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何以取得預期成效？

中圖分類號：G640 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673—8381（2025）04—0111—14

一、引言

加快建設國家戰略人才力量是新形勢下我國主動應對風險挑戰、贏得發展主動權的重要抓手。卓越工程師是擔負民族復興使命的戰略人才力量之一，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人才工作會議上強調，“要培養大批卓越工程師，努力建設一支愛黨報國、敬業奉獻、具有突出技術創新能力、善于解決復雜工程問題的工程師隊伍\"1]。這一戰略部署在《教育強國建設規劃綱要（2024—2035年）》（以下簡稱《綱要》）中實現了縱向延伸。《綱要》聚焦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養領域，指出要“建強國家卓越工程師學院、國家產教融合創新平臺”，全力促進高層次卓越工程師成長成才，為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提供有力支撐。作為人力資本與科學技術深度融合的關鍵載體，高層次卓越工程師是推動經濟發展與科技進步的重要力量：一方面，他們掌握了某一技術領域的知識與技能，是助力經濟發展與產業升級的高素質勞動力；另一方面，他們具備工程科技創新的潛質與能力，是突破“卡脖子”技術、實現科技自立自強的重要引擎[2]。因此，培育高層次卓越工程師是統籌國家發展與安全的“先手棋”與“關鍵招”[3]

工程碩士與博士是高層次卓越工程師的重要來源。自工程碩士與博士專業學位設置以來，截至2020年底，我國已有491家工程碩士、100家工程博士培養單位，累計錄取工程碩士與博士230萬余人，授予工程碩士與博士學位138萬余個[4]，為社會輸送了大批高層次應用型專業技術人才，有力支撐了行業產業的發展。但實踐中工程碩士與博士的培育結構失衡導致供需錯位、工程實踐缺失導致產教脫節、多主體協同不暢導致培養質量堪憂等問題仍然存在[5]，高層次卓越工程師的培育現狀與預期目標還存在較大差距。探究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何以取得預期成效這一問題，不僅有助于洞悉工程人才培育的內在規律、構建工程教育學自主知識體系，而且有助于破除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的現實梗阻、縮小目標與現實的差距，從而不斷提升人才培育質量，實現高等工程教育對經濟社會發展的有力托舉。

二、相關研究概述

工程人才培育理論的發展與工程教育實踐的演變緊密相連，先后經歷了技術模式、科學模式與工程模式三個階段[。隨著工程教育研究的不斷深入，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的復雜性逐漸凸顯，學界圍繞這一話題進行了大量研究，主要集中于以下四個方面。一是政策闡釋與邏輯解構研究。培育高層次卓越工程師是國家人才戰略布局的重要發力點，明確目標要求、厘清內在邏輯是開展人才培育實踐的重要基礎[]。二是國際比較與院校實踐研究。學界積極引進歐美工程教育強國人才培育的優秀經驗[8]，同時也對我國高校的特色實踐進行系統總結[9]，不斷拓寬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的思路。三是核心能力與影響因素研究。部分學者系統分析了高層次卓越工程師所需的核心能力[10]，并在此基礎上對影響能力提升的關鍵因素進行了探索[11-12]，為優化育人機制提供了實證依據。四是模式構建與路徑探索研究。產教融合是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的關鍵，部分學者在突破傳統框架的基礎上探索并構建了多種協同育人模式[13]，旨在通過多主體深度合作破除組織壁壘、實現資源整合，從而達到人才培育質量整體躍升的效果[14]。

盡管既有研究已從多個角度探究了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問題，豐富了高等工程教育的理論體系，但仍然存在一些不足，制約著理論對實踐的指導作用。一方面，既有研究大多采用思辨或個案研究方法，雖能夠以全景形式進行宏大敘事或深刻剖析，但由于場域與情境不同，存在普適性受限、操作性較差等問題，這也為依托內容分析法進行多案例分析創造了機會。另一方面，少數實證研究運用大樣本分析單個要素或多個要素對工程人才培育的影響，忽視了要素組合與交互對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的非線性影響，這就為fsQCA方法的應用提供了契機。鑒于此，本研究依托多案例的分析思路，采用內容分析與fsQCA相結合的方法，嘗試對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何以取得預期成效這一問題進行探討。一是借助內容分析法歸納工程人才培育的不同要素，構建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體系框架；二是從組態視角出發，運用fsQCA方法探討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取得預期成效的不同組態路徑。本研究旨在歸納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的先進經驗與典型路徑，在豐富工程教育理論的同時也能為我國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提供實踐參照。

