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與中國式現代化： 推動作用及風險挑戰

一、引言

現代化是經濟、政治、科技、文化、社會、思維等人類社會的各個方面向更高水平發展的進程，也被認為是達到一個科技發達、物質富足、文化繁榮、精神富有、環境優良的高水平的發展狀態。人類社會向更高水平的發展離不開一定的物質—技術基礎，而物質一技術基礎的形成又是與生產力的發展、躍遷緊密聯系在一起的。在人類文明開啟之后的很長一段時期，生產力低下且發展速度非常緩慢，雖然也創造了燦爛的文明成果，但整體上仍處于一個普遍的生活水平低、生活條件差、預期壽命較短的較低水平的發展狀態。直到科技革命及伴隨其后的工業革命帶來生產力的極大解放，創造出前所未有的物質財富，推動了人類社會的全方位深刻變革。習近平總書記指出，“18世紀出現了蒸汽機等重大發明，成就了第一次工業革命，開啟了人類社會現代化歷程”1]。由于第一次產業變革主要發生在工業領域，帶來工業產出的爆發式增長，因而一些學者認為現代化實質上就是工業化，特別是將其視為經濟落后國家實現工業化的進程[2]。

現代化與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緊密聯系在一起[3。由于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時期生產力發生質態躍遷，物質一技術條件發生極大改變，因而也是現代化快速推進的時期。人類歷史上發生了多次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每一次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時期，都有一批國家通過快速的經濟增長進入現代化國家行列。1760年開始的第一次工業革命期間，蒸汽機的應用使英國等西歐國家實現了快速的工業化和物質財富的極大增長；19世紀中期開始的第二次工業革命期間，電力、電信、鋼鐵、合成化學、鐵路等新技術新產業的快速發展使以美國和德國為代表的國家進人工業化強國行列；“二戰”后的第三次工業革命期間，電子信息、生命科學、核能等技術的重大突破使日本、韓國實現了經濟高速增長，進入發達國家行列[4]。雖然對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的劃分在學術界不盡相同，但普遍的觀點認為，當前中國正處于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之中。

當前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迅猛發展，其中，創新最活躍、應用最廣泛、輻射帶動作用最大的是數字技術和數字經濟。習近平總書記高度重視數字經濟發展，他指出：“數字經濟發展速度之快、輻射范圍之廣、影響程度之深前所未有，正在成為重組全球要素資源、重塑全球經濟結構、改變全球競爭格局的關鍵力量”[5]，反復強調要大力發展數字經濟。在數字技術中，尤以人工智能技術的影響最為廣泛和深刻。特別是近年來以ChatGPT為代表的人工智能大模型取得持續突破，推動人工智能從感知向認知、從分析判斷式向生成式、從專用向通用轉變，人類文明正在加速從工業文明向智能文明演進[。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言：“人工智能是引領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的重要驅動力，正深刻改變著人們的生產、生活、學習方式，推動人類社會迎來人機協同、跨界融合、共創分享的智能時代”[7]。

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強國建設、民族復興偉業，是新時代新征程黨和國家的中心任務，而數字技術特別是人工智能技術構成了中國式現代化的關鍵技術條件。中國式現代化是在數智經濟時代的現代化，在技術條件、發展路徑、風險挑戰等方面都與先發國家的現代化存在巨大不同。總體上看，雖然當前已經出現大量基于人文和社會科學視角對人工智能的研究，但主要涉及人工智能對經濟增長、產業發展、就業、綠色低碳等具體領域的影響，以及人工智能的治理問題，從中國式現代化的全局視角對人工智能的研究還很少。例如，苗悅鵬 8認為，人工智能與中國式現代化的價值旨歸、發展進程基本一致，并使中國式現代化建設在生產力、資源共享、勞動形態方面出現新變化；趙旭東認為，在人工智能技術啟動的世界性文化轉型背景下，中國文化應承擔不斷邁向中國式現代化的文明重塑的新責任。已有研究未能揭示數智經濟時代中國式現代化的特殊性，特別是人工智能技術與中國式現代化的關系。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的深人推進為加快推進中國式現代化提供了歷史機遇，需要科學認識和準確把握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在推進中國式現代化中的重要作用，通過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應用和治理，為中國式現代化注人強勁動力。

二、中國式現代化是數智時代的并聯式現代化

現代化既有世界各國的共同特征，又有各自的國家特色。現代化的特色通常被認為源自國情的不同、歷史和文化的差異，但技術條件是現代化進程的關鍵變量，對現代化推進的速度、特征、路徑、面對的問題和挑戰等方面都會產生重要影響。世界各國的工業化和現代化進程啟動和發展的時間不同，而科學技術是不斷發展的，這就意味著現代化是一個與時俱進的動態概念，后發國家與先發國家的現代化面臨著不同的技術條件。在由技術經濟范式所決定的不同時代，現代化體現著所處時代的鮮明內涵與特色[1]。

在科技發展的歷史進程中，經常會出現科技突破加快、顛覆性技術激增的時期，被稱為科技革命。科技革命的成果既會向現實生產力轉化，又會引發新興產業大量涌現、產業格局劇烈調整、生產力快速提升的產業變革。西方國家的現代化開始于第一次工業革命，它們的現代化進程是在工業經濟條件下完成的，現代化基本上等同于工業化。通過大力推進工業發展，西方國家實現了經濟結構、生活水平、文化社會等方面的躍升。由計算機、互聯網推動的信息技術革命開始于20世紀50年代，因而西方國家是在實現現代化之后才開始的信息化，可見，其工業化、城鎮化、農業現代化、信息化是一個“串聯式”發展的過程。

