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效市場+有為政府”推動共同富裕

摘要：我國向著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進軍，需要實現更高水平的共同富裕，這離不開有為政府、有效市場以及二者協同發揮作用。本文首先梳理有效市場、有為政府對共同富裕的重要影響、作用機制和限制因素，以此分析為基礎，進一步提出了相應的政策建議。

關鍵詞：有效市場；有為政府；共同富裕

中圖分類號：D9文獻標識碼：Adoi：10.19311/j.cnki.1672-3198.2025.10.064

0引言

共同富裕是社會主義的本質，是中國式現代化的特征和本質要求。黨的二十大報告和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均提出“到2035年，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為明顯的實質性進展”[1-2]。中國目前正處于向著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的時間節點上，如何進一步有效地推進共同富裕是一個擺在全體人民面前的重大的現實問題。2021年8月，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財經委員會第十次會議上明確提出方法論指導：“共同富裕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特征，要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在高質量發展中促進共同富裕”。以高質量的發展促進共同富裕，離不開市場和政府的協同作用。作為制度安排的市場和政府，不同于西方傳統模式中市場和政府具有非對等的作用（市場對資源配置起主動和主導作用，在市場“失靈”的領域，政府再進行被動的補充）[3]，中國的市場和政府自誕生以來，就是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以服務社會主義現代化為根本目標。政府與市場之間的關系是伴隨著中國現代化的進程、改革開放的實踐、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逐漸完善而不斷演變的動態均衡。在進一步回答如何促進共同富裕的問題上，二者的結合具有更加的豐富和深刻理論洞見與精準和有效的實踐指導。

1理論分析

1.1有效市場、有為政府對共同富裕的影響

為什么強調共同富裕？一方面，這是中國經濟可持續發展的需要。目前我國經濟已從高速增長階段轉變為高質量增長階段，過去主要由投資、出口拉動的增長模式讓位于主要由消費拉動的增長模式。在任何社會中，中間階層都是支撐社會消費的主體，這也是習近平總書記在《扎實推動共同富裕》一文中提出“形成中間大、兩頭小的橄欖形分配結構”[4]的重要原因。另一方面，中國的主要矛盾已經轉變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除了基本的衣食住行外，人民群眾更加注重自身的感受和發展，強調公平正義，對教育、醫療、養老的公共產品和服務的需求上升。城鄉、區域、行業發展的不平衡，城鄉、區域公共服務的不均等化，收入分配差距較大，居民收入在國民收入分配中所占比重、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所占比重偏低，經濟下行導致就業市場嚴峻等一系列問題橫亙面前。堅持人民至上，實現更高水平的共同富裕，是對這些現實問題的積極應答，也是中國經濟進一步增長的必由之路。共同富裕的進一步實現是一個兼顧過程和結果為一體的長期漸進過程 [5]，需要“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協力推動。

共同富裕的實現既要做大蛋糕，又要分好蛋糕。2023年，中國人均GDP達到1.27萬美元，與發達國家相比差距依然較大，需要繼續通過不斷解放生產力，發展生產力來做大蛋糕，這離不開市場對資源的有效配置。良好的市場機制，可以讓一切勞動、知識、技術、管理、資本、數據等要素活力競相迸發，可以讓一切創造社會財富的源泉充分涌流。在有效市場中，產業結構得以優化，技術水平得以創新，高質量的發展得以實現[6]。同時，與市場經濟相嵌套的分配制度是按不同要素擁有者在生產過程中的貢獻程度進行分配的制度，每個人能夠憑借自己的努力參與到社會生產的過程中來共享發展的成果，沒有游離于發展過程之外，不勞不獲、多勞多得，實現基本的社會公平，所有人共同分享經濟增長帶來的紅利，實現進一步的社會公平。然而，市場機制本身也存在一定的缺陷。壟斷、外部性、信息不對稱等問題會使市場均衡偏離社會最優，市場調節普遍存在自發、盲目、滯后等特征，而且中國的要素市場存在顯性和隱性的市場分割、要素市場供給側和需求側存在結構性的不匹配等特殊問題[7]，僅憑市場難以實現資源的高效配置。除此之外，一個國家實現快速發展，不僅要考慮由于資源稀缺導致的資源配置問題，而且要考慮資源生成問題[8]，即做大蛋糕的問題，這有賴于政府和市場同時在場，無論是英國早期的重商主義、還是亞洲四小龍為代表的“東亞模式”都是典例。

