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外二首）

春天里有廟會的村莊，總是有戲

滿坡薺菜在風中

甩動裊娜的腰肢與水袖

唱罷《殺廟》的姚玉巧，歇息時

把它們一朵一朵掐下

煮進索然無味的生活中

煥然的原野上，陽光敲響鑼鼓

讓蹁躚的蝴蝶涂上油彩

羽翼輕扇，不時落在

玉簪般的花朵上

她忍不住，想撲捉它們

用親手抓住的飛翔

令自己沉浸于戲中的角色

而蝴蝶依然輕扇著翅膀

江湖險惡，人間疾苦

它們美好的懸停，對此毫無所知

雪中的唱戲人

與浩瀚的天空作別，雪中的唱戲人

心懷隱秘，欣然奔赴

山野是大地的一部分

背景里有兩條春天里帶光的河流

雪從他們身上落下的時候

遠方拉近了一些

道路逐漸模糊，但他們拓在

雪地上的腳印不會不在

薄鏡明亮，戲聲愀愴

唱戲人以雪般潔白的身姿踱進夜色

除了入戲而泣的觀眾

沒有人知道雪在戲曲中釋放的譫語

是命運和黃連互換的東西

雪一直在下，它要替那些唱戲人內心

潛伏的花骨朵，在人間枝頭

熱烈地爆出花來

角色

看戲的人披頭散發，寂寞地

蹲在幽僻的樹蔭下

他和廣場上黑壓壓的人群格格不入

月光高高地透過夜色照見他

板鼓敲落窺視的星星

光芒濺在鋪里村廣闊的戲臺上

貍貓偷換的太子

是黑暗中被移花接木的命運

看戲的人點燃煙卷

困于自己鰥夫和喪女的角色里

唱戲的人在歷史中穿梭

唱腔凄楚，讓時間深處的故事

像九月的菊花一樣綻放

看戲的人歷經滄桑，千瘡百孔

唱戲的人口含真理，渾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