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蘭開放科學實踐分析與啟示

摘 要： ［目的／ 意義］ 開放科學是解決全球性難題、 推動人類發展的必要之舉。 作為全球開放科學的領導者， 荷蘭開放科學運動經過數十載的發展已逐漸完善， 可為我國開放科學實踐提供寶貴的參考價值。 ［方法／ 過程］ 本文首先對荷蘭政府和各類社會組織官網進行調研， 篩選出 １９ 個典型實踐案例； 其次從開放科學政策文件、基礎設施、 社會公眾參與 ３ 個維度進行深度探析； 最后總結荷蘭開放科學實踐特征。 ［結果／ 結論］ 荷蘭開放科學以尋求國際合作、 構建本土伙伴關系為戰略路徑， 側重國家級政策統籌規劃、 專項與綜合基礎設施均衡發展以及多元化的社會參與形式。 結合實際背景， 我國既應接軌國際， 亦需國內協力合作， 同時要加速國家級政策體系制定、 健全基礎設施以及重視社會參與。

關鍵詞： 開放科學； 荷蘭項目實踐； 開放獲取； 開放科研數據； 開源代碼

ＤＯＩ：１０．３９６９ ／ ｊ．ｉｓｓｎ．１００８－０８２１．２０２５．０７．００９

〔中圖分類號〕 Ｇ２０３ 〔文獻標識碼〕 Ａ 〔文章編號〕 １００８－０８２１ （２０２５） ０７－０１００－１１

傳統意義上的科學研究往往具有封閉性和孤立性。 付費墻、 非公開的數據、 代碼和研究流程等因素， 嚴重限制了科學成果的可獲取性、 真實性和可重復性， 進而阻礙科學的進步。 為打破壁壘， 開放科學（Ｏｐｅｎ Ｓｃｉｅｎｃｅ）應運而生。 這一新范式倡導科研全生命周期的開放、 透明與可訪問， 已成為推動科學創新、 促進知識共享以及解決全球性挑戰的關鍵力量。 然而， 全球開放科學發展水平參差不齊［１］。歐美等開放科學程度較高的國家（地區）從政策、 基礎設施和社會參與等多個角度制定規劃， 涵蓋開放科學意識、 資助激勵、 開放獲取以及評估監測等多個維度。 自 ２１ 世紀初， 中國科學院簽署 《柏林宣言》 以來， 我國對開放科學發展給予高度重視［２］。 政府、 科研院所和高校等機構積極響應， 從頒布 《科學數據管理辦法》［３］等政策文件到建設 “中國科技云”［４］等基礎設施平臺， 推動我國開放科學駛入 “快車道”。 即便如此， 與歐美等國家（地區）相比， 我國開放科學發展仍存在開放形式不全面［５］、 頂層設計不足［６］等問題， 很大程度上仍扮演國際追隨者的角色［７］。

縱觀國內外開放科學現有研究， 國外主要集中在概念及理論發展［８－９］、 工具技術實現［１０－１１］和特定學科實踐探究［１２－１３］ 等維度。 國內學者亦取得豐碩的成果。 其中， 理論層面主要圍繞開放科學體系框架［１４－１５］、 數據治理［１６－１７］和政策制定［１８］等議題展開。實踐層面， 學者們多采用案例分析法對荷蘭開放獲取模式［１９］、 歐盟開放科學云［２０］、 英國開放科學政策［２１］、 德國專業圖書館開放科學活動［２２］、 國際大學開放數據政策［２３］、 美國 “２０２３ 開放科學年”［２４］項目等案例展開探索， 考察國際開放科學發展現狀，為國內發展提供參考性建議。 然而， 目前實踐研究多聚焦于開放獲取、 開放數據、 基礎設施或政策等開放科學的某一方面， 亦或受限于案例時間跨度，對國外開放科學實踐的綜合性、 長期性特征分析尚不充分。 因此， 研究者亟需加強對國外開放科學綜合實踐的研究［２５］， 不局限于開放科學的某一方面，同時擴大調研案例時間跨度［２４］， 充分借鑒發達國家（地區）的開放科學發展經驗［１，２６］。

荷蘭自 ２０１７ 年起 ５ 年內連續頒布兩項國家級開放科學政策［２７－２８］。 作為歐盟成員國以及國際開放科學運動的領導國［２９］， 荷蘭對外積極尋求國際合作，為開放科學貢獻荷蘭理念； 對內持續加強本土協作，已建立相對完善的開放科學體系。 鑒于此， 本文以荷蘭為調研對象， 深入探究其 ２０１０—２０２４ 年開放科學實踐內容與特征， 以期為我國開放科學運動的發展提供理論和實踐指導。

