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枯的枝上掛著點點紅,旁邊有游人聊天,說那是山楂。有人說季節不對,春天哪里還有山楂呢?離得遠,我有些看不清楚。走近了,我才知道那是一棵海棠樹,點點紅是未曾凋落的海棠果。
我有些訝異。經歷了風霜雨雪的寒冬,海棠果依舊凌寒不凋落。天有些陰沉,風有些涼,看到這些海棠果的時候,卻讓人莫名喜悅,心底柔軟又溫暖。有一根枝條低些,我可以以極近的距離水平凝視,發現它們竟是從容安然的,有幾分松的氣節、梅的優雅、菊的傲骨。
春天萬物萌發,旁邊的山桃枝上已有花蕾含著米粒大的胭脂紅。桃花開了,杏花開了,海棠不久也要長出新的蓓蕾。這些海棠花雖然不久后就會因幾場春風而萎落入泥土。可那又如何呢?它們遲遲留在枝頭,也許是一種煞費苦心的等待和提醒。等待有緣人,等待一雙明亮的眼睛來發現人間之美。可提醒什么呢?提醒有緣人,好時光如春天般短暫,不要虛度光陰,去做自己喜歡的事,去實現心中的夢想。
想到我們這場說走就走的親近自然之行,驅車來到這個園子,站在這棵海棠樹下,靜靜地凝視一枝度過寒冬的海棠,誰能否認這是一場奇妙的緣分呢?
說起來,我還要感謝一首古詩。晚上讀書,我讀到幾句詩,很是喜歡:“開門日日見青山,只見青山不老顏。我問青山何日老,青山問我幾時閑?”這首詩簡單易懂,對于整日在世俗生活里像陀螺一樣忙得團團轉的人,也如當頭棒喝,令人反思自己忙碌的意義。
當時先生在旁邊,我就讀給他聽。沒想到,這首詩觸動了他。念了幾遍“青山問我幾時閑”后,他拿起手機就購買了年票,說:“明天是周末,咱們去大自然里走走吧。以后每周都出去看看,天暖了,花開了,別辜負好時光。”
“我一直在想季節之轉變。我今年不想錯過春天。草變綠的那一刻我要在旁邊。”我站在海棠樹下,凝神靜思的剎那,腦海里閃過《聽客溪的朝圣》里的句子。徐志摩寫康橋時,也有過這樣的句子,大意是康橋上的青苔和水草一點點變綠,帶來春天點點滴滴的消息。
我們只有親近大自然、觀察大自然,才能感受飛逝的時光給世界帶來的美和感動,并從中獲得生存的力量和精神支撐,從而更好地經營自己的人生。
《聽客溪的朝圣》里還有這樣的句子:“一棵大榆樹,光是一個季節里就可能生長出六百萬片樹葉,全都十分繁復。”令人吃驚的生命力!在大自然中,有太多的植物和風景會在不經意間打動人,啟迪人。
《聽客溪的朝圣》的作者是安妮·迪拉德,她自幼喜好閱讀,在父母的影響下,還采集巖石與甲蟲,她的成長“交織著無窮的創造力與對環境的探索”。大學畢業時,她的論文是關于梭羅的《瓦爾登湖》,這也奠定了她的寫作方向。1971年,她經歷了一場幾乎致命的肺炎之后,在弗吉尼亞州的聽客溪生活了一年,深入地體驗生命,觀察大自然。《聽客溪的朝圣》這本書就是根據此段經歷寫的,并在她二十九歲時獲得普利策獎。
有人說,一個偏愛大自然的人,一般內心會有另一個世界,那里充滿了詩情畫意,平靜而淡泊,溫柔而深情。
其實,古人早就提倡人們多走進大自然、觀察大自然、聆聽大自然。看古典書籍時,我常能讀到這樣的句子,“一生心事只求閑,求得閑來鬢已斑。更欲破除閑耳目,要聽流水要看山”。這幾句詩說的也是同樣的道理:人應該學會在忙碌的生存現實里找一些閑暇,聽聽流水,看看青山,洗耳洗眼,也洗心。美好的景物愉悅眼睛,也安頓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