產業變革雖然表現為由多種技術構成的技術群，但其中影響最廣泛、最深刻的是通用目的技術（General Purpose Technologies，GPTs）。GPTs不僅能夠推動經濟發展，而且會帶來生活、思想、社會等方面的深刻變革。以人工智能為代表的數字技術與蒸汽機、內燃機、電力、計算機等一樣，是典型的GPTs。當前，數字技術加快突破、顛覆性技術不斷涌現，移動互聯網、物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區塊鏈等數字技術被廣泛應用。以人工智能為代表的數字技術“正以新理念、新業態、新模式全面融入人類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文明建設各領域和全過程，給人類生產生活帶來廣泛而深刻的影響”]，成為推動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的關鍵力量，人類社會繼農業經濟、工業經濟之后進入數智經濟時代。現代化包括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文明等方面的現代化。因此，數智經濟時代的現代化不僅包含完成工業化的傳統任務，還要同時推進信息化、數字化、智能化。實際上，即使實現現代化的發達國家同樣也需要進行數智化轉型。

中國式現代化是數智經濟時代的現代化，這就決定了中國式現代化必然是一個“并聯式”過程，即工業化、城鎮化、農業現代化與信息化、數字化、智能化疊加發展。由于數智化具有時代特征，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近年來才出現重大突破并快速擴散應用，因此，在數智化條件下推進現代化沒有現成的經驗可以借鑒，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不僅要面對與西方現代化不同的條件，而且也會遇到西方現代化過程中不曾遇到的問題。這就決定了中國式現代化不能照搬西方經驗，必須走出一條在數智化條件下推進現代化的新路。數字經濟由前沿技術創新和顛覆性技術突破所驅動，新技術、新模式、新業態的創新方向和應用前景都具有高度的不確定性，世界各國處于相同的起點，這既給中國在數字經濟發展方面搶占先機、利用數字技術助力現代化提供了契機，也要求中國在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進程中勇于改革創新。數智化是中國式現代化的時代特征，推進中國式現代化必須做強做優做大數字經濟，發揮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對經濟發展的放大、疊加、倍增作用和對社會發展各方面的賦能作用。

三、人工智能是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力量

發展數字經濟意義重大，是把握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新機遇的戰略選擇，人工智能技術的突破和進一步發展已成為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力量。

（一）人工智能的發展與技術一經濟特征

在數智經濟時代推進中國式現代化，必須科學認識數字技術特別是人工智能技術的技術特點和作用規律。

1.人工智能發展的簡要歷程

“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的概念誕生于1956年的達特茅斯會議，但其思想起源可以追溯到更早的帕斯卡制造的機械式加法器、巢寄崠提出的“萬能符號”“推理計算”思想、布爾創立的邏輯代數、巴貝奇的差分機及圖靈的自動機理論[12]。人工智能概念提出后，其發展經歷了起起落落，符號主義、連接主義、行為主義等不同的流派和技術路線相互競爭、互有勝負。人工智能面向產業化的歷史性理論突破發生在2006年，辛頓等發表了《深度信念網絡的一種快速學習算法》，隨后人工智能沿著機器學習、深度學習的技術路線快速發展。以2016年DeepMind開發的AlphaGo打敗世界圍棋冠軍李世石為標志性事件，人工智能開始在圖像識別、語音識別、知識問答、人機對弈、無人駕駛等領域實現了從“不能用、不好用”到“可以用”的技術突破[13，并開始了產業化應用。以2022年OpenAI公司發布ChatGPT為標志，人工智能進入多語言大模型階段，生成式人工智能快速發展，已經可以生成文本、聲音、圖像、視頻、代碼、設計方案等廣泛內容，而且具備了一定的推理推斷能力，可以用于解決數學問題、分子結構等復雜科學問題，在生產、生活中展現出強大的威力，而且還在繼續向著通用人工智能（Artificial General Intelligence，AGI）的方向發展。庫茲韋爾[14]認為，技術進步使人類與人工智能融為一體的“奇點”正在到來。

2.人工智能的技術基礎

當前主流的人工智能技術路線仍然建立在數據、算法和算力的基礎之上。第一，數據是人工智能的基礎。生成式人工智能的訓練建立在海量且異構數據的基礎之上，呈現出規模定律（SaclingLaw）的規律，即模型性能隨著模型參數數量、數據集大小和計算資源的增長而顯著提高[15]。人工智能大模型與用戶互動過程中產生的數據還會進一步推進模型的優化、促進模型的演進發展。第二，算法是人工智能的大腦和神經。生成式人工智能采用基于神經網絡架構的模型進行預訓練，再將訓練形成的模型進行微調或進行適應垂直應用場景的開發。當前生成式人工智能算法的理論基礎仍然基于Google在2017年發表的Transformer架構論文，但大模型開發者都在致力于優化模型的算法創新，推動算法不斷演化。不排除未來有顛覆性的新架構出現。第三，算力是人工智能開發和應用的支撐。算法的訓練過程及大模型的應用過程都需要對數據進行處理，這就需要強大算力的支撐。算力的發展使神經網絡架構得以實現，而算法的演進又推動著算力的快速發展。當前訓練生產式大模型對算力的需求巨大，而且按照規模定律，所需算力仍持續增長。OpenAI的GPT-1、GPT-2、GPT-3的參數規模分別為1.17億、15億和1750億，GPT-3訓練一次的成本就超過百萬美元，而建立上萬塊GPU算力中心的前期投資要上億美元。此外，在模型訓練完成后，響應用戶的需求、生成內容仍然需要可觀的算力。