１ 發展背景和案例選擇

１.１ 荷蘭開放科學發展背景

歐盟在開放科學運動中一直處于世界的前列［２９］，作為成員國之一的荷蘭不僅在歐盟內， 更是全球開放科學的領先力量［３０］。 荷蘭積極推動開放科學發展， 旨在促進知識傳播與教育， 增強國家創新能力，提升科學服務社會能力， 加速創新產品和服務的開發， 更有效地應對氣候、 傳染病等全球性挑戰， 提升人類福祉。 早在 ２００２ 年， 荷蘭便參與國際開放獲取行動［１９］， 并于 ２０１６ 年國際開放科學會議上起草了 《阿姆斯特丹開放科學行動呼吁》［３１］文件， 正式以 “開放科學” 為主題展開國家行動。 自此之后， 荷蘭政府部門、 科學機構組織等陸續開展開放科學實踐。 政府方面， 國家教育、 文化和科學部（Ｍｉｎｉｓｔｅｒｉｅ Ｖａｎ Ｏｎｄｅｒｗｉｊｓ Ｃｕｌｔｕｕｒ Ｅｎ Ｗｅｔｅｎｓｃｈａｐ， 以下簡稱 ＯＣＷ）分別于 ２０１７ 年和 ２０２２ 年頒布開放科學國家級政策 《國家開放科學計劃》［２７］ 和 《國家開放科學計劃 ２０３０》［２８］。 此外， ＯＣＷ 與荷蘭研究委員會（Ｎｅｄｅｒｌａｎｄｓｅ Ｏｒｇａｎｉｓａｔｉｅ Ｖｏｏｒ Ｗｅｔｅｎｓｃｈａｐｐｅｌｉ?ｊｋ Ｏｎｄｅｒｚｏｅｋ， 以下簡稱 ＮＯＷ）共同簽署開放科學荷蘭公約， 正式推出開放科學工作小組 Ｏｐｅｎ ＳｃｉｅｎｃｅＮＬ［３２］。 科學機構方面， 荷蘭坐擁國際知名的 Ｅｌｓｅｖｉ?ｅｒ 出版社， 各高校、 研究組織積極投身開放科學事業。 ２０１９ 年， 荷蘭大學協會（Ｖｅｒｅｎｉｇｉｎｇ Ｖａｎ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ｅｉｔｅｎ， 以下簡稱 ＶＳＮＵ）、 大學醫學中心聯合會（Ｎｅｄｅｒｌａｎｄｓｅ Ｆｅｄｅｒａｔｉｅ Ｖａｎ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ａｉｒ Ｍｅｄｉｓｃｈｅ Ｃｅｎ?ｔｒａ， 以下簡稱 ＮＦＵ）與 Ｅｌｓｅｖｉｅｒ 之間達成開放出版獲取和開放科學服務的全國協議， 并成立了負責研究數據管理的獨立專家工作組［３３］。 從 ２０２１ 年開始， 一年一度的 “國家開放科學節” 分別于瓦赫寧根大學、 阿姆斯特丹自由大學和伊拉斯姆斯大學舉辦， 為荷蘭開放科學的社會參與提供全新的路徑［３４］。 總而言之， 荷蘭開放科學運動正如火如荼地展開， 朝著實現科學全面開放的目標邁進。

１.２ 案例選擇

案例分析法對案例的選擇具有較高的要求， 其準確性、 可靠性、 多樣性和影響力等是確保研究結果準確且有價值的關鍵因素。 因此， 筆者在正式篩選案例之前， 于 ２０２３ 年 １１ 月—２０２４ 年 １ 月期間，首先訪問荷蘭政府官網、 高校官網、 開放科學國家網站以及教育、 文化、 福利、 環境、 經濟等社會組織官網， 以確保所選案例的全面性和多樣性。 調研發現， 荷蘭開放科學運動主要由 ＯＣＷ 領導， ＮＯＷ和旗下專項小組 Ｏｐｅｎ Ｓｃｉｅｎｃｅ ＮＬ 具體實施， 荷蘭大學聯盟（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ｉｅｓ ｏｆ ｔｈｅ Ｎｅｔｈｅｒｌａｎｄｓ， 以下簡稱ＵＮＬ）、 荷蘭研究數據聯盟（Ｒｅｓｅａｒｃｈ Ｄａｔａ Ｎｅｔｈｅｒｌａｎｄｓ，以下簡稱 ＲＤＮＬ）、 荷蘭生態研究所（Ｎｅｄｅｒｌａｎｄｓ Ｉｎｓｔｉ?ｔｕｕｔ Ｖｏｏｒ Ｅｃｏｌｏｇｉｅ， 以下簡稱 ＮＩＯＯ－ＫＮＡＷ）等機構積極參與。