三、研究設計

（一）研究框架

建構邏輯（ConstructivistLogic）與驗證邏輯（VerificationLogic）是案例研究的兩種常見邏輯。前者強調理論建構，適合深人探索尚未被充分研究的內容；后者注重理論檢驗，適用于測度已有理論在具體情境中的有效性[15]。本研究將這兩種邏輯進行有機結合，分別選擇內容分析法和fsQCA方法對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的案例進行研究，研究框架見圖1。

首先，基于建構邏輯，本研究運用內容分析法對第一次分層隨機抽樣選取的案例樣本進行挖掘，通過建立分析單元、制定類目系統、文本內容編碼等步驟提煉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的要素并生成培育體系。其次，本研究進行第二次分層隨機抽樣，并將兩次抽取的案例樣本一起進行組態分析。最后，基于驗證邏輯，本研究運用fsQCA方法依次進行條件變量賦值、必要性分析、條件組態分析與穩健性檢驗，以此探尋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取得預期成效的多種組態 路徑。

（二）研究方法

內容分析法是基于深度剖析資料以探究問題本質的方法，強調對資料的客觀解讀和理性構建。內容分析法能夠從諸多文本材料中提煉關鍵信息、發現客觀規律、形成理論框架，尤其在已有理論框架不夠完善或不能清晰解釋具體問題的情境中能夠很好地發揮價值與優勢[16]，這對尚未形成完備理論體系的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而言具有較強的適切性。同時，內容分析法在多個案例樣本間的反復推演，能夠在較大程度上避免因數據不足或處理不當而造成的結論偏誤，從而提高研究的精確度與說服力，為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何以取得預期成效構建較為系統的分析框架。

fsQCA方法通過布爾運算和集合關系來實現對案例的充分比較和分析，能夠較好解決并發條件、等效路徑以及非對稱關系等復雜問題，并因其對數據類型（定類、定序類型均可）與樣本數量（小、中、大樣本均可）具有較高的包容度而被廣泛使用[17]。就本研究而言，fsQCA方法具有顯著優勢，其通過探究多個條件的不同組態路徑來揭示培育體系框架與育人成效之間的非線性關系，能夠較好解決回歸分析等傳統方法在分析多要素協同時效力不足的問題，從而為不同高校結合自身優勢實現高質量育人提供更多路徑選擇。

（三）案例選擇

2022年國家教學成果獎首次將研究生教育獲獎項目從高等教育類別中單列出來，這些獲獎項目代表了我國研究生教育教學工作的最高水平。根據成果名稱與第一完成人的學科背景[18]，本研究在284項獲獎項目中識別出116項有關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的國家教學成果獎，其中一等獎15項、二等獎101項。這些獲獎項目反映了我國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的改革成就與發展動向，對探究育人舉措、衡量育人成效具有重要參考價值，將其作為本研究的案例樣本具備典型性。

基于研究框架，本研究按照獲獎等級進行了兩次分層隨機抽樣。第一次按照 20% 的抽樣比抽取了23個案例樣本，并將其作為內容分析法的案例來源；第二次按照 30% 的抽樣比在剩余的93個案例中抽取了35個案例樣本，并將其與第一次抽取的23個案例樣本一起（案例總數為58個，占高層次卓越工程師總獲獎項目的 50% ）作為組態分析的案例來源。對于資料缺失的案例，本研究采取順延方式進行補充，兩次抽樣的最終結果如表1所示。案例兼顧了綜合類高校與理工類高校、“雙一流\"建設高校與非“雙一流”建設高校，滿足“案例樣本總體的充分同質性和案例間的最大異質性\"的樣本選擇要求[17]。案例選擇完成后，本研究通過高校官網、微信公眾號、新聞報道、學術論文等多種渠道廣泛搜集信息，將其整理后作為研究的資料來源。

四、內容分析與培育體系構建

（一）案例內容分析

內容分析法通過系統梳理資料信息從而生成理論框架，一般包括選擇研究文本、建立分析單元、制定類目系統、文本內容編碼、編碼結果呈現五個步驟。第一，選擇研究文本。本研究的數據資料為第一次分層隨機抽樣選取的23個案例

