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監察程序與刑事訴訟程序相互分立,平行發展,監察證據需要在刑事訴訟程序中的準入和運用,實現監察證據與刑事審判關于證據的要求和標準相一致。此種“相一致”并非機械的、等同的“一致”,而是辯證的、動態的一致。為保持監察權與司法權的張力中反腐效能與司法公正的平衡,需要轉變結果性視角為過程性視角審視刑事證據,遵循“由人到案”證據分布規律構建審查路徑,以證據可靠性審查作為證據銜接之理論基點。在路徑完善層面,需要分別對監察證據在刑事訴訟中的準入資格、證據能力與證明力進行深入探析。
關鍵詞:監檢銜接 證據銜接 程序并行 執紀執法
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作出“完善權力配置和運行制約機制”“推進執紀執法和刑事司法有機銜接”的重大決策部署,對縱深推進廉政建設和反腐敗斗爭具有重大現實意義。其中,證據是監察程序向刑事訴訟程序過渡的唯一媒介,高效、規范的證據準入與運用可避免重復取證、浪費司法資源,提升職務犯罪案件辦理效率,證據銜接是監察程序與刑事訴訟程序銜接的核心樞紐。《監察法》第36條第2款規定[1],“監察機關在收集、固定、審查、運用證據時,應當與刑事審判關于證據的要求和標準相一致”,監察程序與刑事訴訟程序中產生的證據,在證據標準、取證規范、審查與運用規則等方面均存在規范差異,如何連接監察程序與審判程序,如何在保障反腐敗效能的同時維護被調查人訴訟權利,這些問題亟待通過監檢證據銜接機制的系統性完善予以回應。
一、刑事訴訟中監察證據準入與運用之困境
監察證據能夠越過刑事訴訟程序的準入結點成為刑事訴訟證據,但證據效果層面的邏輯漏洞依然未完全消解。監察證據直接準入的同時,兩種證據的差異也一并帶入刑事訴訟程序,準入時無法彌合的程序與證據張力會進一步影響在刑事訴訟程序中對其證據能力與證明力的審查,難以符合“刑事審判關于證據的要求和標準”。
(一)監察證據在刑事訴訟中的準入困境
監察證據在刑事訴訟中的準入主要存在兩種困境,一是對《監察法》第36條第1款“可以使用”條款的差異化理解,二是監察證據與刑事訴訟證據的種類和形成階段均不同。其中,“可以使用”條款的效力目前在學界已達成相對多數的共識,即監察證據“可以作為證據使用”意味著監察證據具有證據資格[2],本文采納這一觀點,不再贅述。質言之,產生于監察執法的監察證據可以在刑事訴訟中直接準入,無需經過其他轉化程序。但此處的“準入”僅代表其取得刑事證據資格,是否得到終局性采納還需經過取證主體合法性、取證程序合法性、真實性等證據能力、證明力審查要素的檢驗。下文主要對第二種困境展開分析。
1.監察證據與刑事訴訟證據種類不同。作為監察程序中形成的核心證據載體,“被調查人陳述、供述和辯解”的訴訟證據資格存在規范錯位問題。此類在職務犯罪調查階段形成的重要言詞證據,因未被《刑事訴訟法》第50條明文列舉為法定證據類型,導致司法實務部門在法律適用層面呈現差異化操作樣態。部分審判機關基于監察體制改革的制度銜接需求,對該類證據徑行采信并賦予其“犯罪嫌疑人供述”之證據效力;另有司法機關秉持形式合法性標準,要求檢察機關通過審查起訴階段啟動法定訊問程序,將該證據轉化為“被告人供述”之規范形態。值得注意的是,當被調查人在訴訟階段作出與前調查階段相悖的陳述時,證據適用的裁量標準更趨復雜。實務中既有司法機關嚴格遵循證據印證規則,僅從證明力維度進行實質審查,而未對監察證據和刑事訴訟證據作程序類型區分的情況;亦有裁判者強調職權法定原則,遇有證據內容沖突時優先適用刑事訴訟程序形成的證據材料,同時函請監察機關對證據瑕疵進行補強或合理解釋的情況。上述規則適用的非統一性,不僅造成類案處理結果的區域差異,更制約了監察調查與刑事訴訟的證據銜接效能。