基于上述調研， 筆者于 ２０２４ 年 １ 月—３ 月對ＯＣＷ 官網（ｈｔｔｐｓ：／ ／ ｗｗｗ．ｇｏｖｅｒｎｍｅｎｔ．ｎｌ／ ｍｉｎｉｓｔｒｉｅｓ／ ｍｉｎ?ｉｓｔｒｙ－ｏｆ－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ｃｕｌｔｕｒｅ－ａｎｄ－ｓｃｉｅｎｃｅ）、 ＮＯＷ 官網（ｗｗｗ．ｎｗｏ．ｎｌ）、 國家開放科學官網（ｗｗｗ．ｏｐｅｎｓｃｉｅｎｃｅ．ｎｌ）和各社會機構官網展開深度調研。 參考溫亮明等［７］的研究結論及聯合國教科文組織 《開放科學建議書》 對開放科學范疇要素的定義， 筆者選取 “ＯｐｅｎＳｃｉｅｎｃｅ” “Ｏｐｅｎ Ｒｅｓｅａｒｃｈ” “Ｏｐｅｎ Ａｃｃｅｓｓ” “Ｏｐｅｎ Ｄａ?ｔａ” “Ｏｐｅｎ 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 等 １４ 個涵蓋開放科學主要組成部分和實踐領域的關鍵詞， 以確保案例數據檢索的全面性。 同時， 結合限定詞 “荷蘭／ Ｎｅｔｈｅｒｌａｎｄ?”，在 ＣＮＫＩ、 Ｗｅｂ ｏｆ Ｓｃｉｅｎｃｅ 文獻庫搜索案例數據， 去掉重復后共收集 ４６６ 個案例， 時間跨度為 ２０１０—２０２４年。 為進一步完善案例信息， 筆者通過網站內部鏈接和 Ｇｏｏｇｌｅ、 Ｂｉｎｇ 等搜索引擎進行補充檢索。

為篩選具有代表性的案例， 筆者邀請 ３ 位開放科學領域的研究者， 對收集到的案例進行獨立評估和協商討論。 評估維度包括信息完整度、 組織機構性質、 媒體報道次數和社會影響力。 具體而言， 專家首先根據上述維度分別獨立篩選出 ３０ 個代表性案例， 然后協商， 將至少被兩位專家同時選中的案例作為本文研究對象， 最終確定 １９ 個案例， 涵蓋政府機構、 高校、 科研組織等多種實踐主體， 能夠較全面地反映荷蘭開放科學的實踐路徑， 如表 １ 所示。 特別說明， 部分案例由多方機構合作開展， 受版面限制， 表 １ 中僅列出 １ 個主要參與機構。 通過上述調研、 篩選與評估流程， 確保本研究所收集的案例數據在全面性、 準確性和代表性方面達到較高的要求。

２ 荷蘭開放科學的實踐分析

本研究主要參考荷蘭《國家開放科學計劃 ２０３０》提出的實踐要求， 將荷蘭開放科學實踐歸納為政策與文件、 基礎設施、 社會公眾參與 ３ 個方面， 并基于此框架分析荷蘭開放科學實踐。 該分析框架符合開放科學發展的內在邏輯： 政策提供方向和保障，基礎設施提供工具和平臺， 社會公眾參與則是開放科學的目標和驅動力， 構成一個完整的體系。 此外，荷蘭在上述 ３ 個方面均積累了豐富的實踐案例。

總體來看， 荷蘭主要通過社會呼吁、 資金保障、隱私保障、 調整開放模式、 評估監測、 協議約束、軟件維護、 專業培訓、 基礎設施建設、 設立公民科學項目、 開展各項社會活動等措施推進開放科學發展， 具體如圖 １ 所示。

２.１ 政策與文件

采用文獻內容分析法對 ８ 篇政策文本進行深度研究， 歸納荷蘭開放科學政策內容及其主要特征。表 ２ 展示了開放科學政策涉及的科學資源開放范圍。

２.１.１ 出版物和數據的開放

出版物開放， 即廣義上的開放獲取（Ｏｐｅｎ Ａｃ?ｃｅｓｓ）， 其核心理念是確保研究論文對公眾免費開放， 任何人都能夠自由地閱讀、 下載、 分發和利用。作為擁有國際影響力 Ｅｌｓｅｖｉｅｒ 學術出版商的國家，荷蘭十分重視出版物的開放獲取。 此外， 荷蘭數據開放的基調從 《阿姆斯特丹開放科學行動呼吁》便定下， 后續的開放科學政策大都基于出版物和數據的開放獲取進行制定。

荷蘭政府和科學機構一直致力于采用社會呼吁、社會保障、 調整 ＯＡ 模式、 加強約束等方式促使研究成果和數據的自由傳播與共享。 ①社會呼吁： 《阿姆斯特丹開放科學行動呼吁》 通過呼吁政府、 研究機構和出版商等相關單位開展、 投資論文和數據的開放獲取， 強調了開放科學的重要性。 ②社會保障： 《開放科學資助文本》 為 ２７ 個科學項目提供高達５０ ０００歐元的資助， 要求受資助的項目必須開放科學成果和數據； 《國家開放科學計劃》 要求構建綜合國家開放科學平臺， 制定特定學科的出版物數據獲取協議， 并在確保數據和出版物獲取的同時，嚴格保障利益相關者的隱私權益。 ③調整 ＯＡ 模式：《國家開放科學計劃 ２０３０》 提到通過協調多種 ＯＡ方法（綠色 ＯＡ、 鉆石 ＯＡ 和黃金 ＯＡ）， 實現 ２０３０年的全面開放獲取。 ④加強約束： 衡量出版物或研究數據集的開放質量水平有利于開放科學發展， 正如 《荷蘭 ２０２４—２０２５ 開放科學工作計劃》 規劃采用評估出版物和數據的開放程度對研究機構進行監測和約束； 《國家開放科學計劃》 與 《國家開放科學計劃 ２０３０》 都明確提出， 要完善相關政策法規，以保障出版物和數據的開放獲取。 ＮＯＷ 代表荷蘭簽訂的 《Ｓ 計劃》 是針對出版物開放的一項協議， 規定獲得基金資助的研究產生的學術出版物必須發表在開放獲取期刊或開放獲取平臺上。

