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當的二姐夫

“一把年紀了還瞎折騰，這下好了，走出毛病了，真是不一當。”看著無精打采的二姐夫，二姐一臉埋怨。

“爸，你也真是，年紀大了，鍛煉要有分寸，過量只會適得其反。胡醫生說這個橫紋肌溶解綜合征就是運動過量造成的，要住院。”兒子也有怨氣。

“走路還能走出毛病，怪事。唉，早知道就不該瞎走。”二姐夫唉聲嘆氣。

“后悔啦？早干什么去了？還和小青年較勁，你就是不一當。”二姐不依不饒。

不一當是我們鄉間土話，大體是指為人處世不精明，說話辦事不靠譜。

二姐夫確實有些不一當。

他在一家私營企業做門衛，今年65歲了，身體硬朗。看抖音上說走路是最好的鍛煉方式，他便每天清晨起來快走，晚上在家人群里曬步數，每天至少一萬步。有時小輩們比他步數多，他不服氣，第二天就有意增加運動量，步數常居微信運動排行榜第一。

雖然不一當，醫生的話總是要聽的。辦過住院手續后，兒子帶他到廠里請假。生病不是好事，特別像他這個年齡的人，兒子提醒他先隱瞞病情，他卻一五一十地和同事說了。

原以為三五天就會好，誰知道在醫院住了半個月，天天檢查、化驗、輸液……錢花了不少，病卻不見好轉。這讓二姐生了疑，她讓兒子把丈夫轉到了市區的大醫院，找了個專家一看，就是普通甲亢。醫生當場開了點兒藥，就讓他回來了。

二姐夫將信將疑地吃了兩天藥，病情就有了好轉，這讓他對胡醫生大為不滿。隨后他趕到廠里上班，卻被老板辭退了。老板以為他得了疑難雜癥，擔心他哪天倒在廠里自己受牽連。

二姐夫失業了。

都是那個胡醫生害的，不是他誤診，自己怎么會丟掉工作？二姐夫越想越氣，那段時間他逢人便說：“胡醫生是笨蛋。”

失業的二姐夫到處找事兒做，找了大半年，也沒個著落，他對胡醫生越發記恨，得空便嘀咕：“唉，都是那個笨蛋害的，哪天有機會一定要出口氣。”

經人介紹，二姐夫找了個路邊泊車收費員的工作，相比工廠門衛，這份工作要辛苦得多。這讓他對胡醫生的怨氣達到頂峰，他暗自發誓要找機會報復。

機會真的來了。

二姐夫負責的路段有家大飯店，生意很好。那天中午，飯店辦喜宴，車子多，二姐夫手持掃碼機，東跑西跑，忙得不亦樂乎。忽然，他看到一輛車正在側方位停車，司機或許是新手，折騰了半天也沒停好車，他打算上前引導一下，走近了才發現司機竟是胡醫生。

“看病瞎看，車子瞎開，真是笨蛋。”他譏諷道。

胡醫生正急得一頭汗，抬頭見是我二姐夫，心里發虛，更沒了分寸，七繞八繞，怎么也倒不進車位了。二姐夫在一旁冷眼旁觀，心里默念：碰到車才好呢。這時，路邊一個老人拄著拐杖步履蹣跚地過來了。胡醫生怎么都停不好車，他抬頭望望二姐夫，想讓他幫忙，但二姐夫根本不看他，正舉著手機拍攝什么，他只好又自己倒起來，倒著倒著，車后傳來一聲慘叫，那位老人倒下去了。

“撞人了，車撞人了……”一位中年男子大叫著奔過來。胡醫生一驚，隨即下車，見一老人癱倒在車邊，眼睛閉著，頭上似乎有血，正痛苦地呻吟，旁邊的人迅速圍過來，指指點點。

那位中年男子一把揪住胡醫生，說：“你怎么開車的呀，我上個廁所的工夫，你就把我父親撞倒了，你眼瞎啊？”

“不可能，我一直踩著剎車呢。”胡醫生蒙了。

“撞了人還抵賴，我親眼看見是你撞的。”中年男子把胡醫生的衣領揪得更緊了。

圍觀的人議論紛紛：“頭上都出血了，趕緊送去醫院吧。”

胡醫生的衣服全被冷汗浸濕了，他知道，一旦遇到難纏的主，進了醫院，即便沒毛病他也得掉層皮。“真不是我撞的。”他求救似的看著眾人，但眾人都只顧看熱鬧。胡醫生絕望了，他可憐兮兮地對中年男子說：“那你說怎么辦。”

“要么送醫院，要么賠錢！”

“賠多少？”

“最少3000元。”

“算我倒霉。”胡醫生掏出手機準備付款。

“不能給，他這是碰瓷，我這里有證據。”人群中的二姐夫，高高地舉著手機。

“我原來打算拍那笨蛋的蠢樣兒，沒想到正好拍到碰瓷的，還有這樣的父子，真是缺德。”晚上二姐夫美美地喝著酒，笑著對二姐說。

“你不是要找機會出氣嗎，怎么還幫他？不一當。”二姐特地多燒了兩個菜。

“兩碼事，出氣歸出氣，缺德的事不能不管。”二姐夫將杯中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