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DOI:10.13897/j.cnki.hbkjty.2025.0027
燕趙地區藏書文化歷史悠久。該區廣泛分布著三百多位滿腹才學的藏書家,其中定州王灝、正定梁清標、豐潤張佩綸、北京孫承澤和大興翁方綱、朱錫庚等,均為名聲顯赫的藏書家[],他們的藏書種類之多、質量之高,深深影響了后世的藏書家與藏書實踐。清代是中國古代私家藏書業的鼎盛時期,定州王灝是清代畿輔地區圖書收藏和文獻編纂領域的代表性人物。王灝以己為先,搜集整理了散佚在民間的眾多文化成果,保存了部分珍貴的高文懿典,有效維護和延續了畿輔地區的學術文脈。以往研究多關注王灝匯編的《畿輔叢書》[2-4],對王灝本身及其藏書實踐、藏書思想的研究較為忽視。本文聚焦于王灝本人的藏書與文獻學實踐,以其為代表探究畿輔地區藏書家的藏書實踐及其學術思想。
1生平事跡鉤述
王灝
),河北定州西關人,咸豐十二年(1862年)舉人,浩授中憲大夫[5]。先世由山西洪洞遷來定州,到王灝時發展至鼎盛。他有勇有謀,能驅趕賊寇[6]621,據《民國定縣志》記載,時任直隸總督納爾經額評價王灝為“一方保障也\"6]621“有灝在,畿南吾不慮也\"[6]573。王灝輕財好義,能賑災、修書院,《大清畿輔書征》記載王灝“家豪于資”“勇于為義”“往往捐千金如脫屣”7]2803。他熱心于講學,提倡實用之學,認為“惟實事求是,始可以救末流之弊\"[6]573。王灝廣涉群籍,一心向學,張裕釗《定州王君墓表》中寫道:“獨好讀書,百氏群籍瀏覽博涉,夜以繼日”[7]2802
燕趙地區自古有志之士輩出。作為地方豪杰,王灝既擁有較好的學問,能考中舉人,又有勇有謀地抗擊入侵的賊寇;因畿輔地區定州首富的身份,通過賑災救百姓于水火;他熱心于修書院、講學、著述傳學,其著述多為鄉邦文獻的輯校考證。他以良好的文化素養匯編《畿輔叢書》,使他躋身于士人之中[8]。王灝在藏書實踐中與許多名人保有交游關系。因《畿輔叢書》的籌備和編輯,他與《畿輔通志》《畿輔叢書》的撰修人員、組織者多有唱和。其中,黃彭年、李鴻章、張之洞、吳摯甫等作為晚清學術界和政治界的代表性人物,對后續王灝的藏書思想及藏書實踐均有深遠的影響。
2藏書及藏書成果
2.1藏書情況考索
王灝將大量錢財和時間投入藏書事業,坐擁一萬余冊藏書[9]。“在中國私家藏書史上也是屈指可數的一流大藏書家\"[5]。《民國定縣志》記載他“尤喜收積書籍,已所無,必求之,不較直。人以異書至,酬之過當,聞有善本,使人賫重金,不遠千里必得而后己,凡四部之書,都萬二百十八種,棠室為滿,又搜輯名人字跡、金石拓本千余種\"6]573。王灝不過分看重錢財,吝嗇于自己日常生活的供養;喜愛收集,不論價格而得到自己沒有的書籍;對珍貴的書籍,用很高的金錢買下;對善本,不論遠近與花費只為收藏于架。他收集的經、史、子、集四部書籍共一萬二百零十八種,堆滿了廳堂和內室。同時,他還搜集名人字跡、金石拓本一千多種。這些均為日后編輯《畿輔叢書》奠定了資料基礎。
王灝對藏書悉心整理,認真校勘?!洞笄彗茌o先哲傳》記載,“悉標題板本及??棠暝伦⒂诟髂恐隆I票疽藻\為帙,其尤者制以篋笥置密室,余則從插架上,堂室皆滿”[9]?!锻鯙也貢俊沸蛑杏醒裕安⑹肿孕W?,證其異同,志于眉端。于每部書注明版本與校刊歲月。其流傳之本不一,則標其善本;其增刪之本不一,則注其足本;審正未定者,則姑從闕如;至精鈔各本,則注明某家藏本,某家贈本。并錄副以存,以備佚失”11]??梢娡鯙匾晻男?惫ぷ?,并形成自己的??辈呗?。
王灝本人的著述并未流傳下來[2]。葉昌熾《緣督廬日記鈔》記載,“王灝身后,其子不能讀父書,遂散出”12]。王灝萬卷藏書最后所剩無幾,也與戰亂息息相關。新中國成立后,王家后人將部分藏書和《畿輔叢書》刻板送給定州博物館珍藏。而規模宏大、富有價值的王灝莊園只剩下原來的十分之一,淪為城鎮家屬院[5]
2.2藏書成果
