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畫光影塑造技法對空間感表現的影響

中圖分類號：J21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7357（2025）05-0004-03

光影不僅塑造了物體的形態與體積感，還能擴充畫面的空間層次，使二維畫布展現出三維立體的效果。各流派畫家對光影的運用方式有所不同。巴洛克時期著重鮮明的光影對比，印象派則聚焦自然光影的微妙變化，現代主義更注重光影的情感表達和抽象空間營造。無論何種風格，光影塑造始終是增強油畫空間感的實用手段，其技法的應用直接影響畫面的表現力和視覺沖擊力。

一、光影塑造在油畫空間表現中的作用機理

（一）光影塑造的基本概念

在油畫技藝表達范疇，光影塑造是指憑借光線的方向、強度、色溫以及其與物體的結合手段，來表現物體的形態、體積、質感以及與周圍環境的空間關系。畫家憑借精準調控光影的起伏，讓物體在二維的畫布上從畫面中“浮現”出來，賦予觀者立體與真實的韻味。光影塑造與空間感緊密結合，畫面中物體的層次維度直接由明暗分布界定，投影的朝向與形狀影響物體與環境之間的相對關系，而色溫的變化則增進空間的縱深效果[1。例如，在自然光照下，一個立方體的明暗分布一般呈現出高光區、半影區和陰影區的區分，觀者通過這種漸變關系可以更清晰地認知物體的三維結構。在一個凸顯強烈透視效果的畫面中，前景物體的光影對比往往十分明顯，而背景物體受大氣影響，明暗過渡變得柔和，這種手法明顯強化了畫面的空間層次感。

在油畫創作中，常見的光影形式包括自然光影和人工光影。自然光影多受白晝光、夜晚光等發光源制約，其光線方向近乎固定，且隨著時間推移依次轉化，呈現出分明的層次感和過渡效果。例如，印象派畫家常借助天然變化的日光來展現光影的靈動性，而人工光影則是人為編排，如室內混合燈光、燭火等，在局部范圍內可形成強烈的光影對比，賦予畫面戲劇性氛圍。巴洛克時期的畫家卡拉瓦喬就擅長采用這種光影手法，構建強大的視覺沖擊力。

（二）光影塑造的物理基礎

光影塑造受光的傳播規律和人眼的視覺感知機制影響，不同屬性的光源對物體光影的影響各有不同，直接決定了物體在畫面上的展示樣貌。光源的方向和強度造就了物體的明暗關系。正面光投射時，物體的光影對比微弱，立體感稍欠，適合凸顯輕柔的畫面氛圍；側光可制造明顯的明暗反差，使物體輪廓更加明晰，增強立體感；逆光使主體呈現剪影效果，為畫面增添神秘或戲劇化的空間感。此外，光源距離的遠近也會影響光影的硬度。若距離較近，影子邊緣銳利清晰；若距離較遠，影子逐漸模糊，從而對空間表現產生不同影響。

光影的形成原理與明暗對比緊密相關，光影的過渡區域賦予物體立體感。過渡區域越寬，光影變化越平緩，物體表現出柔和的光影過渡；過渡區域越窄，光影變化越迅速，物體的立體感則越強。在許多經典油畫中，畫家會通過細膩的明暗轉變來塑造人物和物體的三維感。達·芬奇在《蒙娜麗莎》中采用的“暈涂法”就是通過面部光影的舒緩過渡，增加畫面的空間感和逼真度。色溫的變化也是光影塑造的核心方面，暖色調的光源（如日出、燭光）為畫面帶來溫暖、親近的氛圍，冷色調的光源（如陰天、夜晚的月光）則讓畫面呈現出疏遠、深沉的樣子。冷暖色溫的對比能很好地強化畫面的空間感。在風景畫中，前景往往采用偏暖色的光影，而遠景則選取冷色調，以形成更明顯的透視效果。

（三）光影塑造對透視效果的影響

光影塑造不僅影響物體本身的立體感，還在整體畫面透視效果的呈現中發揮著關鍵作用。在標準的線性透視體系中，光影的變化應與透視原理相匹配，以保持畫面的真實性2。近景的光影對比通常較為明顯，暗部更深，亮部更亮，使物體看上去明晰而醒目。隨著距離的增加，物體的明暗變化減弱，陰影部分逐漸模糊，與背景顏色融合，從而形成逼真的縱深感。大氣透視原理說明，空氣中的微粒對遠處物體光線傳播起到妨礙作用，使遠處物體的顏色和對比度減弱，從而在視覺上呈現出空間深度。這一原理在風景畫中尤為明顯，透納的繪畫中，遠山的顏色通常呈現冷色調，光影變化柔和，而近處的物體則有更強烈的光影對比，以此強化畫面的縱深感。

光影塑造還可引導觀者的視覺焦點。在一幅油畫作品中，明暗對比和光影的投射方向通常支配著觀眾的視線流動。例如，在倫勃朗的《夜巡》中，最明亮的光線集中在畫面主體人物上，而背景部分則采用陰影效果，引導觀眾的目光自然聚焦到人物的面部和重要動作上，從而凸顯了作品的敘事性和空間表現力。

