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司法實踐中,駕車沖卡行為常因行為對象、手段及后果等方面的差異而引發定性分歧。刑法理論將暴力行為分為直接暴力(針對他人身體實施)、間接暴力(針對物實施但對人的身體產生物理性影響)及對物暴力(針對物實施但不會對人的身體產生影響),對于類型化認定駕車沖卡行為具有啟發意義。直接暴力和間接暴力型的駕車沖卡行為應認定為襲警罪;對物暴力型駕車沖卡行為應視情節認定為妨害公務罪或故意毀壞財物罪。司法實務中還需結合損害后果、主觀故意等因素分析認定,從而準確適用法律。
關鍵詞:駕車沖卡 襲警罪 妨害公務罪 故意毀壞財物罪
駕車沖卡行為指行為人駕駛車輛強行突破執法人員設置的檢查關卡以逃避執法檢查的行為。此類行為因行為手段、對象及后果的差異,司法實踐中常出現“同案不同判”現象。2025年1月15日“兩高”發布的《關于辦理襲警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規定》(以下簡稱《襲警罪司法解釋》)對駕車沖卡行為的定性具有很強的指導意義,但依舊不能涵蓋駕車沖卡行為的所有類型,有必要對駕車沖卡行為的定性問題進一步研究。
一、駕車沖卡行為的認定爭議
[案例一]2024年某日,被告人何某飲酒后駕車遇到交警大隊設卡查酒駕。何某不服從現場呼氣式酒精檢測并加大油門強行沖卡,在交警宋某對其示意停車仍繼續駕車,致使宋某躲避不及被車輛刮倒在地。被告人何某駕車逃至金家橋,后被查獲。經鑒定,被告人何某血液中乙醇含量為155.6mg/100ml,屬醉酒駕駛,交警宋某的損傷程度為輕傷一級。法院經審理后認為何某構成妨害公務罪與危險駕駛罪。[1]
[案例二]2021年某日,被告人于某某飲酒后駕駛白色邁騰轎車行駛至某路段時,遇交警執勤。因害怕酒駕被查獲,于某某駕車逃離。在逃離過程中,于某某駕駛車輛對警察正在駕駛的警用車輛進行撞擊,致使警用車輛受損。法院審理后認為被告人于某某通過駕駛機動車撞擊的手段,暴力襲擊正在駕駛警用機動車依法執行職務的人民警察,其行為構成襲警罪。[2]
[案例三]2020年某日晚,被告人王某某無駕駛資格駕駛吉普牌小型汽車行駛到某隧道附近,發現民警正在進行酒駕專項整治行動,遂強行沖崗并撞擊了警用車輛,導致車輛損壞,后逃離現場。經價格評估,警用車輛損失復修價值為人民幣5569元。法院審理后認為被告人王亞運駕車沖撞正在執行公務的警用車輛并致車輛受損,屬于以暴力方法阻礙人民警察依法執行職務,其行為構成妨害公務罪。[3]
[案例四]2023年某日凌晨,被告人李某飲酒后駕駛小型轎車行駛至本市某路段時,遇交警支隊設卡檢查。執勤輔警黃某某、民警潘某某相繼揮手示意被告人李某停車接受檢查,被告人均無視停車手勢,加速行駛通過設卡路段。輔警周某跑至馬路中間揮手示意被告人停車,被告人李某看到周某后向左打方向,周某上前阻攔,被告人駕駛車輛向左轉駛向某停車場,后車輛撞至停車桿后停車,造成道閘損壞。被告人被民警當場查獲。經鑒定,被告人李某血液中的乙醇含量為179mg/100ml。法院經審理后認為被告人李某在看到周某時為避免撞到周某而向左打方向盤,有躲避周某的行為,其在主觀上沒有撞擊他人的故意,法院最終認定被告人李某構成妨害公務罪的證據不足,僅構成危險駕駛罪,駕車沖卡行為作為從重處罰情節。[4]
