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臺互補企業高管注意力外部焦點對突破性創新的影響機制

中圖分類號：F272.91；F273.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5097（2025）03-0035-13

The Impact Mechanism of External Focus of Executive Attention in Platform ComplementaryEnterprisesonBreakthroughInnovation

LI ，FANGYuanyu2

（1.Schoolof Business Administration，Dongbei UniversityofFinance andEconomics，Dalian116O25，China; 2.School ofLabor and Human Resources，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Beijing 1Oo872，China）

Abstract：This essy developsa theoretical model grounded intheatention-based view to elucidate how complementary enterprises canachieve breakthrough inovation，byinvestigatingtheimpactof theexternal focusof executiveaention andabsorptivecapacityonsuch innovation，whilealsoexamining thecontingent efectsofabsorptivecapacityand platformsynergyontherelationshipbetween externalfocusand breakthrough innovation.Research findings：therelationship between theexternal focus of executive atentionand breakthrough inovation in platform complementary enterprises manifests as an \"inverted U-shaped\" curve; wherein a complementary enterprise's absorptivecapacity positivelycorrelates with itspropensityforbreakthrough innovation;whilebothabsorptivecapacityandplatformsynergyserveas moderating factors withinthis \"inverted U-shaped\"relationship.Theresearch findings ofervaluableinsightsandreferences for executives incomplementaryenterprisesonthestrategicallocationofattentiontofosterbreakthrough innovation，aswell as for enhancing platform governance.

Key words：attention-based view; external focus; absorptive capacity; platform synergy; breakthrough innovation

一、引言

在平臺生態系統內，平臺所有者通過設計平臺治理策略能夠引導和刺激互補者轉向其創新薄弱處開展創新活動，實現超越平臺企業自身及其供應鏈能力的創新效果[1]。Inoue[2通過對平臺生態系統中雙元創新平衡的研究發現，隨著平臺開放性和獨特性的增加，互補企業更傾向于創造突破性創新產品，并認為突破性創新是平臺生態系統擴張的關鍵。平臺互補企業是指平臺生態系統內核心企業的上下游企業，該類研究強調了互補企業可能引起的突破性創新及其對提升平臺生態系統競爭力的重要性，但卻并非將互補企業作為平臺上的共創主體加以看待，而更多將其置于平臺所有者治理對象的角色中[3-4]。這類研究忽視了平臺互補企業在突破性創新實現過程中的主觀能動性，也就難以更為全面客觀地認識由平臺互補企業引發的突破性創新及其實現機制。

相當一部分有關突破性創新的研究聚焦于高管認知發揮的關鍵作用。作為企業戰略決策者，高管對創新環境的關注度、敏銳度和認知態度將是左右企業創新實施與推進的關鍵因素[5]。在平臺生態系統內，創新資源內外流動具有共享性、互補性和合法性的特點，平臺生態系統提供的創新條件和底層基礎技術支持參與者開展可能的探索性創新活動[，以數字資源為代表的創新資源更是為參與者打開突破性創新的機會之窗，導致高管注意力更多被新穎的外部信息所吸引，進而將注意力配置于外部焦點。誠然，互補企業可以進行漸進性創新，但漸進性創新以維持現有產品競爭能力為主，容易使其陷入創新困境，此外也無法抵擋其他參與者尤其是核心企業對于主流市場的占領。然而，突破性創新是發端于非主流市場并對現有主流市場產生破壞的創新，它可以通過破壞價值網絡與產業規則為企業帶來新的競爭優勢。因此，對于平臺互補企業而言，由于更容易接觸非主流市場上的各類產品創新嘗試，能否從外部環境中挖掘出可能引起突破性創新的機會，就成了平臺互補企業實現自身生態價值的一個重要標志。例如Wilden等[8在對高管選擇突破性創新項目中的注意力配置研究發現，高級管理者對外部知識資源的關注促進了突破性創新。顯然，該類研究為考察平臺互補企業的突破性創新提供了有益啟示，但在互補企業高管注意力的視角下開展研究，尚需解決至少以下三方面問題：

第一，通過人口統計學特征來揭示高管決策作用機理的準確性有待考量?，F有文獻多從高階梯隊理論視角出發，探討諸如職業背景、學歷背景等人口統計學特征如何驅動企業實施創新[9]。已有研究表明，基于高層梯隊理論的人口統計學特征并不能真正揭示高管心理認知對創新決策的影響機制[10]，具有相同背景的高管面對相同問題時也會因為注意力傾向和關注程度等心理差異而選擇不同的決策，其準確性有待考量。

第二，高管注意力的外部焦點對突破性創新影響的作用機理仍有待進一步明晰和完善。在企業創新層面上，注意力配置的影響引發學者討論，大部分觀點認為外部焦點有利于企業創新，尤其是突破性創新的實現更需要對外部環境投入持久且集中的注意力[11-12]。但一些觀點指出，由于注意力的有限性，過于關注某焦點可能存在資源爭奪現象而導致管理者錯失寶貴的創新機會[13]，因此創新需要靈活和分散的注意力配置[14]。注意力配置能夠為企業提供連接管理者認知和外部環境的“橋梁”，但高管注意力的外部焦點對突破性創新的影響可能存在“雙刃劍\"效應。

