生命教育：青少年犯罪預防的新視閾

摘要 生命教育的缺失是青少年犯罪一個不容忽視的原因，生命教育話題在青少年犯罪預防中的提出是對暴力傷害犯罪現象的憂思，是對青少年犯罪預防過于注重外部控制的省思，契合了犯罪再犯預防“教育與懲罰”相結合原則。犯罪預防視閾下的青少年生命教育，需要立足人與人、人與社會的關系，學會關懷同胞生命，堅持生命教育與法治教育的結合，震懾和遏制犯罪行為，因材施教，注重生活體驗，豐富生命教育方式，推進生命教育向道德教育融入和提升、向問題行為矯正貼近，學校、家庭、社會、司法聯動，拓寬生命教育場域。

關鍵詞 生命教育；青少年犯罪預防；問題行為矯正

青少年犯罪是嚴重阻礙當今社會和諧發展的一個焦點問題，如何預防青少年違法犯罪也是困擾教育界的難題。對于青少年犯罪，人們習慣性地把原因歸結為受到社會不良環境的影響、家庭教育的缺失、青少年自身的心理缺陷等等。事實上，生命教育的缺失才是導致青少年犯罪更深層次的、更容易被人們忽略的原因。生命教育，顧名思義就是有關生命的教育，是指導個體去了解、體會和實踐“愛惜自己、尊重他人”的一種價值取向活動。基于此，我們迫切需要在青少年犯罪預防中引入生命教育，加強對青少年的生命教育。

一 生命教育在青少年犯罪預防中的提出

青少年作為犯罪主體實施的犯罪行為多集中于暴力傷害、侵犯財產等，雖然國家先后出臺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未成年人保護法》和《中華人民共和國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等法律法規，但犯罪的低齡化現象仍然存在。作為肉體、精神和價值的統一，人的生命應當處在自我內在協調、自我與其他生命個體、自我與自然和社會關系和諧的狀態。但是，當生命的內部狀況或者內外部狀態失衡，會在不同程度上以身心疾病、道德失范、人際關系沖突等形式表現出來。青少年違法犯罪的發生從根本上不能脫離人與自身、與他人、與社會等幾對生命關系的干系，因此對青少年違法犯罪的預防迫切需要適當、科學的生命教育，幫助青少年正確處理生命個體與個體、與他人、與社會之間的關系。

（一）生命教育的提出是對暴力傷害犯罪現象的憂思

筆者認為，青少年犯罪背后的深層原因在于其對生命的漠視。長期以來，家長、教師、社會各界習慣性地關注青少年的學習成績，但是卻忽略了對他們的生命教育，這在青少年犯罪中得到了充分體現。第一，生命價值觀迷茫。部分罪錯青少年缺乏對生命意義和價值的正確認識，不懂得尊重生命、熱愛生命、善待生命。生命對于每一個人來說都只有一次，生命是可貴的，值得我們好好珍惜。人到底為什么活在世上？人應該怎樣活著？人怎樣能在短短的一生中實現人生意義和價值？這些都是生命教育要探索的問題，①也是每個人都應該深刻思考的問題。第二，漠視生命甚至踐踏生命。個別罪錯青少年因生活小事或者人際交往中的小沖突、小矛盾就做出沖動的行為，暴露出自身對生命的漠視。第三，對他人生命責任的淡漠。以自我為中心是當今不少罪錯青少年普遍存在的一個問題，也是他們的性格缺陷。他們凡事都想著自己的欲望和利益，卻不顧別人，當自身的欲望得不到滿足的時候，容易因為一時沖動而犯罪。他們做事也十分隨意，當和別人產生矛盾的時候，首先想到的是打擊報復，而不是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因此容易做出極端的選擇，隨意踐踏他人生命。

