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描述之鳳凰（五首）

不可描述之鳳凰

我承認，我無法描述那只鳳凰

它遺世獨立，背向的地方

望山山高

望水水遠

“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

高傲刻進骨子里

曾有那么一段時光

它與憂患、沉郁、枯死切斷

借春色蓬勃、花影搖晃

奮力扇動翅膀，試圖飛向遠方

可后來，它收攏羽翼，仰頭凝望

不再接受命運隨意的擺弄

它挺胸站立

靜謐的花紋光斑一樣

共同聚成一團沉默的風暴

像我無法觸及的意象

只能站在文字的岸邊

致歉書

我滿懷歉意

實在描繪不了《春望》

那目睹春花，卻涕泗橫流的悲慟反差

字字泣血，我筆觸太輕

擔不起這厚重

說來說去

我或許能勾勒出“三吏”“三別”里

某張愁苦面容

可那份蒼生之哀

像田野瘋長的野草

肆意又荒蕪

有人哭出一片空蕩

哭聲里山河破碎

我竟無力用文字臨摹分毫

這份歉疚

如鯁在喉，難以言說

梯 田

像是攜著母語的溫熱、祖訓的重量

種子紛紛撲進月亮山的懷抱

落地生根

在大地上刻下徽章

時光流轉，為它們披上不同的鮮衣

先是鮮嫩的綠，再是燦爛的金

有時又化作深邃的藍、冷硬的鐵色

看似柔弱，骨子里卻暗自蓄力

它們沿著溝坎蔓延，伴著流水

把土地勾勒成絢麗風暴

每一寸田埂，都藏著故事

在天地間訴說著一段時光

在侗寨跳多耶舞

手手相扣，腿與腿

踏出隨性又默契的節奏

陌生人在此刻，拋開身世的枷鎖

彼此接納，順從這場相聚的溫柔

誰都不想舞步就此停休

除非有人害怕，在群舞光影里

撞見那個真實又陌生的自我

他們甩掉身份標簽，躲開

外界的評頭論足，不驚擾林間鳥雀

身姿挺拔，不再似被生活壓彎的老人

被旁人的目光刻意閃躲

前生的糾葛，后世的揣測

都拋卻腦后

此生能否再相逢，也無人開口去說

人越聚越多，肩并肩齊聲呼喊

瞧，我們圍成的這圈籬笆

圈住歌聲，又透著光亮

能留住美好，也能讓風自由穿梭

倪云林祠堂

遠處，泉流低語

老屋靜立，仿若凝固的舊夢

于歲月中，默修深邃與幽閉

在無人的時分，它似有靈思

悄悄矯正往昔的一處敗筆

或是扭轉命運曾誤入的歧途

磚瓦沉默，新葉蔓延

藏著多少被遺忘的故事

它就那樣守望著、見證著

成為記憶里褪色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