第三，缺乏平臺生態系統情境下高管注意力與突破性創新關系權變因素探討。以往研究多探討高管注意力對企業決策和行為的直接影響[15]，卻極少考慮這一過程是否受企業內外部情境因素的影響。注意力基礎觀認為，企業戰略選擇和行為是決策者注意力在組織結構和環境背景下分配的結果[16]，只有將注意力基礎觀與現有關于組織內部能力、外部環境的觀點相結合才能更好地解釋組織行為和決策過程[17]，關于高管注意力對創新影響的爭議可能是未充分考慮企業內外部情境因素。已有研究表明突破性創新利用外部知識的程度還取決于情境條件[18]，考慮到企業自身知識吸收能力以及平臺生態系統為互補企業提供可利用資源程度的差異，本文將探討吸收能力和平臺協同性在高管外部注意力焦點與突破性創新之間發揮了何種作用。

綜上，本文以平臺互補企業為研究對象，基于注意力基礎觀探索平臺互補企業突破性創新的內在生成機制，分別揭示高管注意力的外部焦點、知識吸收能力對互補企業突破性創新的影響，并將知識吸收能力以及平臺協同性作為權變因素納入高管注意力配置對互補企業突破性創新的作用路徑中，為平臺互補企業實現突破性創新以及平臺治理提供有益啟示。

二、理論基礎與研究假設

（一）注意力基礎觀

根據注意力基礎觀，注意力焦點是指高層管理者對特定領域決策信息的關注程度[19]。本文遵循Yadav等[20]的研究，認為外部焦點是高管對企業外部環境（包括外部對象和事務）所付出的關注度。注意力的相關研究認為，高管個體之間的注意力傾向和能力存在較大的差異，并且在空間上對內外部焦點的選擇和關注度具有自主選擇權。因此，高管在外部焦點上的關注度差異將影響其認知，進而影響企業戰略行動的制定和實施。

突破性創新是打破原有技術軌跡，形成全新功能和性能且能實現商業化的新產品或服務的創新[21]，是在新的技術軌道上發展的創新;漸進性創新是基于原有技術軌跡，在已有資源和知識基礎上對原有產品或技術的深化和再挖掘，是一種改良式創新行為。相比漸進性創新，突破性創新沒有一定的技術軌跡可以遵循。由此，部分學者認為突破性創新具有偶然性22，該觀點所隱含的假設是突破性創新是企業無意識的隨機行為，并把突破性創新歸因于運氣和天賦。然而，這一觀點卻忽視了高管在創新過程中發揮的決策作用。注意力基礎觀認為，企業決策者的注意力配置影響著企業的戰略選擇和行為，高管將注意力和精力配置于環境信息中，對環境進行掃描、解釋和判斷，從海量信息中聚焦關鍵問題，制定相應的戰略決策[23]。因此，高管注意力是創新的核心，它決定了高管如何識別和利用機會[24]。當高管將注意力配置于外部焦點時，通過對外部環境信息進行感知、掃描和解釋后，聚焦關鍵議題和答案，并集現有資源去推進計劃和方案。因此，高管注意力對突破性創新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它不僅能為企業帶來有價值的知識和信息等“顯形”益處，還有企業上下齊心攻克難題所帶來的“隱形”益處。從高管注意力視角出發，本文認為突破性創新不完全具有偶然性，更是高管“有意識\"引導注意力配置和組織上下共同努力的結果。

（二）研究假設

1.外部焦點與突破性創新

不同于漸進性創新是基于現狀的穩定性創新，突破性創新具有高度的不確定性和風險性，需要高管投入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尤其強調高管對行業技術變化、消費者需求變化的準確預測和把握，這一過程與高管對外部環境的關注密切相關。然而，外部注意力焦點對企業創新機會識別和外部資源獲取可能有著復雜的影響，并非簡單意義上的促進或抑制關系，本文認為高管注意力的外部焦點與互補企業突破性創新呈現出“倒U\"型關系。

具體而言，在適度的外部注意力配置下，外部焦點有利于互補企業突破性創新。首先，已有研究發現高管關注焦點會被認定為組織事項的優先級[10]。高管對某個事項的高度聚焦將引發組織對該事項的更多關注和參與[24]。當高管將注意力配置于外部時，對外部信息進行全面且深人的識別、分析將會成為組織的最高優先事項[8]。這不僅有助于企業有效地跟蹤行業變化，及時做好資源和技術準備；還有利于企業充分挖掘出能夠與其內部知識進行重組的關鍵異質性知識，進而促進企業突破性創新的成功[25]。其次，高管更多的注意力配置意味著在該項議題的解決方案上可以獲取更多的組織資源支持，例如資金投人。相比一般的創新，突破性創新周期長，在創新過程中需要更多的資源投入，項目推進過程中任何一個階段都可能面臨中止。因此，突破性創新需要高管的關注以及資金、人才等創新資源予以支持，方能跨越技術創新的“死亡之谷”。最后，高管注意力是員工注意力的方向標。研究發現，高管通過溝通的方式向員工傳遞信息和塑造員工注意力[2，通過建立共識引發整個組織的關注。一方面，構建共同的注意力使管理者和員工共同參與并制定特定的創新活動，進而提高突破性創新成功率；另一方面，注意力的一致性能夠緩解員工在顛覆性技術創新過程中的\"失敗恐懼感\"和緊張情緒[27]，促使員工勇于提出創新想法并實踐，有利于為突破性創新營造組織創新氛圍。

