凈淥水上，虛白光中

元代景德鎮窯青白釉水月觀音菩薩像，1955年出土于北京市西城區定阜街西口。此尊造像由于出土地點明確，因此為研究元代瓷塑提供了重要的實物資料及準確的斷代依據。

此像在出土時就已殘損，后經考古修復。2004年，為首都博物館新館展陳，古瓷修復專家王勉又進行了一次專業修復：補配了左耳耳飾；補配并替換了原用石膏修復的雙手共9個指尖、雙腳全趾和衣褶等；修復了缺損的串珠并黏結加固了裂隙等，胸前窯裂予以保留。

水月觀音的造型樣式

“水月觀音”像的造型可分為三種：結跏趺坐、站姿和如意坐。“如意坐”指一腿垂于座下，另一腿或支起于座位平面，或搭于下垂之腿上的姿勢。這種形象的水月觀音像，即以首都博物館館藏元代作品為代表。

水月觀音的形象，源于唐代畫家張彥遠在其著作《歷代名畫記》中的描述：“周昉畫水月觀自在菩薩掩障，菩薩圓光及竹，并是劉整成色”及“周昉，字景玄，官至宣州長史。初效張萱畫，后則小異，頗極風姿。全法衣冠，不近閭里。衣裳勁簡，彩色柔麗。菩薩端嚴，妙創水月之體。”所以，在學術界認為水月觀音形象是由中唐代畫家周昉所創。

唐代詩人白居易在《畫水月菩薩贊》中寫道“凈淥水上，虛白光中，一睹其相，萬緣皆空”。

周昉創造出的“水月觀音”形象，是對造像規定的打破。雖然只是局部有所創造，但為此后藝術家們的自由創作，開拓了巨大的空間。因此這一形象自產生以來便廣受包括敦煌畫師在內的藝術家們的青睞。目前所知水月觀音圖的最早實物為敦煌出土的后晉天福八年（943）絹本像。

水月觀音的名稱雖然出現較晚，但類似的造像形式可謂源遠流長，北朝以來一度流行的思惟菩薩像，比如中國國家博物館收藏的北齊時期白石半跏思惟菩薩坐像，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視作水月觀音的祖型。與之相比，大英博物館收藏的兩幅分別為五代及五代至北宋的絹本設色水月觀音像，在菩薩的造型、隨意的坐姿和若有所思的神態等方面顯示出明顯的相似和傳承關系。

五代時期的水月觀音為男性形象，多為半裸上身，斜披珞腋，周圍場景較簡單，但以水、月、圓光、竹及半跏趺坐姿為主要元素的基本特征都已具備了。

五代以來，不僅在畫像方面，在雕塑造像方面也涌現了許多以“水月觀音”為題材的菩薩像。在石窟寺造像方面始見于杭州西湖石窟后漢乾祐二年（949）的朱知家鐫觀音像，五代以后的水月觀音像較多地出現在甘肅河西地區、重慶大足、安岳以及陜西北部石窟中。

中國國家博物館收藏的1958年出土于浙江省金華市萬佛塔塔基的五代十國時期鎏金銅觀音造像為水月觀音金銅造像方面的代表作品。

到了北宋時期，除傳統的木質、石質、金銅雕塑外，浙江甌窯也成功燒造了瓷塑水月觀音菩薩像。出土于浙江溫州市郊梧埏白象塔的一尊青釉觀音像，1979年出土于江西省高安縣東方紅鄉連錦磚瓦廠的宋代素胎白瓷觀世音像，為其代表作品。

北宋時期，水月觀音像的面部特征開始出現女性化傾向。到了南宋時期，女性化的面部特征更加明顯了，如常州博物館和衢州博物館分別收藏的瓷塑觀音菩薩像。這種面部特征女性化的造像還影響到了地處北方的金朝首都——中都（今北京地區）。進而成為這個時代流行的審美風尚。

元代景德鎮瓷塑工藝

北宋之前，景德鎮制瓷還沒有使用高嶺土做瓷坯原料，僅用瓷石做原料。這種單一的原料制胎，史稱“一元配方”。用瓷石制成的坯，在高溫下易變形。為減少變形，陶瓷工匠就要把器物底足加厚加重，以承受上面的壓力，這樣瓷器的造型風格受到一定影響。南宋時，景德鎮窯因上層優質瓷石資源的枯竭，而不得不采用質量較次的中下層瓷石作為制胎原料，所以此時塑像胎質不如北宋時期堅細潔白。

元代是景德鎮窯觀音塑像的生產高峰，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在全國范圍內都是首屈一指。這均依托于元代景德鎮窯在制瓷工藝上的巨大變革。首先，就制瓷原料而言，在原來僅用瓷石制胎的基礎上，又引入了一種含鋁量較高的原料——高嶺土，這就是著名的“二元配方”。

“二元配方”的使用增加了胎料中的氧化鋁含量，提高了瓷胎的燒成溫度，這樣能減少焙燒過程中的變形率，增強胎骨的硬度，提高瓷器的透明度和白度。從元代開始，景德鎮的制瓷工匠在釉料的配制上也進行了大膽改革。景德鎮窯在五代和宋代使用的釉料大部分屬于高石灰釉或石灰釉，其特性是鈣、鐵含量偏高而鉀、鈉含量偏低，致使釉的流動性較大。而元代改為使用石灰、堿釉或堿、石灰釉，致使釉中氧化鈣含量大大降低，氧化鉀與氧化鈉含量則相應提高，這樣就提高了釉的高溫黏度，擴大了釉的熔融溫度范圍，從而改變了以前流動性大，易于煙熏的問題。首都博物館館藏的元青白釉水月觀音菩薩像即是在這樣的基礎上燒造而成的。

制胎原料的進步，減少了器物的變形，因而能制作更加大型的塑像。其中較為著名的還有現藏于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的高50.8厘米的元代青白釉觀音菩薩結跏趺坐像。與之相比，首都博物館館藏元代青白釉水月觀音菩薩像，整體高度達67厘米，是目前所知體量最大、制作最為精美的一尊元代青白釉觀音像。而且裝飾更加繁縟，手法更加細膩，每一個觀賞者都會驚嘆于其傳神的藝術魅力和精妙的工藝。

（責編：馬南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