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技術賦能鄉村公共服務價值共創：作用機制、現實困境與實踐路徑

中圖分類號：D630，F4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4513（2025）-03-075-10

鄉村公共服務數字化是數字鄉村建設的重要組成部分，不僅直接關系到鄉村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的發展水平和高質量發展進程，還對推動“城鄉融合發展，暢通城鄉要素流動”新發展格局的構建具有深遠影響[1]。當前，我國鄉村公共服務體制改革面臨多重制約因素：一是由于城鄉發展不平衡和鄉村發展不充分，現行公共服務供給體制中存在供給總量不足、供給結構性失衡和供需不匹配等問題，導致鄉村公共服務出現“提供的服務不需要，需要的服務找不到”的供給異化現象。二是鄉村社會“空心化”“老齡化”“形式化”現象加劇，削弱了鄉村治理主體的效能，使得鄉村在外部資源吸納與異質性資源整合方面處于不利地位，從而提高了鄉村公共服務的供給成本，且基礎設施建設及科教文衛體公共服務供給的投資回報率和社會效益較低。三是鄉村社會傳統決策模式的集中性與信息傳遞不暢使得鄉村治理體系缺乏有效的居民參與渠道和機制平臺，這不僅減緩了鄉村治理現代化進程，也固化了公共服務領域的階層利益分配。為了破解當前鄉村公共服務中的困境，亟須建立新型的鄉村公共服務供給模式，并催生鄉村治理的新形態。在這一過程中，秉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理念，倡導平等互動、資源整合及多元主體價值創造的價值共創模式，為解決鄉村公共服務供給問題提供了可行路徑

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等新興數字技術為提升鄉村公共服務質量、增強治理能力、賦能智慧決策提供了全新的途徑。有效利用數字技術和智慧治理工具信息化、網絡化、去中心化的治理優勢，有助于推動鄉村公共服務價值共創，進而提高鄉村公共服務的可及性和均等化水平[2]。2022年“中央一號文件”明確指出，要“大力推進數字鄉村建設，利用數字技術賦能鄉村公共服務，推動‘互聯網 + 政務服務’向鄉村延伸?！稊底粥l村發展行動規劃（2022-2025）》進一步提出，通過將現代信息技術融入鄉村社會，以促進鄉村公共服務效能的提升，為數字技術賦能鄉村公共服務提供了明確的發展指南。在此背景下，各地紛紛開展鄉村公共服務數字化轉型和數字鄉村建設的創新實踐，在鄉村數字基礎設施建設、鄉村醫療、惠農信息服務等領域已取得初步成效。然而，作為推動鄉村公共服務供給變革的外部驅動力，數字技術是否能夠與鄉村社會的結構變遷及治理需求的變化相契合，依賴于微觀層面上技術應用與鄉村社會非正式制度、價值理念以及價值倫理等方面的有效融合。因此，為落實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響應公共服務數字化改革所呼喚的價值共創的時代需求，本文將在理論層面探討數字技術對鄉村公共服務價值共創的機制性影響，重點分析數字技術賦能情境下鄉村公共服務價值共創面臨的現實制約因素，并嘗試提出可操作的對策建議。