然而，高管過度關注外部焦點會使高管陷入思維慣性和“認知鎖定”，從而不利于互補企業突破性創新。首先，受到一定時間內注意力總量的限制，過度關注外部可能會超出高管的信息處理能力和認知范圍，在認知壓力下思維慣性發揮主要作用，即高管傾向于縮小注意力范圍并將注意力投入自已熟悉的領域，這不僅會造成同類信息的冗余，還會適得其反地使高管陷人“認知鎖定\"和“注意力陷阱”[15]。其次，在高管注意力的引導下，員工同樣會過度關注外部焦點，進而造成信息超載、認知疲勞和身心焦慮，容易誘發知識創造類員工的“非我所創綜合征”，對外部知識來源產生排斥心理[28]。最后，由于注意力的有限性，對外部焦點的過度關注會爭奪高管在其他焦點上的注意力以及其他企業資源，這會使高管錯失突破性創新機會。例如，Wang等[29]指出高管對外部資源獲取的過度關注往往會忽視對企業內部資源的利用，從而減少企業內部研發的資金投入，然而突破性創新的成功離不開企業對自身知識的充分利用和持續深耕。綜上，高管注意力的外部焦點與互補企業突破性創新呈現出先增后減的“倒U”型關系。

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設1。

H1：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境下，高管注意力的外部焦點與互補企業突破性創新為“倒U\"型關系。

2.吸收能力與突破性創新

作為企業動態能力的重要組成部分，知識吸收能力是指企業獲取和消化潛在有價值的外部知識，在與內部知識整合后產生新知識并應用于商業化的能力[30]。簡言之，知識吸收能力是企業對外部知識的獲取、消化、轉化和應用能力[31]。知識吸收能力是企業將知識轉化為創新能力的重要因素，有研究表明吸收能力對于企業利用外部知識產生突破性創新至關重要[18]

首先，吸收能力越強的企業越能在高速變化的外部環境中獲取新知識，拓展企業現有知識庫的廣度和深度[32]，降低對內部知識和技術過度依賴的風險，增強企業的靈活性和應變能力，抓住技術變革的機會，進而在市場競爭中占據優勢[25]。其次，相比漸進性創新，突破性創新需要與外部資源深度接觸，以產生新的知識。由于外部知識來源的多樣性和復雜性，企業獲取的外部知識與其內部知識之間的連接性較差[33]，吸收能力強的企業能夠更高效地管理外部知識，發現不同信息流之間的關聯性，將外部知識內化并重組以形成滿足于企業突破性創新需求的知識體系。最后，吸收能力較強的企業更有可能在對外部知識進行轉化的過程中發現知識元素相互融合的契機，為知識商業化帶來全新的視角[33]。

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設2。

H2：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境下，吸收能力正向影響互補企業突破性創新?；パa企業知識吸收能力越強，越有利于互補企業突破性創新。

3.吸收能力的調節作用

注意力基礎觀認為，要了解組織的決策行為不能只關注高管如何配置注意力，還要洞悉高管所處的組織情境。對于企業而言，盡管高管的注意力配置屬于個人行為，但企業能力和外部環境的變化都會影響管理者的決策行為，所以說，基于注意力情境化原則，管理者在制定和實施突破性創新決策時需要將組織內外部情境因素考慮在內[34]。高管在決策過程中通常需要在多種解決方案上進行選擇，而企業所擁有的能力和資源對于解決方案的實施形成了一定的制約作用，因為企業現有能力和可利用資源迫使高管直接或間接排除不被目前能力和資源所支持的解決方案，最終只能聚焦于可以實現的少數方案[35]。因此，能力和資源等現實情境是影響注意力轉化為創新產出的潛在因素。

吸收能力是推進企業決策實施的必要內在情境因素，高管注意力的外部焦點會促使企業對外部知識和信息進行全面且深入的搜索以識別出關鍵的創新機會，然而這些機會最終并不一定能形成突破性創新，因為發現機會不等于能夠利用機會，尤其是高度新穎的知識可能導致企業無法對其進行編碼和解釋，在付出時間和精力后卻無法將其整合進入企業知識庫，這對問題的解決是無效的。因此，高管注意力的外部焦點對突破性創新的影響還依賴于企業自身吸收新知識的能力。研究表明，吸收能力有利于吸收外部知識而對突破性創新具有正向影響[33]，但Chang等[36]發現當具有較高吸收能力的企業過多使用外部知識來源時，可能會失去處理外部知識的效率優勢，反而降低企業突破性創新績效?？梢姡漳芰ν黄菩詣撔碌挠绊戇€存在爭議。因此，本文認為有必要將吸收能力作為調節變量探討其在高管外部焦點與突破性創新“倒U”型關系中的作用。

具體而言，高管過度的外部注意力焦點使大量外部信息和知識流入企業內部，增加企業認知負擔，但對于吸收能力強的互補企業來說，能夠規避這種潛在的消極影響，甚至進一步將這些知識應用于創新活動當中。首先，吸收能力能夠有效地將外部知識內化并與內部知識相結合，即是說，當企業吸收能力較高時，企業更容易將高管關注的知識和信息轉化為實際創新成果。其次，研究表明具有高知識吸收能力的企業更有實力挖掘由外部關注對象如平臺企業、其他互補企業等利益相關者所提供的技術機會，因而更能從市場變化中識別出創新機會。最后，吸收能力較強的企業對外部信息更具包容性和更易接受，因此能夠有效緩解員工“非我所創綜合征\"的內部壓力[13]。相反，當企業知識吸收能力處于較低水平時，即使高管對外部給予高度的關注，但缺乏對外部知識進行消化吸收能力，突破性創新也終將是“紙上談兵”，無法落實，進而企業及其管理者也不愿意再持續花費有限的時間和精力關注于此。因此，在知識吸收能力較弱的互補企業中，外部焦點與突破性創新的“倒U”型關系更加顯著；而在吸收能力較強的企業中，這種“倒U\"型關系很有可能得到弱化，甚至呈現出正相關關系。

