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稅“套代購”新型走私犯罪研究

離島免稅購物蓬勃發展，逐漸成為海南自由貿易港和國際旅游消費中心建設的一大亮點。但有不法分子嗅到所謂“商機”，利用他人離島免稅購物資格和額度，組織團伙購買離島免稅商品進行二次銷售牟利，由此產生“套代購”這一新型走私違法犯罪行為。

厘清“套代購”涉嫌犯罪的法律依據、案件特點及涉案人員類型，是探索有效規制路徑，有力維護經濟秩序和人民群眾利益的基礎。

離島免稅“套代購”涉嫌走私犯罪

“套代購”實際上是兩種行為，即“代購”和“套購”的簡稱。“代購”比較好理解。那么何為“套購”？“套”是指套用別人的免稅資格和額度購買免稅品并二次銷售牟利的行為。

在討論“套代購”行為涉嫌走私犯罪之前，應厘清何種行為系走私行為。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海關法》第82條之規定，走私行為需要具備兩個要件，即“逃避海關監管”以及“偷逃國家稅款”。那么“套代購”行為是否具備這兩個要件呢？

關于“套代購”行為是否逃避了海關監管。否定論者的理由有三：一是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海關行政處罰實施條例》第7條之規定，離島旅客、“套代購”行為人的購買、銷售行為，均不能認定為逃避海關監管。二是海關處罰“套代購”行為，依據的是海關總署公告2020年第79號（以下簡稱“79號公告”）和財政部、海關總署、稅務總局公告2020年第33號（以下簡稱“33號公告”）。這兩個公告不屬于行政規章，因而不能作為海關行政處罰的依據。三是“套代購”行為人和離島旅客本質上沒有區別，未使用免稅品額度的離島旅客可以將額度轉讓給“套代購”行為人，“套代購”行為人獲得免稅資格和額度，可以看作是離島旅客對自己權利的讓渡，本質上并沒有損失方。即便有違反公告的行為，按照79號公告和33號公告處理即可，不必升格為走私違法行為或者違反海關監管規定的行為。

筆者認為，以上觀點存在兩個誤區。

一方面，判斷一個行為是否逃避海關監管，不是看相關文件的效力層級如何、行為人采取何種購買手段，而是要看行為人事實上有沒有采取違法的方式逃避海關監管。

很顯然，“套代購”行為人本身不具有購買免稅品的資格和額度——這種優惠政策是賦予實際來海南島旅游的游客的。“套代購”行為人先是用不合法的形式獲得購買免稅品的資格和額度，后又用看似合法的形式從免稅店購買商品，無論其手段和方式如何，都掩飾不了逃避海關監管的行為本質。

另一方面，是對處罰的法律依據的誤讀。處罰“套代購”的依據并非僅僅是33號公告和79號公告，還包含這兩個公告所指向的法律法規體系。33號公告是政策性公告，79號公告是法定性公告，二者共同指向《免稅購物監管辦法》。故《免稅購物監管辦法》才是規制“套代購”行為的具體規范，其效力層級是根據海關法制定的部門規章。

此外，海關法以及《海關行政處罰實施條例》均可作為規制離島免稅“套代購”行為的直接法律依據，前者的效力層級是法律，后者的效力層級是行政法規。因此，認定“套代購”是逃避海關監管的行為不存在法律依據不足的問題。

關于“套代購”行為是否偷逃國家稅款。否定論者認為，既然是免稅商品，何來繳稅一說？既然沒有納稅義務，也就不可能造成偷逃稅款的后果。

上述論斷看似無懈可擊，其實存在誤區：首先，免稅品店的商品確實可以免稅，但免稅是有條件的，如果購買者不具有相關身份，納稅義務即產生。免稅政策的享有者是真正來瓊的旅客本人。“套代購”行為人本身不具有享受優惠政策的主體身份，當然應該繳納關稅。其次，混淆了傳統進口貨物與離島免稅品海關監管的范圍。與“口岸設防”的傳統監管模式不同，海關對離島免稅品的監管在時間和空間上都有延伸，免稅店和提貨點都在海關監管區。在免稅店下單后即脫離海關監管、免除繳稅義務的觀點是對離島免稅品監管的誤解。“套代購”行為人身份的不合法性本身就決定了其具有繳納關稅的義務，無論其在哪里提貨，只要完成提貨，就需要繳納關稅。“套代購”行為人完成提貨并進行二次銷售牟利，未繳納任何關稅，其逃稅行為給國家稅收帶來實際損失。所以，“套代購”是一種涉嫌走私犯罪的行為。

表現特點及涉案人員

“套代購”走私案件有其表現形式和特點。一是涉案人員年輕化，網購平臺為主要銷售渠道。該類犯罪涉案人員具有明顯的年齡特征，這些年輕人大多受過正規教育，有的未意識到其行為涉及違法犯罪。二是犯罪模式較為統一，組織性較強。“套代購”走私案件的典型行為模式可以簡單總結為：組織代購人—下單—提貨—銷售。

對于“套代購”走私行為的涉案人員，應按其所屬的類別進行責任認定。

首先是組織者。這類人員一般會被認定為主犯。組織者通過招募代購人員參與“套代購”，或者通過中介組織完成犯罪活動。因其在整個“套代購”犯罪活動中起主導作用，受益也最多，在實務中往往會被認定為主犯。

其次是代購者。這類人員雖然不居于領導、組織地位，但屬于“套代購”犯罪活動的直接實施者。他們按照組織者的指令，購買相應額度的商品從海南帶到國內其他地區。這類人員因其在犯罪活動中的地位和作用不同，有可能是主犯，也有可能是從犯。

最后一類是購私人員。對于購私型走私的認定，需要滿足兩個條件：一是明知是走私商品仍然購買，二是直接向走私人購買。如果不知是走私商品，或者間接購買，則不構成走私罪，而可能涉嫌構成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

打擊“套代購”行為的路徑探索

一是構建協調聯動、運轉高效的打擊體系。

對可能出現“套代購 ”走私活動的重點地區、重點渠道，成立專項打擊專班，開展專項打擊、常態化巡查和防控。目前，公安機關對涉稅走私案件沒有偵查權。在未得到立法授權的情況下，可以考慮以海關、公安聯合辦案的方式，解決執法力量與執法權的統一問題。

二是構建打防結合、以防為主的防控體系。

首先是推動反走私宣傳社會化。要加強對大學校園、年輕人聚居社區的普法宣傳教育，對潛在的“套代購”重點人員開展針對性的宣傳教育，增強重點群體的守法意識。其次是推動聯防聯控體系化。強化物流監管部門、工商部門、市場監管部門等的合作，協同作戰，加強對新興購物平臺、媒介的管控。

三是構建精準全面、疏管結合的監管體系。

加強智慧監管，全面探索構筑反走私“智慧綜治”模式。通過優化免稅品“一物一碼”溯源管理體系設計、升級“防回流”系統等方式，強化源頭治理，提高“人”與“物”的智能化監管水平，加強對重點商品、重點渠道的監管。

四是構建法度統一、規范嚴密的調控體系。

規范定罪量刑標準，統一辦案標準和刑罰尺度。“套代購”走私案件在訴與不訴的處理上，要結合行為人的犯罪情節、認罪態度、在共同犯罪中的地位等進行分析，統一認識，規范處理。

編輯：姚志剛" " winter-ya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