3.人工智能的應用特點

作為一種新興的技術，人工智能技術具有不同于以往技術的技術一經濟特征，相較于其他數字技術，人工智能既有共性，也有自身的獨特性。從技術應用的角度看，人工智能表現出廣滲透性、高替代性和強賦能性。第一，廣滲透性。人工智能是當前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中最典型的GPTs，通用目的本身就具有在許多領域廣泛應用并產生溢出效應的特點[16]。當前人工智能技術已經廣泛嵌人硬件、軟件和系統之中，而這些硬件、軟件和系統又以生產資料或生活資料的形式被應用到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因而人們的日常生活、國民經濟各行業的生產活動、公共事務領域都已經或多或少地應用了人工智能技術，而且應用程度呈不斷深化的趨勢。甚至人本身也正在與人工智能技術緊密聯系在一起——不僅表現為人們工作和生活中人工智能技術的無處不在，還表現為腦機接口等新技術直接將人的大腦與人工智能連接到一起。第二，高替代性。數據被認為是一種新型的生產要素，并且進入生產函數。數據對價值的創造、經濟增長的作用根本上來自于對數據的應用，而人工智能是最為重要的數據開發、應用技術。因此，人工智能實際也進入了生產函數，對其他生產要素形成替代關系。例如，原來人類從事的許多工作可以被人工智能或嵌人式人工智能的設備所替代；嵌人式人工智能的設備可以替代由資本投資所形成的硬件設備。可以說，人工智能不僅是一種工具或平臺，它本身就是工具和平臺的創造者，而且還是一個能夠生成各種類型系統的生成器[17]。第三，強賦能性。人工智能與傳統的生產要素或生產工具不是簡單的替代關系，而是顯示出對應用人工智能的對象強大的賦能作用。智能化改造后的生產設備可以具有更高的生產效率，生產出的產品性能更穩定、質量更高，生產過程的能耗、物耗更低；生產活動形成的產品或服務與人工智能結合，形成智能化的產品或服務，不僅提高了產品的附加價值，而且產品或服務可以在缺少人員干預的條件下，自主地對用戶指令作出響應。在產業層面，人工智能在生產過程中的廣泛應用，可以使一個國家或地區的產業成本更低、質量更好、響應更快、效率更高，從而增強產業的國際競爭力。

（二）人工智能對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作用

作為數智經濟時代最關鍵的GPTs，人工智能已經并將繼續與經濟社會的方方面面深度融合。“人工智能是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的重要驅動力量，將對全球經濟社會發展和人類文明進步產生深遠影響。”[18]推動人工智能發展并合理有效利用，將會有力地推進中國式現代化。

1.人工智能為中國式現代化提供強大物質技術支撐

現代化是科技高度發達、經濟充分發展、物質產品極大豐富的過程。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必須把發展經濟的著力點放在實體經濟上，為實現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提供堅強物質支撐”。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到2035年基本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人均GDP達到中等發達國家水平是其中的重要目標。當前中國人均GDP水平接近高收人國家門檻，但還要翻一番多才能達到中等發達國家水平，這就要求中國經濟實現質的有效提升和量的合理增長，不斷夯實人民幸福生活的物質條件。當前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迅猛發展，新技術新產業不斷孕育壯大，新質生產力加快形成，“人工智能是引領這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的戰略性技術，具有溢出帶動性很強的‘頭雁’效應”“加快發展新一代人工智能是事關我國能否抓住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機遇的戰略問題”[19]。一方面，人工智能廣闊的應用前景本身就會形成一個增長快、潛力大的新興產業，人工智能技術與其他領域的融合也會催生新產品、新模式、新業態，孕育形成新產業，成為經濟增長的新動能；另一方面，人工智能還是典型的GPTs，能夠推動產業進行全方位、全鏈條的變革，提升生產效率、改進產品質量、提高附加價值、增強產業競爭力，使傳統產業向新質生產力轉化、煥發出新的活力，拓展經濟發展新空間，成為推動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力量。人工智能在產業中的應用擴大了其市場和產業規模，有力地支撐人工智能的技術成熟、成本下降，而人工智能技術的進步又會拓展產業應用的范圍和深度，形成二者不斷強化的協同演進過程。

對中國而言，人工智能技術的突破恰逢其時并將對產業升級和經濟發展發揮更重要的作用。中國傳統產業的優勢主要來自于低成本特別是低工資水平。但是，經濟發展水平的提高也帶來勞動力等生產要素成本的上升，當前中國制造業工資已經明顯超過許多東亞、南亞、拉美、非洲等地區的工資。按照國際產業轉移的一般規律，當一國要素稟賦發生改變后，勞動密集型產業會轉移到成本更低的發展中國家。從中國的實際情況看，盡管成本上漲并伴隨美國加征關稅、加強原產地規則管理等打壓措施，但中國的紡織服裝、電子信息等勞動密集型產品占全球市場份額仍居第一，外遷速度明顯慢于美歐和日韓等國家或地區，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在其中發揮了重要作用。第一，制造業的數智化轉型，特別是在生產環節用智能化的機器或系統取代人工，極大地提高了勞動生產率，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工資上漲的影響。第二，產品呈現智能化、服務化趨勢。產品內置在線化、智能化的硬件和軟件，并可以基于軟硬件和在線連接向用戶提供高度定制化的增值服務，這實際上抬高了承載勞動密集型產業的“能力”門檻。一些發展中國家雖然勞動力成本低，但缺少電子信息、軟件和互聯網服務的配套，也缺少人才開發數字化的產品和系統，因而無力承接勞動密集型產業中的中高端產品的加工制造轉移。

