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中國邊境民族文字具有系屬多樣性和文明多元性的特點,具體文種包括源自阿拉米文的婆羅米字母、粟特文字母、阿拉伯字母文字,源自希臘語的拉丁字母文字,和自源的漢字系文字。1950年代,中國政府就開始幫助無文字或原有文字不完備的民族新創、改革或改進拉丁文字;1980年代,又開啟民族語言文字現代化,對傳統民族文字進行拉丁化轉寫,促進非通用字符文字的信息處理和信息交換。現已研發制定多種民族文種的字符集、鍵盤和字模的國家標準,其中藏文、蒙古文的字符集標準已通過國際標準化組織的審定,成為國際標準。由于中國獨立自主地開展民族文字信息技術標準化,不受境外國家相同文字標準影響,中國邊境民族文字與鄰國相同民族文字客觀存在著文字屬性和功能的不對稱。由此產生的一系列問題,有可能對語言文字的邊境治理和邊境安全產生影響,需要在國家的語言文字政策規劃和治理手段方面引起關注。
關鍵詞民族文字;文明傳承;國際通用;信息處理;語言溝通與認同中圖分類號H00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6-1014(2025)03-0030-09DOI 10.19689/j.cnki.cn10-1361/h.20250303
TheDevelopment of Scripts of Ethnic Minority Groups in China's BorderRegions
Huang Xing
AbstractThescriptsofethnic minoritygroupsinChina’sborderregions exhibitbothgenealogical diversityandcivilizational plurality.Thesescripts includeAramaic-basedalphabeticsystemssuchasBrahmi,SogdianandArabicscripts;Greek-based alphabeticscriptsuchasLatin;andindigenousscriptsbasedonChinesecharacters.Sincethe195Os,ethnicgroups withoutscripts orwithunderdevelopedsriptshavecreatedeformedoefiedLatin-basedwritingsstemsudertheasistaceofteCinese govemment.Ithe198Os,moderizationefortsforthelanguagesandscriptsofethnic minoritygroups werelaunched,andthe initiativesincludetheRomanizationoftraditionalscriptstofacilitateinformationprocesingandtheexchangeofnon-universal characters.Natioalstandardshvesicebeendevelopedforharactersetseyboardsadfontsacrossariosethicsitsith Tibetanand MongolianscriptstandardsbeingofciallrecognizedasinternationalstandardsbytheIntemationalOrganiation forStandardization (ISO). Unlike neighboring countries that share similar scripts,China independently designs and develops informationtechnologystandardsforthescriptsofitsetnicminoritygroups.Thishasresulted inasymmetryinscriptttributes andfunctionalies,creating discrepancies that maylead tochallenges inborder governane andsecurityrelated tolanguageand script policies.These issues underscore the importance ofnational language policy planning and governance strategies.
Keywordsscripts of ethnic minority groups; civilization inheritance; international universality;informationprocessing; linguistic communication and identity
中國與周邊14個國家接壤,邊境民族和語言通常也跨境分布在中國和鄰國的同一片區域。因為絕大多數與中國擁有相同民族和語言的鄰國使用不同的民族文字,邊境地區的民族文字系統比邊境語言存在更大的差異和更復雜的背景。邊境地區的民族文字主要包括內蒙古的蒙古文,西藏的藏文,新疆的維吾爾文、哈薩克文、柯爾克孜文,吉林的朝鮮文,云南的傣文等傳統民族文字,以及廣西的壯文,云南的苗文、哈尼文、拉祜文、景頗文、傈僳文、佤文等新創或改進民族文字。其他邊境民族語言一般都沒有本民族文字,書面語使用漢字或其他當地通用的民族文字,而境外方面的同一民族語言通常都有本民族文字。這就形成了境內外同一民族文字屬性和能力的不對稱。
本文擬從邊境民族文字的系屬分類、拉丁化轉寫、編碼字符集和跨境文字的趨同等方面,描述這些民族文字的文明傳承、國際通用、信息處理和語言文化認同等多重屬性和多樣功能。
一、中國邊境民族文字系屬的多樣性與文明的多元性
世界文字總體上具有共同字符源流和走向,即人類絕大多數文字源于公元前15世紀中東迦南地區的腓尼基文(Canaanite-Phoenician)。腓尼基文向西方先后演化及再演化出希臘字母、拉丁字母、基里爾字母等歐洲主流文字;向東方衍生出阿拉米字母(Aramaic),繼而衍生出希伯來字母、阿拉伯字母、粟特(Sogdian)字母、婆羅米(Brahmi)字母等亞洲主流文字。①
中國從古至今曾使用過不同字符體系的數十種文字,其中有些主要受西域宗教文化傳播影響,與人類最古老的文字淵源有著密切的關系。中國諸民族文字的發展演化,可追溯到世界文字總的字母源流,也反映出多樣性文字系與不同文明系的接觸、融合與傳承關系。具體文種包括源自阿拉米文(約公元前 700年)的婆羅米字母、粟特字母、阿拉伯字母文字,源自希臘文(約公元前900年)的拉丁字母文字,和自源的漢字系文字,構成傳承和包容世界多元文明的文字屬性。
(一)婆羅米字母文字
婆羅米字母是古印度流行的一套表音字母(圖1),初見于公元前4世紀,其后曾被亞洲許多民族借用來記錄自己的語言。有觀點認為,這種文字在4一7世紀間分為南天竺體、北天竺笈多(Gupta)體和中亞斜體3支傳播,中亞斜體引發了中國境內焉耆-龜茲文和于闐文的產生。婆羅來字母在印度本土從北天竺笈多體演化為悉曇體(Siddham),在13世紀以后被天城體(Devanagari)取代。②

