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周到東晉,再到南宋,我躺下又起來
反復多次,像流不走的衢江水
而此時,我羞于取出爛柯山上撿到的兩枚棋子
以及仙霞嶺上鍛造的劍
羞于唱金色的歌;同時,收回多個化身
在狹窄的空間,羞于算計
只是遠望,匆匆一眼
便回到車上。從南北兩個方向進入自己內心
你站立在天地之間,赤裸著褐色的身體
每一百年,說出一句江山腔
而我在低處靜默,并且剝掉
修煉了幾十年的皮膚
鮮血和呻吟都難以避免。風雨之后
我看見,一棵挺立的草成為第四爿石
在村莊的背面
沿著臺階往上走。臺階老了,不想動
鳥屎落在身上,也懶得拂拭
盡頭處,曾經的建筑,三幢已消失不見
剩下一幢也正在死去
在這山坡上,曾經不斷擴張的動詞,形容詞
如今成為枯枝,殘葉,斷莖,在風中窸窸窣窣
我攜脂肪肝、高血壓、痛風,來看一棵樟樹
二十年過去,它依然枝繁葉茂
當年明月墜落,而老校門依然挺拔
每遇見一位故人,它抖擻一次
——這里是村莊的背面,豎起耳朵可以聽到
芝溪從村莊正面輕輕走過,不疾不徐
廿八都
用劍砍出一道仙霞嶺
人喊馬嘶,消失在黃昏的煙塵里
十萬挑夫,十萬種方言聲若洪鐘
三省因此徹夜難眠,形成一個廿八都
用一塊豆腐驅趕高溫,戰亂,貧窮與疾病
總兵卸下盔甲;一本《百家姓》爛熟于胸
那些機關是紙做的,那些算計乳臭未干
一個人的生死成敗,并不會
比潯里街一聲平常的問候更重要
你說風云,流水便走得慢了,像功成名就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