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設3。

H3：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境下，吸收能力對外部焦點與互補企業突破性創新的“倒U”型關系具有調節作用。具體而言，當互補企業吸收能力在較高水平下，外部焦點對突破性創新的“倒U\"型影響會受到弱化。

4.平臺協同性的調節作用

平臺協同性是指互補企業能夠利用平臺生態系統中其他成員互補資源的程度[3]，同時協同性也反映了互補企業與其他參與者間的競合關系，具體包括平臺互補企業與平臺主企業的協同性，以及平臺互補企業與平臺其他互補企業的協同性。平臺互補企業可以通過利用其他參與者的資源來實現自己的資源重組、配置，也就是說不同平臺生態系統參與者所掌握的資源可以通過平臺協同的方式進行獲取、重組和配置。研究發現，平臺協同性在平臺生態系統成員獲取有關價值創造重要資源的過程中發揮關鍵作用[38]，是反映互補企業獲取外部可利用資源能力和平臺環境的重要概念。區別于一般企業，平臺互補企業作為平臺生態系統中的一員，平臺生態系統中可利用的豐富異質性資源能給高管帶來更多可實施的備選計劃和方案，為創新問題的解決提供更多選擇，進而提高突破性創新的成功率。因此，基于注意力情境原則，平臺協同性是影響高管外部焦點與突破性創新“倒U”型關系的重要外部情境因素。

高平臺協同性意味著互補企業處于一個異質性資源豐富且協同的平臺環境，它與平臺企業以及其他生態參與者在知識、技術等創新資源方面有著良好的耦合互動。相比一般的創新，突破性創新對外部環境要求更加嚴苛，網絡和生態系統不發達也將成為互補企業實現突破性創新的外部障礙。在高協同的平臺環境下，生態成員間的交流有利于打破互補企業對自身知識、資源或能力形成的固有認知、觀念和慣例[39，提高對外部因素的感知能力和敏銳度，實現同類資源共享效應和異質資源互補效應的最大化，從而緩解由于高管和企業過度關注外部焦點而形成的“認知鎖定\"或忽視有價值外部信息的機會成本[40]。具體而言，在與平臺所有者的協同方面，平臺所有者傾向于向互補企業提供如數字技術和數據資源等具有戰略意義的重要資源以提高平臺生態系統的吸引力和最大化價值創造。平臺所有者的數字賦能，一方面有利于打破跨領域、跨行業的信息和知識壁壘，另一方面幫助互補企業分析消費者數據，抓住市場需求變化進而指導互補企業突破性創新。在與其他參與者的協同方面，基于協同性較高的平臺環境下，企業間交流和學習的機會較多，平臺企業會投入大量資源以促進生態系統成員之間的互動[41]，如蘋果、華為等平臺企業致力于舉辦開發者大會，并邀請合作伙伴進行交流。因此，其他生態參與者通過向互補企業提供專業問題的具體解決方案，彌補高管由于過度關注而可能忽視的方案。相反，在低協同的平臺環境下，突破性創新很有可能僅是“閉門造車”而迫使創新項目終止。因此，對于平臺協同性較差的互補企業，外部焦點與突破性創新的“倒U\"型關系更加顯著；而對于平臺協同性較好的互補企業，這種“倒U\"型關系很有可能得到弱化，甚至呈現出正相關關系。

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設4。

H4：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境下，平臺協同性對外部焦點與互補企業突破性創新之間的“倒U\"型關系具有調節作用。具體而言，當平臺協同性在較高水平下，外部焦點對突破性創新的“倒U\"型影響會受到弱化。

基于上述理論分析和假設推演，本文構建研究模型如圖1所示。

三、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擇和數據收集

本研究采用問卷調查數據進行假設檢驗，樣本企業選擇位于產業平臺生態系統中的制造業企業，產業平臺生態系統是核心企業依托平臺賦能產業鏈上下游企業，形成以實現產業鏈協同和價值共創為目的的多主體競合的價值生態系統。例如，由海爾卡奧斯平臺、三一重工根云平臺、奇瑞海行云平臺賦能上下游企業所形成的平臺生態系統。之所以選擇產業平臺生態系統中的制造業企業，一方面是因為在互聯網和數字技術的發展背景下，越來越多的鏈主企業賦能產業鏈上下游企業，形成以自身為核心的平臺生態系統。產業鏈上下游企業之間的合作創新是解決關鍵核心技術“卡脖子”的基本路徑，也是我國產業邁向全球產業鏈高端的必然選擇。然而，隨著中國經濟由高速增長轉向高質量增長，依靠嵌人和承接全球價值鏈分工的思路已無法應對資源環境約束、勞動力成本上漲等多重壓力。在新一代信息技術的支持下，鏈主企業試圖開展數字化轉型活動，搭建數字平臺并賦能產業鏈上下游企業，構建跨產業和地理邊界的生態圈。2023年7月12日國家發改委明確表示，平臺企業有技術、流量、數據優勢，能夠吸引上下游企業加入生態系統，促進傳統產業高端智能化發展1。另一方面，制造業企業技術創新活動較為密集[42]?？紤]到高管注意力對企業創新影響的滯后性以及對調研問題的了解程度，本調研對象為互補企業的高層管理人員，并選取在該企業具有至少兩年工作經驗的高管填寫問卷。問卷制作通過問卷星形成電子鏈接，采用線上發放的形式，并且問卷發放和回收依托管理咨詢公司和作者所在研究團隊的社會網絡資源。