中國與婆羅米字母相關的古今文字有焉耆-龜茲文、于闐文、藏文、八思巴文、西雙版納老傣文、西雙版納新傣文、德宏傣文、傣繃文、金平傣文等。中國這些文字的形成均與佛教文化的傳播有關。下面以中國本源婆羅來字母的現行藏文、傣文為例說明。
藏文是7世紀圖彌三菩札參照當時婆羅米字母的某種字體創制的(圖2)。現存最早藏文文獻大多是8—9世紀的作品,文字體制已相當完備。此后雖經3次修訂,但正字法古今大同小異。
傣族使用的文字因使用地區和文字形式的不同分為4種:傣偽文(西雙版納傣文,圖3)、傣哪文(德宏傣文)、傣繃文和傣端文(金平傣文)。4種傣文都因南傳佛教的影響從婆羅米字母演化而來,與老撾文、泰文、緬甸文、高棉文(柬埔寨文)同屬一個體系。傣傷文和傣哪文大致始用于13一14世紀。這兩種文字通行面較廣,保存的文獻資料豐富。


(二)粟特字母文字
古代粟特人使用的文字(圖4),其語言屬于印歐語系伊朗語支。字體分為佛經體、摩尼體和敘利亞體,其中的佛經體后來引發了回鶻文的產生。回鶻人在公元9世紀西遷之后與中亞的粟特人接觸,逐漸放棄了原來使用的突厥文而轉用粟特字母來記錄回鶻語,回鶻文一直使用到伊斯蘭教大規模傳人中國后漸趨消亡。①

粟特字母傳入中國形成的古今文字有粟特文、回鶻文、蒙古文、托忒式蒙古文、滿文、錫伯文,也是佛教文化傳播的產物。下以源自回鶻文字母的現行中國蒙古文為例說明(圖5)。

(三)阿拉伯字母文字
阿拉伯人在7世紀伊斯蘭教興起后建立了橫跨歐亞非三大洲的阿拉伯帝國。隨著伊斯蘭教傳播范圍的擴大,阿拉伯文傳人中國內地,對察合臺文、維吾爾文、哈薩克文等有很大的影響。如察合臺文(13—20世紀初)及現代維吾爾文、哈薩克文、柯爾克孜文、烏孜別克文、塔塔爾文等突厥語族語言皆以阿拉伯文字母的察合臺文為基礎演化而來,語言中有相當一部分阿拉伯語源的詞匯。下以阿拉伯字母的現代維吾爾文(圖6)為例說明。

(四)拉丁字母文字
拉丁語與拉丁字母是古代歐洲通用的語言和文字。拉丁字母隨著基督教一起在西歐、北歐、中歐以及波羅的海國家傳播,并因美洲、大洋洲以及亞洲、非洲和太平洋部分地區的殖民統治,在歐洲以外傳播。今天西歐、美洲、大洋洲、非洲(除北非和埃塞俄比亞)諸語言和東歐的波蘭語、捷克語、霍爾瓦特語、斯洛文尼亞語,以及亞洲的越南語、馬來語、印度尼西亞語和土耳其語均采用拉丁字母書寫(馮志偉2011)。
中國的拉丁字母文字有19世紀末以來西方傳教士創制的老景頗文、老拉祜文、老傈傈文、滇東北老苗文、波拉字母傈傈文、撒拉佤文等(陳建明2010)。1950年代中國政府制訂的《漢語拼音方案》以及政府幫助創制和改進的十幾種少數民族文字,均采用統一標準的拉丁字母形式。下面以中緬傈傈族地區通用的傳教士創拉丁字母變體的老傈傈文(FraserLisu)(圖7),和新中國政府幫助創制的標準拉丁字母新傈傈文對照說明。

