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鈴
啃食著苔蘚
和入秋鮮嫩的蘑菇
植物自然生長
使它們體壯膘肥
如最后的懸念,深陷于密林
也深陷于鹿鈴聲帶來的
神秘秩序
鳥叫聲漸止,馴鹿陸續返回營地
風,根本吹不動額爾古納河的枝枝杈杈
一切安如靜物
仿佛不善于表達的鄂溫克老人
一生的大雪,被鹿鈴聲帶走
但并未走遠
阿帖
星光過于樸素,在天上
如同河水中。常常在睡夢里
一場秋霜,便悄無聲息地覆蓋了
額爾古納河
阿帖挪到火塘邊
一些傳奇故事尚未結束——
古老的火種穿透密林,劃出波浪的弧度
一種隱秘的岑寂,使某個情節
變得跌宕起伏,仿佛她捏起的一撮口煙
無論來自哪個動作,都會被辣出眼淚
她也曾試圖叫醒故事里
從山下回來的烏娜吉
那支乳白色的鹿骨簪子上
跳躍著火焰的微光,那是瑪魯神
選擇再一次護佑著我們
希愣柱
可以看到星星的希愣柱
“不僅住著人,同時還住著神”
一雙我們看不到的眼睛
是神的。拉吉米的歌聲沉郁而蒼涼
一只山鷹,像一條灰色的棉線
縫合好自己的落霞
他的歌聲為病中的馴鹿
準備了整座原始森林的苔蘚
為尼德薩滿,準備一只狍皮口袋和鼓槌
為了不再孤單,一片寂冷和愴然的星空
獨自存在。向阿帖的火種
向這片領地,送去最圣潔的祝禱
放生
使命與生俱來
她們彎下腰熟皮子、烙格列巴餅
做樺樹皮簍。鄂溫克女人
常常一睜眼天就亮了
山下就是額爾古納河,族人點燃枯樹枝
淡藍色的煙靄籠罩著營地與暮色
我們的確,生活在她的畫作里
仿若族群永遠的春天,忙碌于其中
連綿的山脈、風云、長河與森林
是一幅。擠馴鹿奶、做鞍橋、縫狍皮手套
是另一幅——
馴鹿群在兩者之間曬著太陽
灰鼠一生繞著烏力楞跑
“她沒想著離開,早晨出門
還帶了一瓶水”母親說
皮毛畫替她放生了天空和所有鳥類
唯有河水,緩慢地扶著群山
山風吹來
在一棵柞樹上發現了
那么在不遠處
往往能找到另一個猴頭蘑菇
獵犬倍加警覺,多年前
與達西在林木茂密的地方蟄伏
他們等待烏有的獵物出現
就像等待著大峽谷呼嘯而過
夜幕降臨,我不得不相信
獵人空手而歸了
那片熟透了的野山楂林,在淺眠中
接納了生命中的一部分缺憾
萬物同在,口弦琴蕩漾出溫潤波痕
時間到了深處,便寂寞到無用
山風吹來,怎么聽
都是滿身遠古氣息的河流,在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