一、數字技術賦能鄉村公共服務價值共創的價值意蘊

（一）數字技術賦能鄉村公共服務價值共創的內涵闡釋

近年來，數字技術的快速發展不斷推動政府治理和社會形態的變革，為社會治理的數字化轉型和數字鄉村建設提供了新路徑。數字技術在鄉村公共服務供給領域的深人應用，促進了鄉村公共服務供給范式與治理理念的變革，契合了創新鄉村公共服務供給模式和推動鄉村公共服務高質量發展的時代要求，同時也是破解城鄉發展不平衡、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內在動力。價值共創理論注重以人民為中心的服務導向，注重公民基于主觀體驗的使用價值，強調公共服務是在生產者與消費者的互動中創造的，都注重公眾的主觀體驗和感知[3]。隨著我國進人高質量發展階段，公眾對公共服務的需求日益增長，數字化信息技術的應用不斷優化政府公共服務的供給方式。與此同時，國家對數字鄉村建設的政策性關注、戰略規劃設計與技術資源投人，進一步推動了以人民為中心的服務模式的形成。因此，研究數字技術賦能鄉村公共服務與價值共創理論的結合，具有現實正當性和廣闊的發展前景，其核心內涵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是數字技術賦能有助于破解鄉村公共服務供給碎片化難題，推動鄉村公共服務價值共創從碎片化向整體智治轉型。公共服務供給碎片化的形成，源于鄉村社會公共性的日漸流失，導致公共價值與公共利益難以有效凝聚。加之城鄉數字鴻溝的存在，府際關系間的層級博弈與鄉村社會的信息隔絕，使得鄉村公共服務面臨主體流失、結構碎片化和資源匱乏等一系列現實困境。然而，通過數字技術搭建城鄉統一、部門協同的鄉村公共服務綜合數據信息平臺，不僅有利于推動信息公開，降低民眾辦理服務業務的成本，還有助于打破各職能部門間的業務邊界，推動信息透明化，從而減少推諉避責行為的發生[4]。綜上，通過信息共享、內生動力激活與融合主體邏輯的實現，可以有效整合碎片化治理資源，凝聚價值共識與增進價值認同，妥善處理好數字技術賦能鄉村公共服務利益共享與數字技術排他性之間的平衡關系，最終實現數字技術賦能“物質載體現代化”的目的。

二是推動數字技術賦能可以精準捕獲村民公共服務需求，拓寬各利益主體需求表達的渠道。通過利用算法推送機制，在各類社交平臺、微信群聊中廣泛宣傳普及惠農信息與政策，能夠切實增強居民的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數字文化的不斷滲透與數字技術應用場景的深度打造，潛移默化地塑造了村民的價值觀念，培育了村民的數字資本，推動了村民提升數字文化素養和價值認同效能，從而激發出價值鏈末端的社會力量，使其充分適應數字化變革的鄉村公共服務供給模式，推動數字技術賦能“人的現代化”與數字治理增權賦能雙重目標的實現。

三是推動數字技術賦能與價值共創深度融合，是立足于當前高質量發展階段、加快推進農業農村現代化與鄉村全面振興時代背景的必然要求。黨的二十大報告明確指出，高質量發展是全面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國家的首要任務。長期以來，鄉村公共服務供給不足、供給效率低下與供給主體單一等問題，制約了鄉村公共服務的提檔升級。數字技術的深度嵌人，為解決公共服務供給問題提供了新思路，它不僅是數字鄉村建設的重要內容，也是將數字紅利惠及更廣泛群體的關鍵途徑。立足于鄉村社會的復雜治理情形與公共服務供給的現實制約因素，順應高品質民生觀與高質量發展理念，推動公共服務的包容性與普惠性，黨和國家已經制定了多項戰略規劃與指導方針，關注并投入更多資源滿足基層民眾的生活服務需求。通過這一系列努力，鄉村公共服務將能更有效融人價值共創的變革潮流，最終將推動數字技術賦能鄉村公共服務“治理現代化”目標的實現。

（二）數字技術賦能鄉村公共服務價值共創的結構要素

“價值共創”這一概念最早源于經濟學領域，指的是在生產公共產品或公共服務時，私營部門與服務對象通過互動合作的方式共同創造價值[4]。公共價值的創造是價值共創的最終目標。具體而言，目標層面的公共價值注重通過服務導向滿足公民的最終需求與利益，實現私人價值和公共價值的結合；而實踐層面的公共價值則是在多元主體平等信任合作的基礎上，通過整合各方資源和有效互動構建社會價值，進而實現公共服務的有效供給[5]。隨著數字信息技術逐步滲透各個社會領域，數字技術的開放性、共享性和去中心化特征推動著數字政府和數字鄉村的建設，為多主體參與公共服務供給提供了技術支撐、平臺搭建和制度性保障。