本研究的調查對象覆蓋全國多個地區，主要包括遼寧、浙江、江西、上海、四川等省份，其原因是取自東北、西南、中部等廣泛地區的樣本數據能夠減少區域經濟、社會、文化等差異帶來的系統性偏差。

為了獲得檢驗假設的樣本，借鑒Hurni等[43]的研究，詢問企業是否屬于平臺生態系統，排除不屬于平臺生態系統中的企業，因為這些企業不依賴于平臺生態系統其他成員的互補性資源[37]。本研究最終共發放360份問卷，且每家企業僅發放一份問卷。在收回所有問卷后，剔除不屬于平臺生態系統的企業以及高管在該企業不足兩年工作經驗的問卷，最終得到232份有效企業問卷，問卷有效回收率約為 6 4 . 5 % 。樣本企業的基本情況見表1所列。

（二）變量測量

本研究所采用的自變量、因變量和調節變量均來源于國內外文獻的成熟量表，變量的測量指標采用李克特5點量表來衡量。

（1）外部焦點。采用Zheng等[]的量表，通過測量高管對外部利益相關者的需求及購買力變化、行業變化、外部環境變化情況的關注程度來衡量高管外部焦點，共包含4個題項。

（2）吸收能力。采用張秀娥和張坤[44]的量表，包含“員工能夠記錄和存儲新知識以供將來參考”等8個題項。

（3）平臺協同性。采用 Wu 等[7的量表，包含“平臺所有者提供的培訓服務質量\"等7個題項。

（4）突破性創新。采用Zhou和 的量表，包含“我們的創新是在根本上對以前技術的重大改進\"等3個題項。

（5）控制變量。為控制相關影響因素，本研究從企業和高管特征兩個方面選取控制變量。在企業層面選取企業成立年限、企業規模和所屬行業；在高管特征層面選取高管年齡、教育水平、職能背景。其中，企業成立年限為2023減去企業創立年份的值，“1\"代表“5年及以下”，“5\"代表“20年以上”；企業規模采用企業員工數進行測量，“1\"代表“100人及以下”，“5\"代表“1000人以上”；所屬行業為虛擬變量，其中高新技術行業賦值為1，非高新技術行業賦值為0；高管年齡劃分為3類，“1\"代表“40歲及以下”，“3\"代表“50歲以上”；高管教育水平劃分為3類，“1\"代表“?？萍耙韵隆?，“3\"代表“碩士及以上”；職能背景借鑒王雪莉等[46]的研究，“1\"代表“產出型”，“3”代表“外圍型”。

（三）共同方法偏差檢驗

本研究運用Harman單因素檢驗法對所收集數據的共同方法偏差予以驗證。Harman單因素檢驗結果顯示，特征根大于1的因子共有4個，其中第一個因子的解釋變異量為 3 5 . 6 9 % ，低于 4 0 % 的臨界值，處于可接受范圍之內，由此表明不存在明顯的共同方法偏差，可排除其對后續變量關系分析所造成的影響。

（四）信度和效度檢驗

本研究采用探索式因子分析和驗證性因子分析對信度、效度進行驗證。由表2可知，外部焦點的量表Cronbach's α 值為0.862，吸收能力的量表Cronbach's α 值為0.925，平臺協同性的量表Cronbach's α 值為0.924，突破性創新的量表Cronbach'sα值為0.921。上述所有變量的 α 系數均超過0.8，說明內部一致性良好。另外，所有變量的CR值均超過0.8，高于門檻值0.6。因此，本研究的測量量表具有較好的信度。

在效度驗證方面，本研究通過探索式因子分析校驗了KMO值和Bartlett球形檢驗，其中KMO值均大于0.7，Bartlett球形檢驗顯著性水平 0 . 0 0 0 。同時，針對內容效度，本研究所采用量表均為國內外相關領域應用廣泛的成熟量表，各變量量表具備良好的內容效度。針對聚合效度，各變量維度下各個題項所對應的標準化因子載荷均高于0.6且達到了顯著性水平（ Plt;0 . 0 0 1 ），CR值均超過0.8，AVE均超過0.5，表明聚合效度良好；針對區分效度，表3對角線數值為各變量的AVE平方根，均大于其同行同列的相關系數，代表區分效度較好。為了進一步驗證量表的區分效度，本文運用AMOS軟件對變量進行驗證性因子分析，研究結果顯示，四因子模型的擬合度 0.939，RMSEA = 0 . 0 6 6 ）明顯優于三因子模型、二因子模型以及單因子模型。由此，本研究量表的區分效度良好。

四、數據分析和假設檢驗

（一）變量的描述性統計與相關性分析

變量的均值、標準差和相關系數見表3所列。由表3可知，各變量之間存在一定的相關性，所有的相關系數均在0.6以下，并且所有變量的方差膨脹因子（VIF）均小于3（見表4），遠小于VIF臨界值10，說明多重共線性對研究結果的影響可以忽略。