（二）培育體系構建

基于內容分析法的挖掘，結合我國卓越工程師培育相關政策文件、既有學術研究成果，本研究構建了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體系框架，具體如圖2所示。該體系框架顯示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成效受到思政引領、課程改革、產教融合、科研賦能、制度保障等五大要素的綜合影響，基本囊括了既有研究中提及的所有核心變量。

思政引領 課程改革 產教融合 科研賦能 制度保障? 課程思政 體系重構 基地建設 項目攻關 學科交叉科研思政 方案優化 實習實訓 學術交流 組織建設導學思政 視野開拓 供需對接 協同指導 貫通培養活動思政 模式創新 聯合研發 創新競賽 分類評價

無精神不足以發其新，在培育新時代高層次卓越工程師的實踐中，高校始終堅持正確的政治方向和價值導向，積極發揮思政教育在人才培養中的引領作用。當前思政教育已經突破傳統的思政教學本身，在科研、實踐、導學等工程師培養全過程實現了有機滲透，這種將專業知識、科學研究、工程實踐與思政教育深度融合的模式有效強化了學生的使命擔當[19]，為培育可堪大用、能擔重任的時代新人提供了實踐路徑。

課程體系是實現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養目標的平臺與載體。圍繞高層次卓越工程師的培養標準與對應崗位的實際要求，高校通過重構課程體系模塊、優化人才培養方案，持續完善理論課程、擴充實踐課程、拔高項目課程；著力打造具有“前沿性、交叉性、高階性、挑戰性\"的高質量課程教材，確保教學內容始終處于科研與實踐的最前沿；充分利用現代化教學手段實現體驗式、互動式、進階式教學，不斷激發學生的學習動力與興趣[5]。

產教融合既是推動教育、科技、人才“三位一體\"融合共進的重要制度安排，也是促使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具備工程創新能力的必由之路[20]高校與企業主動對接、共同參與，通過體制機制改革、產教基地建設、優勢資源整合等手段構建多主體協同共生的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系統，扎扎實實疏堵點、除痛點、解難點，促進人才供給側與產業需求側結構要素全方位融合，教育鏈、創新鏈、人才鏈與產業鏈精準對接[21]

科研訓練不僅是研究生教育的首要任務，也是高層次卓越工程師之“高層次”的核心培育點。基于產業發展與工程問題，高校通過重大項目攻關、校企導師指導、學術會議交流以及創新創業競賽等途徑，培育高層次卓越工程師面向未來的科研創新能力與工程實踐能力，助力其擔負起支撐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驅動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的重要責任[22]

制度保障是落實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養舉措的堅實后盾。聚焦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目標，高校不斷健全學科交叉融合機制，破解跨學科培養障礙；創辦新型學院或組織，優化管理與協同機制；探索工程師貫通培養機制，培養未來工程領軍人才；完善分類多維的質量評價機制，扭轉學術化評價取向[23]，從而為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提供了制度保障。

五、fsQCA與組態路徑探析

（一）變量設置與賦值

本研究將基于內容分析法構建的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體系框架內的五大要素視為條件變量，將培育成效視為結果變量，按照四值模糊集賦值法對變量進行賦值[24]，即根據案例樣本中各要素維度的出現頻次對其進行賦值。四個維度出現一項及以下、兩項、三項、四項時分別賦值為0、0.33、0.67、1。通過這種賦值方法，本研究將變量轉化為。到1之間的隸屬程度，越靠近1表示隸屬度越高[17]

（二）必要性分析

必要性分析是檢驗結果集合在多大程度上構成條件集合的子集，若單個前因條件總在某一結果發生時出現，那這一條件即為結果發生的必要條件。一致性水平是衡量必要性的重要標準，學界普遍認為0.9的一致性水平是認定必要條件的下限閾值。覆蓋度水平是衡量必要條件經驗相關性的指標，只有當變量被認定為必要條件時這一指標的數值才有意義[25]。本研究運用

QCA3.0軟件對單個條件進行必要性分析，結果見表3。由表3可知，各前因條件的一致性水平均低于0.9，這表明單一條件變量不構成高層次卓越工程師高育人成效的必要條件，即各條件變量需要協同才能發揮作用，因此需要進一步進行條件組態分析以探究各條件變量之間的協同聯動作用。