1957 年設計的采用標準拉丁字母的新傈傈文與圖7老傈傈文聲母表的字母對應為:bb[b],b[p],p[ph],dd[d],d[t],t[th],gg[g],g[k],k[kh],j[dz,d3],j[te,y],q[tch,yh],zz[dz],z[ts],c[tsh],m[m],n[n],1[],s[s],r[3],ss[z],-[n],-n(元音鼻化),h[h,x],f[f],w[w,ν],x[e,J],y[z],e[x];與老傈傈文韻母表對應的標準拉丁字母為:a[a],ai[e],ei[e],-[o],i[i]/,-[o],u[u],-[y],e[u],-[?];新傈傈文用5個音節尾的拉丁字母 [55]、q[35]、0[44]、x[33]、[42]、t[31]表示傈傈語的6個聲調(木玉璋1992)。
(五)漢字系文字
漢字是世界意音文字的典型代表,漢字系文字在世界文字系統意音文字類文字中占有核心地位。漢字在歷史上也充當過純表音的記音或轉寫符號,如用漢字轉寫的《蒙古秘史》《華夷譯語》等。
受漢字影響而形成的古今與境內外文字包括方塊白文、方塊苗文、方塊壯字、方塊瑤文、方塊布依文、方塊侗文、方塊毛南字、方塊哈尼文等仿漢字式文字,和契丹大字、契丹小字、女真文、西夏文等古代變漢字式文字(孫伯君2022)。歷史上使用漢字和文言書面漢語,接受中國漢文化和中華法系影響的東亞及東南亞部分國家文化地域相近的區域,被稱為“漢字文化圈”。
二、中國邊境民族文字的拉丁化取向
拉丁字母已成為現代國際最通用和通行的文字形式,因此,世界各國多采用拉丁化解決本國非通用文字或無文字語言的文字轉寫和譯寫問題。中國傳統民族文字中蒙古文、藏文、維吾爾文、哈薩克文、朝鮮文通用于邊疆本民族地區,具有官方文字的法律地位。這些文字都沿襲傳統字母體系,如回鶻字母的蒙古文、滿文、錫伯文,婆羅米字母的藏文、傣文,阿拉伯字母的維吾爾文、哈薩克文、柯爾克孜文,自創及借鑒漢字的朝鮮文等。在現代信息社會中,使用非通用字符的民族文字在以電腦網絡為主要媒介的語文信息處理中顯示出諸多不便。因此,1980年代后,中國開啟的民族語言文字現代化工作就包括了對傳統民族文字進行拉丁化轉寫,促進這些非通用字符文字的信息處理和信息交換。目前,蒙古文、藏文和維吾爾文都制定了比較成熟的拉丁化轉寫方案,社會應用效果也較好(參見圖1一圖6有關文字的字母表)。
民族語文拉丁化的另一類工作是政府幫助無文字或原有文字不完備的民族新創、改革或改進文字。1950年代,中國政府先后幫助壯、苗、布依、彝、黎、哈尼、傈僳、侗、佤、納西、景頗、土、羌等13個民族創制了19種拉丁字母形式的文字方案(參見圖8),同時為拉祜族、景頗族改進了原有文字。①這些新創、改革或改進的少數民族文字均采用26個拉丁字母形式,符合現代語言拉丁化的總趨勢,在民族地區的科教文化領域發揮了積極的作用(孫宏開2005)。
按照國際標準,中國傳統民族文字的拉丁轉寫屬于字母間一對一的字符轉寫(transliteration),按語言音系設計的民族文字或拼音方案屬于譯音轉寫(transcription)。無論字符轉寫還是譯音轉寫,都是將非通用文字語言或無文字語言轉換為

用拉丁字母書寫的語言,這一過程稱“拉丁化”(romanization,直譯是“羅馬化”)。下面以藏文“”(ka)行的輔音拉丁轉寫和于道泉(1983)設計的基于現代拉薩語音的藏語注音符號為例(表1),說明字符轉寫和譯音轉寫的區別。

