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G640 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673—8381(2025)04—0020—09
當今,科學的突破創新和社會重大問題的解決越來越依賴學科之間的交叉融合,多學科交叉往往能孕育新的學科生長點和新的科學前沿。大力發展交叉學科已成為科技界的共識和社會關注的熱點。習近平總書記曾多次針對發展交叉學科作出指示:“厚實學科基礎,培育新興交叉學科生長點\"[],“要下大氣力組建交叉學科群…\"[2],“推動學科交叉融合和跨學科研究,構筑全面均衡發展的高質量學科體系”[3],“加強基礎學科、新興學科、交叉學科建設,加快建設中國特色、世界一流的大學和優勢學科\"[4]
交叉學科在學理層面上指多個學科相互滲透、融合形成的新學科,借鑒但區別于其他學科范疇的概念、理論和方法體系,是學科、知識發展的新領域;在實踐層面上指不同學科研究人員打破單一學術界限,對復雜現實問題進行綜合研究的新范式。根據教育部2024年10月31日公布的《學位授予單位(不含軍隊單位)自主設置交叉學科名單》,截至2024年6月30日,共有240所高校自主設置了883個交叉學科。相較2019年,自設交叉學科的高校增長了 56.9% ,交叉學科的數量增長了 91.5%[5] 。交叉學科數量的爆發式增長迫切要求高校構建完善的支持體系,為其可持續發展培育沃土。組織結構是組織內部各構成要素相互作用、彼此聯結的框架體系,體現了各要素間的協作方式與互動關系[,直接影響組織生命力的強弱[7]。然而,我國大部分高校的交叉學科組織仍沿用傳統學科層級管理的制度架構,還有一些高校建立了“虛體機構”,承擔交叉學科建設的基本職能和任務,即使有少數研究中心成立了實體機構,大多也是受行政命令支配[8]。這種制度架構往往不支持甚至阻礙了交叉學科的發展。高校交叉學科組織結構變革是組織內部發展張力和外部發展訴求共同作用下的必然趨勢,應在遵循學科內部知識演變邏輯的基礎上,積極滿足外部需求,以知識效益最大化為變革目標,通過文化認同、制度匹配、資源整合等改革措施突破傳統學科建制的剛性邊界,構建新型的交叉學科組織結構。本研究從知識管理視域分析我國高校交叉學科組織結構變革面臨的困境并提出解決方法,以期為高校交叉學科組織結構變革提供參考。
一、知識管理:我國高校交叉學科組織結構變革的新視角
知識已成為推動經濟社會發生巨大變革的主導力量,對知識的組織與管理也因此成為經濟社會發展的核心要素[9]23。作為知識型組織,交叉學科組織亟待從知識管理視角探索我國高校交叉學科組織結構的變革路徑,以進一步促進交叉學科知識的共享和創新。
(一)交叉學科組織的性質 知識型組織
知識型組織(KnowledgeOrganization)是知識經濟時代現代組織的最新概念。它以知識作為組織運作的核心資源和創造價值的核心資產,對知識的管理是其整個管理活動的焦點[9]23。在組織目標方面,交叉學科組織的目標是將不同領域的知識資源整合在一起,以創造新的研究機會和解決復雜的現實問題,跨學科合作和知識共享是核心元素。知識型組織價值的實現是以新知識對社會需求的滿足程度為基礎的。因此,交叉學科組織與知識型組織的核心目標一致。在組織人員構成方面,交叉學科組織的研究人員具有不同的學科背景,有較強的自主性、創造性和成就動機,是典型的知識型員工。在組織知識生產方式方面,交叉學科組織中來自不同學科的研究人員將頭腦中的高深專業知識進行深度交流、共享,以協同合作推動交叉學科知識的創造和創新,其本質就是顯性知識和隱性知識之間相互轉化的過程。顯性知識是指能夠被清晰描述、編碼和數字化的知識,通常以文字或數字形式存在于書籍等載體中,易于理解和傳遞。隱性知識則難以完全用言語表達,通過經驗積累內化,包括直覺、價值觀和信念,難以在時空上共享[10]。然而,隱性知識的不可言喻性使其成為創新思維的源泉。當隱性知識與顯性知識相互轉化時,二者的互動推動了交叉學科組織的知識生產、增值與創新循環。在組織與外界的關系方面,交叉學科組織和知識型組織的生存發展均需外界環境提供政策、制度、資源等方面的支持。由于交叉學科的組織目標是在解決新問題、接受新挑戰的基礎上提出的,交叉學科組織需要不斷與社會進行知識的輸入和輸出、交換和應用。因此,交叉學科組織在目標、人員構成、知識生產方式、與外界的關系等方面均符合知識型組織的特征,對知識的管理也是交叉學科組織管理活動的焦點。
