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什么 [組詩]

欣喜到來之前

鳥在針葉林間閃著棕色的眼睛

剛從夢中醒來

不安地抖動翅膀

一個松果靜悄悄地落地

微塵蕩漾

我不會說的，我的歡欣

我的悲傷，在每個夢中死亡

我感受的，擁有的，未曾得到的

在鳥鳴中掙扎

葉尖的顫抖，搖搖欲墜

我愛這里的一切

蚱蜢在草葉間過早，一邊討論

云朵的形狀，露珠可比牛奶新鮮

鏡頭對準的剎那并沒有驚動它們的食欲

按下快門，捕捉到一朵云的樣子，捕捉自己

天氣預報說多云轉陣雨，竹葉尖

確實陰暗了下來，“快點兒跑，

要下雨了，不然會淋濕的”

小孩子的聲音在山灣里回響

還真像雨珠子般干脆

我愛這里的一切

小溪流潺潺地唱著

用一首陌生的歌，致敬

我們曾擁有的童年時光

期待什么

她每天夜晚在繁星下乘涼

不斷有飛機飛過

尾燈在繁星間一閃一閃

她望著發呆，她在想

人生的意義到底何在

那些遇見，那些輪回

那些愛與傷害，身體上

雜草叢生，胸腔里

住滿蟲鳴，她不知道

自己還能期待什么

平 行

沒有被白雪覆蓋過的泥土

不能稱之為春泥

極寒之地的孕育

讓細微的生命，充滿

無可抵擋的爆發力，陽光

在此時，相互擁抱

吐露著琥珀色的心思，折射

在刺藤的戰栗中，野玫瑰的香氣

從人煙稀少處飄來，我總是

得到未曾期待的，流水深處的秘密

慢慢老去，炊煙直上

苦難向下，唯有清白的嫁衣

與我平行，還有你

十 月

忽然想不起曾寫下的詩句

愛過的玩具和恨過的流水

就像你會忘記，風從枝干上

吹落的花，對著

還綻開的或已枯萎的花朵垂下

我濕濕的頭發，風，讓一切

搖晃起來，透過發梢靜靜地看著

這搖晃，這搖晃中輕輕的安逸

在陽光里低下頭，總能更好地悔過

和獲得原諒，發尖滴落的水珠

瞬間蒸發，梳子游走其間

不經意帶落幾根，發和花

都是易折之物，只是這人與大地之軀

堅韌難摧，還有，這十月

人們許你太多繁華，而你只是

默不作聲地跋涉天涯，風

漸息漸止，可容我，容我心

再搖晃一下，搖晃掉所有塵埃

在金秋十月，孤獨終老

清 晨

一片樹葉從不會阻礙另一片樹葉的生長

一條路卻改變著另一條路

伸了個懶腰，被窗外的老歌叫醒

我不喜歡選擇，因為

沒有選擇，除了風

能讓樹葉顫抖，還有

雨水，冰雹，和伸出的手

鳥鳴已刺破新鮮，連傷疤

也流淌著新的血

陽光在面包上抹上一層油

日子就潤滑起來

你永遠愛不過一個心懷悲憫的人

神也只能認輸

細碎的淡藍色

山間的季候風吹著時間的空寂

無限延伸的小路，在人們腳步的來回中

一無所有，那些散落在路邊雜草叢

細碎的淡藍色小花，像是某個失戀女子

墜下的眼淚，藏著一些

無法實現，渴望回心轉意的小心思

田野里邁著小細腳的白鸛

抖動一身潔凈的白羽，正如先人歸來

凡是帶有生命感知的物體，總會

在黑夜里找到宿命，在陽光下

找到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