2.人工智能助力全體人民共同富裕

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是中國式現代化建設的出發點和落腳點，全體人民共同富裕是中國式現代化的本質要求，現代化進程中“一個都不能少”。以人工智能為代表的數字技術在通過推動經濟增長提高人民收人和生活水平的同時，對于實現共同富裕、滿足全體人民的美好生活需要也發揮著重要作用。與許多新技術相比，數字技術特別是數字基礎設施具有普惠性特征，因而可以將數字經濟發展的成果惠及廣大人民群眾。現代經濟的發展越來越依靠知識、技能等高級生產要素，貧困的重要原因在于信息閉塞和知識匱乏。互聯網中存在大量可以低成本甚至零成本獲取的信息和學習資源，互聯網基礎設施的廣泛覆蓋讓廣大偏遠地區連通互聯網，有利于提高偏遠地區的人們獲得信息、提高知識和技能。例如，偏遠地區的人們可以從網上學習農業知識，從而更科學地開展種植養殖等農業活動，增加產量、改善品質并提高收入。借助人工智能驅動的個性化推薦算法，偏遠地區和農村不僅可以獲得更豐富且物美價廉的商品，更好地滿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而且可以將本地的優質特色產品以更好的價格銷售出去。人工智能發展帶來對算力需求的快速增長，互聯網數據中心與浪潮信息聯合發布的《2025年中國人工智能計算力發展評估報告》預測，2023—2028年中國智能算力規模和通用算力規模的年復合增長率分別達 46.2% 和 18.8% 。中國經濟相對落后的西部地區的水電、煤炭、風力和太陽能資源豐富，為算力產業的發展提供了有利條件，特別是“東數西算”給西部地區提供了新的經濟增長點。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的突破使個人掌握了更為強大的生產力工具，使一個人可以從事原來由多人團隊合作才可以完成的工作，從而創造出更加靈活的就業模式和利用閑暇時間的兼職就業模式并增加勞動收入。

3.人工智能促進優秀精神文化產品供給

社會主義現代化既要求物質富足，也要求精神富有，二者缺一不可。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物質產品的需求得到滿足，人民群眾對精神文化產品的需求日益增長。在數字經濟時代，無論是圖書、報刊，還是音樂、影視作品都被數字化，現場演出也能夠被記錄為數字化形態并加以存儲、傳輸和播放，有利于傳統文化的保存、繼承和發揚。數字技術還催生出短視頻、直播、在線課程、短劇等新的文化產品形態，給人們提供了更豐富的消費選擇。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極大地提高了文字、圖片、視頻等文化產品的生產效率，未來學家托夫勒在四十多年前預言的“產銷合一”成為現實，每個人都有能力進行文學、繪畫、音樂和視頻等數字文化內容的創作，既可以將自己的日常生活在社交媒體上進行展示，又可以創造、生產專業化和高質量的數字文化產品，極大地豐富精神文化產品。數字化的精神文化產品可以通過網絡更快捷、更低成本的傳播，使更多的人成為受益者，促進人們文化素質和道德水平的提高。中國式現代化既借鑒吸收一切人類優秀文明成果，更深深根植于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人工智能與虛擬現實等新一代數字技術推動元宇宙的發展，而元宇宙與文旅產業的結合將會解決傳統文化資源供給能力不足的問題，為更多的人帶來沉浸式體驗，如同身臨其境一般體驗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互聯網具有廣泛觸達性、深度參與性、模式豐富性等特征，人工智能技術在促進中華傳統文化作品傳播的同時，還能通過影視作品、短視頻、直播、游戲等數字媒介將中華傳統文化更精準地觸達世界各地的消費者，促進了中國與世界的文化交流。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發展和傳播不僅促進了“國潮”品牌的興起，而且對于中國產品或服務走向世界具有重要推動作用。

4.人工智能有助于實現人的全面發展

中國式現代化以人民為中心，促進人的全面發展是中國式現代化的根本價值目標[20]。人的全面發展不僅要求物質產品和精神文化產品的極大豐富，而且隨著收人水平的提高，人們的消費需求從模仿型排浪式向個性化、多樣化消費轉變，這要求人們的個性化需求能夠與“物”的供給相匹配。人工智能與各產業領域的結合，不僅可以提升生產效率、擴大產出規模，更可以提高產品質量，使產品能更好地促進人的全面發展。人工智能與醫療的結合，不僅可以更快更準確地診斷疾病，而且可以顯著提高藥物分子篩選、蛋白質結構解析的效率，更快地研發和生產治療疾病的藥物；人工智能與養老的結合，可以改善老年人身體功能，對身體狀況進行實時監測、及時干預，減輕照護人員的工作強度，滿足老年人的陪伴等情感需求。人工智能技術能夠實現針對用戶消費特征進行個性化推薦，實現數字消費“千人千面”；人工智能、3D打印等技術使制造業生產線更具柔性，不僅顯著降低小批量乃至定制化生產成本，而且使制造企業依托產品向用戶提供個性化定制服務；擴展現實等數字技術使消費者獲得更強的參與感、沉浸感，使體驗性消費需求進一步得到滿足。人工智能的發展極大地改變了工作條件，幫助人從體力和腦力勞動中解放出來，獲得更多的自由[2]。經過前幾次工業革命，生產力得到顯著提高，許多由人所從事的勞動被機器所替代，但這種替代更多地集中在繁重、危險、骯臟的工作上。例如，貨物搬運、礦山開采等，人仍然束縛在許多重復、枯燥的腦力勞動工作上。人工智能技術不僅進一步提高了機器設備的效率和精準度，更好地替代了體力勞動，而且像文稿撰寫、翻譯、方案設計等簡單工作已經可以由人工智能大模型來完成，甚至其生成內容的質量超過了一般人的水平。人工智能大模型不僅顯著降低了獲取信息的成本、打破了知識壁壘，而且增強了人的技能，讓普通人也能參與繪畫、音樂、設計等需要專業人員從事的工作，更全方位地實現自身的完善和發展。