上述案例體現了司法實務中四種不同的“駕車沖卡”行為類型。案例一是最常見的類型,行為人駕車沖卡直接撞擊民警,導致民警受傷。案例二中駕車沖卡行為的直接對象并不是民警,而是民警正在駕駛的警車,這種行為不一定會造成民警受傷的結果,但會危及民警的人身安全。案例三中的駕車沖卡行為直接撞擊的是沒有警察駕駛或乘坐的警車,行為人的駕車沖卡行為不會造成民警受傷或危及人身安全的后果,但是會使警車受損,造成財產損失。案例四中行為人駕車沖卡直接撞向輔警,但沖卡過程中有轉動方向盤躲避的行為。
對于上述四種駕車沖卡行為類型,司法實踐中存在不同觀點,有觀點認為構成襲警罪或妨害公務罪,也有觀點認為構成故意毀壞財物甚至無罪。下文結合法律、司法解釋及刑法理論,對駕車沖卡行為的行為性質進行分析論證,并提出辦理此類案件的類型化定性思路。
二、駕車沖卡行為的實質分析
駕車沖卡行為人出于逃避處罰的目的,可能會不計后果駕車撞向警察,也可能以警察乘坐的車輛或使用的警用設備為撞擊對象,還可能僅以未使用的警用設備或其他物體為撞擊對象。各種形態的撞擊行為能否對警察的人身產生影響,歸屬于哪種暴力類型,需要首先進行分析。
(一)“暴力”與“暴力襲擊”的理論分析
我國刑法并沒有對“暴力”或“暴力襲擊”的含義做出明確界定,理論上對妨害公務罪的“暴力”和襲警罪的“暴力襲擊”認識不一。
刑法理論將暴力分為四類,分別為最廣義的暴力、廣義的暴力、狹義的暴力和最狹義的暴力。其中最廣義的暴力包括行使不法有形力的所有情形,既可以對人實施(直接暴力),也可以對物實施。廣義的暴力雖然對人、對物都可以實施,但對物實施時要求對人產生物理性的影響(間接暴力),狹義的暴力則指對人的身體實施不法有形力。最狹義的暴力,是指對人的身體行使有形力并達到足以壓制對方反抗的程度。[5]以上暴力根據行為實施的對象不同包括三種類型:一是直接針對他人身體實施的暴力,即直接暴力;二是不直接對他人身體實施暴力,而是“對物行使有形力,但因此對人的身體以強烈的物理影響”[6],即間接暴力;三是只針對公務人員周邊財物實施的暴力,即對物暴力。我國學者關于妨害公務罪中的“暴力”存在不同觀點,一種觀點認為妨害公務罪中的“暴力”是指不法行使有形力,是最廣義的概念,即向他人當面實施有形力,但不一定是向身體直接實施暴力行為,間接暴力以及毀損公務人員周邊財物的行為也包括在內。[7]另一種觀點認為妨害公務罪中的“暴力”只包括直接暴力和間接暴力,不包括對物暴力。
對于襲警罪中的“暴力襲擊”屬于哪種類型的暴力,學者們也存在不同觀點。一種觀點認為,襲警罪中的暴力“是廣義的暴力,即使用有形力對警察實施人身傷害”[8],包括直接暴力和間接暴力,因為“對于通過直接作用于物而間接侵害人民警察人身安全的暴力與直接作用于人民警察的暴力,從對人民警察人身安全侵害的角度來看,并無本質區別”[9]。另一種觀點則認為襲警罪中的“暴力”是狹義的暴力,即襲警罪中的暴力僅限于積極對警察的身體實施暴力(直接暴力),而且必須具有突然性,通過對物實施而對警察的身體造成物理性影響的間接暴力和單純對職務行為進行反抗的輕微暴力行為不屬于襲警罪中的暴力襲擊。[10]