（三）條件組態分析

條件組態分析是探究條件變量形成的不同組態對結果解釋的充分性。參考既有研究[25]本研究將原始一致性閾值設定為0.8，案例頻數閾值設定為1。同時為提高研究的可信程度、避免矛盾組態的影響，參考既有研究[26]，本研究將PRI閾值設定為0.8。在進行反事實分析時，由于缺少條件變量影響結果變量確切方向的相關證據，因此本研究假設單個條件出現均可促進高層次卓越工程師高育人成效。本研究通過對比中間解與簡約解的嵌套關系識別每個解的條件類型，同時出現在中間解與簡約解的條件認定為核心條件，只出現在中間解的條件認定為輔助條件，運算結果見表4。

由表4可知，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體系驅動高育人成效的條件組態共有5種（H1，H2a，H2b，H3，H4） ，其中 H2a 與 H2b是核心條件相同的二階等價組態[27]。各組態單個解的一致性均遠超閾值0.8，因此本研究認定5種組態均為高育人成效的充分條件，這反映了高層次卓越工程師高育人成效的殊途同歸性。總體解的一致性為0.932，表明滿足這5種條件組態的案例中，有大約 93% 的案例呈現高育人成效；總體解的覆蓋度為0.684，表明5種條件組態可以解釋大約 68% 的高育人成效案例，下面對各組態進行具體分析。

一是培育體系各要素全面驅動型。組態H1表示無論制度保障是否較強，依靠思政引領、課程改革、產教融合與科研賦能四個核心條件的協同配合，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依舊能夠取得良好成效。在組態H1中，思政引領構建價值導向、課程改革重塑知識架構、產教融合打通實踐通道、科研賦能激發創新潛力，四個要素相互交織、相互促進形成共振效應，從而降低了培育體系對制度保障的依賴，為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提供了全方位支持。基于前因條件的特點，本研究將其命名為“培育體系各要素全面驅動型”，代表性案例為HNU1、BIT1、TJU3等。本研究以HNU1項目“‘價值引領-戰略驅動-五融并舉的機器人領域研究生培養探索與實踐”為例進行分析[28]。瞄準新時代機器人領域發展對研究生培育帶來的問題與挑戰，首先，HNU1項目構建了“三思三行”德智融合模式，以課程思政、書院文化、支部活動為價值引領，引導研究生樹立科技報國的堅定信念。其次，HNU1項目建立了“四軸四螺旋\"專創融合模式，通過課程牽引、團隊推動、競賽訓練與平臺提升等方式實現研究生在意識、文化、實踐與成果等方面的共同進步。再次，HNU1項目創建了“兩翼支撐-四鏈貫通\"產教融合模式，以雙國家級平臺為兩翼支撐，學校、政府、企業協同聯動，實現“產業鏈、教育鏈、實踐鏈、人才鏈\"的貫通。最后，HNU1項目打造了“本研貫通-戰略引導-科研反哺\"科教融合模式。導師團隊帶領研究生開展重大項目攻關，依托科研成果進行學術交流與創新競賽，提升研究生的科技攻關能力。在上述條件的組合下，HNU1項目的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取得了良好成效。

二是產教融合-制度保障主導下的思政引領與課程改革驅動型。組態H2a表示無論科研賦能是否較高，只要產教融合、制度保障兩個核心條件與思政引領、課程改革兩個輔助條件協同發力，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也能取得良好成效。其中，產教融合構建實踐育人平臺，制度保障確立標準規范體系。在此框架下，思政引領引導學生樹立正確的職業理想和敬業精神，課程改革促使學生將所學知識與產業對接。上述四個要素相互配合弱化了科研賦能的必要性，推動了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質量的提升。基于前因條件的特點，本研究將其命名為“產教融合-制度保障主導下的思政引領與課程改革驅動型”，代表性案例為OUC1、CQU2等。本研究以OUC1項目“矢志‘謀海濟國'的高層次海洋創新人才培養體系探索與實踐”為例進行分析[29]。以造就國家海洋事業領軍人才和骨干力量為使命，首先，OUC1項目構建了科教產教協同育人機制，建立“東方紅\"系列科考船等國際頂尖海上科研實踐平臺，使研究生深度參與重大科研項目、實習實踐訓練并接受一流導師組指導，不斷增強研究生的工程實踐能力與科研創新能力。其次，OUC1項目注重建立健全多方位制度保障體系，以“大海洋\"學科深度交叉融合機制、“ 3+1+1+4³ 本碩博貫通培養模式、多元化多維度分類評價機制等為依托，筑牢高層次海洋創新人才培養的制度基石。再次，OUC1項目始終堅持“謀海濟國\"價值的塑造，將科研思政、活動思政與導學思政有機融合，培養學生“不畏艱險、敢為人先”的海洋探索精神。最后，OUC1項目打造“經略海洋”人才培養模式，多次迭代升級人才培養方案，構建科學、技術、工程一體化的“大海洋\"知識體系與課程體系。在上述核心條件與輔助條件的綜合作用下，OUC1項目的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取得了良好成效。