5.人工智能推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

與西方國家現代化過程中“先污染后治理”的道路相比，中國在現代化進程中高度重視生態環境的保護、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在保護生態環境的同時實現經濟增長、社會發展，讓“綠水青山”真正轉化為“金山銀山”。中國式現代化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綠色”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鮮明底色。保護生態環境、促進綠色低碳發展，既要推進產業結構由資源密集型向資本、知識、技術密集型調整和升級，大力發展清潔能源，也要提高生產過程中資源和能源利用效率、減少浪費、降低污染物和溫室氣體排放。在這些過程中，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發揮著非常重要的作用。人工智能有利于更好地了解用戶需求、市場變化，在很大程度上解決了信息不對稱問題，甚至還能實現按需生產，從而降低庫存，減少資源浪費。利用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技術分析生產過程，可以優化生產工藝，提高生產過程中資源和能源利用效率，改進良品率，從而降低能耗、物耗。數字技術還能夠優化產品結構，電子器件和軟件對物理器件的替代，有利于節約資源和能源。數字經濟下蓬勃發展的共享經濟模式，有利于閑置資源的高效使用和重復利用，通過減少新產品的生產降低資源和能源的消耗。此外，人工智能還能夠賦能環保事業。例如，自動、實時監測污水、廢氣、固體廢棄物、溫室氣體等排放，準確監測空氣質量、水生態、土壤、碳匯情況，并即時作出響應或提出解決方案，促進生態環境治理水平的提高，更有效地應對污染治理、生態保護、氣候變化。

6.人工智能推動國際經濟合作與和平發展

借助泛在連接的網絡、強大的算力，包括國際貿易在內的市場交易成本大幅度降低、交易效率顯著提高，有利于促進進出口貿易發展，使跨境電子商務呈現高增長態勢。服務的數字化、智能化改變了服務本地生產本地消費、即時生產即時消費的特征，跨境服務貿易迎來更大的發展，全球服務貿易增速高于貨物貿易。數字技術的發展不僅細化了全球價值鏈分工，使各國經濟更緊密地聯系在一起，而且數字基礎設施的互聯互通與數字內容的快速傳播促進各國之間數據流通、信息傳遞、文化交流，有利于增進各國之間的了解與合作，減少對立和沖突。互聯網真正讓世界變成“地球村”，國家、企業、個人之間實現了前所未有的連接，這種連接越緊密、依賴越強烈，越有利于推動各國構建網絡空間命運共同體、打造人類命運共同體，促進世界的和平發展。雖然現代化是人類共同的理想，但現代化進程中必然面臨著國家之間的競爭，后發國家特別是后發大國對先發國家形成在科技、產業方面的挑戰，會使先發國家采取各種措施對后發國家的現代化進行遏制。中國式現代化的推進過程中必然會經受風高浪急甚至驚濤駭浪的重大考驗。人工智能技術既是全球經濟發展的新引擎，也是大國競爭的焦點所在。例如，一方面，某些國家可以利用核能制造出毀滅地球的核武器；另一方面，世界各國也可以利用核能達到戰略平衡，維護世界的和平發展。人工智能也能被用于國際霸權、戰爭，但當更多國家掌握了人工智能技術時，也會形成新的戰略平衡，成為維護和平的力量。面對當前逆全球化抬頭，中國通過引領前沿數字技術突破、提高人工智能發展水平，不僅能夠強化自身網絡空間安全、供應鏈安全，有效應對脫鉤斷鏈、網絡攻擊和網絡威脅，維護國家安全和人民幸福，而且能夠通過在國際舞臺上掌握更大話語權，以自身的發展更好地推動各國之間的開放合作，維護世界和平發展。

7.人工智能賦能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

黨的二十大報告和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審議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提出，到2035年基本實現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經濟社會的數智化轉型對國家治理提出新的要求，需要把數字經濟治理好，同時，數字技術也為國家治理提供了新的工具和手段。針對人工智能的發展及其所催生的新產品、新模式、新業態，以及由此出現的一系列新問題和新風險，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需要適應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的要求，在改革中不斷建立適應新質生產力發展的體制機制。充分利用人工智能及其融合所形成的新技術、新工具提高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水平。充分利用物聯網、大數據、云計算、區塊鏈、人工智能和數字孿生等數字技術，增強對國家治理領域的動態感知、監測預警、風險研判、調度處理能力，提高國家治理的科學化、高效化、精準化水平。通過建立“一網通辦”“一網統管”“一網協同”等數字化政務服務系統，推動公共服務的數字化智能化，促進部門、地區之間高效協同，優化營商環境，提高公共服務效率，增加人民群眾的體驗感和滿意度。例如，通過對網絡搜索數據的分析，人工智能可以比常規手段更快地預測流行疾病的出現；通過對生產生活中海量數據的智能分析，人工智能可以提前預判經濟形勢的變化、各種風險隱患。在對突發事件、安全事件的處理過程中，人工智能還能發揮輔助決策作用，加速應對方案的制定，同時，無人機、智能化裝備的推廣和使用亦能提高問題的處理能力和處理效率。

四、人工智能在推進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的風險挑戰

人工智能雖然已經被廣泛應用并產生深刻的影響，但仍然處于向更高水平發展的過程之中。OpenAI將AGI從低到高分為五個發展階段，分別是聊天機器人階段、推理者階段、智能體階段、創新者階段、組織者階段。當前人工智能已經達到推理者階段，并在智能體階段進行了大量研究和探索。人工智能當前所處階段說明人工智能技術仍不夠成熟，很多積極作用沒有得到充分的發揮。例如，人工智能很難兼顧經濟性、泛化性、專業性，大模型的訓練和應用成本高，使用范圍受到限制；大模型的功能有限、精確度不高，在制造業的加工制造環節尚未得到充分的應用。同時，人工智能發展水平與高度智能階段發展要求的差距也意味著人工智能作用發揮不足，許多風險和挑戰還未充分展現。如果能夠應對人工智能技術發展帶來的科學、倫理、社會和政治等方面的挑戰，人類在地球上的生活就會變得更美好；反之，人類的生存就會受到威脅[14]。因此，需要對這些已經顯現及潛在的風險予以高度關注，開展分析研判并加以應對。