２.１.２ 軟件代碼的開放

研究軟件被定義為在研究過程中或出于研究目的而創建的源代碼文件、 算法、 腳本、 計算工作流程和可執行文件［５０］。 ２０２１ 年， 《Ｇ６ 開放科學聯合聲明》［５１］肯定了軟件作為研究核心組成部分的重要性， 強調當今絕大部分研究依賴軟件代碼。 ２０２２ 年，《國家開放科學計劃 ２０３０》 在 《國家開放科學計劃》基礎上新增了對軟件代碼的開放。 當前， 荷蘭試圖通過 “基金資助—軟件維護—專業培訓” ３ 個方面的努力， 打造一個開放、 透明、 公平和可持續的 “科學軟件生態系統”， 旨在突破科學研究的界限和可能性。 ①基金資助： 《國家開放科學計劃 ２０３０》 指出， 到 ２０２３ 年， 國家需有專門的資助計劃用于開發和開放研究軟件； 更進一步， 《資助研究軟件持續性阿姆斯特丹宣言》 中強調， 研究軟件是由用戶、 開發人員、 維護人員和研究人員共同努力的結果， 資助基金應考慮不同人員的需要。 ②軟件維護：研究軟件的可持續性開放需要確保及時更新和維護，通過修復漏洞、 解決 ＢＵＧ、 增加新功能提高科研便利性。 正如 《資助研究軟件持續性阿姆斯特丹宣言》中所提出， 需要增強對軟件開發人員在長期維護軟件方面的教育與資助。 ③專業培訓： 開放的 “科學軟件生態系統” 需要對研究者進行專業培訓， 確保他們掌握必要的開放方法、 使用技能和規范。 《荷蘭 ２０２４—２０２５ 開放科學工作計劃》 加強荷蘭各學術機構之間（如荷蘭數字化能力中心 ＬＤＣＣ 和電子科學中心 ＮＥＳＣ）關于開放研究軟件培訓的合作； 《國家開放科學計劃 ２０３０》 要求制定全國性的培訓計劃和針對研究者與資助者的培訓網絡。

２.１.３ 教育資源的開放

隨著開放科學范圍愈來愈廣， 開放教育資源（Ｏｐｅｎ 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ａｌ Ｒｅｓｏｕｒｃｅｓ， ＯＥＲ） 逐漸受到荷蘭政府和教育機構的重視。 教育資源的開放意味著將教科書、 演示文檔、 教學視頻、 考試內容以及課程設計等資源共享給廣大公眾和教育從業者， 允許其自由地訪問、 修改和重用。 荷蘭大部分開放科學政策中僅簡單提及 ＯＥＲ， 并無詳細文本描述， 直到２０２２ 年， 荷蘭教育與研究合作協會（ＩＴ Ｃｏｏｐｅｒａｔｉｖｅ ｏｆＤｕｔｃｈ 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 ａｎｄ Ｒｅｓｅａｒｃｈ Ｉｎｓｔｉｔｕｔｉｏｎｓ， ＳＵＲＦ）等機構為 ＯＥＲ 專門制定 《國家數字和開放教育資源方法文件》， 旨在數字化時代為教育資源的開放提供政策保障。 總體來說， 該政策將荷蘭 ＯＥＲ 行動分成啟動（２０２２—２０２４ 年）、 實施（２０２５—２０３０ 年）、整合（２０３１—２０３５ 年） ３ 個階段。 ①啟動階段： 荷蘭需建立專門的 ＯＥＲ 項目團隊提供行政， 進一步制定開放教育資源的項目計劃。 ②實施階段： 完善已有的 ＯＥＲ 電子基礎設施 Ｅｄｕｓｏｕｒｃｅｓ［４１］， 通過對教育機構、 教師和學生的社會調查， 推出更符合用戶需求的 Ｅｄｕｓｏｕｒｃｅｓ ２ ０ 版本， 為用戶提供一站式教育資源開放通道。 同時， 荷蘭將進行各種 ＯＥＲ 方式和內容進行試點實驗， 評估實驗結果， 尋找適合荷蘭國情的開放方法。 ③整合階段： 增加教育資源的開放數量， 持續健全 Ｅｄｕｓｏｕｒｃｅｓ， 擴大試點規模，使 ＯＥＲ 成為教學實踐的自然組成部分， 最終實現荷蘭教育機構資源的全面開放。