（二）生命教育的提出是對青少年犯罪預防過于注重外部控制的反思

長久以來，犯罪預防的價值取向在于維護社會的安全、和諧與穩定，其目的和追求在于遏制犯罪，降低犯罪率和再犯率。但在犯罪預防中如何保護個人的自由和權利卻未受到同等的重視。事實上，維護社會安全與保護個人的生命權利和自由之間是辯證統一的關系，個人自由的實現不能脫離社會的安全和穩定，而維護社會安全、和諧、穩定的目的在于為社會中的個人合法權益和自由的實現提供堅實的保障，為更高的權益與自由提供空間。犯罪預防一方面要注重犯罪的外部控制，降低犯罪率，另一方面要對犯罪進行內部控制，為公民的個人生命權利和自由的實現而努力。要走出過分關注外部控制的誤區，并且加強生命教育，這對犯罪預防的實踐具有指導性意義。

二 犯罪預防視閾下開展青少年生命教育的路徑

開展生命教育是教育回歸本性的需要，是教育的題中應有之義。從青少年犯罪預防的角度來說，生命教育的最終目的在于教育廣大青少年更深刻地認識生命，了解生命的意義，學會欣賞、尊重生命，對生命產生敬畏之情，激發熱愛生命的感情，懂得尊重他人生命，不會因為沖動而傷害他人生命。要達到這一目標，可以采取以下措施。

（一）立足人與人、人與社會的關系，讓青少年學會關懷生命

人與動物的區別之一在于人具有人文關懷。為了預防青少年犯罪行為的發生，我們要注重對青少年進行人文關懷，反對傷害青少年自尊的行為，禁止使用粗暴的教育方式，要通過生命教育促進青少年個性發展，提高其生活品質，從而逐漸降低青少年犯罪率。

正確處理人與人、人與社會的關系是生命教育的重要內容，對青少年進行生命教育需要進一步促進青少年的社會化，教會其正確處理人和人、人和社會的關系。青少年作為一種社會化的存在，其生命發展歷程在本質上是社會化的過程。青少年要通過社會化學習，逐漸適應社會生活的規范和要求，能夠依照社會規范為人處事，使自己的個人思想觀念和行為方式不斷向社會標準靠近，具備社會責任感，學會履行社會責任，對社會中的其他個體和群體給予關懷。青少年在社會中生存和發展，其通過社會化習得的生產、生活、文化經驗，掌握的社會生活技能，具備的社會公德，以及根據社會要求承擔起的社會責任，對家庭、對社會、對國家、對人類的發展意義重大。預防犯罪視閾下的青少年生命教育，其核心是要教育青少年學會溝通，掌握與他人健康交往的能力，妥善處理人際關系中的沖突和矛盾。此外，青少年處理人際關系時要對他人關懷、包容。因此開展生命教育時，要教育青少年學會主動關心其他社會成員，對于別人的苦難應抱有同情之心，學會同情弱者，尊重人與人之間的差異性和多樣性，學習欣賞他人、理解他人，和他人和諧相處。①健康和諧的人際關系有助于減少暴力傷害行為的出現，預防青少年犯罪。

（二）生命教育與法治教育結合，震懾和遏制犯罪行為

當前生命教育內容和方法缺乏理論指導。生命教育包含著豐富的內容，知識體系龐雜，知識面覆蓋范圍廣，可有些學校在對學生開展生命教育時講究的是效率，注重的是時效性，往往抓住幾個青少年犯罪的個別案例，或者為了應付檢查而開展相關教育活動，使生命教育從內涵到形式都變得十分簡單，也拉低了層次。對新時代的青少年進行生命教育，不能用傳統的教學方法，應高瞻遠矚，拓寬他們的視野和思維，培養其生命感受能力，使其學會對生命的意義和價值進行深入思考，用樂觀的態度對待生命。只有這樣，才能從根本上減少甚至杜絕青少年犯罪。

生命教育與法治教育相結合，應當強調生命權利的保護。刑法對公民人身權利的保護以及民法對于人的生命、健康、財產等權利的保護，均能夠體現法治教育與生命教育在內核上的共通性、契合性。此外，法治教育中也存在諸多與生命教育價值取向相契合的內容，比如，生命保護的意識，避險、危險自救、被害人保護，各種對于嚴重犯罪行為的預防和規制，以及禁毒教育、反暴力影視作品等。