三、中國邊境民族文字的標準化建設
為開展民族語文信息技術標準化工作,中國已研發制定蒙古文、藏文、彝文、維吾爾文、哈薩克文、柯爾克孜文等文種的字符集、鍵盤和字模的國家標準。其中,藏文、蒙古文的字符集標準已通過國際標準化組織(ISO)的審定,成為國際標準。在研究和開發民族文字信息處理技術方面,完成并推出了蒙古、藏、維吾爾、哈薩克、朝鮮、彝、壯、柯爾克孜和錫伯等民族的文字處理系統,開發了一批民族文字的操作應用系統、排版系統,建立了一批民族語文的數據庫,使民族語文在新技術領域中發揮了積極的作用(戴紅亮,陳敏2018)。①
早在20世紀90年代,中國民族語文和信息標準化管理機構就確定了中國共同字符體系的民族文字采取共同的字符標準,和中國少數民族文字獨立自主地開展信息技術標準化、不受境外國家相同文字標準影響的工作原則。據此,共同使用阿拉伯字母的維吾爾、哈薩克、柯爾克孜、烏孜別克、塔塔爾等民族的文字基本可以共用一套字符,采用回鶻文字母的蒙古文、滿文和錫伯文基本可以共用一套字符,南方漢字系民族文字如白族、苗族、壯族、瑤族、布依族、侗族、仡佬族、毛南族、哈尼族等使用的仿漢字民族文字可以在漢字字符的基礎上設計擴展集。
截至2011年,國際標準化組織和國際電工委員會(IEC)已經通過并發布部分中國古今民族文字的國際標準字形與編碼的國際標準,具體文種包括藏文、規范彝文(YiSyllables)、蒙古文、德宏傣文、西雙版納老傣文(TaiTham)、西雙版納新傣文(NewTaiLue)、怯盧文(Kharoshthi)、婆羅米文、八思巴文(Phags-pa)、老傈傈文、西夏文(Tangut)、女真文(Jurchen)、契丹小字(KhitanSmallScript)、老突厥文(OldTurkic)、納西東巴象形文字(NaxiDongbaPictograph)等中國古今民族文字(聶鴻音2012)。
限于篇幅,僅列舉國際標準化組織與國際電工委員會ISO/IEC10646國際標準中國藏文的字形與編碼(圖9)。