三是產教融合-制度保障主導下的課程改革與科研賦能驅動型。組態H2b表示無論思政引領是否充分，在產教融合、制度保障兩個核心條件與課程改革、科研賦能兩個輔助條件的協同聯動下，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也能取得良好成效。其中，產教融合與制度保障為課程改革與科研賦能提供了實踐基礎與制度框架，課程改革與科研賦能反過來又提升了產教融合和制度保障的效果，四個要素逐漸形成互為支撐、互利互促的良性循環。學生在此環境中學習也會耳濡目染受到思政教育的熏陶，促使思政引領要素轉化為非必要條件。基于前因條件的特點，本研究將其命名為“產教融合-制度保障主導下的課程改革與科研賦能驅動型”，代表性案例為ZJU1、NPU1等。本研究以ZJU1項目“基于工程師學院破零散、破壁壘、破同質化的專業學位研究生培養實踐\"為例進行分析[30]。聚焦國家重大戰略與關鍵產業的高水平工程師培養，首先，ZJU1項目創建了“項目制\"培養模式，對接人才培養需求并組建聯合培養基地，開展全流程高階工程創新實訓，進行有組織、成規模、成建制的全方位協同育人。其次，ZJU1項目創辦了實體化工程師學院，延伸研究生院部分管理職能并優化重組教育教學職能，同時也實現了規范制訂、過程實施、分類評價的銜接統一和跨院系、跨學科、校企聯合培養的組織協調，補齊了工程師培養過程中零散化、單一化的短板。再次，ZJU1項目開展契合大工程格局的課程教學改革，基于工程人才勝任能力模型優化培養方案，開設系列行業特色課程與實踐課程、推廣案例教學并吸納行業企業資深專家進行課堂授課，夯實研究生的工程知識與實踐基礎。最后，ZJU1項目面向“卡脖子\"工程技術難題與產業重大需求，引導研究生開展高水平科研攻關，全面提升工程碩士與博士的科技創新能力。在上述條件的組合下，ZJU1項目的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取得了良好成效。

助合驅動型。組態H3表示在科研賦能與制度保障受限的情況下，依靠課程改革這一核心條件與思政引領、產教融合兩個輔助條件的相互配合，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也能取得良好成效。其中，課程改革重構知識生產路徑、思政引領整合工程價值觀念、產教融合提供實踐能力培育通道，上述三個要素通過知識重構、價值凝聚與實踐轉化的閉環協同路徑，對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進行知識流重組與教學鏈再造，一定程度上彌補了科研賦能與制度保障要素缺位所造成的影響，也能促進人才培育取得良好成效。根據前因條件的特點，本研究將其命名為“課程改革主導下的思政引領與產教融合驅動型”，代表性案例為 TJU1、HIT2、HEBUT1等。本研究以TJU1項目“面向國家急需的‘四位一體'卓越集成電路人才培養模式的改革與實踐”為例進行分析[31]。立足集成電路產業科技創新人才的培育需求，首先，TJU1項目優化了課程體系與教學模式，一方面構建從器件物理到集成微系統的全方位課程體系，并持續更新培養方案與選課計劃；另一方面推行項目式、模塊化和進階式教學模式，通過國際專家課、產業公開課等拓寬研究生的視野。其次，TJU1項目搭建了匯集行業專家、專業教師、企業校友與朋輩學生的教育平臺，建立課程思政案例庫，并實現了研究生課程思政全覆蓋。最后，TJU1項目依托天津國家現代服務業集成電路設計產業化基地等平臺開展研究生實習實訓，在項目實戰中培養學生的實踐能力；與天津市集成電路領軍企業緊密合作，針對企業核心技術的迫切需求開展論文選題，通過校企協同攻關推動研究成果落地。系統的課程改革、堅實的思政引領以及深度的產教融合一定程度上克服了其他條件不足帶來的不利影響，在上述條件組合下，TJU1項目的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取得了良好成效。