(二)“暴力”與“暴力襲擊”的實務解析
對于妨害公務罪中“暴力”所涵蓋的范圍,并沒有明確的司法解釋予以規定,實務中認定的范圍比較寬泛,無論暴力是對人還是對物實施,只要該暴力行為阻礙了公務的執行,就屬于妨害公務罪中的暴力。比如,行為人無正當理由撕毀行政機關的封條,雖然執法人員的人身沒有受到暴力毆打,相關執法設備也沒有受到暴力毀損,但因為撕毀封條的行為導致查封這一公務行為無法順利進行,因而屬于妨害公務罪中的暴力行為。從司法實踐來看,妨害公務罪的暴力范圍與上述理論中最廣義的暴力相對應。
對于襲警罪中的“暴力襲擊”涵蓋的范圍,《襲警罪司法解釋》作出了明確規定。根據《襲警罪司法解釋》第1條第2項,實施打砸、毀壞、搶奪人民警察乘坐的車輛、使用的警械等行為,足以危及人身安全的,應當認定為襲警罪中的“暴力襲擊”。首先,該條文明確規定暴力襲擊行為針對的是人民警察乘坐的車輛和使用的警械,符合間接暴力的定義,也就是說,如果駕車沖卡行為直接撞擊有警察乘坐的車輛或正在使用的警械,應當認定為襲警罪。其次,該條只列舉了打砸、毀壞、搶奪三種行為形式,同時用“等”字提示司法人員還存在其他的行為類型。從實質上判斷,駕車沖卡行為通過“撞擊”的方式襲擊警察乘坐的車輛、使用的警械,行為的危害性與條文列舉的打砸、毀壞、搶奪相當,應當認定為襲警罪中的暴力襲擊。《襲警罪司法解釋》第2條規定了襲警罪的加重情節,其中第2項規定:“駕駛機動車撞擊人民警察或者其乘坐的車輛,足以致人重傷或者死亡的,應當認定為刑法第二百七十七條第五款規定的‘嚴重危及其人身安全’?!痹擁椧幎ǖ那鞍攵问且环N直接暴力行為,即行為人駕駛機動車直接撞擊人民警察的身體;后半段則是一種間接暴力行為,即行為人駕駛機動車撞擊人民警察乘坐的車輛。上述兩種行為應當作為襲警罪的加重處罰情節。從內容上看,《襲警罪司法解釋》采納了廣義暴力的觀點,即將直接暴力和間接暴力均納入襲警罪的規制范圍。
(三)駕車沖卡行為的類型化區分
上述對“暴力”和“暴力襲擊”的理論和實務分析對于認定駕車沖卡行為性質的啟發意義在于,可以通過駕車沖卡行為撞擊的行為對象為標準,結合案件具體事實,對駕車沖卡行為性質進行分類。
1.以他人身體為撞擊對象的駕車沖卡行為屬于直接暴力。直接暴力是直接作用于他人身體的有形力。在駕車沖卡行為中,這種直接暴力既包括行為人明知前方有警察示意停車,仍然駕車撞擊的情形,也包括行為人已經停車,警察在車前或車窗旁準備實施進一步檢查時,行為人突然加速沖卡,通過刮蹭、拖行等行為導致警察受傷的情形。案例一中行為人李某無視交警示意其停車的手勢,為逃避檢查,不顧交警的人身安全,駕車強行沖卡,導致交警被刮倒在地,造成交警輕傷一級的嚴重后果。該案中行為人的駕車沖卡行為直接撞擊的對象為交警的人身,屬于針對交警施加的有形力,該行為屬于直接暴力。除了這種直接撞擊交警身體的行為外,司法實踐中還存在行為人已停車準備接受檢查,后因害怕受到法律懲罰,趁在車輛旁的警察不備,突然加速沖卡,導致警察被撞到、刮倒甚至拖行,極易造成嚴重的傷亡后果。這種情況下行為人雖然沒有直接駕車沖撞警察,但警察距離車輛的距離很近,行為人突然加速的行為極易導致警察受傷甚至死亡,其行為危害性與直接駕車沖撞警察相當,也應當認定為直接暴力。