2.監察證據與刑事訴訟證據形成階段不同。監察證據與刑事訴訟證據分別形成于監察調查與刑事偵查,從工具價值層面看,前者在查明事實的同時兼具政治審查功能,監察調查權是涵蓋了違紀調查權、違法調查權、職務犯罪調查權的監察調查權,例如留置措施兼具人身自由限制與政治審查功能,監察證據收集標準與刑事證據能力審查標準存在體系性偏差。這導致監察機關依《監察法》采集的證據材料,因程序規則、取證標準與刑事訴訟法規存在規范張力,在刑事審判場域面臨證據適格性認定的實質障礙。
(二)監察證據在刑事訴訟中的證據能力審查困境
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和瑕疵證據補正規則是監察證據在證據能力審查環節所面臨的主要規則。
1.非法證據排除規則適用受限。從規范表述看,《監察法》第36條第3款僅籠統規定非法方法收集的證據應當排除,并未參照《刑事訴訟法》區分言詞證據“絕對排除”與實物證據“可補正排除”的情形;從非法證據排除方式與取證規范看,刑事訴訟規則將“暴力、威脅以及非法限制人身自由”等認定為非法方式,《監察法》第43條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將“引誘、欺騙”認定為非法方式,擴大了非法證據的認定和排除范圍;從證據取得合法性保障上看,《監察法》第44條第2款規定,監察機關開展訊問以及搜查、查封、扣押等重要取證工作時,應當對全過程進行錄音錄像,留存備查。由此可知,《監察法》實質上對監察證據采取比《刑事訴訟法》更加嚴苛的非法證據排除要求。然而,由于取證過程的封閉性和調取錄音錄像難度極大,且《監察法》未規定監察人員出庭說明取證合法性的義務,監察取證合法性難以形成有效質證,非法證據排除程序證明機制失靈。
2.瑕疵證據補正規則泛化適用。《刑事訴訟法》第59條第2款以及最高法《關于全面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刑事訴訟制度改革的實施意見》第25條規定,現有證據材料不能證明證據收集合法性的,人民法院可以通知有關偵查人員出庭說明情況,且強調不得以偵查人員簽名并加蓋公章的說明材料替代偵查人員出庭。而《監察法實施條例》第189條第2款、第227條第(一)項則規定,監察機關可以就被調查人的到案經過及量刑情節等提供情況說明;在檢察機關退回補充調查時,可以對無法補充完善的證據出具情況說明。此時,監察機關與司法機關則更傾向于適用監察法規。在司法實踐中,“情況說明材料”應用廣泛,經常在非法證據排除環節被偵查人員替代出庭作證。
(三)監察證據在刑事訴訟中的證明力審查困境
證明力審查通常按照證據標準、證據審查標準、證明標準三重維度進行,本部分將分別對上述三方面進行展開。