（二）假設檢驗

本文采用IBMSPSS27.0對模型進行分層回歸分析，為了進一步避免潛在的多重共線性問題，進行正式分析前將自變量和調節變量進行中心化處理。如表4所列，本文具體分析步驟如下：模型1將本文所選取的各控制變量納入回歸模型；模型2則在控制變量的基礎上增加了自變量外部焦點對互補企業突破性創新的影響；模型3則加入自變量外部焦點的平方項；模型4和模型5則分別加入調節變量吸收能力及其交互項；模型6和模型7則分別加人調節變量平臺協同性及其交互項。

（1）外部焦點與突破性創新關系檢驗。表4的回歸結果顯示，模型1中的高管職能背景 （ β = - 0 . 1 8 8 ， plt;0 . 0 5 ） 企業成立年限 （ β=0 . 1 3 1 ， plt;0 . 0 1 ） 企業所在行業 （ β = 0 . 1 4 4 ， plt;0 . 1 ） 對突破性創新存在顯著影響。模型2表明，外部焦點對突破性創新有顯著的正向影響 （ β = 0 . 4 0 2 ， plt;0 . 0 0 1 ） ；然而，模型3進一步顯示，外部焦點的平方項與互補企業突破性創新呈現顯著負相關關系 （ β = - 0 . 1 6 0 ， p lt; 0 . 0 5 ） 。相較于模型2來說，模型3的變化更加顯著（ 0 . 0 2 2 ， plt;0 . 0 0 1 ），這說明模型3能更好地反映外部焦點與突破性創新之間的關系?？梢哉J為，高管注意力的外部焦點與互補企業突破性創新之間呈現“倒U\"型關系，由此，本文H1成立。

為了進一步確定“倒U\"型關系，根據Haans[47]的建議，本文根據以下三個步驟檢驗主效應的“倒U\"型關系：第一，外部焦點平方的系數顯著為負（ β = - 0 . 1 6 0 ， p lt; 0 . 0 5 ） ；第二，在自變量取值范圍內，斜率的兩端取值相反，即當自變量取最低值時斜率顯著為正，當自變量取最高值時斜率顯著為負。假設外部焦點 X 與突破性創新Y的回歸方程為 為常數， 為自變量 X 的一次項系數， 為自變量 X 的二次項系數，下同），則斜率 ，由表4的模型3可知， 曲線斜率 K = 0 . 3 4 1 - 0 . 3 2 0 X 。自變量 X 經標準化處理后分布在-2.40到1.56之間，當 X 取最小值-2.40時，K=1 . 1 0 9 顯著為正；當 X 取最大值1.56時， K=-0 . 1 5 8 顯著為負。第三，“倒U\"型曲線的拐點 需要在 X 的取值范圍內，經過計算， 的值為1.065，在-2.40到1.56之間。因此，外部焦點與突破性創新之間存在“倒U\"型關系，H1得到進一步驗證。

（2）吸收能力與突破性創新關系檢驗。模型4表明，知識吸收能力與互補企業突破性創新之間存在顯著的正相關關系 （ β=0 . 4 4 1 ， plt;0 . 0 0 1 ） ，由此，本文H2成立。

（3）吸收能力的調節效應檢驗。模型5結果表明，吸收能力 × 外部焦點的平方對突破性創新有顯著的正向影響 （ β = 0 . 1 7 2 ， plt;0 . 0 5 ） 。此時，相較于模型 變化是顯著的 ，由此，本文H3成立。此外，為更清晰地展示吸收能力對外部焦點與突破性創新之間的“倒U\"型調節效應，分別以高于和低于均值一個標準差繪制吸收能力的調節作用圖，如圖2所示。

進一步地，根據林偉鵬和馮保藝48的建議，本研究使用Mplus8.3軟件驗證調節變量分別取高值（高于均值一個標準差）和低值（低于均值一個標準差）時，外部焦點與突破性創新的關系是如何受吸收能力的影響的。根據方程 （Z為調節變量， 為調節變量的系數， 為自變量 X 的一次項交互系數， 為自變量 X 的二次項相互系數）中曲率項和斜率項的顯著性水平來判斷，其中曲率項Curvature ，斜率項Slope= 。當曲率項顯著時， X 和Y之間一定存在“U”型關系；當斜率項顯著、曲率項不顯著時，那么 X 和Y存在線性關系。驗證結果發現，當吸收能力取高值時，曲率項不顯著（CurvaH=-0.148， pgt; 0.05），而斜率項顯著 ，說明對于吸收能力強的互補企業，外部焦點與突破性創新呈現正相關關系；當吸收能力取低值時，曲率項和斜率項均顯著（CurvaL=-0.475， plt;0 . 0 0 1 SlopeL plt;0 . 0 0 1 ），說明對于吸收能力弱的互補企業，外部焦點與突破性創新呈現\"倒U\"型關系。由此，進一步驗證H3。

（4）平臺協同性的調節效應檢驗。模型7結果表明，平臺協同性 × 外部焦點的平方項對突破性創新有顯著的正向影響 （ β = 0 . 1 5 8 ， plt;0 . 0 5 ） 。此時，相較于模型 變化是顯著的 ），由此，本文H4成立。同理，從平臺協同性的調節作用圖（見圖3）可以看出，相對于較高水平的平臺協同性而言，在平臺協同性較低時外部焦點與突破性創新的“倒U”型關系更為顯著，從而再次驗證了H4。