這不僅促進了多元主體間的互動合作，也為實現整體公共價值提供了有力支撐，從而為數字技術賦能鄉村公共服務的價值共創提供了新動力和堅實基礎?；谝匀嗣駷橹行牡陌l展理念及公共服務價值共創的發展趨勢，并結合已有的相關研究成果，本文將“數字技術賦能鄉村公共服務價值共創”的內涵界定為：在數字技術深人鄉村公共服務供給領域，并要求樹立以人民為中心的服務理念的背景下，多元主體圍繞鄉村公共服務，通過充分發揮數字技術的賦能，在強化價值認同、推動動態網絡互動、整合資源和構建制度保障機制等方面，實現資源開放共享與供需精準耦合，最終創造鄉村公共服務的公共價值。數字技術賦能鄉村公共服務價值共創的結構要素主要包括以下三個方面：

第一，堅持以人為本的鄉村公共服務供給導向，引領鄉村公共服務價值共創改革。在推進鄉村全面振興與數字鄉村建設的過程中，亟需補齊鄉村公共服務短板。為此，必須實施一系列惠民生、暖民心的服務舉措，拓展數字技術在鄉村教育、醫療、人居環境整治與養老托育等領域的應用。同時，需通過增強村民的參與意識與互動交流，培育共同的價值認同并積累數字信任，精準識別服務需求，激勵村民積極參與服務供給，使其成為鄉村公共服務價值共創的核心力量。此外，在治理實踐中，應特別關注數字弱勢群體，加強權益保護機制建設，幫助其擺脫數字化生存危機，彰顯鄉村公共服務建設中的人文關懷與公平正義。

第二，從單一主體向多元主體互動合作轉變，推動公共服務供給體系與數字治理的系統重塑。價值共創的核心是基于主觀體驗的使用價值，而非單純的交換價值，強調服務系統的整體性和開放性。通過多元主體的對話、協商與互動，可以建立平等信任的合作關系，共同創造公共價值。在數字化情境下，積極引入多元主體參與鄉村公共服務供給，能夠激活價值共創的過程，從而形成具有可持續性與開放性的公共服務供給體系。同時，通過體制創新與制度重塑推進政府數字治理進程，不僅能提升組織運行效率，還能重塑政府－公民、政府-社會、政府－市場之間的新型關系，進而推動治理現代化與善治政府建設

第三，數字技術賦能鄉村公共服務價值共創的成效具有多維性。從微觀層面來看，數字技術的賦能能夠促進個體的全面發展與個人價值提升，使其更好地適應公共服務的數字化轉型；從中觀層面來看，數字技術能夠增強數字平臺的連接能力和政府決策的精準性，從而更好地彰顯公共價值；從宏觀層面來看，數字技術有助于推進數字鄉村建設，助力城鄉融合發展的愿景?？傮w而言，這一過程的核心是村民成長為具備數字治理能力與行動力的數字公民，推動個體的自由全面發展與生活品質的提升。在鄉村公共服務價值共創的生命周期中，村民的主觀獲得感與價值成就感也將逐步增強[7]。

二、數字技術賦能鄉村公共服務價值共創的作用機制

（一）以人為本：以滿足價值需求、凝聚價 值認同為價值旨歸

數字技術賦能鄉村公共服務的核心作用機制在于通過創新以人民為中心的服務供給模式，推動多元主體在公共服務價值共創中深度合作與互動。傳統的鄉村公共服務供給模式通常依賴政府主導的科層制組織體系，過分強調經濟效率，并通過自上而下的項目制方式向鄉村提供公共服務。這一模式導致公眾在服務供給中的參與度較低，形成了群眾的被動參與和在公共服務生產中的邊緣化，未能充分回應公眾的實際需求，限制了鄉村公共服務供給效率的提升，也制約了鄉村治理的靈活性與有效性。因此，改革這一傳統鄉村公共服務供給模式，推動治理理念和供給方式的轉型，成為實現鄉村公共服務價值共創的首要前提。