(二)破除高校交叉學科組織壁壘的關鍵—知識管理
隨著學科間的交互滲透成為知識轉型發展的核心驅動力,高校傳統學科組織結構逐漸成為交叉學科發展的桎梏。傳統學科是大學在知識分化的基礎上通過專業劃分形成的,其組織結構就像一個“筒倉”,研究人員在各自的“筒倉\"中開展研究,遵守單一學科的研究范式,難以跨越學科之間的界限進行交流。傳統學科組織結構導致學科之間形成森嚴的組織壁壘,難以有效開展交叉學科的交流與合作,必須將其打破。然而,當前我國高校在交叉學科組織建設方面仍處于探索階段。多數高校將交叉學科研究中心、研究所及實驗室設立或掛靠于傳統學院,這些機構仍沿襲“自上而下\"的組織架構與管理制度。此外,部分高校研究人員基于共同的學術志趣或課題合作需求,自發組建“自下而上\"的臨時性交叉學科組織。這類組織多采用“虛擬組織\"模式,具有靈活性強、存續周期短的特點。盡管有高校建立了獨立于其他傳統學院的交叉學科研究院,但在組織結構設置方面仍然難以打破學科之間的壁壘。這種學科組織結構的無序狀態與功能缺失嚴重制約了高校多學科資源的深度整合與交叉學科研究的有序推進,使研究人員難以對交叉學科產生認同感與歸屬感[11]。在這一狀態下,交叉學科建設內生動力嚴重不足,呈現無序管理狀態,導致組織管理無法支撐甚至制約交叉學科發展的尷尬局面[12]。因此,交叉學科組織必須重新定義其目標和運作方式,加強對知識的組織與管理,以促進交叉學科知識的生產、傳播和應用。
(三)交叉學科組織結構變革的核心內容——知識管理
當前交叉學科組織的設立更多體現為高校對外部需求的被動響應,而非基于學科知識演進的內在邏輯自發形成,學科建設和發展過度依賴外部力量驅動,內生動力不足[13]。高校交叉學科組織結構變革需聚焦交叉學科知識創新,實現從外部需求邏輯向內部知識邏輯的轉變。知識管理契合了交叉學科組織的內部知識邏輯。狹義上,知識管理主要是對知識本身的管理,包括對知識的創造、獲取、加工、存儲、傳播和應用的管理[14]。具體而言,知識管理活動可劃分為知識生成管理、知識積累管理、知識交流管理、知識應用管理等四個環節[15]。知識生成管理作為知識管理的前提和基礎,是對知識的選擇、識別、采集以及新知識的創造。知識積累管理是保障,是對知識生成管理中所獲取的知識進行有效的分類、整理和保存。知識交流管理是動力,通過直接或間接交流的方式,進行知識傳遞和分享,以滿足不同主體對各類知識的需求。知識應用管理是實現手段,在之前三個環節基礎上實現知識價值。四個環節呈現了動態的知識管理過程。知識在這個循環過程中不斷增值,實現量的增加和質的提高[16]。廣義的知識管理不僅包括知識本身,還涉及與知識有關的組織文化、組織制度和組織資源的管理[17]。交叉學科組織要塑造有利于開展知識管理的文化,為交叉學科發展提供不竭動力。對交叉學科組織而言,組織制度在協調成員工作和評估工作績效等方面起著良好的管理支撐作用[18。交叉學科組織資源包括交叉學科研究人員、研究資金、設施場地等,充足的資源支持能促進交叉學科組織實現復雜、多向的知識交流[19]。如圖1所示,交叉學科組織結構變革的核心內容即通過組織制度、組織資源、組織文化等方面的組織管理支持,促進交叉學科知識的生成、積累、交流和應用,進而實現交叉學科知識的增值,達成交叉學科組織的知識管理目標。

二、知識管理視域下我國高校交叉學科組織結構變革面臨的困境
交叉學科作為突破傳統學科壁壘、破解復雜社會問題的關鍵路徑,已成為高校知識創新的核心引擎。然而,我國高校在推進交叉學科建設的過程中,普遍面臨組織結構與知識管理需求之間的深層矛盾。這些矛盾不僅制約了知識要素的流動與重組,還從文化認同、制度設計與資源整合三個維度形成了系統性困境,嚴重阻礙了交叉學科組織的高效發展。
(一)現有組織結構在文化認同方面難以實現交叉學科知識共享