王灝以自身藏書為依據,編有《括齋藏書目》四卷。此目是王灝獨立編纂的目錄成果,惜未能流傳,這對考察王灝的藏書實踐與藏書思想是一大遺憾?!抖ㄖ萃跷娜壬袪睢分杏嘘P于《括齋藏書目》的記載,“群經注疏以及箋解考證凡涉于經者六百五十七種,而小學音韻之類又首三十五種,歷朝史記與譜錄志傳凡隸于史者以及各行省通志、府州縣志五百十四種,諸子術數方伎之書七百十三種,漢魏以來詩文集六百二十七種,纂諸家詩文為一書百四十八種,叢書百十種,其子自七千六十四,類書三十三種,善本重收又二百七種,寫本百二十種,以帙書都六千五百三十四…又以余力搜輯金石拓本千余種\"[2]。該《行狀》只記載王灝在藏書目錄中使用四部分類法,介紹了四部下的收書種類和數量,未有到“類”及具體書目的記載。概括來講,王灝藏書及藏書目錄有以下特色:
第一,此自仿照四庫之例類分四部,析出子目為叢書。乾隆時期《四庫全書》的編纂激起私人纂修藏書目錄的熱情。四部分類法作為官修目錄同行的分類體系,能綜合社會層面的學術分科,總括一代學術源流[13]。王灝藏書規模較大,并建有“括齋\"藏書閣,但在四部各類藏量分布上并不均衡。民間藏書家多選用對外能展示藏書家個人趣味與自身學術“規矩”,便于歸納整理所藏書目的分類方式[13]。王灝選用四部分類法,更多是出于“陳列擺放\"的實用目的。
第二,重視金石拓本、譜錄的收集。金石拓本是我國獨有的文獻門類。王灝收藏的金石拓本既保留了文學和文字學價值,又補充和校正了鄉邦文獻整理和刊刻工作。作為一種原始材料,金石文獻記錄了地方史實[14],可作為畿輔地區史籍記載不足的補充和校正。譜錄側重系統編排某類事物,研討事物品類,記錄相關掌故的書籍[15]。“譜錄”一類在南宋尤袤《遂初堂書目》中首次出現,其后在官私書目中呈現了不同風貌。《四庫全書總目》“子部”下設“譜錄”,其后在目錄著錄中發展為較為固定的立類方式。《括齋藏書目》中的“譜錄\"主要是與歷朝史書和通志、府志、州志、縣志等并稱的史學文獻。
第三,地方文獻的收藏為《畿輔叢書》提供了文獻基礎。例如,在《畿輔叢書》的底本選擇中,王灝對傳世較久的著作會選擇叢書作為依據,有官修《四庫全書》、何云中《廣漢魏叢書》、程榮《漢魏叢書》、錢熙祚《守山閣叢書》、朱澈《結一廬朱氏剩余叢書》、李錫齡《惜陰軒叢書》、林述齋《佚存叢書》、鮑廷博《知不足齋叢書》、楊尚文《連筠叢書》、潘氏《功順堂叢書》和晁氏木活字本《學海類編》等?!剁茌o叢書》以眾多叢書為底本側面展示了王灝藏書的堅實基礎。此外,《畿輔叢書》也收集了極為珍貴的方志研究著作,如《元和郡縣志》《西使記》《潞城考古錄》《漢書西域傳補注》《唐兩京城防考》《臺海使槎錄》等,叢書編撰中尤為注重史地類書籍的輯佚工作[16]。
3鄉邦文獻的整理與刊刻
3.1 鄉邦文獻的整理
王灝的著述多為地方文獻的輯??甲C,在《續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稿本)》清史稿·藝文志》《清史稿·藝文志拾遺》《清史稿·藝文志及補編》以及《大清畿輔書徵》中均有記載。其著述包含《括齋筆記》《括齋文集》《畿輔地名考》《畿輔佚書考》《畿輔文征》《畿輔經籍目錄》《定武團練紀略》等[17],并匯輯完成《畿輔叢書》和《鄭學匯函》。其中,僅有《畿輔叢書》流傳至今,其余均散出、亡佚2]。對鄉邦文獻的整理呈現出以下特點:
第一,搜集、整理的地方文獻有所側重。畿輔先哲遺書是鄉邦文獻收集的重點,《續修四庫全書提要》提到,“先刻采訪畿輔先哲遺書目,復設局于保定”18]。王灝以《括齋藏書目》為基礎,再編有《畿輔叢書佚書考》《畿輔叢書經籍目錄》,見錄于《大清畿輔書征》和《續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稿本)》,為畿輔之地的先哲文獻做初步的整理和記錄[2]。《畿輔叢書》匯編過程中,王灝對史料的處理亦有權衡。例如,有關收書作者、收文方式、編排體例、地域范圍等“零篇碎牘\"不能編入叢書的,匯入《畿輔文征》,附注《畿輔叢書》之后。《畿輔文征》“以見今畿輔疆域為限,如蔚州、廣昌、舊隸山西、磁州、舊隸河南”2],此書收錄在《大清畿輔書徵》。
