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塞繆爾·辛多洛(SamuelHindolo,1990—)的藝術價值正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今年,他被《藝術世界》雜志(ArtReview)一年一度展望未來藝術家的專題“未來之星(FutureGreats)”推薦為最值得關注的藝術家之一,由副主編馬丁·赫伯特(MartinHerbert)提名。
異想世界
這位常駐柏林和布魯塞爾的藝術家在繪畫、影像和雕塑等多領域展開創(chuàng)作,作品旨在探索種族、權力、歷史與身份的模糊性。在辛多洛2023年于柏林布赫霍爾茨畫廊舉辦的個展中,反復出現的主題是一個背對觀眾的形象——就如同藝術家本人一樣,這些形象拒絕被浮于表面地理解。例如,在作品《頸部》(NUQUE)中,一個戴著毛線帽、性別模糊的深色皮膚的人物站在地鐵入口前,凝視著像是被血染過的隧道式建筑。而在《三十塊銀幣》(THIRTYPIECESOFSILVER)中,作品標題指涉的是猶大背叛耶穌的典故。畫面中一名灰色皮膚的人物向右側望著森林中一個姿勢詭異的男子,而左側則出現了一組猶如幽靈般的機械裝置。畫面中隱約的不安感、對人物真實性的存疑以及偶然顯現的種族話題,已成為辛多洛的繪畫中的標志性語言。
辛多洛很難被簡單地歸類為具象畫家,因為他的繪畫與素描作品超越了這一界定。他在布赫霍爾茨畫廊舉辦的個展中,不僅呈現了朦朧多層、色彩豐富的繪畫及素描,同時在畫廊的附屬展廳中,他與來自倫敦的藝術家所羅門·加松(SolomonGar?on,1991—)合作,展出了幾組畫面陰森的彩色相片:比如破敗房間的骯臟墻面上,留著一個被取下十字架的潔白輪廓;或是透明的緊身衣內空無人形,如同幽靈般地“躺”在樓梯上。此外,還有一組聲音裝置,回蕩著詭異的敲擊聲。這些元素讓人聯想到宗教、靈魂世界,甚至預示著未知的動蕩。然而,正如耶穌與猶大的故事一樣,辛多洛在意的是塑造出一種直擊觀眾的、不確定的危機感,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屏息等待之后會發(fā)生什么。
加入思考
在紐約2024年舉辦的“歐洲之星”(EUROSTAR)展覽中,辛多洛的創(chuàng)作邊界再次拓展。他借鑒了阿爾弗雷德·馬尚(AlfredMachin,1877—1929)1913年的默片《賽伊達偷走小尿童》(SA?DAMAKESOFFWITHTHEMANNEKENPIS)。這部影片講述了一只從布魯塞爾馬戲團逃脫的豹子,它制造混亂,并撞倒了比利時的國家象征——小尿童雕像。辛多洛的作品由此觸及權力、非洲文化、倒塌的象征符號等主題,其中一幅素描展現了豹子掩蓋著小男孩雕像,將這部影片拉進當代語境。他在多個拼貼版畫、素描和油畫作品中不斷重構這樣的場景。例如在《賽伊達(兩幕,一種困境)》(SA?DATWOSCENES,ONEPREDICAMENT)中,豹子在自行車賽場上被警察追捕。值得注意的是,在這組影像中,一瓶巨大的香水瓶也被納入進畫面,這一元素在展覽開幕時由布赫霍爾茨畫廊解讀為:香水因其易揮發(fā)性而成為藝術家探討帝國主義的象征。其中的一件拼貼作品甚至展示了以拿破侖(NapoléonBonaparte,1769—1821)和塞內加爾首位總統(tǒng)利奧波德·塞達·桑戈爾(LéopoldSédarSenghor,1906—2001)命名的香水,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與此同時,辛多洛在展覽中展出的幾幅抽象畫,則采用層疊的網格,并以科幻作家鮑勃·肖(BobShaw,1931—)1966年的短篇小說《昔日的光》(LightofOtherDays)中的“慢透光玻璃”(SlowGlass)命名——在這種特殊的玻璃中,光需要數年才能將其穿透。在展覽“歐洲之星”的語境下,這種緩慢的時間流逝(以及像舊香水一樣的揮發(fā)消散)可以被多重解讀:從帝國主義的瓦解、后殖民進程的演化,到這些歷史本身如何被延遲拼接在一起。辛多洛拒絕讓他的作品變得易于讀懂和消費,而是讓觀眾在探索與沉思之間徘徊。
未來之星
馬丁·赫伯特之所以將辛多洛推薦為“未來之星”,正是因為他展現出了如此細膩而深邃的思考方式。在當代藝術越來越傾向快速傳達議題、追求強烈視覺沖擊的背景下,辛多洛的作品反而選擇了一條緩慢、隱晦但極富力量的道路。他創(chuàng)造的場景需要觀者主動參與、深入挖掘,不斷打破純粹直觀的繪畫欣賞方式。
對于藏家而言,辛多洛的作品不僅具有獨特的美學價值,更提供了一種智性的挑戰(zhàn)——一場解讀歷史、社會與身份的邀約。隨著他藝術實踐的不斷演變,他對自我突破與深層敘事的堅持,使他的作品不僅值得關注,而且很值得收藏。他的創(chuàng)作不僅是對當下的反映,而且充滿對未來藝術發(fā)展方向的探索,讓人迫切地想知道:下一步他將如何顛覆現有的觀看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