五是科研賦能主導下的產教融合驅動型。

組態H4表示在課程改革受限、思政引領與制度保障不明朗的情況下，只要科研賦能這一核心條件與產教融合這一輔助條件落實到位，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也能取得良好成效。科研賦能通過項目攻關構建“做中學\"培養路徑，產教融合依托企業真實場景提供技術驗證場域，二者相互配合形成了高層次卓越工程師突出技術創新能力的培育通道，創造性地打破了對思政引領、課程改革等傳統培養要素的路徑依賴。根據前因條件的特點，本研究將其命名為“科研賦能主導下的產教融合驅動型”，代表性案例為Tongjil、CHU2等。本研究以Tongji1項目“面向重大工程產教深度融合的工程類專業學位研究生培養體系創新與實踐”為例進行分析[32]。面向國家戰略和重大工程的人才需求，首先，Tongjil 項目打造了“依托-服務-造就”三位一體培育模式，以科研攻關服務國家重大工程建設，通過重大工程課題或校企聯合發布課題提升工程碩士與博士的科研攻關與工程創新能力，培養國家急需的工程技術骨干與未來領軍人才。其次，校企通過共同投入、共同參與推動產教深度融合育人。一方面，雙方共同投入高端人才以打造諸多“金課”與優秀教材；另一方面，雙方共同參與協同育人項目，充分利用國家重點實驗室、國家工程中心、工程實踐平臺，培養研究生的工程科學思維、工程系統思維與工程創新思維。全面的科研賦能與深度的產教融合一定程度上克服了其他條件不足所帶來的不利影響，因此在這兩個條件的組合下，Tongji1項目的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取得了良好成效。

（四）穩健性檢驗

fsQCA方法的諸多步驟均為研究者手動設定，因此需要對現有結果的穩健性進行檢驗。參考既有研究并結合具體問題[33]，本研究選擇調高一致性閾值（由0.8調高至0.85）的方法進行再次分析，新模型的組態結果與原模型相比并未發生顯著變化，單項一致性和總體一致性也均高于0.9，符合QCA結果穩健的標準，因此可以認為研究結果通過了穩健性檢驗。

六、結論與建議

（一）研究結論

面對教育強國建設的時代課題，加快探索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路徑的重要性和緊迫性愈發凸顯。基于此，本研究以研究生國家教學成果獎中有關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的獲獎項目為案例樣本，通過內容分析法的探索和fsQCA方法的驗證，構建了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體系框架，并歸納出推動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取得預期成效的路徑模式，得出如下主要結論。

第一，通過內容分析法的挖掘，本研究構建了包含思政引領、課程改革、產教融合、科研賦能、制度保障五大要素在內的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體系框架，基本囊括了既有研究提及的核心變量，充分印證了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是一個多主體參與、多環節交互的系統工程。此外，五大要素呈現價值、知識與能力培育“三位一體\"的特征，與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目標高度一致，揭示了要素間的功能指向與層級遞進關系，為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路徑探索提供了理論支撐。

第二，本研究借助組態視角與fsQCA方法進行分析發現，在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體系中，任意單個要素均不構成人才培育取得良好成效的必要條件，各因素經由相互配合的5種組態發揮作用，即“培育體系各要素全面驅動型”“產教融合-制度保障主導下的思政引領與課程改革驅動型\"“產教融合-制度保障主導下的課程改革與科研賦能驅動型”“課程改革主導下的思政引領與產教融合驅動型”“科研賦能主導下的產教融合驅動型”，為不同高校的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提供了多元的路徑選擇。同時，組態路徑的差異化分布也折射出資源約束下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策略的選擇邏輯。一方面，要素之間存在替代效應。在某一要素缺位時，培育體系通過其他要素的聯動配合能夠進行功能互補，印證了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體系的自組織特質。另一方面，組態路徑遵循適配原則。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路徑要與院校定位以及人才培養目標相互匹配。研究型大學或工程領軍人才培育更加適配組態H1，其可以通過全要素協同全方位促進人才成長；行業特色型大學或工程科技人才培育宜選擇組態 ，其可以通過產教融合與制度保障促使人才更加適應社會發展；應用型大學或工程技術人才培育宜采用組態H3、H4，其可以通過組態H3、H4的核心要素實現人才工程實踐能力的非對稱發展。這種“分類卓越\"的路徑圖譜為破除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同質化培育提供了實踐指導。