我國高校現有的交叉學科組織結構在培育開放共享的組織文化方面面臨挑戰。首先,傳統學科分化導致的文化壁壘嚴重阻礙了學科間的深度融合。各學科在價值取向、研究范式和話語體系上的差異形成了難以跨越的認知鴻溝。長期固化的學科身份認同使知識共享的基礎極為薄弱,不僅限制了知識的自由流動,還顯著削弱了學科間的協作能力。在清華-伯克利深圳學院的醫工交叉項目中,傳統學科背景研究者對自身學科身份的深度認同,在合作初期就引發認知沖突[20]。這種沖突使團隊在初期就難以形成知識共享的組織文化,從而影響交叉學科協作的效率與深度。其次,在組織運行中,固有結構的碎片化與部門間的條塊分割現象,猶如一道道無形壁壘,顯著增大了知識流動與共享的阻力。這導致跨部門協作時,信息傳遞往往出現失真、滯后等現象,經驗互通遭遇重重阻礙,最終成為制約組織協同創新的關鍵因素,嚴重影響組織的整體效能,削弱了其創新活力。直線職能制使學科組織間的物理區隔更加固化,各學科部門只關注自身事務,知識流動局限于部門內部,難以實現跨學科的交流與應用[21]。而在矩陣制下,“雙重歸屬\"帶來的權責模糊問題削弱了交叉學科團隊的凝聚力,難以形成知識共享的組織氛圍。此外,項目團隊制雖然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知識共享,但其臨時性特征使共享文化難以持續,組織難以沉淀共享基因,影響了知識的積累和管理,導致知識共享生態難以維系。這些組織結構性矛盾共同制約了交叉學科組織在知識共享中的潛力釋放。
(二)現有組織結構在制度設計方面難以推動交叉學科知識創新
我國高校現有交叉學科組織結構在制度層面的僵化難以有效支撐知識創新的協同與可持續發展。一是直線職能制依托傳統院系劃分強化了學科邊界與科層化管理,導致跨學科協作缺乏制度化的協調機制。如在2000年合并后,蘇州大學由于院系設置過細,難以建立統一的跨學科評價機制,凸顯了傳統組織結構對制度創新的阻滯作用[22]。二是項目團隊制依賴臨時性任務驅動,缺乏長效的激勵機制和清晰的成果歸屬規則,易使交叉學科研究陷人短期化、碎片化困境。這種組織制度的缺陷直接導致人才培養的拼湊化和科研活動的本位化[23」。例如在多學科交叉項目中,任務分工與經費分配常因權責模糊而引發矛盾,影響研究的整體效率與深度[24]。三是矩陣制結構雖然在形式上整合了跨部門資源,但其“雙重領導\"結構導致學術管理與行政管理的制度沖突加劇[25]。在矩陣制結構中,學術管理與行政管理兩種模式的并行存在著目標與規則的差異。學術管理側重學科專業發展、學術研究方向的把控以及知識創新成果的產出,遵循的是學術發展規律與評價標準。而行政管理則聚焦組織運行效率、資源分配合理性以及事務推進的有序性,秉持的是行政管理規則與流程。這種沖突不僅降低了組織運作的效率,還嚴重制約了知識創新活動的順利開展,導致交叉學科組織難以獲得穩定和諧的制度環境,阻礙了其可持續發展。
(三)現有組織結構在資源整合方面難以促進交叉學科知識增值
我國高校現有的交叉學科組織結構在配置知識增值所需的組織資源方面存在顯著問題,主要表現為研究人員、資金設施與資源分配路徑的割裂。一是院系分割的直線職能制導致研究人員長期被禁錮于單一學科團隊,學術組織逐漸走向封閉化。這種固化的格局不僅限制了研究人員的職業發展與學術活動,使其被局限于特定學科領域,還缺乏跨學科交流與合作的有效機制,嚴重制約了交叉學科知識的增值與創新。二是資金和設施資源的分配路徑與交叉學科研究的需求不匹配。現有的資源配置模式通常以單一學科為導向,難以滿足跨學科研究的動態需求,導致資源利用效率低下,進一步限制了交叉學科的發展。研究資金與設施資源分散配置于不同院系,使交叉學科項目常面臨設備重復購置與實驗室使用權限沖突等問題。如西南大學合并后雖嘗試整合學科資源,但“校區功能定位\"的固化限制了資源的動態調配,這種物理空間的分割直接削弱了資源整合的效果[26]。三是學科目錄的層級化管理固化了資源分配路徑,使交叉學科難以獲得獨立的人員編制與專項經費支持。這種結構性矛盾使研究人員往往需在多個行政單位間“借調\"資源才能開展實驗[27]。例如哈爾濱工業大學的交叉學科科研組織因競爭性資源分配問題難以獲得持續性支持,影響了交叉學科研究的深度與廣度[28]26。
三、知識管理視域下我國高校交叉學科組織結構變革的目標方向
知識創造作為驅動組織發展的核心動力,不僅能夠重塑管理流程的運行邏輯,還能對組織結構產生深刻變革[29]。只有構建高效且持續創造交叉學科知識的組織結構,才能更好推動交叉學科知識增值。鑒于高校現有交叉學科組織結構在適配知識生產方面存在明顯弊端,我國應以超級文本結構為變革方向,將知識效益最大化確立為交叉學科組織結構變革的核心目標。