1.由供到證:言詞證據數量顯著多于實物證據。由于職務違法行為實施場域的高度封閉和隱秘,多數案件事實需要甚至只能通過言詞證據進行證明,言詞證據往往構成定罪證據鏈的重要組成。物證、書證多為財務記錄、銀行流水等間接證據,以及通訊記錄、電子賬目等電子數據。但從職務犯罪案件中言詞證據與實物證據的比例來看,由于職務犯罪隱蔽性強,言詞證據的數量顯著多于實物證據,這亦表明職務犯罪案件中可能缺乏足夠的直接證據。職務犯罪從案發到立案往往具有較長的間隔時間,辦案人員很難準確把握時機,及時收集充分的物證與書證。若不允許監察機關收集的言詞證據轉化為刑事訴訟證據,不僅會造成證據材料因程序法規定缺失而喪失審判證據能力,也會導致檢察機關在審查起訴環節對相同的事實內容再次啟動取證程序。此種制度安排既導致立案階段已完成的證據固化工作失效,產生司法資源的非必要損耗;也在客觀層面為職務犯罪行為人串供翻供預留時空條件,阻礙案件事實查明。[3]
2.職務犯罪案件中監察證據的審查基準尚未明確。證據審查標準是決定單個證據是否能夠認定案件事實的標準。由于職務犯罪案件持續周期往往長達數年,同時在當今快速發展的社會經濟環境中,職務犯罪形式也隨之不斷演變,逐漸呈現出新型、隱性化的趨勢,致使職務犯罪呈現碎片化與隱蔽化特征。當前《監察法》雖規定監察證據可以直接作為刑事訴訟證據使用,但關于其審查基準的規范僅作原則性表述,受賄案件中間接證據補強標準等均存在規范缺位,以致實務中部分司法人員仍沿用普通刑事案件的“完整因果鏈條”標準審查碎片化證據,部分司法人員則主張采用“合理經驗推演”的認定路徑,反映出監察證據審查規則的統一性尚未真正實現。
3.監察機關與檢察機關對證明標準存在認知差異。現行法律對監察調查的證明要求有三個特點:一是法律明文規定證據必須相互印證,二是部分判斷依靠辦案人員的主觀認定,三是證明標準表述為“證據確鑿”而非“證據確實充分”。[4]實際操作中,由于監察和檢察機關對職務犯罪證據標準的理解存在偏差,又缺少統一的操作指引,經常出現“各說各話”的情況。加上監察辦案過程具有獨立性較高、流程相對封閉的特性,導致3個實際問題:各部門對證據的理解形成多套標準,辦案過程缺乏及時監督,權力制衡機制難以有效落實,影響反腐敗工作整體效率。[5]
二、刑事訴訟中監察證據準入與運用之理據
上述困境的存在并不意味需要單獨創設監察證據取證和運用規則,現行《刑事訴訟法》對刑事犯罪案件的取證規范已經相對成熟,更需要依托現有證據理論,為監檢證據銜接提供理論支撐,實現規范體系的融貫與實踐配合的協調。監檢銜接問題研究至今,很多學者為解決監察程序與刑事程序并行所導致的問題提供了本土的理據支撐。
(一)轉變結果性視角為過程性視角審視刑事證據
“程序的生命流程理論”為監檢證據銜接問題提供有力的理論依據。[6]傳統證據理論普遍將證據視為一種靜態結果,從結果視角認定證據是否可采、可信,而忽視對證據生成、收集、保存、提出和運用環節的整體關照。然而從證據與程序的關系來看,刑事程序為刑事證據提供了“生命空間”,刑事證據從生成到成為定案依據經歷了諸多程序,這些程序彼此關聯,案件本身特點、先前程序、辦案人行為等因素均會對后續證據認定形成產生影響。由此可見,傳統的靜態視角割裂了證據與程序的緊密關聯,過于專注證據自身種類與屬性,例如取得證據后只作“實物證據”對應“客觀性、穩定性”較強、“言詞證據”對應“主觀因素多、不穩定”等簡單判斷,不利于檢察人員等相關主體更加審慎地審查證據。監察調查是職務犯罪證據認定的重要審前環節,更應轉變結果意識為過程意識,對證據“生命流程”作整體看待,強化審前證據與審判證據的銜接。
(二)遵循“由人到案”證據分布規律構建審查路徑