２.２ 基礎設施

開放科學基礎設施為解決知識壁壘、 促進科學合作、 打破數據孤島、 提高科學透明度和提高資源利用效率等科學問題提供關鍵保障和支撐， 促進科學研究的開放性、 透明性和合作性。 從表 ３ 中可以發現， 荷蘭的開放科學基礎設施主要依托數字化技術， 重點建設資源存儲平臺、 資源獲取平臺和眾包式平臺。 ①資源存儲平臺提供長期存儲和管理科學出版物、 數據、 軟件等資源的在線服務。 “荷蘭科學研究門戶項目” 于 ２０２３ 年推出全新荷蘭科學研究門戶， 該網站是一個提供存儲出版物、 數據和軟件資源的全方位綜合科研平臺； 荷蘭多所大學與世界各地機構共同加入 “ＳＵ２Ｆｏｕｎｄａｔｉｏｎ”， 目的在于開放、 存儲和推廣科學軟件， 造福科研生態； 同時，荷蘭亦打造專門針對數據或出版物的存儲平臺， 縱向提升平臺專業程度。 ②資源獲取平臺提供科學出版物、 數據和軟件資源的免費獲取， 促進科學研究成果在全球范圍獲取和利用。 ＮＯＷ 為用戶提供一個接口 “ＮＷＯｐｅｎ－ＡＰＩ”， 允許所有人查詢有關 ＮＯＷ資助研究項目的出版物、 數據和代碼等信息； 與資源存儲平臺類似， 除了綜合開放平臺， 荷蘭亦打造專門針對數據或出版物的開放獲取平臺。 ③眾包式平臺為公眾參與科學研究提供研究主題、 研究介紹和基礎指導， 通過收集公眾研究數據或成果共同解決復雜問題， 推動科學研究的創新和發展。 “社會科學和經濟創新的開放數據基礎設施（Ｏｐｅｎ ＤａｔａＩｎｆｒａｓｔｒｕｃｔｕｒｅ ｆｏｒ Ｓｏｃｉａｌ Ｓｃｉｅｎｃｅ ａｎｄ Ｅｃｏｎｏｍｉｃ Ｉｎｎｏｖａ?ｔｉｏｎｓ， ＯＤＩＳＳＥＩ） 項目” 不僅提供數據的存儲與獲取， 而且提供一個公民科學渠道［５２］， 收集和分析公民科學家提交的數據。 作為一個綜合開放科學平臺， 荷蘭科學研究門戶中包含大量公民科學數據和介紹， 助力公民科學的發展。

２.３ 社會公眾參與

荷蘭政府和社會機構十分注重開放科學的社會公眾參與， 將科學活動從傳統的封閉性領域中解放出來， 賦予社會公民參與和影響科學研究的機會，具體如表 ４ 所示。 一方面， 荷蘭政府聯合各類社會機構開展形式多樣的社會活動， 旨在培養社會全體民眾的科學意識。 荷蘭研究數據聯盟主辦的 “荷蘭數據獎項” 面向所有荷蘭研究機構和組織， 通過競賽形式評選出符合可發現、 可訪問、 可互操作、 可重用（Ｆｉｎｄａｂｌｅ、 Ａｃｃｅｓｓｉｂｌｅ、 Ｉｎｔｅｒｏｐｅｒａｂｌｅ、 Ｒｅｕｓａｂｌｅ，ＦＡＩＲ）原則的開放數據集， 并為獲獎者提供３ ５００歐元資助。 一年一度的 “國家開放科學節” 提升了社會開放科學風氣和意識， 研究者和政策制定者能夠面對面討論開源硬件、 出版物、 數據獲取等議題， 社會公民則可以從線上直播參與探討， 了解最新動態。 為了普及科學數據存儲、 管理、 開放和共享基礎知識， 使公眾邁出開放共享數據的第一步，ＲＤＮＬ 于 ２０２４ 年推出科學數據入門課程 “Ｅ４ＤＳ 課程”。 此外， ＮＷＯ 舉辦的 “社會人文科學（Ｓｏｃｉａｌ Ｓｃｉ?ｅｎｃｅｓ ａｎｄ Ｈｕｍａｎｉｔｉｅｓ， ＳＳＨ）圓桌會議” 包含人文、行為教育、 社會科學法律 ３ 個小型圓桌會議， 通過不同領域的學者討論， 為荷蘭開放科學框架制定提供意見。

另一方面， 公民科學作為眾包式的科學研究模式， 能夠匯集更多想法和數據資源， 推動科學創新的加速。 公民科學被定義為志愿者的科學實踐， 直接參與研究或為研究者提供數據。 “全民水樣” 項目便是利用公民科學家提供的水樣信息， 繪制出荷蘭數千條水體的水質信息圖。 此外， 荷蘭政府創造性地將音樂節作為公民科學的載體， 合作開展 “Ｌｏｗ?ｌａｎｄｓ 科學” 項目， 充分展示科學的樂趣和魅力， 既收獲了研究數據， 又激發了公民的科學興趣。