(一)超級文本結構:高校交叉學科組織結構變革的方向
超級文本結構是由日本學者野中郁次郎提出的一種有利于組織知識創造的理想結構[30]交叉學科超級文本組織結構包含業務系統、項目團隊和知識庫三個主要組成部分。業務系統執行組織的日常運行工作注重效率和規范,采用的是直線職能制。項目團隊采用的是經典的項目團隊制,按照組織愿景形成跨業務系統的超級網絡,其成員來自業務系統中的不同單位,在項目完成前只負責組內工作。業務系統和項目團隊產出的知識將在知識庫維度實現系統性重構。該知識庫并非實際存在的組織結構,而是通過組織文化浸潤、制度規范約束及資源調配整合等形式,隱性滲透于組織運作各環節。組織文化和組織制度促使研究人員將隱性知識儲存在知識庫層面,從技術及組織資源層面推動業務系統和項目團隊的顯性知識向知識庫流轉。依托超級文本結構,知識在業務系統、項目團隊和知識庫等三個結構界面間實現動態循環,助力交叉學科組織高效地完成知識創造、積累和應用(見圖2)。

交叉學科超級文本組織結構靈活地結合了直線職能制和項目團隊制,但又區別于矩陣制結構。矩陣制結構中的組織成員同時隸屬于行政部門和項目組,并同時接受這兩個部門的管理。但交叉學科超級文本組織結構中的成員在某個時間段只會隸屬于一個部門,并只在這個部門工作。交叉學科超級文本組織結構構建了部門間彈性耦合框架,支持研究人員靈活跨部門流動,促進知識融合創新。這種靈活性打破了學科邊界,為交叉學科知識共享與創新拓展了自由空間,高度適配其分散化的知識特性。而且,交叉學科超級文本組織結構把各項目團隊成員的隱性知識進行了顯性轉化并在組織層面整合和積累,適應了交叉學科知識的內隱特性。交叉學科超級文本組織結構還擁有對外部環境變化的靈活反應能力,這使其更適應交叉學科知識的高嵌入性。可見,超級文本組織結構基本滿足了交叉學科的知識特性,是我國高校交叉學科組織結構變革的方向。
(二)知識效益最大化:高校交叉學科組織結構變革的目標
知識不僅是一種資產,而且是推動組織變革的力量。我國高校交叉學科組織結構創新的目標是知識效益最大化。在交叉學科超級文本組織結構中,知識效益最大化不僅指知識的積累,還包括通過構建和整合組織文化、組織制度和組織資源等來推動交叉學科知識創新,實現交叉學科組織的目標,以最大限度釋放研究人員的學術潛力,并利用交叉學科知識的溢出效應,促進交叉學科知識的跨界傳播,有效填補交叉學科研究領域的空白,從而為交叉學科的可持續發展創造有利條件,促進其社會應用。交叉學科的顯著特征之一就是研究人員具有不同的學科背景,這種知識背景差異較大的個體之間的協同互動往往容易催生新想法,激發創造性思維。以知識效益最大化為核心目標,就是將各學科研究人員置于組織結構中心,通過組織變革破除知識壁壘,推動個體間深度知識共享與協同創新,最終實現知識價值的持續躍升。因此,要變革組織結構,高校就要構建更加靈活的協作式團隊模式,促進交叉學科研究人員之間的思想交匯融合。交叉學科超級文本組織結構為實現知識效益最大化提供了有效的架構支撐。其核心在于通過業務系統、項目團隊與知識庫三個層面的動態循環,構建知識生產、共享與整合的完整系統。業務系統通過規范化流程確保顯性知識的系統性積累,為知識創新提供穩定的基礎。項目團隊則依托多元學科背景研究人員的協作,促進隱性知識的碰撞與顯性化,推動知識的深度挖掘,實現創新突破。知識庫作為整合平臺,重新整合分散在業務系統和項目團隊中的知識,形成可共享的知識資源。通過三者之間的高效協同與動態循環,交叉學科超級文本組織結構不僅實現了知識的持續增值,還為達成知識效益最大化的組織目標奠定了堅實基礎。
四、知識管理視域下我國高校交叉學科組織變革的實踐路徑
超級文本作為一種理想的交叉學科組織結構,能夠支持交叉學科知識的流動轉化與創新,從而有效破除學科壁壘,促進交叉學科高質量發展。推動傳統學科結構向超級文本結構轉型,需從組織文化重塑、制度體系革新、資源配置優化等維度精準施策,探索契合我國高校發展實際的交叉學科組織變革路徑。
(一)知識共享:交叉學科組織結構變革的文化認同