第二,文獻整理工作較為全面,考證十分嚴謹。王灝對畿輔的地理范圍做了充分研究,以保證收錄地方文獻的準確性。他著有《畿輔地名考》,以供校勘叢書所用,“以順天府直隸布使司所領州縣為限,州縣沿革,考古證今,而折衷之,以求其可據,間及鄉鎮,以鄉鎮為州縣之分區也,州縣以山川得名者,亦略加疏證\"[19],見錄于《大清畿輔書征》。可見王灝整理鄉邦文獻時對地域問題態度嚴謹,地名以“州縣”為限,“鄉鎮”是“州縣\"的分區,如果“州縣\"以“山川”得名,就多加考證。
第三,“叢書\"與“文征\"并行。清人章學誠曾效仿《文選》《文苑》的體式別作“文征”,以“折衷文質\"[20],解決明清以來方志濫錄詩文的弊病。《畿輔叢書》搜集了畿輔地區兩千余載名賢遺籍并進行校讎編訂,匯聚為一編,不能匯成編的就編入《畿輔文征》,很好地解決了叢書整理篇幅過大的問題。王灝將“文征\"別自為書,同樣分類編次,與叢書相輔相成,使得燕趙地區的珍貴典籍得以保存和傳承。自古幽冀地區為人文薈萃之地,黃彭年在《畿輔叢書》所做序言中寫道,“由秦漢迄今,代有作者而高文鴻冊往往散佚不傳,其書或佚或存,而見于四庫總目者,固班班可考,四庫未收及出于乾嘉以后者又屢見,顧以時局艱難,士溺科舉,習尚日靡,古籍淪亡,非有人焉薈萃而刊布之,不惟前人述作漸至失傳,后有學者將何所資以見道\"[21]??娷鯇O稱贊《畿輔叢書》“實為有功先賢,嘉惠后學”“格既清朗,字少訛奪,與錢塘丁氏所刻武進掌故叢編,往哲遺書相口,北地更為罕見矣\"[22]。例如,該書僅收錄崔述等六家遺書就達59種,使得珍貴的北方學術文獻得以流傳后世。
3.2 鄉邦文獻的刊刻
王灝參與了《畿輔通志》的編纂。清代康熙、雍正年間畿輔地區先后兩次纂修了《畿輔通志》,然而兩次纂修在體裁方面均有不完備之處,“遇事考究,嘗患無征\"[23]。清同治九年,李鴻章被任命為直隸總督,上任第二年,即奏請朝廷重修《畿輔通志》。奏準,李鴻章在保定蓮池書院設局編纂并任總裁,以擅長史志編纂的黃彭年為總纂,召集“成學嗜古”的學士并廣征冊群籍。王灝作為畿輔地區具有代表性的藏書家、地方文獻學家,成為本志編寫的眾學士之一。王灝與張之洞為咸豐壬子同榜舉人,王灝決心投資編纂《畿輔叢書》,正是經過了張之洞的勸說?!独m修四庫全書提要》也指出,“是書所輯,即其搜輯者南皮張之洞、貴筑黃彭年,亦參預其事”18]。此外,吳摯甫、祁舊藻等也參與《畿輔叢書》的編輯,與王灝保有書信往來,到家討論編纂事宜[24]。李鴻章曾為王灝送上“畿南文獻”匾額,表示對其搜集整理鄉邦文獻的稱贊?!睹駠h志》中記載,“合肥相國李鴻章以畿南文獻榜其門\"[6]38?!剁茌o叢書》的匯編為《畿輔通志》提供了資料來源。清代盛行編纂叢書,“叢書最便學者,為其一部之中可賅群籍,搜殘存佚,為功尤巨欲多讀古書,非買叢書不可”[25]。此時期,藏書家專注于鄉邦文獻的研究與保存,產生了大量地方叢書類著作[2]?!剁茌o叢書》是光緒年間為配合編修《畿輔通志》而編纂的家刻本,共收著述173種,1530卷,64函,640冊[26]。此部叢書既是畿輔地區的重要文獻,又是延續地方叢書保存地方珍貴文獻的典范。在參編者史夢蘭給王灝的一通書信中,詳細考校裁定《春秋輯傳辨疑》的卷數,以便與《畿輔通志》所載保持一致[27],可見在《畿輔叢書》編纂過程中注重與《畿輔通志》的互證?!剁茌o通志》的編撰需要廣泛準確的資料作為補充,地方叢書正能派上用場。
《畿輔叢書》的刊刻有效保存了鄉邦先哲的文獻典籍。據《民國定縣志》記載,“以謂幽冀之邦,為人文淵藪,由秦漢迄今,代有作者,而高文鴻冊,往往散佚不傳慨然有畿輔叢書之刻。于是窮搜境以內二千余載名賢遺籍,博延方聞綴學之士,校讎編訂,匯為一編”[6]39。王灝擁有保存畿輔地區高文鴻冊的使命感、責任感和緊迫感,他聚集當時的優秀學士進行匯編,以保證鄉邦先賢的精神得到良好的傳承?!剁茌o叢書》在六種專輯中收錄了許多未經整理的畿輔先賢著作,既有家族性的《永年申氏遺書》、兩人共同撰寫的《顏李遺書》,還有個人獨撰的《孫夏峰先生遺書》《尹健余先生集》和《崔東壁遺書》。這些未受時人關注、未經整理的作品都是畿輔歷代先賢的嘉言懿行,存在較大的散亡風險。