（一）數據利用風險

數據是人工智能大模型或系統得以訓練、應用的基礎，其在數字經濟時代成為像工業時代的石油一樣重要的資源。但是，對數據的應用和監管不當也會產生風險。其一，數據產權風險。個人、企業和其他機構在使用互聯網服務、人工智能技術時會產生大量的數據，這些數據雖然是由用戶行為所產生的，但卻借助了非其所有的基礎設施或互聯網平臺，因而給數據產權的劃分造成非常大的困難。世界各國普遍將人工智能技術和數字經濟的發展作為首要任務，往往規避了數字產權界定的難題。例如，《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構建數據基礎制度更好發揮數據要素作用的意見》提出，“建立數據資源持有權、數據加工使用權、數據產品經營權等分置的產權運行機制”，規避了數據所有權問題。在這種情況下，用戶特別是個人用戶的信息可能被數據的實際持有者不合理地使用，其中一些數據甚至會被泄露或濫用，從而使個人的隱私或商業秘密受到侵犯。其二，壟斷風險。互聯網平臺是數據的樞紐，掌握著海量的數據，利用這些數據可以實施限制競爭或損害消費者利益的行為。例如，借助人工智能算法形成壟斷[22，利用數據優勢實施“大數據殺熟”。其三，知識產權風險。人工智能訓練過程中可能會使用受知識產權保護的數據，輸出內容可能會包含錯誤信息、知識產權侵權信息。機構用戶使用自己的原始數據從零開始訓練模型及在使用提示進行訓練或應用人工智能大模型時，存在商業機密泄露風險；深度偽造技術生成自然人的肖像和聲音，會造成知識產權、人權、憲法、形象權等方面存在侵權問題或安全隱患[23]。第四，AI幻覺。人工智能大模型的技術還不完善，在響應用戶指令生成信息時，會存在編造與現實世界不一致信息的情況。如果帶幻覺的信息被信以為真，輕則可能產生認知上的誤導，重則可能造成決策失誤、產生重大損失。

（二）社會風險

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還可能引發一系列新的社會問題。其一，失業問題。人工智能強大的信息生成能力對許多行業的就業崗位形成替代。如果說以前的新技術主要造成的是結構性失業，即在消滅某些舊就業崗位的同時創造出更多的新就業崗位，那么，人工智能的進一步發展可能推動人與機器賽跑的拐點到來，即造成絕對就業機會的減少[24]，而且替代的大多是需要多年投入才能形成的高級人力資本。因此，應對人工智能廣泛應用帶來的失業問題及造成的社會問題予以高度重視。其二，收人差距問題。平臺掌握著海量的數據和先進算法，其相對于人駐平臺的供應商具有不對稱優勢，并憑借優勢地位可能選擇偏向于自己利潤增長而損害供應商的做法，形成“算法剝削”。近年來，零工經濟發展迅速，新型就業形態大量涌現，直接服務于平臺的工作崗位大量增長。如果平臺不能將利用數據和人工智能技術獲得的收人公平地進行分配，就會影響人民群眾分享現代化的成果，甚至由于收入差距拉大產生嚴重的社會問題。其三，誘導沉迷與“信息繭房”問題。人工智能驅動的推薦算法按照人們的喜好推薦信息，雖然降低了信息搜索的成本，但可能由此形成“信息繭房”，造成獲取信息的高度同質化，甚至讓使用者沉迷其中難以自拔，影響正常的工作和生活。其四，生成內容帶來的問題。人們的知識積累與邏輯思維能力的形成需要付出辛苦的學習和練習，但一些人可能完全依賴人工智能給出作業答案，給學校教育帶來新的挑戰。如果不能有效解決這一問題，就會影響學生知識水平的提升和工作能力的培養。其五，社會倫理風險。具有人類外觀和功能或能夠模仿人的情感和交互能力的人形機器人進入家庭，人與機器人之間如果產生親情或愛情則可能會對傳統的社會倫理觀念造成沖擊，甚至影響傳統婚姻和社會穩定。

（三）安全風險

基于深度學習的人工智能像是一個“黑箱”，人類并不能完全了解“黑箱”的運作機制。這可能會帶來人工智能在完成人類賦予的目標時，采取違反法律、道德、倫理等做法，造成不可預測的損害。例如，盡管利潤最大化的最終目標是合理的，但人工智能為了實現這一目標，可能在采取的手段或子目標上存在違法或違規之處。一些機構或個人還可能采取網絡攻擊的方式，獲取包括個人隱私、商業機密在內的各種數據，或者通過網絡攻擊造成設備或系統故障。隨著人工智能向強人工智能的發展，人類的生存環境將高度數字化，海量的數據將超過人類的理解范圍。通過學習各種法律法規及人類在長期管理實踐中積累的規則、經驗等，憑借強大的信息處理能力及對新領域的自主學習能力，人工智能將超越大部分人類管理者全面嵌人和接管各種生產、公共治理乃至生活中的決策領域。但人工智能處理例外事件的能力差，且無法理解人類的情感和心理特性，并且可能會存在顛覆人類本身對自我社會整體控制權的風險[25]。一些學者和企業家擔心，人類可能再一次面對“奧本海默時刻”，即人工智能的發展已經超過了人類以往的經驗，它是否會自我進化、獲得意識存在很大的不確定性。如果離開人工智能，人類將很難獨立生存，而一旦人工智能“覺醒”，發現人類已經不再對人工智能有價值，就可能反過來掌控人類，甚至拋棄人類[26]。