二、空間感表現借助油畫光影塑造技法的達成

（一）明暗對比法與空間感塑造

明暗對比法為油畫光影塑造技法中極為基礎且直接的一種方式，通過合理區分受光面和陰影面，畫家可以賦予物體明晰的輪廓，從而增加畫面的空間層次。光源的強度和方向對物體表面的影響構成了明暗對比的核心。在強光照射下，物體的受光面會產生明亮的高光區域，而背光面則形成明顯的暗影區域，兩者之間的過渡區域被稱為半影區。正是這種明暗對比的變化，使物體在畫布上呈現出立體感和空間感。

在特定風格的油畫中，畫家會著力增強明暗對比，使光影對比度達到最強烈的水平，以此凸顯畫面的空間感[3]。比如，巴洛克時期的畫家卡拉瓦喬和倫勃朗，常常采用“明暗對照法”來強化畫面的戲劇效果。在倫勃朗的《夜巡》中，畫家運用了極強的明暗對比，使主要人物從黑暗的背景中突顯出來，形成鮮明的視覺沖擊效果，這不僅增強了畫面的空間感，還合理地引導觀者的注意力，使焦點更加集中。

與巴洛克時期的強烈對比相比，印象派畫家采用更柔緩的光影變化來構建空間層次感。在莫奈的畫作中，光影的變化往往呈現出細膩過渡，受光部分和陰影部分之間的漸變較為順滑，使畫面展現出輕盈與空氣感。例如，在《干草堆》系列中，莫奈采用了暖日的色彩，使干草堆的光影變化表現出自然輕盈且層次多樣的模樣，從而增強了畫面的空間感。

（二）投影塑造法在空間表現中的應用

投影的處理在油畫空間表現中同樣至關重要。投影不僅幫助觀者感受物體的體積感，還能準確地顯示物體在空間中的位置以及其與周圍環境的關系。投影的形狀受光源方向和物體外形的影響，清楚的投影邊緣通常代表光源較強，陰影邊緣明朗，而彌散的投影邊緣則象征光線較弱，物體與環境之間的界限顯得更加自然。通過調整投影的形態，畫家可以在同一畫面中構建出不同的空間感，使某些區域顯得清晰而直觀，其他區域浮則浮現出朦朧感，從而增加畫面的層次感。

投影的方向是理解光源位置的重要線索。在僅有一個光源的情況下，投影通常沿著光線傳播的反向延展；在多光源環境中，投影可能會出現多重疊加的情況。畫家可以通過調節投影的方向，使物體的空間關系更加清晰。例如，在風景畫中，樹木的投影方向可以幫助確定太陽的位置，從而讓地面呈現出自然的光影變化，賦予畫面真實感。

近景的投影通常相對明晰，邊緣銳利且對比度高，而遠景的投影則逐漸模糊，對比度減小，這種處理方式符合人眼的視覺感知規律，使畫面顯得真實。例如，在透納的風景畫中，前景物體的投影通常顯得明顯，但遠方建筑物或山脈的投影則與背景色調融為一體，從而增加了畫面的縱深感。

（三）色溫對比法在空間塑造中的應用

色溫的變化在油畫空間表現中同樣起著關鍵作用。通過改變畫面中色彩的冷暖關系，畫家可以延展空間縱深，使物體在畫面中呈現出更鮮明的光影層次感。色溫對比利用了“暖色前移，冷色后退”的視覺特性來增強空間感[4]。暖色調的物體往往顯得更靠近觀者，而冷色調的物體則看上去較遠。例如，在傳統風景畫中，前景通常采用暖色調，如橙色和黃色，而遠景則選用冷色調，如藍色和青色，以凸顯空間縱深。

許多油畫作品通過色溫對比手段，賦予畫面立體感，例如，在后印象派畫家凡·高的《星夜》中，天空的冷色調與黃色的房屋的燈光形成顯著反差，使夜晚的深邃感愈發突顯。同樣在透納的《戰艦無畏號》中，遠方天空和海水呈現較冷的色調，而近處的光線則使用偏暖的色彩，使畫面展現出極其明顯的空間感

在實際創作中，環境色會影響光影效果，如藍色的天空會使地面的陰影呈現冷色調，而夕陽下的景物則會顯現暖色調。在油畫創作過程中，畫家可以利用環境色的影響，使光影過渡更加順暢，同時增加空間的統一性，如在維米爾的《倒牛奶的女仆》中，光影不僅描繪了主體人物的動態形態，還通過背景色的空間滲透，使場景展現出協調的空間維度。

三、光影塑造技法在經典油畫作品中的實踐與分析

（一）巴洛克時期的光影塑造與空間表現

巴洛克時期的繪畫憑借引人注目的戲劇特質和動態特性而聞名，畫家采用尖銳的明暗對比，賦予畫面以沖擊力。于這一階段，明暗對照法與局部光照技法被廣泛采用，添加了畫面的縱深感，引導觀眾的目光聚焦于特定主體。