３ 荷蘭開放科學的特點

３.１ 對外尋求國際合作， 對內構建伙伴關系

作為歐盟成員國之一， 荷蘭開放科學運動高度重視合作關系， 無論是國際的合作， 抑或國內政府機構之間的協作。 荷蘭政府和科學機構在開放科學政策制定、 基礎設施建設等方面積極探索國際合作路徑， 與美國、 德國、 英國等多個開放科學程度高的國家接軌， 共同推進全球科學的開放。 例如， 《阿姆斯特丹開放科學行動呼吁》 遵循歐盟委員會提出的歐洲開放科學議程， 從障礙、 基礎設施、 激勵措施、 政策推廣和社會參與 ５ 個維度號召荷蘭開放科學運動的開展； 荷蘭代爾夫特理工大學聯合美國斯坦福大學、 德國凱澤斯勞滕工業大學、 英國帝國理工學院打造代碼開放平臺 ＳＵ２ｆｏｕｎｄａｔｉｏｎ， 促進全球范圍內的代碼工具共享。 同時， 荷蘭也致力于在國內建立開放科學合作網絡， 促進不同學術機構、 企業和政府部門之間的交流與合作。 荷蘭電子科學中心通過與荷蘭衛生研究與創新組織等多所國內外機構的會議研討， 制定科學軟件的資助計劃； ＮＯＷ 與荷蘭各大高校聯合舉辦 “國家開放科學節”， 充分發揮政府在資金支持、 資源協調和宣傳推廣方面的優勢， 以及利用高校在專業科學知識和人才培養方面的特長。 這種內外結合的合作開放態度能夠加強荷蘭與國際的聯系， 促進國內科學研究的全面發展。荷蘭開放科學以其合作包容性和創新性， 為全球學術界樹立了榜樣， 成為國際合作與創新的典范。

３.２ 依托國家級政策統籌規劃

國家級政策具有長期性、 穩定性以及權威性等特征， 能夠有效統籌規劃和協調各方資源， 實現整體發展。 自 ２０１６ 年 《阿姆斯特丹開放科學行動呼吁》 文件問世以來， 荷蘭政府頒布多項國家層面的開放科學政策， 統籌規劃出版物、 數據、 軟件代碼和教育資源等對象的開放路徑及重點措施， 確保各項政策相互配合， 形成政策的整體性和協同效應。首先， 荷蘭國家級政策對開放范圍和路徑的規劃。通過前文分析可知， 荷蘭對于科學資源的開放側重于出版物、 數據、 軟件代碼和教育資源： 出版物和數據的開放是重中之重， 政策從呼吁、 保障、 模式和約束等角度提供指導； 針對軟件代碼， 政策致力于打造一個開放、 透明和可持續的 “科學軟件生態系統”； ＯＥＲ 是當下荷蘭熱點主題， 政策為其制定“啟動—實施—整合” 的發展路徑。 其次， 荷蘭國家級政策間實現整體協同規劃， 形成政策體系。 荷蘭已經初步形成一套國家開放科學體系， 《國家開放科學計劃 ２０３０》 是 《國家開放科學計劃》 的 ２ ０最新版本， 通過對初始版本政策內容的延伸， 結合荷蘭開放科學實踐情況， 提出未來發展目標。 更進一步， 《荷蘭 ２０２４—２０２５ 開放科學工作計劃》 在此基礎上逐一拆分 《國家開放科學計劃 ２０３０》 的目標， 并根據這些目標制定具體的行動。 此外， 在先前政策均沒有深入闡述教育資源的開放獲取情況下， ＳＵＲＦ 專門制定 《國家數字和開放教育資源方法文件》 以彌補荷蘭在 ＯＥＲ 政策上的不足。

３.３ 專項與綜合基礎設施發展均衡

基礎設施是保障開放科學運動發展的基石， 使科研人員免于時間、 空間等限制， 避免非必要的重復勞動和資源浪費， 為科研人員提供了豐富的研究資源和工具。 荷蘭開放科學基礎設施兼具專項平臺和綜合平臺， 主要由開放存儲平臺、 開放獲取平臺以及眾包式平臺組成。 一方面， 專項基礎設施平臺針對特定類型的科研成果（如出版物、 數據或代碼）而設立的專門存儲和獲取平臺， 提供針對性的服務和功能， 致力于打造專項開放社區。 例如，“ＳＵ２Ｆｏｕｎｄａｔｉｏｎ” 平臺專門專注于代碼軟件的開放存儲和獲取， 為科研人員解決軟件版本環境兼容、ＢＵＧ 漏洞等專業問題； “ＯＤＩＳＳＥＩ 項目” 成立的平臺面向科學數據的開放存儲和獲取， 數據分析環境［５３］、 數據開放原則和用戶數據隱私安全［５４］ 是該平臺重點關注的問題； “荷蘭開放獲取平臺項目”成立的平臺則針對出版物的開放存儲和獲取， 注重同行評審、 出版流程等問題。 另一方面， 綜合基礎設施平臺匯聚豐富多樣的科學資源類型， 包含盡可能多的科學服務（如公民科學所需的眾包式服務），能夠為用戶提供廣泛的科研視野。 “荷蘭科學研究門戶項目” 成立的荷蘭科學研究門戶網站， 決心將荷蘭所有研究集中于此， 截至 ２０２４ 年 ２ 月 ２５ 日，總計開放存儲 ３８６ 萬出版物、 ５１ 萬研究數據、 約２ ０００個軟件以及包含程序、 講座和注釋文本等在內的 １３ 萬電子資源。