在推動我國高校交叉學科超級文本組織結構變革的過程中,文化認同是確保變革成功的關鍵因素之一。組織文化依托共享價值觀、行為規范與共同愿景,構建起成員間認知與行動的文化認同紐帶,有效強化組織的凝聚力與向心力。組織長期的創新激勵機制不能僅靠利益驅動,而應以人為本,建立有利于促進知識交流、營造知識創新氛圍的組織文化,并由組織文化驅動知識增值。交叉學科組織在知識管理實踐中,既要激發研究人員的知識創造活力,也要注重多元主體的協同參與及多元評價模式的融合互補[31],為知識傳播與應用提供全方位支持。不同學科背景的研究人員只有通過充分對話,方能實現個體之間的知識共享,把個體知識轉化為組織知識,從而達到交叉學科知識的應用和創新目的。例如作為交叉學科組織典范的麻省理工學院計算機系統生物學研究所會定期舉行成員聯誼會、成果展示會等形式多樣的團隊活動,并規定研究人員需將取得的最新研究資料和成果及時提交至技術平臺,與其他組織成員共享。這種交流溝通、互幫互助的文化認同大大提升了交叉學科組織合作和創新的效率[28]26。在交叉學科超級文本組織結構中,知識庫作為知識共享文化認同的載體,通過整合顯性知識(如科研成果、項目文檔)與沉淀隱性知識(如團隊協作經驗、學科交叉方法),為高校構建制度化的知識共享機制提供堅實基礎。與此同時,項目團隊作為知識共享文化實踐的驅動者,以“臨時網絡”的形式依托社會網絡效應,促使成員超越傳統學科歸屬感,通過跨學科協作推動文化認同的形成。
(二)組織管理柔性化:交叉學科組織結構變革的制度趨向
在推動我國高校交叉學科超級文本組織結構變革的過程中,組織管理柔性化是實現高效運行與持續創新的關鍵制度趨向。柔性化管理旨在突破傳統的學科壁壘,重組和配置學科力量,以構建更有利于交叉學科知識生產的組織結構。我國高校交叉學科組織結構正從垂直、僵化向扁平、靈活演變,這也是組織結構不斷適應交叉學科知識發展邏輯的過程。如牛津大學的學院體系是由跨學科型院系聯合治理體(Cross-SectionoftheFaculties)的寄宿制學院和根據學科門類(群)設置的學部組成的“雙軌結構”,并且兩者在教學與科研等方面均相互交叉[32]。這種院系設置結構模糊了交叉學科組織的邊界,充分給予交叉學科發展的空間,能通過良好的知識管理來激發研究人員的積極性和創造性,實現研究人員的自我約束和自主創新,以滿足交叉學科知識生產的需要,適應持續變化、復雜的組織目標和外部環境。交叉學科超級文本組織結構不僅旨在打破傳統學科組織的邊界,還強調組織結構對組織目標和環境變化的動態適應能力。其核心設計在于構建“穩定-彈性”雙元結構,業務系統保障組織的日常運行效率,項目團隊激發組織的創新活力。二者的并行運作既避免了傳統單一科層制對交叉學科創新的抑制,又通過知識庫的協調機制防止過度碎片化,最終實現組織管理從剛性控制向動態均衡的轉型。例如知識庫的智能推理模塊(如基于語義關聯的知識推送)能夠加速跨領域知識的融合,為柔性決策提供有力支撐。這種設計不僅提升了組織的適應性與創新力,還為交叉學科研究的高效開展提供了制度保障。
(三)虛實結合,多向推進:交叉學科組織結構變革的資源耦合路徑
在推動我國高校交叉學科超級文本組織結構變革的過程中,資源耦合是有效整合校內外資源、構建開放共享的創新生態的關鍵路徑。超級文本組織結構通過業務系統、項目團隊及知識庫的協同設計,為交叉學科組織實現虛實資源耦合、推進結構變革提供了創新解決方案。業務系統作為“實”的資源存在形式,采用直線職能制,為學科發展提供穩定的行政支持、人力調配與基礎資源保障。在交叉學科背景下,業務系統通過建立跨部門協調小組,打破傳統部門間的壁壘,實現人力、物力資源在不同學科業務單元間的靈活調配。該模式在保障業務系統穩定運轉的基礎上,顯著提升了對交叉學科項目動態資源需求的響應效率,成功實現了實體資源的高效整合與協同聯動。項目團隊作為“虛\"的資源整合載體,匯聚了來自不同學科領域的專業人才,形成了一個知識共享與創新的虛擬空間。項目團隊以任務驅動為核心協作機制,打破業務系統壁壘,實現了分散實體資源的深度整合與高效協同,顯著提升了資源利用效能。而知識庫通過整合顯性與隱性知識,為虛實資源的協同發展提供了平臺支撐。隨著科技的發展,知識庫能夠借助AI、區塊鏈等技術實現資源的智能匹配與動態優化,進一步強化了虛實結合的資源耦合效應。