2.以物為撞擊對象的駕車沖卡行為需要區分情形認定為間接暴力或對物暴力。間接暴力和對物暴力均不直接對他人的身體直接產生作用,而是直接作用于人以外的物體。兩者的主要區別在于前者通過對物的作用力而對人的身體產生了強烈的物理影響,而后者只是單純的對物體本身產生作用,不會影響到人的身體。如果駕車沖卡行為直接撞擊的對象是警察周邊的物體,則需要區分情形判斷駕車沖卡行為是屬于間接暴力還是對物暴力。案例二中行為人于某某駕車沖卡行為碰撞民警正在駕駛中的警車,這種撞擊行為對于車里警察的身體會造成物理性的影響,且存在導致警察受傷或者死亡的風險,危及警察人身安全,當然屬于間接暴力。案例三中,行為人駕車沖卡行為直接撞擊的對象是沒有警察駕駛或乘坐的車輛,這種撞擊行為對警察的人身不會造成直接影響,如果警察距離車輛的位置較遠,這種撞擊行為也難以危及警察的人身安全,因而不屬于間接暴力,只能認定為對物暴力。司法實務中,駕車沖卡行為直接撞擊的對象除了警察使用的車輛之外,還有警察設置在卡口的阻車器、錐形桶等警用設備,這些警用設備通常情況下設置在離警察較遠的位置,行為人的撞擊行為一般不會對警察的身體產生影響或危及警察的人身安全,對于這種情形的駕車沖卡行為應認定為屬于對物暴力。當然,如果案件中有證據證明行為人駕車沖卡撞擊這些警用設備時,能夠對警察的身體產生影響或危及警察的人身安全,則應該認定為間接暴力。因此,以物為直接撞擊對象的駕車沖卡行為屬于哪種性質的暴力行為,需要根據個案的事實與證據具體判斷。
三、駕車沖卡行為的類型化定性路徑
襲警罪是在原妨害公務罪規定的基礎上增設而來,兩者同屬于《刑法》第277條,兩個罪名在某些構成要件上存在重合,比如襲警罪也要求行為人的暴力襲擊行為阻礙了職務的執行。因此,下文對駕車沖卡行為構成妨害公務罪還是襲警罪的討論,是在暴力和暴力襲擊這一構成要件上進行的區分,不考慮兩罪其他構成要件。
(一)直接暴力型和間接暴力型的駕車沖卡行為應認定為襲警罪
結合《襲警罪司法解釋》,就駕車沖卡行為而言,可以區分以下情形進行定性:
1.如果駕車沖卡行為直接撞擊人民警察的身體,足以致人重傷或死亡的,應當認定為襲警罪,并適用加重條款。
2.如果駕車沖卡行為直接撞擊的是人民警察乘坐的車輛,足以致人重傷或死亡的,應當認定為襲警罪,并適用加重條款。
3.如果駕車沖卡行為直接撞擊的是人民警察使用的警械,足以危及人身安全的,應當認定為襲警罪,但不適用加重條款。
筆者認為,前兩種情形下駕車沖卡行為直接撞擊人民警察的身體或乘坐的車輛,有極大可能造成警察受傷或死亡的后果,一般可以直接認定為足以致人重傷或死亡,適用加重條款。第三種情形則需要對駕車沖卡行為是否足以危及人民警察人身安全作出實質判斷。如果警察只是將警械帶到設卡現場,放置在離警察身體較遠的位置,并沒有實際使用,行為人駕車沖卡撞擊警械不會對警察的身體產生影響,不會危及到警察人身安全的,屬于對物暴力,不能認定為襲警罪,但可能構成妨害公務罪。反之,如果駕車沖卡行為會對警察的身體產生影響,會危及到警察的人身安全,則可以認定為襲警罪。案例一中,行為人駕車沖卡直接撞擊的是交警,并導致交警輕傷一級的嚴重后果,屬于直接暴力型駕車沖卡行為,按照《襲警罪司法解釋》的規定,應當認定為襲警罪。案例二中,行為人駕車沖卡撞擊警察正在駕駛的車輛,極有可能導致警車受傷甚至死亡,屬于間接暴力型的駕車沖卡行為,應當認定為襲警罪。案例一中法院在審理時沒有考慮行為人駕車沖卡行為直接撞擊的是警察且已經造成警察輕傷一級的嚴重后果,認定行為人構成妨害公務罪值得商榷。特別是《襲警罪司法解釋》出臺之后,明確將直接暴力和間接暴力兩種類型的暴力行為納入規制范圍,對于上述兩種類型的駕車沖卡行為,以襲警罪定性更加妥當。
