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湯之美（五首）

那些心思，在這里才美好

這是被雪山擁抱的開闊地

一頭吃草的黃牛，交替著腿蹄

它搖著尾巴，總是掃在左腿上

的習慣，好像這部分

才是它的天賦

才會表達輕輕的天籟

每掃一下，都有那么一點兒

天藍草碧的悠閑

悠閑更是五月草原上

漫不經心的

小黃花、小藍花，它們開出

隨心所欲的小美麗、小心思

還有些心思，我說不清

看不明，比如

云想額爾齊斯河的時候

云也優美

鷹想雪山和花朵的時候

鷹也開花

我的駐地極高

我的駐地極高，已入云端

在夏牧場，最充分的感受

就是白晝之長

拿著小錘，可以敲擊

近乎清脆的太陽

當當作響之后，也會有

一小朵云，飄來

輕輕薄薄的

這時，可以慢慢欣賞，慢吞吞喝茶

我的大尾羊，一個個

屁股圓滾滾，沉甸甸

吃飽喝足了，會悄悄爬回山頂

過了富蘊就是清河

我興奮，過了富蘊

就是清河

鳥有幽靜的林子，獸有干凈的草場

滿是青春的氣息

可以流放 寫詩

唇齒留香

哪還能找到這樣的地方

安撫孤寂的靈魂

花香是有源頭的

蝴蝶在一朵又一朵上

種下自己的麥田和興旺

羊啃著時光，像蠶一樣小

蠕在草原六月的皮膚上

我說的不僅是美，也是人

找到了自我，可以被放大

揳入無盡的蒼茫

在阿勒泰，觀察馬的一些角度

在阿勒泰

我看見的馬群，都有浩蕩的譜系

遼闊的綠色，自由地馳騁

必有牽著萬里春光的能力

雪山下，我觀察過一匹

吃草的馬

它打著響鼻，長尾曳地

鬃毛披垂

云在眼中，風在尾上

它為自己找到了天空和大地

也可以是這樣

在一匹馬的眼里，看另一些馬

那些昂頭，看遠山

心懷云淡風輕的馬

那些低頭，看河中雪水

盡顯人間靜氣的馬

它們就是有情有義的生靈

它們陽光般的身段，迎來的

一切事物都很燦爛

湯湯之美

從克蘭河流到我這里來的

不僅是湍急的心事

還有從雪山流下來的雪水

也就有了銀質的嗓音

那湯湯之美，總會打濕一些什么

此時，我的背后是一片阿勒泰的

白樺林

白樺的白，與湯湯之美

有一些微妙的聯系

可能，也與白雪的白

有互動，然后有了共情

林中，有人開始唱《北國之春》

先是男聲，后是女聲

南風吹來，野玫瑰恣意開放

我說不出的那些

一只高踞樹梢的鳥

正替我傳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