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組詩）

驚蟄

雨不停地下，水洼一團一團

像草地醒來的清亮

去年一道道黑色會唱歌的閃電

掠過大地綠眉毛的烏鶇

我并沒有看到，水洼的眼睛

一定替我看見了金黃的鳴囀

開放多日的梅花，紅粉洗去很多

紫薇的籽粒包裹在黑鐵中

就像僵硬的冬蟲在大地下蟄伏

只待一個聲音

從一萬五千英尺的深空捶下來

藍調

平靜的大海一定在唱一首歌

我的耳朵不能聽見

大海一定用腹語說出了一些詞語

詞語深處的海水一定是憂傷的

憂傷那么多，我看到聲音中的藍

卻無法安慰

一尾巨大的鯨魚躍出深夜的水面

替大海說出它的沉默

邊陲

子夜的吧臺，一人獨坐

前方是空闊的暮色

在這深夜，稀疏的星星轉身

隱入屋宇的窗口。沒有辦法往前了

玻璃的柵欄阻擋了我

腳去不到的地方，我將使用眼睛

眼睛無法穿透的，我會竭盡心力

這是我一個人的邊陲

向上十幾層懸崖，向下十幾層深淵

那就后退吧

子夜的吧臺，一人獨坐

在夢境也無法抵達的地帶，我以后退

穿越了這絕地

欒樹

欒樹是一座花寨

掛滿鈴鐺的紅殼鮮艷

卻聽不到聲音

有的剛開出黃黃花穗

像抱團群星在白晝處閃耀

在高速公路的綠樹林里

還有一些欒樹橫斜著

臺風后我無法參透它們的命運

巴士搬運著一個個瞭望的窗口

嗯，或許明天，它們將不再蜷縮

痙攣著，將各自的身體拉直

夜市

向晚經過路邊攤，濃烈焦糊味擊潰

我的嗅覺，讓我完全忽略

啤酒杯的碰撞與甜味的酒話

——我曾傾心一醉的場景，隨混沌的

藍煙飄走了

我走向更深的街市，精致的綠道

像I型公園，欄桿上掛著照明燈管

蜘蛛們從很深的夜色中走出

烤架上不見炭火青煙，趕夜市的飛蟲

以身體交換光的照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