對青少年進行生命教育和法治教育在內容上具有諸多重合之處，擁有共同的價值取向。因此，對青少年進行法治教育時也需要加強青少年的生命權利意識，幫助他們更好地認識人的生命權利，了解法治社會中法律對生命權利的有關規定，使其能夠尊重自己的生命，同時尊重、珍愛和保護他人生命，進一步明辨是非善惡，保護生命合法權益，反對傷害生命的行為，把對生命的敬畏融入法治話語體系中，建立尊重生命、追求生命平等的法治社會。

（三）因材施教，注重生活體驗，豐富生命教育方式

我們在進行生命教育的過程中，要因材施教，以學生為主，關注學生的個性成長，增強其生命意識，引導其了解生命、敬畏生命、熱愛生命。

從知識層面來說，生命教育與中小學的其他學科在內容上多有重合，但生命教育并非單純對這些學科知識進行重復或補充，而是對不同學科知識進行綜合性利用以幫助學生學習如何應對生命困惑。因此，生命教育應依靠活動來進行，通過日常生活情境，圍繞生活中的生命現象，引導青少年學會思考生命的價值。

生命教育要注重青少年真實的生活體驗，因為人作為現實中的個體，對抽象事物的認識是通過經驗獲得的。青少年要認識生命、理解生命、珍愛生命，就需要把自身投入到生命的各種體驗中去感悟、反思。此外，人對自我生命的認識和理解主要借由表達進行再現，表達本身也是一種體驗、一種創造，因此可以將表達與體驗作為人類認識自我、理解生命內涵的前提和基礎。

如上文所述，對青少年開展生命教育，離不開相應的活動。然而，生命教育的活動不同于其他學科開展的認知活動，它是一種從受教育者自身面臨的生命問題入手，通過創設環境幫助受教育者在實踐中不斷獲得對生命的知識和情感的活動。我國臺灣省中小學校將生命教育視為綜合活動課程的一部分，并規定了相應的教學課時，這一經驗值得我們借鑒。

校園是青少年學習和生活的重要場所，校園文化是一種氛圍和精神，也是一種無形的教育力量。豐富多彩的校園文化活動潛移默化地對學生產生影響，塑造著他們的生命觀念和行為習慣。通過開展豐富多彩的文體活動，訓練學生的生存技能，陶冶學生良好的生活情操，可使其養成熱愛生活、珍惜生命的習慣。比如，成立詩社等讀書類社團，開展讀書活動，為學生提供生命教育讀本，激發學生對生命的熱愛；舉辦關于生命教育的講座，設置生命教育的宣傳欄等等，讓校園文化活動發揮出生命教育的功能。

（四）推進生命教育向道德教育融入提升，向問題行為矯正貼近

當前，對青少年尤其是問題青少年進行道德教育的前提是假設我們的教育對象是缺乏道德的甚至是不道德的人，這一假設實質上是對人生命存在的不尊重，是對生命個體的不信任，由此也造成了道德教育的困境，即企圖用非道德的動機讓人變得道德。我們應當認識到，對青少年的道德教育是為了幫助其更好地生活。建立在規訓、強制上的道德教育脫離了教育對象的生活實際，忽視了其作為生命個體存在的內在需求，這樣非但不利于青少年美好生活的實現，還會對其道德修養的提升增加阻礙。因此，需要把道德教育和生命教育相互結合、互相融入，道德教育需要立足于生命教育的需要和體驗，生命教育也需要道德教育的融合和提升。因此，要強調以道德教育提升生命教育，立足于人性，從道德實踐出發，通過生命感化生命，通過生命呵護和滋養生命，以生命點亮生命。生命化的道德教育在青少年日常生活實際中進行，道德化的生命教育關懷青少年生活，提高其生命質量，引導青少年在文化價值多元化的社會生活中樹立正確的價值觀，把生命中美好、純良的元素根植于青少年內心深處，讓青少年感受到生命的美好，使其對社會富有正義感、對他人富有愛心和同情心，能懲奸除惡，積極向善。