根據刑事證據分布理論,不同罪名之下證據分布不一,同一罪名下證據分布具有一定規律性。[7]證據分布是證據收集、保管、移送和運用的起點,直接影響案件事實認定。相比于傳統刑事案件從犯罪現場追溯嫌疑人的“由案到人”邏輯,職務犯罪案件是以從調查對象為起點逐步擴展證據鏈的“由人到案”邏輯。因此,需要結合法律規定、社會環境、技術發展等內在、外在因素的影響,對職務犯罪證據分布的規律性著重分析,以使檢察機關能夠順應案件規律對職務犯罪證據的處理更有針對性。
(三)以證據可靠性審查作為證據銜接之理論基點
在證據裁判原則為主導的現代刑事司法制度下,可靠證據是裁判者形成內心確信的基礎保障。法律在證據的收集、固定、審查、運用等各個環節設定了嚴格的規范,均是為確保獲取的證據不受污染,內容真實可靠。監察法規同樣應當將確保證據的可靠性作為調查取證的重要原則,通過借助刑事訴訟中的成熟經驗做法,實現監察調查取證與刑事審判關于證據的要求和標準相一致,并排除以非法方法收集的證據。換言之,兩法在保障證據可靠性方面的共同目標和追求,奠定了監察與刑事訴訟證據銜接的理論基礎。
三、刑事訴訟中監察證據準入與運用之完善
(一)刑事訴訟程序中監察證據準入資格的認定
證據是否具備準入程序的資格,可以理解為證據對于實現某一程序目的而言是否可被接受。可接受性是證據材料的證明價值與其他價值比較權衡的結果。[8]它的一邊是證據的證明價值,另一邊是使用該證據材料所引發的其他價值,例如意志自由、家庭倫理、司法效率等。[9]當證據材料的證明價值顯然被其他更加需要保護的價值所超過,或者綜合考慮之后仍然認為可以舍棄證據材料的證明價值時,該證據材料就會被否定證據資格。“規則”只是形式,“要求”才是實質。從證據可靠性的證據銜接理論基點出發,監察證據準入可突破刑事證據關于法定證據種類、刑事證據生成始點的規范要求。
1.監察證據準入資格認定可突破現有證據種類。在此,可以對《監察法》“可以準入”規定作出清晰的理論闡釋,即《監察法》之所以規定監察機關依法收集的證據材料在刑事訴訟中“可以使用”,是因為立法者認為基于取證的專業性、規范性以及責任制度等保障機制的考量,監察機關依法收集的材料達到了刑事證據關于證明價值的要求。從過程性視角來看,一個得以采納的證據的本質是在滿足形式要件、內容要件,保障證據能對案件事實起到證明作用,通過合法的取證程序且具有充分的證明力,實現證據事實屬性和法律屬性的統一,而非從靜態視角僅憑是否構成“法定證據”就將其排除。
2.監察證據準入范圍認定可涵蓋刑事立案之前。《刑事訴訟法》規定,刑事證據必須產生于立案程序之后。但部分監察證據形成于立案之前,并不代表其達不到刑事證據的要求。其一,監察證據的收集規范多數參照刑事偵查規范,有些比刑事偵查規范更加嚴格。其二,監察機關內部紀律嚴明,有完善的責任機制。其三,監察證據收集具有明確指向性,這意味著它更加契合職務犯罪需要。綜上,只要形成于刑事立案之前監察證據能夠達到刑事證據證明要求,監察證據的準入未必需要完全遵循《刑事訴訟法》關于證據形成階段的規則。
(二)刑事訴訟程序中監察證據能力的認定
1.保障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合理運行。一方面,對實物證據與言詞證據的排除可以適當同等看待。雖然刑事訴訟法對非法證據規則中排除范圍作出明顯分類,言詞證據排除難度遠遠小于實物證據。但在“由供到證”的職務犯罪案件審查規律下,言詞證據作為審查證據的重點和突破口,若過度限制言詞證據運用既可能削弱辦案人員事實查明能力,亦將對取證主體積極性產生抑制效應。基于類罪特征的證據整合規范通過構建錯案風險防范機制、優化證據體系完整性,能夠強化證據發現路徑與證據力判斷。另一方面,應強化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保障措施。實現刑事證據的可追溯,以保障刑事證據的可靠、完整,是以過程性視角審視證據的核心理念。過程證據包括筆錄證據、情況說明、錄音錄像和偵查人員證言等。因此,需要進一步完善監察證據取證同步錄音錄像的調取流程,并建立監察人員出庭作證制度,實現從“結果合法”且“過程可回溯”,避免檢察機關基于認知偏差,對監察證據能力的審查因缺乏充分且必要的證據支持而陷入說理困境。