4藏書家的精神特質及其文獻學思想
4.1圖書收集:廣搜博取派的典型代表
范鳳書在《私家藏書風景》中評價王灝藏書特色有三,“一是搜集畿輔鄉邦文獻最全面,總五百余種。
二是所集漢魏以來詩文集多達六百余種。三是群經注疏收藏亦多在六百種以上\"[5]。乾隆時期《四庫全書》的編纂激發了文人學者藏書、編纂叢書的熱情,私家叢書輯刊興盛一時。叢書出版一般分為追求版本仿刻的“宋元派”,注重圖書實用價值的“??迸伞?,廣收古今文獻的“博取派”,以及從前代各類文獻中尋章摘句、搜遺輯佚的\"輯佚溝沉派\"[2]?!睹駠h志》中記載王灝“嘗盛慕明汲古閣毛氏、清知不足閣之所為\"[6]38,在叢書輯刊上屬于廣搜博取一派。該派以鮑廷博輯刊的《知不足齋叢書》張海鵬輯刊的《學津討源》為代表,不過分注重書籍的版本和??眱r值,旨在保存文獻。從王灝著輯的《畿輔叢書》和《拓齋藏書目》的收書宗旨與實際收書情況可以看出,王灝圍繞畿輔地區選擇的典籍上至秦漢,下至近清,體現了收書的廣泛性。同時,王灝對廣泛傳世的典籍依稿本或抄本刊刻,對傳世較久的著作則注重可靠的文獻來源[2]。
4.2文字??保貉永m乾嘉學派的樸學傳統
王灝注重對藏書的???,延續了乾嘉學派的考據傳統。王灝并沒有成熟的校勘學理論著作,但是在《畿輔叢書》編寫、匯刻中召集大量學士進行考訂和??保顾邆淞素S富的??睂嵺`經驗。??笔前殡S他藏書、整理圖書而出現的活動,他采用了擇善本、記副本等科學的??狈椒?,《鄭學匯函》即為他在考訂鄭玄著作的基礎上形成的。《王灝家藏書目》中對藏書規模與校勘方法有較為詳細的論述,重視圖書的版本差異與完整性,保留精鈔副本以防佚失,展現其嚴謹的藏書管理與校勘策略。王灝詳盡標注藏書的標題、版本、校刻年月及異同等信息,對其中的善本特別珍藏,其余則有序存放。同時,王灝并非僅是埋首窮經、盲目“依古為真”,他也注重實學,講求文獻資料的來源可靠、論證的準確。此外,王灝認為科舉應試文章不能為世所用,因此,他投身于明體達用的實學,即把儒家的綱常名教和詩書典籍在實踐中應用,以大力匡救人民為自己的任務。
4.3目錄編撰:出于實用目的的圖書分類方式
私人藏書目錄以四部分類法進行分類,多是出于實用目的[13]。葉德輝在《藏書十約》中指出,“編列書籍,經為一類,史為一類,子為一類,集為一類,從書為一類,其余宋元舊刻、精校名抄別為一類。單本一二卷者,袖珍、巾箱長不及五寸,大本過尺許者,以別櫥度之”[28]。因《括齋藏書目》并未流傳下來,尚無有關其解題、序言等的記錄,更多只能從分類方法的角度對目錄的編纂展開研究。《四庫全書總目》是我國古典目錄的典型分類方式,以其完備和系統的分類體系深深影響了后代私人藏書目錄的編纂。在晚清四部分類法得到進一步完善的背景下,自然深刻地影響了王灝的圖書收集與目錄編纂,更是有助于其快速便捷地類分萬冊藏書。
4.4佚書匯刊:挽救時人學者空虛無用的學風
王灝可視為北方整理顏李學著作的發起人,在于他系統收集和整理了存在散佚風險的顏李著作。“顏李學派”是十七世紀在中國北方形成的一個重要的思想學派,創始人為清初的北方著名學者顏元與李堞[29]。此學派標幟“實學”,主張“實文、實行、實體、實用”,與清初官方提倡的宋明理學相對立,在社會上產生過相當大的影響。徐世昌點評王灝“無門戶之見,嘗謂自漢宋之學既分,后世學者或專執一說,篤守而不易,而宋學之末,又分為程朱陸王之學,入主出奴,互相庇詬,自博野顏習齋先生出,乃蔑棄一切,一返之躬行實踐,至縣李恕谷益昌言之,直欲躋之尼山之次,然揆諸往者,數家之說厥弊維均,惟實事求是可以救末流之弊,亦吾鄉豪杰之士也\"[10]495。王灝對顏李學派著作竭力搜討,精心編修,目的是挽救當時學者空虛無用的學風。綜合《畿輔從書初編》和《畿輔從書目錄》二書,王灝收集顏李學派著作共計二十種。王灝編纂的《顏李遺書》規模宏大且齊全,對顏李著作幾乎沒有刪改,保留了其學術思想的本來面貌,是近代以來對顏李文獻的第一次系統整理。此后,《顏李遺書》等經過王灝整理的顏李學派著作成為當時畿輔學者研究鄉賢學問的重要資料來源,也是民國年間徐世昌等人尊崇顏李學的文獻基礎[30]。