（四）發展風險

人工智能的廣泛和深度應用對于經濟發展、產業國際競爭力、國家安全等經濟社會關鍵方面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因而成為大國博弈的焦點。盡管中國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的發展處于世界前列，但產業鏈供應鏈的短板問題仍比較突出。例如，中國仍需提升先進制程算力芯片的制造能力，芯片制造上游的光刻機等關鍵設備及先進材料、零部件、EDA軟件等對發達國家仍有依賴；中國人工智能大模型算法的原創性方面也仍存差距。近年來，美國將人工智能、集成電路和量子科技置于科技戰略的關鍵地位，聯合盟友對中國人工智能科技創新和產業發展進行全方位遏制，且強度不斷升級。具體包括多方面的限制：先進光刻機、先進GPU芯片出口，先進制程算力芯片代工，半導體和人工智能產業領域的美國企業對華投資及中資企業在美投資，科技交流和人才培養，人工智能大模型技術擴散，中國人工智能模型或互聯網應用服務在美國市場應用。面對西方國家脫鉤斷鏈、筑墻設壘，中國人工智能發展的難度加大，需要在盡可能利用全球資源和市場的同時，更多地依靠自身力量實現技術突破和產業發展。如果人工智能技術差距拉大，不僅會減弱人工智能本身的競爭力，而且會影響經濟社會的各個方面，對中國式現代化的全局造成不利影響。

五、中國人工智能的發展條件與助推中國式現代化的政策建議

隨著以人工智能為代表的數字技術的發展、擴散和深度融合，人類經濟形態正在從工業經濟經過數字經濟向數智經濟轉變，人工智能成為經濟社會發展的關鍵支撐。在數字經濟時代推進現代化，必須要有自主可控的先進數字技術、高度發達的數字經濟核心產業、以智能化為典型特征的現代化產業體系，從而為經濟社會的數智化轉型筑牢扎實的物質技術基礎。發展人工智能，中國具有有利條件，但仍要解決發展中存在的問題，加快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的應用和深度融合。

（一）中國人工智能的發展條件

中國在人工智能發展的關鍵要件——數據、算法和算力方面都具備一定的發展條件。在數據方面，中國擁有數字化的豐富中文語料，而且龐大的數字經濟規模和用戶群仍然在不斷產生海量的新數據。在算法方面，盡管生成式人工智能及其算法基礎分別由美國的OpenAI和Google所突破，但中國涌現出阿里的通義千問、字節的豆包、騰訊的元寶、月之暗面的Kimi等生成式人工智能大模型，且在國際主要測試榜單中處于前列。在算力方面，算力是中國人工智能發展存在最大制約的領域，一方面，中國仍然可以進口功能縮減版的英偉達GPU等算力芯片；另一方面，在美國不斷升級的封鎖下，以華為昇騰GPU芯片為代表的國產芯片仍然實現了 7nm 制程的突破。特別是DeepSeek的發布證明，拼算力并不是人工智能發展的唯一路徑，通過算法的創新可以彌補算力的差距并創造出世界領先的人工智能大模型，而且實現成本的顯著下降、加速人工智能的推廣部署。此外，在人工智能大模型訓練完成后提供應用服務需要依賴云端算力，中國已經形成世界領先的云計算能力，這為人工智能大模型的應用提供了算力支撐。

在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實現突破后，需要通過廣泛的應用給大模型開放企業創造利潤，由此才能夠實現商業模式的閉環，支撐這些企業將收益持續投入到模型的優化創新上。中國消費者規模龐大、企業數量眾多，為當前生成式人工智能在面向個人和面向企業的服務方面提供了巨大的市場需求。更為重要的是，人工智能的應用不僅局限于偏服務的活動中，而且會與實體經濟進一步結合，在制造業的生產活動中發揮更加重要的作用。中國擁有世界上最齊全的產業門類、最完整的產業鏈條、最完善的產業配套，這些意味著中國具有最豐富且規模可觀的垂直型應用場景，可以為人工智能的行業部署提供條件。此外，中國還具有集中力量辦大事的新型舉國體制優勢，針對人工智能發展中存在的短板、制約因素，可以集中力量加快技術的突破、產業鏈配套的完善、治理規則的制定。

（二）以人工智能助推中國式現代化的政策建議

以人工智能助推中國式現代化，要抓住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機遇，加快前沿數字技術創新與數字核心產業發展，促進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的廣泛應用與深度融合，充分發揮其提質增效賦能作用。

1.促進人工智能技術創新

中國數字經濟仍然存在大而不強、快而不優、關鍵核心技術受制于人的問題。發揮人工智能助推中國式現代化的作用，要把關鍵技術掌握在自己手里并實現對前沿技術創新的引領。第一，針對芯片等西方國家打壓遏制的供應鏈關鍵技術短板，整合政產學研金用力量，充分發揮新型舉國體制優勢，集中力量實現技術突破和國產替代，提升數字經濟發展安全水平，推動國產技術和產品從“用得上”向“用得好”轉變。第二，要搶抓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中顛覆性技術大量涌現的契機，加大政府、企業對基礎研究的投人，鼓勵科學家興趣導向的自由探索，在人工智能、量子科技等前沿技術領域不斷實現原創性技術突破，引領全球數字技術創新的方向。