2.限制泛化適用瑕疵證據補正規則。作為程序性證據的重要載體,“情況說明”在證據能力存疑時倘若被過度援引補正瑕疵證據,實則突破了刑事證據規則的基本邏輯。這種補正方式不僅實質降低了證據采信標準,更會誘發證據審查的“文書中心主義”傾向——審查者往往止步于形式要件的比對,卻忽視了對取證程序合法性、證據內容真實性的實質性判斷。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控方承擔的嚴格證明責任本是對職務犯罪調查封閉性特征的制度性制衡,而現行瑕疵證據補正規則通過格式化的情況說明即可完成程序瑕疵的“技術性修復”,這使得原本具有程序監督功能的證明責任體系面臨虛置風險。鑒于此,必須對瑕疵證據補正規則的適用范圍作出嚴格限定,確保職務犯罪核心事實的查明始終建立在經得起實質審查的證據體系之上,而非被程序性說明文書所替代。
(三)刑事訴訟程序中監察證據證明力的認定
單個言詞證據需要通過其他證據進行補足才可能達到證明標準。需要明確的是,事實真相查明不是僅由爭議雙方的證人證據數量來確定,最終衡量證言價值的標準是證據的質量。
1.構建職務犯罪類案證據收集指引規則。檢察人員對監察證據證明力審查需要結合案件特點及證據分布規律。職務犯罪案件往往無被害人、無物理意義上的到場、無目擊證人、視聽資料和物證、書證等相對固定的證據,高度依賴被調查人供述、證人證言的時空關聯性。因此有必要結合證據分布情況建立針對性的職務犯罪類案證據收集指引,有利于增強口供的證明力,亦有利于全案證據鏈的形成。其一,供述細節要素化。圍繞犯罪構成要件細化內容,以時間、地點、金額、人員關系等具體細節形成 “網狀印證”,如明確權錢交易時間點、利益輸送軌跡等。其二,建立證言動態驗證機制。構建證人證言與物證、電子數據的動態比對模型,如通過通訊記錄驗證被調查人與行賄人聯絡頻率,以銀行流水交叉驗證受賄時間節點。其三,構建 “客觀證據補強鏈”。針對職務犯罪客觀證據稀缺問題,借助外圍證據形成間接印證體系,如收集被調查人任職期間通訊記錄、行蹤軌跡數據,結合供述交易節點定位證據關聯性。其四,證據收集清單索引化。按貪污、受賄等職務犯罪類型編制專項證據目錄,明確每類犯罪需調取的證據組合。
2.建立精細化的言詞證據印證證明過程。職務犯罪案件言詞證據的審查認定極大地依賴印證證明。根據印證證明規則,案件中的所有待證事實都要由兩個以上證據之間的印證才能證明,這會使辦案人員關注證據數量而忽視質量。一方面,檢察人員在審查證據時,需要避免“兩個證據相互印證就足以認定案件事實”的形式化思維,認真審查每一個證據的真實性,特別是那些內容龐雜的證人證言。另一方面,檢察人員不能在兩起證言可能形成勉強印證時以次充好。言詞證據審查時,不應僅關注兩份言詞證據能否指向同一案件事實,而是對證據是否相關、是否真實、是否合法以及通過證據能夠具體認定案件事實的哪一方面做綜合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