不同于西方國家，將政府的存在定義為“必不可少的惡”，中華文明將政府視為一種“必不可少的善”，國家不僅僅是社會秩序的維持者，更是社會經濟發展的直接組織者、推動者和管理者[9]，實現更高水平的共同富裕是政府應盡的責任和義務，有為政府對共同富裕的實現不可或缺。

首先，從發展經濟實現共同富裕來看，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兩級政府協同發力、各司其職。經濟上，中央政府通過制定規劃、規定和政策，將長期發展目標和中短期利益結合嵌套起來，主導并把控國家經濟的發展方向；政治上，中央基于“發展是硬道理”的理念，在制定的干部考核標準中強調地方政府促進經濟發展以及實現中央分配任務的完成程度，有效地駕馭和激勵地方政府因地制宜、因勢利導去努力發展經濟以完成上級政府的考核[10]。地方政府從“微觀”和“宏觀”兩個層面介入區域的發展[8]：微觀上，地方政府對本地區的產業經濟進行規劃、引導、扶持，對基礎設施、公共工程進行投資運營與參與，并在理念、制度、組織和技術上進行創新，與其他區域進行競爭，從而獲得本區域經濟利益的最大化；宏觀上，地方政府對本地區的產業經濟進行調節、監督、管理，對公共產品或公益事業進行基本托底、有效提升，使其作為本區域經濟社會的國家代表，調控發展經濟和保障社會穩定。

其次，從縮小收入差距實現共同富裕來看，只依靠初次分配，單個個體和地區難以從經濟社會發展中自動獲取公平的紅利，實現共同富裕的分配問題，有賴于政府的介入。在二次分配層面，政府通過稅收對財富進行再分配，促進收入分配公平合理，縮小收入分配差距和財富存量的差距，相對地解決起點和結果的不公平問題；同時，政府通過均等基本公共服務，健全社會保障制度，重點針對醫療、教育、公共住房等與老百姓切身利益最為直接的領域，相對地解決發展不公平的問題，從而提高居民的幸福感，提升物質層面和精神層面的共同富裕。在三次分配層面，政府鼓勵和支持企業家和個人在自愿的基礎上進行捐款，健全三次分配所需的制度性建設，比如完善捐款人的稅收減免抵扣制度、給予捐贈者精神名譽獎勵等。

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對于共同富裕的實現有更為詳細的作用機制與限制因素，下面進行理論敘述。

1.2有效市場、有為政府對共同富裕的作用機制與限制因素

有效市場對共同富裕的作用機制具體表現為以下3個方面。第一，市場機制有效配置資源。價格機制及時反饋產品市場、要素市場的需求情況，根據價格的漲跌，消費者和企業雙方調整對產品和生產要素的供求。競爭使得產品市場和要素市場的供求重新回到均衡，產品實現 “出清”，要素資源在市場中得到了有序流動和高效配置，市場運行效率得以提高，更好更快地做大共同富裕的蛋糕。第二，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分工明確，共同出力。國有企業主導自然壟斷行業、國民經濟支柱產業、社會服務業等，國家通過掌握國有企業來把握國民經濟的命脈，國有企業也是實現共同富裕的“壓艙石”。除了作為國民支柱的國有企業外，中國市場上還存在大量民營經濟，就實現共同富裕而言，民營企業的作用主要體現在提供就業、稅收和技術創新這三個方面。它們為國民經濟的發展和民生的改善發揮了積極的作用 [11]，民營經濟貢獻了中國50%以上的稅收，60%以上的國內生產總值，70%以上的技術創新成果，80%以上的城鎮勞動就業，90%以上的企業數量（被概括為“56789”）。第三，基本分配制度提高各方生產積極性。在市場經濟中實行的是以按勞分配為主體，多種分配方式并存的分配制度，有效市場提供“機會公平”，在承認個人資源稟賦存在差異的前提下，給予每個社會成員平等的市場準入機會，也就是給予每個參與市場競爭的個體實現階層垂直流動和跨越的機會，為充分調動市場主體積極性、釋放個人才能提供廣闊空間。