進一步地，同樣根據林偉鵬和馮保藝[48]的建議，以驗證外部焦點與突破性創新的關系是如何受平臺協同性的影響的。驗證結果發現，當平臺協同性取高值時，曲率項不顯著（Cu pgt; 0.05），而斜率項顯著 （ S l o p e H = 0 . 4 5 6 ，plt;0 . 0 0 1 ） ，說明對于平臺協同性好的互補企業，外部焦點與突破性創新呈現正相關關系；當平臺協同性取低值時，曲率項和斜率項均顯著（ SlopeL plt;0 . 0 0 1 ）），說明對于平臺協同性差的互補企業，外部焦點與突破性創新呈現“倒U\"型關系。由此，進一步驗證H4。

五、結論與啟示

（一）研究結論

本研究采用我國不同地區232個互補企業的樣本，基于注意力基礎觀探討高管注意力的外部焦點如何影響互補企業突破性創新，從微觀心理視角解釋高管認知對突破性創新的影響機理，并探索吸收能力對突破性創新的直接影響，并結合注意力情境原則，考察企業內外部情境因素在企業高管外部注意力與突破性創新關系過程中的調節作用，最終通過實證研究得出以下結論：

第一，本研究驗證了高管注意力的外部焦點與互補企業突破性創新為“倒U\"型關系。以往研究關注高管認知對突破性創新的影響，但多數僅從高管的客觀特征表征其心理認知。盡管少量研究開始探索高管注意力對創新的影響，但學術界并沒有形成統一的觀點，一般認為外部焦點有利于企業創新，也有觀點基于有限理性假設認為注意力過度配置不利于創新。而本文的研究結果突破了以往線性框架，更深刻地描繪了高管注意力與創新之間的復雜關系，即互補企業突破性創新隨著高管外部注意力配置的遞增呈現出先增后減的“倒U”型關系。具體而言，高管外部注意力配置對互補企業突破性創新有重要作用，然而這一作用存在一定的區間效應，根據本文結果，高管外部注意力配置在一定范圍內能使注意力作用達到最大化。當高管對外部配置較低的注意力時，企業無法對外部信息和知識進行深層次的識別、理解和剖析，進而會使企業錯失創新機會。在平臺生態系統中，各類知識、信息相互流通，這些不熟悉、新穎的信息往往容易抓取高管注意力，然而當高管過度關注外部時，一方面過度聚焦某一問題和方案往往會使企業忽略其他可能的創新機會，另一方面也會與內部研發進行注意力和其他資源的爭奪，企業更易將資金等資源投入對外部資源的獲取，忽視對內部研發的關注，而傾向依賴外部資源獲取往往不利于企業創新能力的提升，容易面臨技術被“卡脖子\"的窘境?？傊?，該研究結論打破了以往研究的一般觀念，其基于非線性的研究結果回答了注意力配置在創新領域中的爭議。

第二，本研究驗證了知識吸收能力對于企業突破性創新具有積極的促進作用，這與以往吸收能力的主流研究結論較為一致。吸收能力代表了企業獲取、消化、轉化和應用外部知識的能力，這意味著互補企業知識吸收能力越強，越能將外部新知識內化為自身的知識，越能在高速變化的環境中獲取可用知識，擴大企業知識庫的廣度和深度，增強應變能力和靈活性，從而增加突破性創新的可能性。此外，吸收能力強的企業更能在豐富而復雜的外部知識中識別出與內部知識相連接的創新機遇。

第三，本研究驗證了吸收能力在外部焦點與突破性創新“倒U”型關系中的調節作用。以往研究重點表明了吸收能力對突破性創新的直接效應，而本研究結論支撐了Flor等1的觀點，即吸收能力同樣也是影響企業突破性創新的重要情境變量。更重要的是，本研究發現吸收能力呈現出非對稱的調節作用，在吸收能力弱時，外部焦點與突破性創新的“倒U”型關系會更加顯著；反之，在吸收能力強的情境下，高管過度配置外部注意力對突破性創新的不利影響能夠被有效緩解，并且外部焦點與突破性創新呈現出正相關關系。這是因為高管對外部事物的過度關注會使大量外部信息和知識流入企業內部，從而增加企業認知負擔。然而，互補企業吸收能力越強越能夠吸收和利用這些外部知識，對外部知識也更加具有包容度，進而減輕過度關注而帶來的消極影響。

第四，本研究驗證了平臺協同性在外部焦點與突破性創新“倒U”型關系中的調節作用。研究發現，平臺協同性越差的互補企業，外部焦點與突破性創新的“倒U\"型關系越顯著；反之，平臺協同性越好，外部焦點與互補企業突破性創新的“倒U”型關系不僅會受到顯著的弱化，還呈現出正相關關系。這是因為高管和企業過度關注外部焦點可能會形成“認知鎖定”，而忽視其他有價值的信息。在高協同的平臺環境下，生態成員間的交流合作有利于打破企業以往固有的認知、觀念和慣例；此外，平臺協同性越好，互補企業越能夠從其他生態參與者中獲取更多可利用的豐富異質性資源，從而為創新問題的解決提供更多選擇，提高突破性創新的成功率。

（二）理論貢獻

本研究的理論貢獻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第一，本研究豐富了突破性創新的前因研究，探索了高管注意力與互補企業突破性創新之間的作用機制。本文認為除了以往關注高管特征因素外[5]，注意力也是企業實現突破性創新的重要因素，有效彌補了人口統計學特征無法真正揭示高管心理認知的不足。此外，本研究從高管注意力這一心理認知因素去揭示互補企業探索突破性創新的主觀能動性，區別于以往研究中高管注意力與創新的簡單線性關系，驗證了高管外部注意力焦點與突破性創新在平臺生態系統中存在復雜的“倒U\"型關系。本文認為，突破性創新的背后并不完全是“偶然性”[22]，而是高管引導注意力配置和主動努力的結果，為突破性創新提供了一個全新的理論視角。

