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中文教育標準體系的工程化建構邏輯

提要建設規范化、專業化且符合國際慣例、教育規律和市場需求的國際中文教育標準體系，能穩步提升國際中文教育制度型開放水平。當前國際中文教育標準體系建設存在系統性不強、目的性不清、層次性不足、研制主體的協調性和參與度不夠等問題。引入“工程化”方法論，能有效彌補標準化工作中的不足，提升標準體系的全球適用性。在系統化策略方面，相對完整的標準體系框架至少包括3個層面6個標準板塊——概念層（總體要求與基礎應用）、方法層（學生學習與教師教學）、應用層（教育治理與集成熟化）；在建設主體方面，要充分考慮12類組織和機構的用戶需求及其差異性；在應用策略方面，宏觀上要對學科建設和事業發展進行反思，中觀上應主動服務國際語言競爭和世界各國中文教育需求，微觀上需建立有效的評價反饋機制；在持續改進策略方面，應加強關鍵文件的更新、細化、推廣和應用，提供法律保障、政策指導和技術支撐，與其他國家和國際組織的教育標準機構密切合作。

關鍵詞國際中文教育；標準體系；建設動因；建設路徑；工程化中圖分類號H002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6-1014（2025）03-0066-09DOI 10.19689/j.cnki.cn10-1361/h.20250306

The Logic of Engineering Constructionof the International Chinese Education Standard System Yuan Li，Li Depeng and Zhang Jianqiang

AbstractEstablishingastandardized，specialized，and internationallyrcognized Chinese education standard system， aligned with educational laws and market demands，can progressively enhance the openness and qualityof international Chineseeducation.ThecurrentintemationalChineseeducationstandardsystemexhibitsseveralchalenges，includingalack ofsystematicdsign，ambiguousbectives，inadeqateerarchicalstructure，andisuientcoordinationandparticipation among researchand development entities.This paper argues that implementing the“engineering”methodologycan effctively addresstheseshortcomingsand improve theglobal applicabilityofthe standardsystem.Asystematic strategyshouldencompass acomprehensivestandardsystemframeworkwhichincludesatleastthreelevels：theconceptuallevel，whichaddressesoveal requirements and basic applications;the methodological level， which focuses on student learningand teacher teaching; and application level，which pertains toeducational governanceand integrated maturity.Intermsofconstructing agency，itis esential toconsider thediversenedsof12typesoforganizationsandinstitutions.Applicationstrategies mustreflectdiscipline constructionandcareerdevelopmentatthemacro level，activelycatertotheinternationallanguagecompetitionandglobal demandforChineseeducationattemesolevelandestablisheffectiveevaluationandfeedbackmechanismsatthemicrolevel Continuous improvementstrategiesshouldemphasizetheupdating，refinement，promotion，andaplicationofkeydocuments， provide legal protection，policygudance，and technical support，and fosterclosecooperation with education standard institutionsof other countries and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s.

Keywordsinternational Chinese language education; standard system;constructionmotivation; constructionpath; engieering

一、引言

2016年9月，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致第39屆國際標準化組織大會的賀信指出：“標準是人類文明進步的成果標準已成為世界‘通用語言’。世界需要標準協同發展，標準促進世界互聯互通。”①對于教育國際交流合作和語言文字工作而言，建設規范化、專業化且符合國際慣例、教育規律和市場需求的國際中文教育標準體系，能穩步提升國際中文教育制度型開放水平。本文擬采集國內外中文教育標準化文獻數據，考察國際中文教育標準供給現狀及其全球影響力，從工程化視角探討標準體系框架建構問題。

關于“工程化”，學界已有相關論述，如李忠杰（1993）在《推進社會科學工程化的十項建議》一文中提出：“進一步加強社會科學的應用性、實證性、針對性、技術性、效益性和可操作性，使社會科學多方面的理論更緊密地與社會現實結合起來。”魏暉（2020）認為，工程化是“將具有一定規模數量的單個系統或功能部件，按照一定的規范，組合成一個模塊鮮明、系統性強的整體的過程，主要表現為流程規范化、器件標準化、功能模塊化、技術先進化、方案最優化、系統集成化等方面”。在我們看來，工程化的最大特點是科學性強，主要體現在系統設計、主體需求、評價反饋、工程維護等方面。