《數字鄉村發展戰略綱要》首次提出了數字鄉村的概念，明確了數字技術在鄉村社會各領域的廣泛應用，并強調了農民現代數字技能的提升。數字技術的深度嵌人為鄉村公共服務體系的構建注入了新動力，推動了鄉村公共服務供給模式的深刻變革。借助數字技術，鄉村公共服務的供給不再是單向的、由政府主導的過程，而是轉向了多主體共創的模式。在這一過程中，數字技術作為賦能工具，突破了傳統公共服務供給的層級壁壘，促進了政府、市場、社會以及公民等多元主體之間的互動與協同，推動了公眾從被動參與轉向主動共創，進而提升了服務供給的效率和質量。在這一機制中，數字技術不僅是技術工具的簡單嵌入，還引發了治理理念的根本性變革。鄉村公共服務供給不再單純依賴經濟效益的衡量，而是更加關注服務質量和群眾的實際需求。在此背景下，價值共創理論的引入為數字技術賦能鄉村公共服務提供了理論依據和實踐路徑。構建一個以人民需求為中心、以人民滿意為目標的數字鄉村公共服務體系，將有效釋放數字技術的賦能潛力，推動鄉村公共服務與數字鄉村建設回歸服務本位。

（二）平臺搭建：以數據平臺為支撐驅動鄉村公共服務體制變革

構建基于數據平臺的價值整合體，發揮技術與價值雙重作用，是數字技術賦能鄉村公共服務價值共創的關鍵機制。數字技術不僅在鄉村公共服務中扮演工具性的角色，更通過平臺搭建實現資源整合、需求反饋和信息流動，為鄉村治理模式的創新提供支撐。在轉變傳統公共服務供給模式的過程中，借助大數據、物聯網和云計算等數字技術的應用，數據平臺成為推動鄉村公共服務體制變革的核心力量[8]。 。一是數字技術的加快應用暢通了公眾參與鄉村公共服務供給渠道，促進了鄉村民主化建設進程。通過搭建數據共享和信息流通平臺，公眾可以更方便地獲取與管理公共服務相關的信息，這種虛擬化、即時化的信息通道極大地提升了公眾在服務供給中的話語權和參與度，推動政府主導向多主體共治轉變。二是數據平臺推動了需求信息的精準識別，促進了鄉村公共服務供給的智能化轉型。傳統鄉村公共服務供給模式中，由于技術和信息渠道的局限，公眾往往面臨“數字失語”的問題，導致其需求難以準確傳遞或反饋。數字技術的應用則通過精準的數據采集、分析與挖掘，實現了公眾需求的深度識別和快速響應，提升了鄉村公共服務供給的精準性和智能化水平。三是數字平臺賦能了鄉村治理體制的優化，推動了數字治理的高效發展。數字技術深度融人鄉村治理場域，推動了傳統的條塊分割型治理向跨地域、跨部門、跨系統的集成化治理模式轉變。通過數字平臺打破地域和行政層級的限制，建立了高效的信息流通體系，減少了信息傳遞的障礙，提升了公共服務的供給效率與精準性。綜上，數字技術賦能鄉村公共服務價值共創的作用機制，體現在數據平臺搭建、信息共享、精準服務供給和高效治理等多個方面。這一機制有助于推動服務供給的智能化、民主化和精準化，為實現鄉村治理的善治提供了有力的技術支撐和平臺化操作模式。