第二，本研究從注意力視角論證互補企業突破性創新的內在生成機制，引入平臺情境下的研究變量并進行實證研究。區別于以往研究中將互補企業簡單視為被動治理的對象[49]，本文強調互補企業共創主體的地位以及實現突破性創新的主觀能動性，探索互補企業在平臺協同作用下高管注意力對突破性創新的影響和生成機制，回應了學者們對“在平臺生態系統情境下開展有關互補企業創新研究”的呼呼[6]。

第三，驗證了注意力情境原則的重要性，豐富了注意力基礎觀理論情境化研究。在企業突破性創新過程中，不能只考察高管注意力配置情況，現實中高管注意力轉化為創新成果還會受到情境因素的影響，企業內部動態能力和外部可利用資源是企業突破性創新實現的重要條件。本研究驗證了知識吸收能力和平臺協同性對外部焦點與突破性創新“倒U”型關系的負向調節作用，響應了學者們對考慮內外部情境因素的呼呼[50]，進一步豐富了注意力基礎觀的研究。

（三）管理啟示

對平臺互補企業而言，企業應當意識到高管注意力對企業突破性創新的重要作用，從注意力視角出發，突破性創新并非絕對的“偶然性”，而是高管有意識引導注意力配置以及組織努力的結果。企業內部應當重視高管所關注的焦點，降低高管注意力成本，支持高管主張的戰略舉措并推動其順利推進。

第一，研究結論為有效引導高管注意力配置提供可能，注意力資源的稀缺性更要求高管合理配置自身注意力。不同于一般的創新，突破性創新的高風險和高失敗率要求高管對外部焦點投入適當的注意力，對外部環境的關注，尤其是對外部資源獲取的關注是互補企業實現突破性創新的重要途徑，但不可過分追求，要注意過度關注外部不僅不能發揮作用，反而會阻礙企業創新活動。因此，高管應當保持適度的外部關注度，進而發揮出注意力價值的最大化，尤其是在平臺協同性低、企業自身吸收能力差的情況下，即企業難以在外部環境中獲取創新資源或者企業無法將外部資源消化吸收時，互補企業更應當保持適度的外部注意力，將較多的注意力轉向對企業內部資源的利用，充分挖掘內部冗余資源，通過對內外部資源的整合、拼湊、編排，實現突破性創新。

第二，知識吸收能力直接顯著積極影響互補企業突破性創新，且吸收能力顯著緩解高管過度關注外部對突破性創新帶來的不利影響。因此，互補企業一方面要加大對外部焦點的關注，另一方面更要加大研發投入，重視與外部知識和信息的交互，進而提升自身知識吸收能力。尤其是當高管過于關注外部環境時，更應當重視吸收能力的作用。只有在保證自身能力的同時，才能提高對外部環境變化的敏銳度，并對外部機會進行充分識別和利用。

第三，平臺協同性的調節作用表明不同平臺環境下，高管外部注意力對互補企業突破性創新的影響不同。在高協同的平臺環境下，生態成員間的交流合作有利于打破企業以往固有的認知、觀念和慣例；此外，平臺協同性越好，互補企業越能夠從其他生態參與者中獲取更多可利用的豐富異質性資源，從而為創新問題的解決提供更多選擇，提高突破性創新的成功率。因此，互補企業要積極與其他參與者互動，充分利用各方提供的資源和能力，提高其在平臺生態系統的適應性和戰略主動性。尤其是當高管過于關注外部時，更應當加強與其他參與者的互動和交流，從其他生態參與者中獲取可利用資源和能力，將高管所付出的時間和精力轉化為創新成果。

此外，本研究發現也值得平臺所有者參考，互補企業雖然是平臺治理的重要對象，卻也是價值共創的重要主體，平臺所有者應嘗試從“主導者”向“服務者\"轉型，致力于促進資源和平臺協同以為互補企業提供良好的創新環境，進而增強互補企業的創新意愿和創新能力，提高其對平臺的忠誠度，實現平臺生態系統的擴張和價值共創。

（四）研究局限及未來展望

第一，本研究使用的是企業調研的橫截面數據，存在較多的主觀性判斷，未來研究可以嘗試采用面板數據進一步揭示高管注意力的外部焦點與突破性創新之間的關系；第二，本研究樣本僅受限于產業平臺生態系統內的互補企業，互補企業均屬于制造業行業，未來研究可以嘗試拓展至其他平臺生態系統或其他行業；第三，注意力量表是國內外成熟量表，但處于平臺生態系統中的互補企業面臨更加復雜的情況，未來研究可以深入探索平臺互補企業的高管注意力維度及測量方法；第四，可能還存在其他平臺因素影響高管注意力配置與突破性創新之間的關系，例如平臺開放度、平臺信號等，未來可以對其進行更可行和深入的探索。

注釋：

（1）2023年7月12日國家發改委就明確表示，平臺企業有技術、流量、數據優勢，有助于促進傳統產業高端智能化發展。吸引匯聚產業鏈上下游企業加入生態、協同創新，共同推動數字技術與實體經濟深度融合，促進傳統行業的效率提升，優化經營模式，促進傳統產業高端化智能化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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