二、國際中文教育標準體系建設現狀

標準化是指“為了在一定范圍內獲得最佳秩序，對現實問題或潛在問題制定共同使用和重復使用的條款的活動”②。標準化的主要成果之一是標準化文件，標準化文件是標準、技術規范、可公開獲得的規范、技術報告等文件的通稱，而標準是其中最重要的標準化文件。

標準與一般標準化文件之間的主要區別在于，是否履行了協商一致程序且達到了形成標準所要求的協商一致程度。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標準化法》，除世界漢語教學學會發布的團體標準之外，海內外機構或個人研制、發布（出版）的與國際中文教育相關的“等級大綱”“考試大綱”“教學大綱”，絕大多數都沒有作為標準的“身份證”——標準文獻分類號，并非法定意義上的“標準”。但是，這些“標準”也傳承和發展了中文作為外語教育的理論研究與實踐經驗，在一定范圍內形成了一般性共識，且具有一定的學術性、規范性，為國際中文教育貢獻了經驗與智慧，因此，均納入本研究考察范圍。

按照《國際中文教育教學資源發展報告（2021）》提出的“標準”的認定范疇，國際中文教育標準已形成國內、國際兩類資源。（1）從1988年中國對外漢語教學學會組織完成了我國第一個標準化文件——《漢語水平等級標準和等級大綱（試行）》開始，截至2023年年底，累計發布44個標準化成果；其中38個是課程大綱、漢語水平考試大綱，其余6個與教師能力相關，分別是《對外漢語教師資格考試大綱》《國家對外漢語教師資格考試大綱》《國際漢語教師標準》《國際漢語教師標準（修訂版）》《〈國際漢語教師證書〉考試大綱》《國際中文教師專業能力標準》。（2）受中國改革開放后對外漢語教學的影響，海外機構（社會組織）先后發布各類中文教育標準化成果達111個，包括4個全球性標準、1個區域性標準、106個國別和地區性標準，覆蓋34個國家，其中教學大綱有104個，其余7個是教師標準。①

近年來，教育部、國家語委發揮組織引領、業務指導和條件保障作用，將國際中文教育與外語教育、手語教育等一并列為國家語言文字規范標準建設特色領域，并有針對性地推進標準化工作：一是設立中外語言交流合作中心，將“國際中文教育語言能力、教師、教學、教材、課程、考試等質量標準擬定與評估認定”納人其業務范圍；二是頒布實施了國家語言文字規范《國際中文教育中文水平等級標準》（ ，并授權出版14個外語版本對外傳播；三是指導世界漢語教學學會依法依規出臺團體標準管理辦法，以教師能力、教材評價、教學大綱為標準化對象，發布首批3項團體標準，并舉辦以推廣實施新標準為主題的學術會議和培訓活動；四是教育部語言文字信息管理司印發《“十四五”語言文字規范標準建設規劃》，明確要求“圍繞《國際中文教育中文水平等級標準》，完善國際中文教育系列標準”。

學術界關于國際中文教育單項標準的研究較多，但是關于標準體系的理論研究不多。如梁宇等（2022）認為，海外中文教育標準存在不平衡性，主要是區域分布不平衡、結構不平衡，適用范圍、學段設置等也存在不平衡。姜國權、趙屹青（2024）認為，國際中文教育標準體系建設亟待完善，主要體現在對國際中文教育的服務標準、辦學標準等缺少強效力的統一規范；標準間聚合性程度不高、邊界較模糊；標準的研制各有側重，相對獨立，缺少縱向貫通與橫向融通的整體架構。劉家寧、李寶貴（2024）認為，當前國際中文教育標準研究中存在基礎理論研究較為薄弱、宏觀系統研究有待加強、研究論域有待拓展、研究范式尚未形成等突出問題。已有研究中，梁宇等側重海外中文教育標準問題；姜國權、劉家寧等則是在討論其他問題時，對國際中文教育標準體系有所提及。總體而言，目前學術界尚未對國際中文教育標準的基本概念、要素構成、建設路徑等問題作專門討論。

