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摞信件,被我妥善安置在上鎖的抽屜里,就仿佛靜靜地躺在時間的縫隙里,等待我重新翻閱。歲月無言,它們卻在不厭其煩地告訴我:“不可能感同身受,但我愿意做你的最佳聽眾。”
在我十七歲那年,我所在的文科班換了一個年輕的語文老師,原來的老師休了產假。這對剛結束文理科分班的我們來說,無疑是一個雪上加霜的消息。父母是老師的同學早已向我們說著聽來的消息,沒有老師的同學群里也是關于新老師的各種討論。
熱火朝天的議論還未平息,很快我就見到了新老師。許老師是一個看起來就很溫柔的年輕人,烏黑的卷發披肩,渾身都是書卷氣。但我并沒有因為她的氣質而信任她,反倒是對她抱有一種懷疑的態度:我本來語文成績就一般,還碰上這么年輕的老師,我的語文成績應該怎么辦呢?
我沒有想到的是,許老師的到來像一陣拂面的春風,喚醒了我對語文的熱愛。她喜歡在課上分享與課文相關的小知識,將我們讀起來非常生澀的文本和有趣的細節融合起來,讓我們在平時課堂中學會一些可以運用到考試中的答題技巧,我再也沒有“上課聽了那么多,結果考試根本用不上”的煩惱。
除了這些實用的答題技巧以外,許老師還將許多文學的精華捧到我們面前,比如多個作家對同一主題的描寫,其中有趣談、有諷刺,我看得津津有味。再比如,許老師在班上開展了一個隨機寄信的活動,先是每個人寫一封未署名的信,再由班上同學隨機抽取,這樣大家就獲得了一封和自己有緣分的信。
春節時,全班同學還收到了許老師親筆寫的祝賀信。我和班上的好朋友私下對比過,發現許老師寫給我們的內容都不同。不管是一些有針對性的話題,還是各種各樣的祝福語,她給每個人的祝賀信都是獨一無二的。
我曾經問過許老師舉辦這個活動的初衷,她用一種非常懷念的、我沒辦法看懂的眼神看向遠方,微微上揚嘴角,說道:“我青春期的時候,因緣際會交過幾個筆友,有的人我們后來失去聯絡了,有的人到現在我們還在保持聯系。”
我發出一聲驚呼,共情于許老師的那份遺憾和喜悅,突發奇想道:“老師,那我可以跟你交換信件嗎?”
“當然可以啊!這是我的榮幸。”許老師笑彎了眼,說道,“不過還是學習為重,在空閑時間我們再以信交流。”
“許老師,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偶爾寫信!”我抬起手,俏皮地做了個“敬禮”的動作。
寫給許老師的第一封信,我咬著筆思索了很久,但隨著時間流逝,我寫了一張又一張信紙,逐漸甩去了那份最初的拘束,慢慢在信里留下一些不方便對家人、朋友傾吐的煩惱。
我說因為自己成績落后于朋友,會有些不平,這樣有嫉妒心的我好像不是一個好朋友。許老師告訴我,朋友之間的良性競爭,其實是對朋友的一種尊重。
我說自己數學成績不錯,總是積極幫助同學解答問題,但漸漸地這種幫助似乎成了“義務”。許老師告訴我,在學校我不僅僅要學習書本知識,更要修養自身。從這件事看,就是不要從我的字典里劃去“拒絕”兩個字。
我兵荒馬亂的高中生涯走向了終點,但我還保持和許老師定期寫信的習慣。
回首歲月,我十分感謝許老師的出現,感謝她成為我青春里的最佳聽眾。
(作者系閩南師范大學漢語言文學師范專業2022級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