目前，在對問題行為矯正的過程中，由于過分突出教育者的主導地位，極易引發受教育者的逆反和對抗心理，弱化了對問題行為矯正的效果。生命教育特別強調人的主體性，青少年作為一個人，是一個復雜的系統結構，也是一個實踐的能動者，更是在教育中發揮創造性的重要一方。因此，在問題行為矯正過程中，矯正教育者應是社會要求的遵從者和表達者，按照社會的標準，組織問題行為教育矯正和改造活動，在教育矯正過程中起著引導作用；而問題青少年應發揮主觀能動性，在教育影響下不斷地進行自我教育，自主改變，順應生命發展的自然規律。因此，對問題行為進行教育矯正時，只有充分尊重青少年生命主體，才能引導其真正認同與接受改變。

（五）學校、家庭、社會聯動，拓寬生命教育場域

生命教育是一個系統工程，不能單獨由學校教育承擔，而要以學校教育為主體，家庭教育和社會教育為兩翼，發揮家庭、學校和社會的力量，三者共同對青少年進行生命教育。生命教育要充分依靠學校教育，發揮學校的作用，同時社會和家庭應為生命教育創造良好的環境。

第一，在家庭層面，作為青少年的父母，在對子女進行教育的過程中，要重視生命教育，充分利用生活中的各種場景對青少年滲透生命教育，增強其珍愛自己和他人生命的意識，使他們從小就能認識生命、尊重生命、珍愛生命，讓自己活得更有意義。可以通過生活中的案例對青少年進行引導和教育，幫助他們樹立正確的生命價值觀，還可以在青少年與他人發生沖突時，引導其正確處理好與他人的關系，與他人和諧共處。在這一過程中，教育方式切忌簡單粗暴地將家長自己的意志強加給孩子，應循循善誘，對孩子進行引導，使其自然地受到生命教育。

第二，在社會層面，要重視營造有利于青少年身心發展的環境，政府部門應堅決取締影響青少年生命教育的不良因素，防止不良文化腐蝕青少年的思想。社會各組織、各機構有責任和義務提供一個有利于青少年生命意識培養的外部環境。社會公益組織、各級各類學校、科研單位等應經常舉辦以生命教育為主題的活動，做好宣傳工作，通過主題演講、競賽等，向青少年滲透生命教育，幫助其樹立積極的生命觀念。對于具有心理或行為問題的青少年，社會應給予其更多的寬容和關愛，對其積極引導和教育，避免其越走越偏，甚至走向違法犯罪道路。

結 語

青少年是祖國的未來、民族的希望，讓每一名青少年茁壯成長是教育人不懈的追求。因此，要注重生命教育，并把它作為立德樹人的一個重要環節。生命教育是教育的一種境界、一種理念，當我們對現行教育問題進行深刻反思的時候，要對教育的不足進行及時彌補，探索開展青少年生命教育的路徑。當前我們對生命教育的相關研究還比較薄弱，還未形成對生命教育深刻、全面的認識，對生命教育的內容、方法和途徑等等仍存在很多困惑；對青少年的暴力犯罪傾向應如何進行疏導、教育，如何培養他們尊重生命、熱愛生命，如何進行青少年犯罪預防等，也需要進一步深入研究。綜上所述，培養珍愛生命、全面發展、奉獻社會的青少年是預防青少年違法犯罪的一個重要工作，值得廣大學者深入研究下去。

* 本文系2021年度國家社科基金項目“國家親權視野下流動未成年人虞犯教育保護體系構建研究（項目編號：21CSH031）”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① 王北生：《論教育的生命意識及生命教育的四重構建》，《教育研究》2004年第5期，第38頁。

① 馮建軍：《生命教育與生命統整》，《教育理論與實踐》2009年第22期，第8—11頁。

作者簡介

楊嶺，教育學博士，教授（低職高聘）、碩士生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