三、國際中文教育標準體系存在的主要問題

（一）系統性不強

當前的國際中文教育標準是對已頒布的中文水平等級、教師專業能力、教材評價等點狀分布標準的梳理、更新與整合，初步形成了標準體系的基本架構。

總體而言，國際中文教育標準體系的研制與開發還缺乏研究支撐，因此體系結構的完整度與系統性不強。第一，基礎理論研究相對薄弱，使得標準體系在構建過程中難以形成系統的理論框架；第二，宏觀規劃與政策研究不充分，導致標準體系在整體布局和規劃上缺乏系統性；第三，標準領域有待拓展，目前研究主要集中在語言能力、教學大綱、教材編寫等方面，對于師資建設、測試評估等其他重要領域研究較少；第四，尚未形成統一的國際中文教育標準研究范式，導致不同研究者之間的研究成果難以相互銜接和整合。

（二）目的性不清

每一個標準體系都是圍繞實現某一特定目的形成的。當前，自下而上的國際中文教育標準體系基本架構在推動中文作為外語教育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但也存在一些目的性不清的問題。（1）缺乏明確的目標定位（教育需求分析）。當前的目標定位在很多時候未能充分考慮到不同地域和文化背景下的具體教育需求。例如，某些地區可能更側重于中文的實用技能學習，如商務交流或旅游應用，而另一些地區可能更注重文化和歷史方面的了解。由于缺乏細致的地域和文化需求分析，標準體系在指導實際教學時缺乏針對性，難以滿足多樣化的教育需求。（2）缺乏與職業發展的緊密聯系。當前國際中文教育標準體系架構在設定教育目標時，較少考慮學習者未來的職業發展需求。例如，隨著“一帶一路”倡議的推進，職業教育隨中資企業“走出去”，“中文 + 職業技能”的復合型人才培養越來越受到青睞。因此，標準體系應為教育者和學習者提供更具體、更實用的教育規范和技術指導。（3）未來布局不明確。一方面，當前國際中文教育標準體系的建設既缺乏長期規劃，又缺乏統一指導，使得標準體系在未來的發展方向和重點上顯得不夠明確，難以形成持續、穩定的發展態勢。另一方面，在國際中文教育標準體系的建設過程中，缺乏統一的指導和協調，導致不同領域的標準在制定過程中難以相互銜接和配合，從而影響了整個標準體系的完整性和系統性。

（三）層次性不足

國際中文教育標準體系的層次性，應在現實或潛在的本質問題、關鍵問題和特定問題的基礎之上，劃定學科、事業以及跨境合作的標準化對象。但目前國際中文教育標準體系架構的層次性仍存在一定不足，主要表現在以下兩個方面。（1）未能形成獨立的、具有中國特色的概念體系。中文作為外語教育的課程設計與教學論相對成熟，相應的標準研制也比較規范，但在協調國際中文教育管理、指導教學實踐、改善學習服務等方面存在不足，難以完全適應區域國別的實際需求。（2）應用體系有待拓展。一方面，現有標準體系架構未能全面覆蓋國際中文教育的各個領域和方面。2018年發布的《教育部關于完善教育標準化工作的指導意見》就提出：“加快制定、修訂各級各類學校設立標準、學校建設標準、教育裝備標準、教育信息化標準、教師隊伍建設標準、學校運行和管理標準、學科專業和課程標準、教育督導標準、語言文字標準等重點領域標準。”①該指導意見提出的應用領域明顯更豐富，具有重要參考價值。此外，標準體系是否還應包含其他要素呢？這個問題值得進一步研究。另一方面，應用體系在更新和完善方面滯后，例如《國際中文教學通用課程大綱》未能及時反映國際中文教育的新發展和新需求，有待修訂。

國際中文教育標準體系內的構成要素可分為若干個層次呈現，這有助于反映標準體系的橫向結構與縱向結構，更能反映構成要素的抽象性和共性，更多反映構成要素的具體性和個性。

（四）研制主體的協調性和參與度不夠

國際中文教育標準體系建設的研制工作主要集中在中國教育對外開放事業的專門機構，雖然這些機構在研制過程中進行了廣泛調研，組織了高水平、寬領域專家協同攻關并征求了權威人士的意見，但相比全球范圍內中文教育的巨大需求，研制主體的數量和類型仍然有限，缺乏更廣泛的社會參與，導致標準體系在適應不同國家和地區的教育需求和文化背景等方面存在局限性。另一方面，這些不同主體之間的溝通與協作還存在不足：（1）教育信息共享和資源整合不夠充分，導致研制效率和質量受到影響；（2）不同主體之間的利益訴求和價值觀念存在差異，會在研制過程中出現分歧和矛盾。