有為政府對共同富裕的作用機制主要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面[12]。第一，克服市場固有的缺陷。一方面，政府綜合發揮宏觀調控、市場監管、社會管理、制度設計等職能，培育有效市場的形成并維護市場的運作，保障經濟秩序，糾正“市場失靈”，從而達到鞏固共同富裕根基的目的；另一方面，在黨對經濟工作的領導下，中央政府根據經濟發展的不同階段、面對的不同矛盾，制定長中短期相互嵌套的經濟發展戰略，通過制度安排落實到地方各級政府上，脫貧攻堅戰中“中央統籌、省負總責、市縣抓落實的管理體制”是一個典型。第二，主導再分配。由于通過競爭實現的初次分配必然會帶來巨大的收入差距，政府通過稅收調節過高收入，通過轉移支付手段實現第二次分配，同時鼓勵和引導第三次分配，將資源傾斜給弱勢的人群和落后的地區，保證了共同富裕實現的效率問題。第三，均等基本公共服務。地方各級政府因地制宜，通過構建一整套基本公共服務體系，在就業、教育、醫療、社會保障領域等領域最大限度地實現全體社會成員的發展公平，實現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層面的共同富裕。

當前也存在著制約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對促進共同富裕的因素。這主要表現在：由政府的職能轉變不到位導致市場有效性不足，由市場的發育不充分限制政府職能的發揮，二者對共同富裕發揮作用需要跨越一定的門檻值。

政府對市場有效性的影響主要體現在3個方面：第一個方面是要素市場化程度不夠，由于中央對地方官員的晉升制度安排，地方官員間展開經濟競爭，這種競爭一方面有力地推動了地方經濟的增長，另一方面也帶來了地方政府間的非合作博弈，這種非合作博弈反映在要素市場上，表現為某些地區的土地、勞動、資本、技術、管理等要素由市場決定得不充分，從而導致資源的錯配。第二個方面是政府在政策支撐和引導方面還沒有讓所有的市場主體得到事實層面的平等，這一點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首先，民營企業在市場準入、政策扶持、資金獲取等方面，難以享受和公有制經濟同等的待遇[13]；其次，由于近年來的國有企業改革，國有企業從以往的管企業或者管行業逐漸轉型到管資本，由于資本自身的逐利性，難免會出現“與民爭利”的局面并且會打破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之間在“分工”上達成的均衡；最后，部分政策的執行部門在政策執行中存在行為不當的問題，這些使得民營企業的發展前景不明，民營企業家信心受阻[14] 。第三個方面是政府在收入分配領域需要進一步發揮職能，從稅收制度來看存在以下問題：七級累進稅率對工薪階層來說偏高，沒有考慮地區間差異和家庭整體收入差異的情況征稅，未能區分勞動所得高收入和資本所得高收入，稅收結構中缺乏財產稅、遺產稅等“抑高”的稅種。除稅收外，政府轉移支付的精確性和基本公共服務層面的均等化覆蓋也有待加強。

市場對政府有為度的影響主要體現在2個方面：一方面由于地方自身經濟的相對弱小，缺乏競爭力，市場作用有限，個別政府以行政手段代替經濟規律，過度干預微觀經濟主體的經濟活動，盛行地方保護主義，違背國內統一大市場的形成[15]，而且，這些地方政府培育扶持的產業與經濟新常態下的產業要求不相適應，不利于高質量發展，造成資源的錯配，經濟運行的效率低下；另一方面是部分地方培育有效市場的產權保護、市場準入等基礎制度尚未健全，市場機制的健康運行必然要求以法治為基礎的一套配套的自由選擇的權利和制度，政府既是這套權利和制度的制定者和執行者，也需要在這樣的市場中揮發自身的作用。

