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陵上的命運之旅

1

落日懸浮在一個村莊之上

冬天就要過去了

幾只烏鴉洞察到我的

心事，用噓聲制止了聒噪

楊樹在孤獨地抵抗北風

枝條拼命抽打在風的身上

我已發現春天的小雨，發現

大片的麥地

一個少年農民對糧食的鐘情

佐證他是農耕民族的后裔

2

土地松軟，少年的腳底

向他傳導母親的溫暖

暖陽趴在他的肩頭

他撒出的麥籽奔向春天

黑色的腐殖土，把遠古的

動植物腐骨粉碎成肥沃

一只鷂鷹的俯沖因丘陵的

起伏而改變姿勢

少年站在丘陵頂部，他的視野

逐漸在遼闊里打開

3

百年前刁家搭的窩棚，它賦予

我無限的想象力

黃家溝適合鷂鷹抓著丘陵的

斜坡，對野兔完美一擊

沒有一個村子在丘陵

頂部招搖，那里太陽太大

我路過它們身體時，它們

路過我的命運

像大片玉米的深邃，像高粱

燃燒的精氣

像鐮刀經過麥子秸稈時的

快感

起霧了，我的青春

在一首朦朧詩里覺醒

4

一個叫九井的地方，我懷疑

井的數量有人撒謊

我搖過井深八丈的轆轤

每一桶搖的都是血汗

粗壯的井繩像一條巨蟒

它熟知地下的水系

我熟知的土路，雨后的

路邊開出弱小的黃花

她們是喝深井水的孩子

是丘陵上大片倔強的秧苗

5

黃丫把我擠進麥秸垛的

夾縫中，她把嘴喂給了我

她抓住我的手，先按在她

胸口上，之后蜿蜒而下

我從丘陵上跌進了溝壑里

她唇上的毒，讓我在柔軟之地飄浮

十五歲的我，味覺還未蘇醒

她像秋天的蟲，唧唧低鳴

6

天鵝把季節帶在翼下，她擊打

水面，教習孩子從湖面起飛

我為南飛的大雁傷感時

蘆葦蕩里還有翠鳥尚未起程

離開村子，在都市的角落里想它

秋風與落葉慰藉我的孤燈

夜的深處，藏了一千滴眼淚

讀一句鄉愁的詩就少一滴

秋雨來了，如果向南

收留母親的麥地就遙遠了

必須在霜降之前，飛回村子

用我的雙翼點燃丘陵上的高粱

7

我望著當頭的弦月時，鐮刀

已被按在父親的磨刀石上

那種單調的鐵與石的接觸

在風中響著青白的聲音

丘陵深沉地

睡在夜的呼吸里

狗吠在村子一角突圍

在那里割開一個口子

收割的喧囂等在谷子

地里，那是鐮刀的舔食之聲

丘陵秋收季，與我的命運

在松嫩平原上馳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