國際中文教育標準體系建設研制主體的國際參與度也不夠高：（1）參與研制的國外專家相對較少，導致現有標準在反映國際需求方面存在不足；（2）國際合作渠道還不通暢，缺少與國際標準化組織、國外教育機構等的深人合作，導致現有標準在國際上的認可度和影響力受限；（3）文化差異處理經驗不足，導致現有標準在某些國家和地區難以適用。

四、國際中文教育標準體系的建構策略

魏暉（2022）認為：“推動實施國際中文教育的工程化是應對新的機遇和挑戰，實現國際中文教育轉型升級的必然選擇，是構建更加開放、包容、規范的現代國際中文教育體系的必然要求。”我們非常贊同這個觀點，引人“工程化”的方法論，能有效彌補當前國際中文教育標準化工作中的不足，提升標準體系的全球適用性。

（一）工程系統視角下的國際中文教育標準體系系統化策略

任何工程都是一個完整的系統，一環扣一環，哪一個環節都不能缺失。從工程化的角度看，國際中文教育標準體系應是一個完整的系統，構成要素必須完備，才能適應國際競爭、語言服務、行政服務、行業發展、專業建設和社會文化等不同層次的需求。在標準化工作領域，框架是認識和把握標準體系的前提和基礎。在我們看來，相對完整的國際中文教育標準體系框架至少包括3個層面6個標準模塊：概念層（總體要求與基礎應用）、方法層（學生學習與教師教學）、應用層（教育治理與集成熟化），以及若干子標準體系。3個層面的構成要素及其相互關系解析如下。

1.概念層

概念層重在解釋國際中文教育標準體系中的語言教育觀念和標準化業務，增進國際理解，是為了標準體系在全球范圍內得到最大范圍和最大程度的認同，屬于話語體系范疇。概念層主要分為總體要求和基礎應用兩個標準模塊。

總體要求是落實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話語體系的建構要求，以及國際中文教育高質量發展等涉及國際中文教育標準研制的指導原則。

基礎應用主要包括標準化導則、名詞術語、圖形標識、適用性、通用性。標準化導則指統一的技術要求；名詞術語涉及“國際中文教育”“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文化傳播”等詞語的國際化適用度問題；圖形標識主要涉及教育教學產品、過程和服務的國別、機構與個體身份識別，如中國國徽、中國國旗、孔子學院、漢語橋、中文工坊、中文聯盟等圖標；適用性是指國際中文教育標準的適用區域、適用對象等內容，以區別于營利性、私有的商業中文教育；通用性包括國際標準化接軌指南、市場認證服務指南、團體標準化知識體系。

2.方法層

方法層重在落實教育的根本任務——培養人，屬于學科體系范疇，這是標準體系的核心內容，主要包括學生學習和教師教學兩個標準模塊。

學生學習又分為學習機會、學術內容、學習績效等3個方面的子標準體系及其標準化對象。（1）學習機會包括集中學習、社會學習、自主學習、實踐學習、合作學習。（2）學術內容包括中文水平等級評價、中國國情研學指南。中文水平等級標準體系明確了學生在不同語言能力層次上應具備的聽、說、讀、寫、譯等基本能力要求，其中包括詞匯、語法、語音、閱讀、口語、寫作等方面的要求。中國國情研學指南明確了學生在中文學習中應具備的文化意識、文化知識、文化技能等方面的要求。學生需要了解中國的歷史、地理、風俗等，以便更好地理解和運用中文語言。（3）學習績效包括中文能力認證評價、中文考試服務體系。

教師教學包括教學資源、教學能力和教師發展。（1）教學資源子標準體系明確了教學資源的構成和要求，包括教材、教具、多媒體教學資源等方面，還可以提供中文教學的方法和策略，包括課堂教學、學習活動設計、評估和反饋等。教學資源需要符合語言能力標準和文化素養標準的要求，能夠有效地支持學生的中文學習。（2）教學能力子標準體系包括教師資格、技術職稱和榮譽授予。考查教師資格，要衡量國際中文教師必備的能力和素質，包括語言能力、文化素養、教學能力、課程設計能力、評估能力等方面。技術職稱是擁有教師資格之后的教學科研能力評估，可分為講師、助理教授、教授等職稱。榮譽授予子標準體系則體現人文關懷，從鼓勵和獎勵的角度評價教師職業績效，緩解教師因片面追逐高級別教師資格和技術職稱而產生的心理壓力。（3）教師發展包括專業培養方案、職業培訓指南。

