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的氣象

在當下追新逐異的文學場域中，北雁綿密殷實、中規中矩的小說寫作似乎顯得過于傳統，作為老實的寫作者，他沒有什么花活，不以機靈和技巧取勝，卻有一股博大之氣充沛地流動、激蕩于字里行間，呈現出一種樸素和厚實的力量。“文以氣為主”，在文學多樣性的審美之中，文氣的形成非常重要，它是作者氣質、才情、志趣、德操等主體精神內蘊的外在顯現，“氣之清濁有體，不可力強而致”“雖在父兄，不能以移子弟”。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文氣的背后，起到決定作用的是一個人的胸襟和氣度。唯有胸襟和氣度的闊大，才能形成氤氬氣象，養出至大至剛、塞于天地、配義與道的浩然之氣。在北雁的寫作中，這種浩然之氣已然隱隱顯現，具體到《梅花谷絕響》，主要體現在主人公羅萬春身上，他呈現出新時代鄉村建設者的正氣和勇氣。正氣來自于他的無私之心與誠信品質，他行事公正，有情有義，雖然多次失蹤屢屢引起村民的恐慌，但他的每次返回都證明他正心誠意的君子之風，這種品德下可修身齊家，上達治國平天下，正是國家民族的精神脊梁。勇氣來自于他的銳意進取精神，作為云鶴村發家致富的領頭人，他默聲不響地辭職，接管了父親的廠子，也接管了云鶴村村民的未來和希望，在梅果果業的發展歷程中，以披荊斬棘的勇氣，發揮鄉村知識者的優勢，帶領云鶴村踏上新的征程。

除此之外，小說中還彌漫著一股靜氣。與云鶴村這個現實世界相比，小說中出現了一個世外桃源般的梅花谷，它是羅萬春的隱匿和蛻變之地。在人的精神成長中，是需要一個充滿靜氣的所在來釋放與安放自己的。梅花谷正是這樣的一個地方，在這里固然可以享受鳥鳴山幽，但更重要的是沉淀與認知自我。處于人生困境中的羅萬春一回到梅花谷，就像巨人安泰接觸到大地一樣，也會恢復自我的生命能量。他將自我靜靜地沉浸在天地萬物之中，在與自然的凝視中審視自我生存和奮斗的意義，在和盲叔的相互對答中洗去塵埃、破除困頓，這是生命的沉淀，也是精神的升華。

更重要的是，這種逆境中的靜氣與順境中的浩然之氣形成有效互補，不僅勾勒出羅萬春的人生軌跡，而且體現了中國傳統文化精神的精髓，即五行中陰晴圓缺的世間之道。正是對這“道”的領悟，羅萬春相信天無絕人之路，從而帶領云鶴村的村民一次次沖出泥潭，奮勇向前，而小說也呈現出一種心懷天下的博大氣象。在小說的結尾，羅萬春又一次失蹤了，他是要拋棄患難與共的玲花與舊戀人詠梅雙宿雙飛，還是一如既往地肩負起對于家庭、鄉村的責任，以自己的正氣和勇氣再一次在梅花谷奏出新時代的“絕響”？答案是不言自明的。因為我們知道，這樣的“絕響”還會繼續在蒼茫的大地上奏響，就如群山矗立，連綿不絕；就如萬物生長，生生不息。

可見，北雁作品中博大的氣象和高貴的品格奠定了他厚重且堅實的基礎，雖然他的小說還處于起步階段，但他以氣貫之，扎根于大地，書寫著山河日新的新時代故事，已然顯出大家之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