2.加快數字經濟核心產業發展

計算機通信和其他電子設備制造業、電信廣播電視和衛星傳輸服務、互聯網和相關服務、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構成數字經濟核心產業，也是人工智能發展和發揮作用的基礎。應完善科技成果轉化制度，促進高校、科研機構的科技成果交易流通和產業轉化，整合創新鏈、供應鏈上下游資源推動產業化關鍵技術突破，形成一批標準必要專利并推動標準國際化。應充分發揮中國市場規模大、應用場景多的優勢，開放公共部門需求場景、發布投資項目機會清單，鼓勵企業推進產品、商業模式和業態創新與市場應用，通過首臺（套）、首批次、首版次政策和政府采購、用戶補貼等政策，為新技術產業化提供有力的市場支持。鼓勵和規范天使投資、風險投資、私募股權投資等耐心資本，支持數字科技企業上市融資。在人工智能技術及其應用領域不斷孵化具有市場潛力的“獨角獸”企業，形成一批具有全球影響力的科技領軍企業和平臺企業，促進數字經濟企業的地理空間集聚和網絡空間虛擬集聚，打造一批具有國際競爭力的數字產業集群。

3.統籌布局新型基礎設施

光纖網絡、移動通信網絡、物聯網、大數據中心、超算中心、智算中心、互聯網平臺等數字基礎設施是數字經濟核心產業發展和經濟社會數智化轉型的基礎條件，同時也為新技術新模式新業態創新和產業化提供了市場需求支撐。應根據技術進展、經濟社會發展需要對數字基礎設施布局進行頂層設計、系統規劃和適度超前布局，形成全國數字基礎設施的協同布局、有效整合。在發揮各級政府作用建設具有公共產品性質的數字基礎設施、推進傳統基礎設施數智化改造升級的同時，充分調動企業參與商業性數字基礎設施建設的積極性，加快市場需求大、增長速度快的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步伐。數字基礎設施建設要兼顧地區之間、城鄉之間的平衡，避免出現新的數字鴻溝。持續推進“東數西算”工程，支持西部地區發揮氣候條件和能源優勢建設算力基礎設施，并鼓勵基于算力基礎設施發展各類數字技術應用服務。制定并適時調整數字基礎設施能耗標準，推動算力和綠色電力協同建設，不斷提高算力中心等數字基礎設施的綠色低碳水平。

4.推進全方位數智化轉型

支持科研機構、數字科技企業、行業龍頭企業開發垂直行業應用的數字技術、軟件、數字設備和數字應用服務。推進實體經濟各行業數改智轉，提高價值鏈、供應鏈各環節的數字化智能化水平。推動工業機器人、3D打印機等智能制造設備在制造業的應用，鼓勵企業進行制造模式創新，提高制造業生產線的柔性程度，增強市場反應能力。支持制造龍頭企業開發工業互聯網平臺、建設“無人車間”“黑燈工廠”，探索人工智能大模型在制造業的應用，并將成熟技術、成功經驗向行業推廣。鼓勵制造企業開發智能產品，基于產品制造能力拓展在線監測、預防性維護、系統解決方案提供等增值服務。通過技術改造、設備以舊換新、數字化服務券等方式對制造企業特別是中小企業的數智化轉型提供支持。全面推進服務業數智化轉型，大力發展數字消費新業態。推動公共安全、城建管理、應急指揮、市場運行、生態環保、綜合行政執法等政務服務數智化轉型，加強部門之間信息共享和高效協同，打造高水平的線上政務服務系統。建設數字孿生城市、“城市大腦”、數字鄉村，筑牢社會治理和公共服務的底座，推進交通、醫療、教育、旅游、文化等社會服務的數字化，提高社會治理和公共服務的智能化水平。在數智化轉型過程中，要重視規則、方法等方面的創新與變革。例如，在教育領域，從讓學生學習“死知識”、進行格式化的作文和解題練習，轉向利用人工智能技術更好地培養學生的思考能力、原創能力。

5.完善人工智能治理體系

顛覆性技術創新及其催生的新產品新模式新業態在推動經濟發展、社會進步的同時，也不可避免地出現與現行法律法規不適應及一些負面影響和問題。對數字經濟的發展，要堅持發展與規范并重，在發展中規范、在規范中發展。一方面，對新技術新模式新業態的監管不能太急太死，要秉承包容審慎的監管原則，及時按程序調整不適應數字化發展的法律制度，給新技術新模式新業態創新提供土壤和空間；另一方面，要對數字經濟發展中出現的問題和風險及時進行規范，重點包括利用平臺優勢地位、數據和算法優勢實施的壟斷和不正當競爭、侵犯隱私、影響社會穩定、危害國家安全等行為，針對新技術新模式新業態的發展適時制定監管規則。進一步完善數據采集、存儲、交易、流通、定價等法律法規，建立數據分類分級保護基礎制度，在增強數據安全保障能力的基礎上促進數據價值充分釋放。針對“奧本海默時刻”的風險，推動人工智能對齊（AIAlignment），加強科技倫理治理，鼓勵企業將科技倫理納入ESG體系，構建讓人類技術發展與人類利益相一致的負責任的人工智能[27]。

6.加強人工智能國際合作

加強數字科技創新的國際合作，推進開源社區發展，支持中國企業在國外設立研發中心，加大對國際合作科研項目的支持力度，吸引世界一流科學家來華工作。進一步提高對外開放水平，加大數字服務業的對外開放力度，吸引世界領先數字科技企業來華設立研發中心、生產基地和運營總部。支持中國科研機構、企業加入各類國際標準化組織，深度參與國際標準的制定，推進國家之間的技術標準互認。積極推動數據跨境流動，大力發展跨境電子商務、新型數字服務貿易。與世界各國一起攜手構建網絡空間命運共同體，加強數字基礎設施全球聯通，高質量共建“數字絲綢之路”，積極參與多邊框架下的數字經濟合作，參與制定和加入區域數字經濟貿易協定，在全球數字經貿規則、人工智能治理規則、數字科技倫理規則制定中發揮更大的作用。加強應對網絡攻擊和網絡威脅、打擊網絡犯罪等方面的國際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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