3.應用層

應用層強調對中文教育公共產品和本地教育資源的綜合靈活運用，屬于學術體系范疇，主要包括教育治理和集成熟化兩個標準模塊。

教育治理又分為機構設立、機構建設、教育（技術）裝備、運行管理、教師隊伍、教育督導、教育信息化、學科專業與課程、國家語言文字標準。教師隊伍標準體系是指用于建設和發展國際中文教師團隊的標準和指南。國家語言文字標準旨在確保學生在國際中文教育中獲得高質量的語言文字教育，能夠在語言溝通和跨文化交流中有效地運用中文。這些標準可以作為教材編寫、教學評估和教師培訓的參考依據。

集成熟化包括國際中文教育現代化、中文進人外國國民教育體系、國際中文教育良好行為評價、國際中文教育學術會議評價、國際中文教育學術文摘建設。其中的國際中文教育現代化又包括數字化方法應用指南、智能化方法應用指南，中文進人外國國民教育體系包括指導原則、評價規范，國際中文教育良好行為評價包括測評優質服務、編制典型案例，國際中文教育學術文摘建設包括運營服務規范、學術論文評價。

國際中文教育標準體系框架如圖1所示。

（二）工程需求視角下的國際中文教育標準體系建設主體

從工程化角度看，每項工程都有甲方、乙方、丙方，分別是工程的使用者、建設者和監理者。就國際中文教育標準體系而言，標準的使用者主要有教師、學生和辦學機構，研制者主要是相關專業的專家學者，監督者有教育部、中外語言交流合作中心、世界漢語教學學會，以及中外專業人士和廣大師生，這些都是參與標準體系建構的主體。標準化的根本目的旨在實現用戶對標準的需求。具體而言，國際中文教育標準體系建設要充分考慮以下12類組織和機構的用戶需求。（1）教育行政部門：各國或地區的教育部門，如教育部、文化部等，負責制定語言教育政策和標準。（2）專業標準化組織和教育領域社會組織：專門從事標準制定的機構，如國際標準化組織（ISO）、國家標準化管理委員會（SAC）等；專業研究中文教育的社會組織，如世界漢語教學學會、中國國際中文教育基金會、美國漢語作為第二外語學會、英國漢語教學研究會等。（3）教育機構：各級各類教授中文的學校、教育公司，如北京語言大學、韓國外國語大學這些機構直接參與中文教學實踐，對中文教育標準有實際需求。（4）教師和學者：在中文教育領域有豐富經驗和研究的教師、學者，他們可以提供專業的建議和理論支持。（5）評估和認證機構：如漢語水平考試（HSK）的主辦方漢考國際等，負責語言能力評估和認證。（6）出版社和教材編寫者：如人民教育出版社等教材出版機構及教材編寫專家，他們對中文教育教學內容和方法有較為深人的了解。（7）國際組織：聯合國總部（UN）、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聯合國世界旅游組織（UNWTO）等國際組織，可能參與推動國際中文教育標準的制定和推廣。（8）非政府組織（NGO）：專注于語言教育和文化交流的非政府組織，如海外孔子學院等。（9）“一帶一路”共建國家的企業和行業組織：需要本地員工掌握中文能力的駐外企業和外國行業機構，他們對教育標準有實際需求。（10）學習者代表：代表學習者利益的機構或個人，確保標準的制定考慮到多元化利益訴求，如不同國家的中文學習測試中心、國際中文教師獎學金申請者等。（11）技術和服務的供應鏈：提供教育技術支持的企業和組織，如“中文聯盟”云服務平臺、“漢語橋”APP應用開發商等。（12）社區和家長：在某些情況下，社區組織和家長也愿意參與到教育標準的討論和制定中，如北京市朝陽區麥子店街道辦事處長期為駐華外交官家屬及子女提供中文學習服務。