5 結語
藏書不僅是王灝的一大喜好,更是他不遺余力而付出的人生事業。他以較高的學識從事圖書的收藏與整理,踐行著傳播典籍、保護文化的歷史使命。王灝藏書的散佚、不傳的著述是燕趙地區藏書事業的一大遺憾。他對藏書事業的貢獻不僅體現在《括齋藏書目》的編纂,更在于他能舉一家之財、匯集博學之士、聘請高藝工匠進行《畿輔叢書》的收集和刊刻。任何一位藏書家都會有其歷史局限性,如王樹楠曾評價王灝“好談義理,不喜詞章考據之學”[31]。但也正是眾多畿輔有志之士對藏書事業的全力以赴,保障了中華學術、地方文脈的傳承與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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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劉旭青,男,博士,校聘教授。研究方向:目錄學、地方文獻學。
陰文晴,女,2023級文獻學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目錄學、地方文獻學。
鮑棟,男,2023級文獻學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目錄學、地方文獻學。
(收稿日期:2024-12-01責任編輯:馬玉娟)
Research on Wang Hao's Book Collection Practice and Philosophic Thought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s Jifu Region
Liu Xuqing Yin Wenqing Bao Dong
Abstract:The Jifu region was home to numerous book collectors,among whom Wang Hao of Dingzhou was a prominent figure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Through historical facts,this study conducts an in-depth analysis from the perspectives of Wang Hao's biography,book collection and catalog,and the organization and publication of rural literature,exploring his spiritual traits as a book collector and his philological thoughts, highlighting out his achievements and ideological tendencies in book collection, textual collation, catalog compilation, and collection of lost books.
Keywords: Wang Hao; Jifu Series ; Book Collection Ideology; Book Collection Pract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