2主要結論與政策建議

有效市場與有為政府的有機融合既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與我國基本經濟制度結合的實踐成果，也是作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領域最為有效的經濟發展手段。實現更高水平的共同富裕，必須發揮二者的作用，既要提升經濟效率，不斷夯實共同富裕的物質基礎，又要保障公平正義，確保發展成果由人民共享。

根據本文的理論分析，提出以下政策建議：第一，堅持“兩個毫不動搖”，堅持基本經濟制度不動搖，充分激發所有經濟主體的活力，為共同富裕創造更多的物質財富，堅持基本分配制度不動搖，充分調動市場主體的積極性，避免平均主義和貧窮主義；第二，破除地區間資源流動的壁壘，進一步健全各類要素的市場，使各類生產要素在自由流動中全面迸發活力，為我國經濟繼續高質量地增長，為實現共同富裕提供不竭動力；第三，政府要進一步簡政放權，提高行政效率，積極有為地創造市場經濟良好運行的基本制度環境；第四，政府通過稅收、轉移支付等政策，發揮好再分配的作用，使發展的成果惠及更多的人；第五，政府在考慮經濟增速外，更多的考慮城鄉協調、鄉村振興、生態環境保護、資源代際的利用等方面，不斷夯實共同富裕的內涵，提供高質量的公共服務和產品，滿足人民的多層次的需求；第六，增強政府和市場兩只手的協同作用，增強二者在共同富裕目標選擇上的相互耦合，既能體現微觀主體效率又能反映長期發展要求，增強二者在制度變遷上的相互契合，政府為市場提供良好的制度環境，市場給政府提出更高的治理要求，增強二者在生產組織上的相互配合，可以準在公共產品領域引入市場力量，提升公共管理、公共產品供給的質量和效率。

參考文獻

［1］習近平.在中國共產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N].光明日報，2022-10-26（05）.

[2]新華社.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 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N].人民日報，2024-07-22（01）.

[3]高帆.新型政府—市場關系與中國共同富裕目標的實現機制[J].西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1，（06）：5-17.

[4]習近平.扎實推動共同富裕[J].中國民政，2021，（20）：4-6.

[5]唐任伍，李楚翹.共同富裕的實現邏輯：基于市場、政府與社會 “三輪驅動”的考察[J].新疆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2，（1）：49-58.

[6]李瑤，李磊，劉俊霞，等.有為政府、有效市場與高質量發展——基于調節效應和門檻效應的經驗研究[J].山西財經大學學報，2022，（2）：16-30.

[7]中國人民大學“完善要素市場化配置實施路徑和政策舉措”課題組.要素市場化配置的共性問題與改革總體思路[J].改革，2020，（7）：5-16.

[8]陳云賢.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有為政府 + 有效市場[J].經濟研究，2019，（1）：4-19.

[9]楊春學.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中國特色”問題[J].經濟研究，2016，（08）：4-16.

[10]周黎安.中國地方官員的晉升錦標賽模式研究[J].經濟研究，2007，（7）：36-49.

[11]楊小勇，余乾申.新時代共同富裕實現與民營經濟發展協同研究[J].上海財經大學學報，2022，（1）：3-15.

[12]李楠，王繼晨.以有效市場與有為政府扎實推動共同富裕[J].湘潭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2，（04）：101-105.

[13]沈俊彪.金融機構支持民營企業發展中存在的問題及對策研究[J].中國市場，2019，（25）：71-82.

[14]鄭永年.共同富裕的中國方案[M].浙江：浙江人民出版社，2022：175-192.

[15]敬高，馮森.“中國模式”下的地方政府行為——地方保護的產生和應對[J].學術界，2015，（06）：24-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