（三）工程評價視角下的國際中文教育標準體系應用策略

全球化背景下，國際中文教育標準體系建設的評價反饋是一個多維度的復雜過程，主要體現在以下3個方面。（1）宏觀上涉及對國際中文教育學科建設和事業發展的反思，根據社會發展和科技進步狀況，借鑒國際先進的標準化理念，及時更新學科理論和方法，從而改進標準體系，支撐國際中文教育事業高質量發展。（2）中觀上涉及主動服務國際語言競爭和世界各國中文教育需求，注重對標準體系框架“概念-方法-應用”分層理論的考量、中國自主知識體系的繼承，以及若干技術要求的轉化與重構，如概念層之“基礎應用”模塊中的標準化導則、名詞術語、圖形標識、適用性、通用性等指導原則的夯實等。（3）微觀上建立有效的評價反饋機制，考察普適性與針對性。定期收集來自學術界、教育界以及學習者對一線實際教學效果和服務水平的反饋，對中文和中華文化的教學成果、教材使用、教師培訓等方面進行評價，這有助于不斷調整和完善標準體系的科學性、規范性，體現教育的人文關懷精神。

（四）工程維護視角下的國際中文教育標準體系持續改進策略

國際中文教育標準體系的建設，離不開維護。首先，應加強關鍵文件的更新、細化、推廣和應用，保持其時效性。例如，隨著國際中文教育實踐的深人和語言教育理論的發展，需定期對《國際中文教育中文水平等級標準》《國家中文教材評價標準》等現有標準進行評估和修訂，可通過國際標準化組織、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國際性學術團體世界漢語教學學會開展諸如專業培訓、學術交流、教學研討等活動，收集來自教師、學習者、教育機構等各方面的意見和建議，以便及時優化標準內容。其次，提供法律保障、政策指導和技術支撐。如拓展教育部“國家智慧教育平臺”系統功能或“全球中文學習平臺”服務功能，用好數據庫管理系統、在線教學平臺等現代信息技術，為國際中文教育標準的相互銜接、組合實施和系統維護提供技術支撐。第三，與其他國家和國際組織的教育標準機構合作。如通過各種渠道提高社會各界對國際中文教育標準的知曉度和認同感，維護標準體系的適用性。

五、余論

基于工程化的國際中文教育標準體系建構討論，旨在拋磚引玉。從微觀角度說，是希望政產學研用等各領域均重視國際中文教育標準建設問題，尤其期待能有更多專業人士從不同角度提升國際中文教育標準的科學性，工程化視角就是本文的創新嘗試。從宏觀角度說，是希望社會各界重視標準建設問題，習近平主席在2016年就指出標準的重要性，“標準助推創新發展，標準引領時代進步”①。標準能助推社會各領域的創新發展，具有長遠的意義，就學術界而言，標準可以說是所有學術研究的基礎，除了常見的教學評估標準、教師評價標準、普通話測試標準等，對學術基本概念達成的共識也是一種標準，否則就會出現各說各話的現象。其實，一些眼光敏銳的學者很早就意識到標準研究的重要性，例如，李宇明（2012）在《當代中國語言生活中的問題》一文討論國民語言能力問題時就提出“當前最為迫切的是制定國民語言能力標準”。李宇明所說的國民語言能力標準就包括能力、語言能力、國民語言能力等一系列基本概念的界定，以及基于語言構成要素的語音能力、漢字能力、詞匯能力、語法能力、修辭能力等一系列測試標準的研制。遺憾的是，從李宇明提出這個觀點至今，已經10余年了，中國目前還是只有大學英語四六級等外語考試、少數民族漢語水平等級考試（MHK）、面向外國人的漢語水平考試（HSK）等系列測試標準，尚無國家級的國家通用語言能力測試標準，而且正在從事國家通用語言能力測試理論研究的學者也屈指可數。社會上有很多人以為普通話測試標準就是國家通用語言能力測試標準，這是一種誤解。普通話測試標準早在1994年就推出了，而《國家中長期語言文字事業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2—2020年）》卻提出：“推進和完善普通話水平測試、漢字應用水平測試和漢語能力測試。”①這里的普通話水平測試和漢語能力測試（主要指國家通用語言能力測試）并列，就說明二者不是一回事。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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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宇，王祖螺，邵亦鵬2022《基于數據庫的海外中文教育標準體系建設研究》，《天津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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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韓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