３.４ 社會參與形式豐富多元

普通公民、 政府官員和企業人員等社會公眾成員參與到科學研究、 創新和監督過程中， 不僅可以通過匯集各方智慧和多維數據增加科學突破的可能性， 促進科學知識的普及和傳播， 而且有助于增強公眾對科學的信任和理解， 進一步提升數據治理和科學政策的民主性和公正性。 荷蘭十分重視開放科學的社會參與， 在 《阿姆斯特丹開放科學行動呼吁》 和 《國家開放科學計劃 ２０３０》 政策的倡導規劃下， 面向社會公眾開展競賽、 節日、 培訓、 會議、音樂節和公民科學項目等形式多樣的科學活動。 節日、 培訓和音樂節形式的社會活動由于趣味性較高、專業門檻較低， 有效吸引社會民眾積極參與， 普及開放科學意識。 例如， “國家開放科學節” 為社會公民提供參與節日的線上渠道， 了解荷蘭開放科學的重大事件及進展； “數據支持核心要素（Ｅｓｓｅｎｔｉａｌｓ"ｆｏｒ Ｄａｔａ Ｓｕｐｐｏｒｔ， Ｅ４ＤＳ）課程” 為民眾提供開放科學數據的基礎知識和流程。 與之相反， 競賽和會議往往針對具備專業知識的前沿科研人員， 為走在開放科學前沿的學者提供成果展示和思想交流的平臺，探索未來發展趨勢。 “荷蘭數據獎項” 和 “ＳＳＨ 圓桌會議” 通過數據開放優秀案例和專家頭腦風暴，為未來荷蘭開放科學路徑提供建議。 此外， 公民科學是開放科學社會參與的一種重要形式， 數據獲取則是公民科學的首要目標。 荷蘭政府不僅基于 “傳統” 公民科學完成多項自然研究， 而且創造性地將音樂節和公民科學相結合， 極大激發公眾的科學興趣。

４ 對我國開放科學實踐的啟示

借鑒荷蘭開放科學實踐的內容以及特征， 我國開放科學需重點關注： 國際國內戰略合作規劃、 國家級政策制定、 專項和綜合基礎設施平臺建設、 社會參與方式等方面， 具體如圖 ２ 所示。

４.１ 國際接軌定向， 國內協力鑄局

自荷蘭于阿姆斯特丹舉辦國際開放科學會議起草 《阿姆斯特丹開放科學行動呼吁》 以來， 政府陸續采取多項措施接軌美國、 德國和英國等多個開放科學程度高的國家， 并持續加強國內學術機構、企業和政府部門之間的開放科學實踐合作。 與荷蘭相比， 我國開放科學在國際合作方面仍扮演歐美國家 “追隨者” 的角色［７］， 尚未廣泛參與國際開放科學運動［１４－１５，１８］； 國內合作方面， 政府、 高校等主體的合作仍有巨大潛力有待挖掘［１６］， 尚未形成高效的協作機制。 荷蘭國際化視野和國內協作精神對中國開放科學發展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想要拉近與歐美國家間的距離甚至實現反超， 中國首先需要與其“接軌”， 整體發展方向需要同開放程度高的國家保持一致， 同時加強國內協作， 鑄造開放程度高的科學社會。 一方面， 接軌國際， 中國政府和各類社會機構可以通過對接開放科學政策與規范、 參與國際開放科學項目合作、 支持科學家國際科學交流等方式融入全球科學共同體； 另一方面， 中國協作充分發揮政府部門在政策制定和資源調配方面的潛力，科研機構在人才存儲和基礎設施建設的優勢， 以及社會組織在科普宣傳和公眾參與方面的潛力。 參考荷蘭政府開放科學小組 Ｏｐｅｎ Ｓｃｉｅｎｃｅ ＮＬ［２９］， 必要時， 中國應當成立國家開放科學專項工作組， 通過專門機構協調統籌國內各部門的合作。

４.２ 加速制定國家級政策體系， 保障科學資源開放

以 ＯＣＷ 和 ＮＯＷ 為代表的荷蘭政府高度重視國家級開放科學政策的頒布， 已經初步形成以出版物、數據、 軟件代碼和教育資源等科學資源為對象， 以基金資助、 基礎設施和專業培訓為保障， 以評估監測、 規定協議為約束， 以 “啟動—實施—整合” 為路徑的政策體系。 中國已制定一系列開放科學政策，整體上呈現政策制定主體向頂層遷移的特征［１８］， 開放獲取、 開放數據和科學數據管理等方面已制定國家級政策［５５］， 但尚未出臺國家級以 “開放科學” 命名的綜合型政策或規劃［５］。 相比之下， 荷蘭已將開放科學上升到國家戰略層面。 因此， 中國開放科學發展需要借鑒荷蘭經驗， 參考 ＵＮＥＳＣＯ 《開放科學建議書》、 荷蘭 《國家開放科學計劃》 等高質量權威文件， 制定一系列具備中國特色的開放科學政策文件， 明確中國開放科學需開放的科學資源要素、困難、 保障以及具體實施路徑， 通過政策間的協同規劃， 打造中國開放科學政策體系。 具體而言， 國家級開放科學政策需重點關注以下 ４ 點： 對開放出版物、 數據、 軟件代碼和教育資源等科學資源的開放范圍規定； 確定各類資源基礎設施平臺建設標準；構建各類資源和基礎設施等開放評估指標； 明確一條適合中國國情的開放路徑。 通過政策體系進一步為中國推動開放科學實踐提供保障。