第三，本研究對比各組態發現，產教融合以核心條件或輔助條件出現在所有組態之中，表明產教融合在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中發揮著重要作用。作為工程教育改革的創新引擎，產教融合通過重構工程教育的價值邏輯與實踐路徑，構建學術研究與實踐創新雙向互動的育人模式，推動工程知識體系從靜態積累轉向動態迭代[34]。產教融合不僅有助于提升學生應對不確定性復雜工程問題的創新策源能力與系統思維能力，還能在真實產業情境中培育出兼具工程倫理、職業適應力的領軍人才，因此可以認為產教融合是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中的關鍵要素。

（二）實踐啟示

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是一項系統工程，依靠系統內各要素間的協同聯動發揮作用。各高校要立足自身資源優勢，因校制宜確立高層次卓越工程師的培育策略，通過要素的不同組合搭配提升人才的培育成效。

第一，加強頂層設計，構建協同育人網絡。內容分析與組態分析一致顯示，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取得良好成效并非依賴某單一要素的投入，而是需要各要素的彼此配合與聯動匹配。各高校需厘清各要素在人才培育中的角色與功能，完善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的頂層設計，打造協同聯動、多元互補的育人生態[35]。一方面，圍繞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的相關要求，高校應優化思政引領、課程改革、產教融合、科研賦能、制度保障等要素配置，形成緊密相連、相互促進的協同育人網絡。另一方面，立足各要素內部的具體維度，高校在評估既有維度的同時，需要制定詳細方案以對接各培育階段的維度需求，同時加強過程評估與即時反饋，以確保高層次卓越工程師育人成效的持續提升。

第二，注重要素整合，打造特色育人路徑。組態分析揭示了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的多元等效路徑，其本質是要素協同模式與資源適配邏輯的差異化選擇，為高校打造個性化、特色化的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路徑提供了方向。一方面，高校應基于要素稟賦特征實施分層整合策略。培育體系中各要素均表現突出的高校應強化各要素的協同度以形成系統化培養閉環；某些要素受限的高校則需通過優勢要素的牽引激活非線性補償機制，發揮優勢要素的最大效能。另一方面，高校應綜合自身定位以及人才培育目標選擇適配的培育路徑，同時加強與其他高校的交流合作，突破院校類型與區域層級的邊界約束，通過重構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網絡促進校際培育要素互補與培育能力共增，從而為發展新質生產力、完善現代化產業體系提供重要人才支撐。

第三，深化產教融合，提升關鍵要素效能。作為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的關鍵要素，高校需要通過機制創新促進產教融合能級提升，從而釋放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的倍增效應。工程具有創造性、實踐性、綜合性，這決定了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要突破學科邊界與組織壁壘，通過培育主體之間的價值共創實現產教深度融合。高校應聯合企業共建創新實踐基地，將產業技術需求、工程倫理規范等嵌入高層次卓越工程師培育全過程，實現培養目標與產業升級需求的動態適配[36]；為學生提供真實的工程實踐環境與工程復雜問題，讓學生深度參與生產運作與項目研發，引導學生運用所學知識解決實際問題，促進工程知識在真實場景中完成交叉創新與迭代升級，以此實現教育鏈、人才鏈與產業鏈、創新鏈的深度融合與有機銜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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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張麗莎）

Abstract：Using the national teaching achievement award for graduate education projects related to high level outstanding engineers cultivating as case samples，this study employs content analysis and fuzzy-set 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 （fsQCA） to reveal the elements and configuration paths for achieving the expected outcomes in cultivating high-level outstanding engineers. This study reveals that the efectiveness of cultivating high-level outstanding engineers is comprehensively influenced by factors such as ideological guidance，curriculum reform，industry-education integration，research-driven initiatives，and institutional support.It identifies five key configurations that contribute to success：（1） comprehensive drive from all elements of the cultivation system，（2） industry-education integration and institutional support leading with ideological guidance and curiculum reform，（3） industry-education integration and institutional support leading with curriculum reform and research empowerment，（4） curriculum reform leading with ideological guidance and industry-education integration，and （5） research empowerment leading with industryeducation integration. Universities should leverage their resource advantages， strengthen top-level design， and construct a collaborative educational network. They should also emphasize element integration to create distinctive educational pathways，deepen industry-education integration，and enhance the effectiveness of key elements to promote the successful cultivation of high-level outstanding engineers.

Key words： high-level outstanding engineers； national teaching achievement awards; industry-edu ：ation integration;cultivated outcomes;content analysis; fsQC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