(二)對物暴力型的駕車沖卡行為應認定為妨害公務罪或其他犯罪
由于《襲警罪司法解釋》只規定了直接暴力和間接暴力兩種形式,沒有將對物暴力納入規制范圍,因此對于對物暴力的駕車沖卡行為,應當結合個案事實,依照其他法律、司法解釋的規定準確定性。在案例三中,行為人駕車沖卡行為直接撞擊的對象是沒有人駕駛或乘坐的警車,其行為僅造成警車損壞的法律后果,屬于典型的對物暴力,不構成襲警罪。對于司法實務中存在的駕車沖卡撞擊無人駕駛或乘坐的警車或錐形桶、阻車器等其他警用器械的行為,因為這些警用器械對設卡的警察履行法定職責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對這些警用器械的破壞必然會影響到警察公務的執行,因此行為人一般會被認定為妨害公務罪。但也存在一些例外情形,例如行為人駕車沖卡造成的財產損失達到了故意毀壞財物罪的追訴標準,有判決以該罪定性。[11]筆者認為,如果駕車沖卡行為既不撞擊警察的身體或警察乘坐的車輛,也不撞擊任何警用設備,而是在沖卡過程中因緊張或操作不當,致使停在路邊的他人車輛、花壇、停車場閘門等財產遭受損失的,不應一律認定為妨害公務罪。如果財產損失達到故意毀壞財物罪的追訴標準,可以以故意毀壞財物罪定性。
(三)定性過程中需要結合案件其他事實進行判斷
駕車沖卡行為案件中往往還會存在其它影響定性的事實與結果,如果用不同的法律規范對這些事實和結果進行評價,往往會得出不同的結論。司法人員在審查具體案件時,需要將目光在事實與法律規范之間不斷“往返”,從而對行為人的行為作出最全面與準確的評價。
1.當行為人醉酒駕駛經過卡口并駕車沖卡時,需要結合案件具體事實決定適用2023年“兩高兩部”《關于辦理醉酒危險駕駛刑事案件的意見》第10條的從重條款還是單獨認定為犯罪。筆者認為,如果行為人為了逃避處罰駕車沖卡,沒有直接撞擊警察或警察乘坐的車輛、使用的警械,不會危及警察人身安全的,駕車沖卡行為可以視具體案情按照妨害公務罪定罪或作為危險駕駛罪的從重處罰情節。如果行為人駕車沖卡時明知有民警或輔警在車輛旁邊或前方,仍加速駕車沖卡故意撞向對方的,應當認定為襲警罪或妨害公務罪。
2.當駕車沖卡行為造成警察重傷或死亡時,對這種行為應當按照《襲警罪司法解釋》第9條的規定,同時構成襲警罪、故意殺人罪、故意傷害罪等犯罪的,依照處罰較重的規定定罪處罰。
3.行為人在駕車沖卡過程中存在避讓行為的,需要結合行為人的客觀行為和主觀故意認定行為性質。案例四中,行為人駕車沖卡,但其客觀上存在轉動方向盤避讓輔警的行為,法院審理后認為行為人主觀上不具有直接撞擊輔警的故意,行為人駕車沖卡的行為不構成妨害公務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