卡拉瓦喬作為巴洛克時期的典型畫家之一，他的作品憑借戲劇性光影效果成為繪畫界代表，在《圣馬太的蒙召》中，畫家采用了鮮明的單一光源，將光線直接灑在圣馬太及其附近人物身上，而背景被深暗的黑影籠罩。這種處理方式既突顯了人物動態的靈動感，又利用夸張的明暗反差，使畫面的空間感更為強烈。通過光影營造，人物的立體感得以突顯，觀者的目光自然而然地集中到光線所聚焦的區域。

在光影塑造方面，倫勃朗的影響力同樣不可忽視。藝術家在《夜巡》中借助繁雜的光影手法，賦予畫面深度感。畫中的光源既照亮了主要人物，而且在周圍環境中創造了不同層次的光影，使觀者能夠明顯地感受到畫面中的空間層次。這種光影的運用不僅提升了畫面的真實感，也突顯了人物之間的互動，使作品增添了戲劇張力。

（二）印象派對光影空間表現的創新

區別于巴洛克時期強調戲劇性與鮮明反差，印象派畫家聚焦于自然光的變化，并借助色彩與光線的過渡來營造空間感。他們掙脫了傳統線性透視的束縛，依靠色彩光影來構建縱深關系，使畫面更具生機和靈動感。印象派的典型代表之一是莫奈，他的作品往往通過捕捉自然光來展現空間層次。例如，就《日出·印象》中，畫家采用冷色調的藍色與溫暖的橙色相組合，使海面和天空在光影交錯中展現出真實的深度變化。畫面中的光影不是借由黑白灰的明暗對比來塑造，而是憑借著色彩的冷暖變化，使前景和遠景的空間關系更加連貫和自然。

雷諾阿的作品以溫暖柔和的色彩著稱，他在描繪人物時慣用流動的光影，使人物與背景自然融合。在《船上的午餐》中，陽光穿過樹葉灑落在人物和桌面上，形成錯落的光影效果。這種光影塑造方式不僅大大增強了畫面的氛圍感，還增加了人物空間的立體視覺沖擊。

（三）現代主義油畫中的光影實驗

進入現代主義時期后，畫家對光影的表現進行了更多探索，打破了傳統寫實繪畫的既有局限。他們不再拘泥于現實光影的描繪，而是將光影作為創造抽象意境、表達情感的關鍵手段。立體主義打破了舊有的透視法則，著重綜合呈現物體的不同視角。畢加索在創作《亞維農少女》時，未以慣用樣式去表現光影，但依舊憑借色彩與形體的疊加，構建出別樣的空間層次。這種光影處理已不再是自然光的投射，而是畫面構成的一部分，使觀者通過視覺體驗到空間的多重變化。

愛德華·霍普以怪誕的冷調光影風格聞名，他的作品往往凸顯出都市生活的孤獨感，如在《夜游者》中，他利用人工光源形成鮮明的對比，室內明亮的光線和外部昏暗的夜色形成鮮明對比[5]。該種光影處理既增加了畫面的空間感，還營造出一種寧靜而冷漠的氛圍。通過對巴洛克時期、印象派與現代主義不同流派作品分析可以發現，光影塑造技法不僅是提升空間感的重要手段，也是表達藝術家情感與主題的關鍵途徑。不同歷史階段的畫家根據自身的創作理念，對光影技法進行創新，使其在構建畫面縱深感、凸顯物體體積感及增加特定氛圍方面發揮了獨特作用。

四、結束語

通過明暗對比、投影塑造和色溫對比等技法，畫家能夠在二維畫布上創造出具有立體感和縱深感的畫面效果。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光影技法在空間表現中的應用各具特色。巴洛克時期強調戲劇性的明暗對照，印象派則運用色彩光影展現空間層次，而現代主義藝術家則探索光影在抽象空間中的表現力。這些技法不僅推動了油畫藝術的發展，也為現代繪畫提供了豐富的創作思路和理論支持。未來，隨著數字技術和新媒體藝術的發展，光影塑造技法將在更廣闊的藝術領域得到創新和應用，為油畫的空間表現開辟新的可能性。

參考文獻：

[1]田耀政.倫勃朗油畫《夜巡》中的光影表現分析[J].名作欣賞，2024，(30)：174-176.

[2]時繼龍.光影在油畫藝術中的傳承與創新——以傳統油畫與當代油畫為例[J].美與時代（中），2024，(07)：27-29.

[3]李林薇.愛德華·霍珀與安德魯·懷斯繪畫空間表現方式研究[D].湖南科技大學，2023.

[4]陳穎.光影在油畫創作中的主觀性營造[D].四川師范大學，2023.

[5]蔣雨璇.論西方風景油畫的空間表達[J].藝術評鑒，2022，(13)：33-36.

（責任編輯：薛竹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