（三）資源整合：以構建鄉村治理共同體釋放技術賦能效應

數字技術賦能鄉村公共服務價值共創的核心作用機制之一在于推動多元主體之間的資源整合與協同互動，形成一個基于信任、合作和共享的數字化共同體。鄉村公共服務供給的最終目標是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公共服務需求，推動社會整體公共價值的創造。數字技術作為資源整合的催化劑，通過促進多元主體間的信息共享與互動，有助于打破傳統的單項供給模式，推動公共服務供給體系的全面協同。首先，資源整合機制的關鍵在于通過數字技術的廣泛應用，推動鄉村治理主體之間的互動與合作，形成一個多元主體協同共治的動態互動網絡?；鶎诱?、黨組織、企業、社會組織、村民等多方主體在資源整合過程中形成了相互依存、優勢互補的合作關系，通過信息平臺強化了各主體的聯動效應，構建了一個信息透明、溝通順暢的數字化服務生態系統，有助于推動鄉村公共服務從碎片化治理向整體性、系統性治理轉變[9。其次，數字技術作為信息和資源整合的重要工具，強化了公眾在鄉村公共服務中的核心作用。公眾作為公共服務價值共創的積極參與者，處于整個服務生態系統的中心，既是資源流動的承載者，又是資源價值實現的推動者。通過提高信息對接的精準度和資源流動的效率，使得各方資源能夠得到更高效地整合與利用。最后，數字技術的賦能使得多元主體之間的協調與配合更加高效，為鄉村治理提供了更加靈活與敏捷的操作模式。通過平臺技術的支持，政府、企業、社會組織和公眾能夠實現信息的快速傳遞和有效反饋，從而確保公共服務的供給能夠及時響應鄉村社會多元化、層次化的需求。這一精準耦合的過程不僅促進了治理模式的創新，更推動了“整體智治”理念的落地應用，形成了適應鄉村復雜需求的新型治理范式。綜上，數字技術賦能鄉村公共服務資源整合機制的形成不僅有助于提升公共服務供給的效率與質量，還有助于推動鄉村治理體制的創新，幫助實現鄉村公共服務供給的精準化和高效化，最終促進整體智治新形態的形成。

（四）共生平衡：以常態化制度保障體維系秩序平穩性

推動鄉村公共服務價值共創持續性生產，不僅依賴于多元主體之間的動態互動和資源整合，還需通過有效的制度保障體系，確保公共價值的持續性生產和良性運行。制度保障體系的構建，尤其是通過常態化的制度安排，能夠有效防止可能出現的價值沖突與公共價值失敗的風險。一是數字技術在推動鄉村公共服務價值共創過程中，固然加強了多元主體間的互動與協作，但這一過程的復雜性和多樣性也帶來了潛在的制度沖突與價值共識難題，從而影響數字技術賦能鄉村公共服務價值共創的效能。二是數字技術的引人雖然能夠在很大程度上提升鄉村公共服務供給的效率與智能化水平，但也面臨著技術異化的風險。三是公共價值的實現本質上是一個多元主體博弈與價值取舍的過程。在這一過程中，私人利益與公共利益之間可能會發生沖突，導致公共價值的缺失或私人價值的過度膨脹，進而產生公共價值失敗的風險。綜上，數字技術賦能鄉村公共服務價值共創的作用機制，依賴于構建一個有力的制度保障體系來維系鄉村公共服務供給的秩序平穩性。通過常態化的制度保障，能夠確保多元主體之間的協作更加高效與和諧，同時有效規避可能出現的公共價值失敗風險，從而為鄉村公共服務的高效運行提供可能，確保這一過程的長期穩定性與可持續性，推動鄉村公共服務的智能化、整體化發展。