綜上所述,交叉學科超級文本組織結構通過業務系統、項目團隊和知識庫的協同運作,實現了實體資源與虛擬資源的相互促進與協同發展,為我國高校交叉學科組織結構變革提供了虛實結合的創新路徑,有力推動了交叉學科的持續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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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潘亞莉)
Abstract: Interdiscipline is an emerging discipline driven by the heterogeneous growth of multidisciplinary knowledge. As a knowledge-based organization, the interdisciplinary organizational structure of Chinese universities should follow the characteristics of interdisciplinary knowledge and promote its knowledge increment. However,the existing organizational structures of universities have some disadvantages in adapting to interdisciplinary knowledge production, such as the dificulty in achieving interdisciplinary knowledge sharing in terms of cultural identity,the difficulty in promoting interdisciplinary knowledge innovation in terms of institutional design,and the difculty in facilitating the value-added of interdisciplinary knowledge in terms of resource integration. Therefore,it has significant theoretical and practical significance to explore the practical path of promoting interdisciplinary organizational structure reform in Chinese universitie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knowledge management, The interdisciplinary organizational structure in Chinese universities should be transformed towards the hypertext framework,with the goal of maximizing knowledge efficiency; Knowledge sharing as the cultural identity; Flexible organizational management as the institutional trend; The combination of virtual and reality,and multi-directional promotion as the path of the resource coupling.
Key words: higher educational institutions; interdiscipline; organizational structure; knowledge management;knowledge-based organiz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