４.３ 健全基礎設施， 均衡發展專項與綜合平臺

荷蘭建設一系列開放科學基礎設施平臺， 無論是針對出版物、 數據或代碼的專項平臺， 亦或匯聚種類豐富的科學資源和多樣化服務的綜合平臺。 隨著開放科學運動逐漸發展， 我國已經建成包含中國科學院數據云、 國家空間科學數據中心等 ２０ 家數據平臺［５６］。 相較于荷蘭文獻、 數據、 代碼等開放平臺百花齊放、 專項與綜合平臺并重的形式， 中國開放科學基礎設施總體上呈現出 “數據基礎設施開放為主， 文獻基礎設施開放為輔” 的特征［７］， 集中于科學數據平臺［５］， 出版物、 代碼等資源的存儲和獲取平臺， 以及一站式綜合開放服務平臺數量相對較少， 平臺數量和類型有待進一步豐富。 因此， 中國政府需加大經濟資助， 借鑒荷蘭開放科學基礎設施建設思路： ①著眼于出版物、 數據和代碼的專項存儲和獲取平臺建設。 對于出版物和代碼專項基礎設施， 由于其數量較少， 中國應加速對其專項開放平臺的建設。 對于已經建成的專項基礎設施， 中國政府應結合區塊鏈、 ＡＩ 等技術進一步完善專項社區服務， 如提供數據分析工具和環境、 軟件版本兼容信息、 ＢＵＧ 漏洞解決方案等。 ②強調開放科學一站式服務綜合平臺的構建， 優化已有綜合平臺。充分利用已建成的基礎設施， 通過接口形式整合為國家層面的一站式綜合開放科學平臺， 為中國科研人員開放出版物、 數據、 代碼、 實驗過程等科研成果提供全方面存儲共享的服務平臺。

４.４ 重視社會公眾參與， 點燃公民科學熱情

全方位的開放科學社會參與實踐包括科學傳播、公眾參與、 社會對話和公民科學等內容［１５］。 近年來，荷蘭依據 《 國家開放科學計劃 ２０３０》 和 《 荷蘭２０２４—２０２５ 開放科學工作計劃》 等政策， 采取競賽、 節日、 培訓、 會議、 音樂節和公民科學等一系列方式促進社會各界參與科學活動。 與荷蘭相比，中國開放科學的社會參與度還有待提升， 公眾參與模式也較為單一， 公民科學項目發展相對滯后， 主要依靠政府和科研機構主導的科普宣傳活動。 科研人員群體中， 開放科學的理念和實踐主要集中在圖書情報領域， 管理學、 社會學等學科領域的學者較少參與［５８］； 普通公民中， 開放科學意識較為薄弱［２４］，社會參與度不夠［５９］。 在加強公眾參與、 提升科學意識方面需參考荷蘭的做法， 采用多元化形式滿足不同公民的不同背景、 能力和需求， 激發全民參與科學的興趣。 普通社會公民往往缺乏專業知識， 卻對科學感興趣， 可以通過科普教育、 興趣活動和公民科學項目等方式增強其科學素養， 提高對科學的理解和信任度。 專業科研人員通常具備較高的專業知識和技能， 可以通過專業會議、 競賽等方式促進科學合作交流和跨學科研究。

５ 結 語

荷蘭是世界上開放科學程度較高的國家之一，其實踐內容與特點可為中國開放科學運動提供切實可行的參考。 本文運用案例分析法， 從政策文件、基礎設施、 社會參與角度探究了荷蘭開放科學舉措。調研發現， 荷蘭開放科學呈現出對外尋求國際合作、對內構建伙伴關系、 依托國家級政策統籌規劃、 專項與綜合基礎設施均衡發展、 社會參與形式多元等特征。 結合中國發展現狀， 提出以下幾點建議： ①積極融入國際開放科學共同體， 構建高效的中國協作機制， 形成政府、 科研機構和社會組織等多方合力共推的局面； ②制定以 “開放科學” 為名的國家級綜合政策， 明確開放范圍、 路徑、 評估標準及保障措施， 構建協同發展的政策體系； ③均衡發展針對不同資源類型的專項平臺和提供一站式服務的綜合平臺， 構建功能完善、 類型豐富的開放科學基礎設施體系； ④采取多元化參與形式， 鼓勵普通公民和專業科研人員等社會各界積極參與開放科學實踐，推動公民科學蓬勃發展。

然而， 本文案例篩選數量較少， 具有一定主觀性。 后續研究可擴大案例數量， 加深對荷蘭開放科學的理解， 為促進中國開放科學運動發展獻計獻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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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楊豐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