四、中國邊境民族文字國別差異的趨同
由于中國與鄰國實行不同的語言政策和文字規劃,因此,幾乎所有鄰國對于跨境語言均采用與中國不同的文字體制。例如,中國的蒙古語使用13世紀形成的回鶻字母蒙古文,維吾爾語、哈薩克語、柯爾克孜語使用基于12世紀察合臺文的阿拉伯字母維吾爾文、哈薩克文、柯爾克孜文;而蒙古國、中亞諸國的國家官方文字受早期蘇聯語言規劃的影響,均使用與俄文相同的基里爾字母。中國的朝鮮文與朝鮮一樣使用沒有漢字的純朝鮮文,韓國則使用夾用漢字的韓文。中國南方的少數民族語言有些使用政府幫助創制或改進的民族文字,多數語言沒有文字;境外民族則多使用傳統民族文字或西方傳教士創制的民族文字(黃行2018)。國別文字體制的差異客觀上影響了跨國民族書面語言的交流,因此,一些跨國民族通過政府或民間開展過文字體制統一趨同的活動。以下以原本字母體制不同的國內外蒙古文、苗文和傈傈文為例予以說明。
蒙古族自13世紀起使用回鶻字母蒙古文,但蒙古國于1946年轉用以俄文字母為基礎的拼音文字。20世紀90年代初,蒙古國政府提倡恢復民族傳統和發展民族文化,決定恢復使用傳統蒙古文,2020年3月正式通過《蒙古文字國家大綱》,宣布蒙古國將從2025年起在國家公務中同時使用基里爾蒙古文(即新蒙古文)和回鶻式蒙古文(即傳統蒙古文),為接下來全面使用傳統蒙古文做準備(圖門其其格1995;田艷秋 2021)。蒙古國未來的文字有可能由傳統回鶻字母、基里爾字母和拉丁字母三者互有分工地使用,反映出文字政策在恢復傳統和與西方接軌目的之間的兼顧(三種字母蒙古文的樣本參見圖5)。
中國最大的苗語方言為川黔滇方言,也是東南亞各國及1970年代遷居歐美國家的苗族使用的苗語方言。1956年中國制定的基于貴州畢節市大南山村苗語語音標準的川黔滇苗文,曾在1950—1980年代在該苗語方言地區廣泛使用(王德光1992)。境外的苗族主要使用1950年代美國傳教士在老撾創制的苗文,稱“老撾苗文”或“流行羅馬化苗文”(RomanizedPopular Alphabet),①是全球各地苗族通用的苗文,也成為中國與境外苗族相互交流使用的苗文(余金枝2017)。中外苗文都使用拉丁字母,但是字母譯音轉寫規則差距較大,即國內苗文基本采用與漢語拼音方案一致的規則,而國外苗文傾向采用與國際音標一致的規則。例如:聲母[p,ph,t,th,k,kh],國內苗文用b、p、d、t、g、k表示,國外苗文用p、ph、t、th、k、kh表示。但在苗語特有的鼻冠音聲母和清鼻音邊音聲母的字母譯音轉寫方面,國內外苗文是一致的。例如:鼻冠音聲母[mp,nt,ηk,Nq],國內外苗文都用前加鼻音字母“n-”(nb/np,nd/nt,ng/nk,
)表示;清鼻音邊音聲母,國內外苗文都用前加字母“h-”(hm,hn,hl)表示。
老傈傈文于1912—1915年由緬甸克倫族傳教士巴托(Rev.BaThaw)和英國傳教士富能仁(J.O.Fraser)創制與改進,字符采用正體和倒體的大寫拉丁字母,并附以聲調標記符號。這種文字目前在中國云南怒江傈僳族自治州用于政府文件、報刊和教材,也在與云南怒江州毗鄰的緬甸曼德勒(Mandalay)與克欽邦(Kachin)等傈僳族地區使用,成為國內外實際通用的傈傈文。國內1957年采用標準拉丁字母設計的新傈傈文,1985年以后基本不用,而改用老傈傈文(參見圖7)。
以上境內外苗文和傈傈文的案例具有一定的普遍性,即中國政府1950年代幫助創制和改進的一批少數民族的新文字,由于時代發展與國情變遷已經基本不再使用,因此導致境內外同一民族之間的書報信件交流、影視作品傳播及手機網絡聯絡普遍使用境外的文字。相關民族文字除傈文、苗文外,還有云南跨境分布的拉祜族、景頗族、哈尼族、佤族的文字。
五、結語
中國分布在邊境地區的諸多傳統民族文字,因歷史上受到外來宗教文化傳播影響與世界文字淵源關系密切,反映出多樣性文字系與不同文明系的接觸、融合與傳承關系。傳統非通用字符民族文字的拉丁轉寫及新創改進民族文字采用拉丁字母設計,符合現代世界最通用和通行文字字母形式的發展趨勢;而傳統民族文字制定的編碼字符集及各種文字處理技術的國家標準和國際標準,使得這些古老文字在當今科技信息時代煥發了新的活力;一些字母體系不同的跨國文字,通過政府或民間開展文字體制的統一趨同,促進了這些跨國別民族和語言的溝通與認同,反映出中國邊境地區諸多民族文字在世界多元文明傳承、國際通用與信息處理信息交換,及構建中國與周邊國家命運共同體方面的積極作用。
由于邊境民族文字客觀存在的系統差異、復雜背景以及境內外民族文字屬性和功能的不對稱,因而可能產生一些問題,如:不同文字系屬可能導致傳統文字和新創文字使用交織,民族文字拉丁化可能遇到國家標準與國際標準不一致、中國民族文字標準化可能受境外文字干擾,以及民族文字國別不對等引起境外文字流向國內等。這些問題有可能對語言文字的邊境治理和邊境安全產生影響,需要在國家的語言文字政策規劃和治理手段方面引起關注。
參考文獻
陳建明 2010《傳教士在西南少數民族地區的文字創制活動》,《宗教學研究》第4期。
馮志偉 2011 《“羅馬化”還是“拉丁化”》,《中國科技術語》第2期。
黃行2018《我國與周邊國家跨境民族的文字系統差異》,《中國語言學報》第18期。
梁敏1992 《壯文》,載中國社科院民族所、國家民委《中國少數民族文字》,:中國藏學出版社。
木玉璋 1992《新傈傈文》《老傈傈文》,載中國社科院民族所、國家民委《中國少數民族文字》,:中國藏學出版社。
聶鴻音2012《中國少數民族文字計算機編碼調研》,中國社會科學院“國情調研項目”(2010年)結項報告。
孫伯君 2022《漢字對民族古文字的創制和書寫的影響》,《云南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第1期。
孫宏開2005《少數民族文字的創制、改進和改革》,載金星華、陳家才、戴慶廈《中國民族語文工作》,:民族出版社。
田艷秋2021《蒙古國〈國家傳統蒙古文大綱(三)gt;》,載國家語言文字工作委員會《世界語言生活報告(2021)》,:商務印書館。
圖門其其格1995《蒙古國的語言文字及文字改革》,《語言與翻譯》第2期。
王德光1992《川黔滇苗文》,載中國社科院民族所、國家民委《中國少數民族文字》,:中國藏學出版社。
于道泉1983《藏漢對照拉薩話口語詞典》,:民族出版社。
余金枝2017《老撾苗族語言生活的特點及成因分析》,《貴州苗族研究》第8期。
責任編輯:逯琳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