三、數字技術賦能鄉村公共服務價值共創的現實困境

（一）數字技術駕馭能力不足束縛價值創造創新擴散

推動鄉村全面振興與建設數字鄉村，必須充分發揮現代信息技術創新的擴散效應。數字技術作為一種戰略性工具，深刻影響著鄉村公共服務領域的多元主體價值創造。通過不斷推動信息技術的應用，鄉村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的現代化得以加速，數字鄉村建設的目標得以實現。同時，鄉村公共服務供給效能的提升與多元主體互動中的公共價值創造也逐步實現。由于數字技術本身具有較高知識密集性與不確定性，如何破解技術瓶頸，推動技術下鄉，已成為實現數字賦能效應的關鍵問題。然而，鄉村公共服務領域在數字技術應用方面的能力不足，限制了價值創新和擴散。一是鄉村應對技術變革的創新能力不足。數字技術推動鄉村公共服務領域發生顛覆性變革，政府不再是單一的供給主體，而是促進公眾需求和利益共創的合作者，這一趨勢在供給領域日益顯現。然而，要在治理中主動迎接技術賦能，推動管理流程的變革，仍然需要一個長期的調整和適應過程。這種過渡期限制了多元主體在技術沖擊下的快速決策和響應能力，導致變革創新能力受限。二是多元主體之間的合作溝通能力亟待加強。傳統的封閉信息流通體系和自上而下的公共物品供給模式，往往使公眾處于被動接受的狀態。再加上數字技術具有一定的技術門檻，并且要求具備相應的數字基礎設施，這容易導致技術匱乏者被排除在外，無法參與鄉村公共服務的合作供給，進而使公眾的參與變得無序或無效。合作溝通能力的缺乏不僅妨礙了價值共創的實現，也削弱了多元主體的合作潛力。三是數字儲存、分析與管理能力亟需提升。數字技術賦能的核心要素是數據，但由于基層政府資金短缺、高技能人才缺失以及鄉村治理實踐經驗不足，常常在面對龐大的數據量和復雜問題時出現“數字失能”現象[1°]。這制約了數字技術在實際操作中的有效性，進而影響了鄉村公共服務創新的深度與廣度，導致創新不僅停留在表面，缺乏理念更新和倫理關懷，也缺少政府職能的深層次轉變。整個創新過程封閉且缺乏多元主體的協同互動，從而限制了公共價值的創新擴散，無法將數字技術的創新擴散效應惠及更廣泛的群體。

（二）鄉村社會公共性式微與頂層戰略缺乏引發內生動力孱弱

數字技術作為信息革命和數字時代的產物，推動了鄉村公共服務與多元共治治理格局的深度發展。深入挖掘信息技術所蘊含的治理價值，是解決鄉村公共服務供給失衡和滿足公眾對高質量服務需求的內在要求。盡管數字技術在推動鄉村社會數字化轉型中扮演著重要角色，它理論上也應當成為促進鄉村公共服務價值共創的工具。然而，在實際應用中，數字技術在促進鄉村公共服務領域多元主體協商共治時，仍然存在明顯的差距。其原因在于隨著農村人口大量流向城市，鄉村公共空間逐漸萎縮，鄉村社會結構逐步解體，導致村民參與不足，進而引發了公共服務缺位、公共規則解體和公共價值利益受損等一系列風險。盡管數字技術具備較強的技術性，但其缺乏對鄉村公共服務共同價值創造的系統性認知和深度性挖掘，使其難以維系鄉村社會共同體的核心價值，從而削弱了價值共創的基礎。由此可見，鄉村社會的“本土化”特性與數字技術在鄉村公共服務領域的深入應用之間仍然存在較大的張力，亟須通過重構鄉村社會關系網絡和擴展鄉村公共空間治理場域來化解這一矛盾。與此同時，借助數字技術賦能鄉村公共服務價值共創，當前仍處于起步階段。基層組織在相關領域缺乏明確的發展規劃與遠景目標，頂層設計不完善且與基層目標落實不清，限制了數字技術賦能成效。對于鄉村民眾而言，數字知識與技能的缺乏使其再次陷入被動，難以深入參與公共服務的價值創造，且無法充分利用數字技術帶來的時代紅利。由此可見，缺乏清晰的發展戰略、堅實的鄉村公共空間場域及強有力的公共參與，導致村民公共精神缺失與參與效能不足，從而抑制了公眾的內生動力，制約了數字治理價值的有效釋放與目標實現

（三）數字形式主義與數字壁壘隔離價值共創主體參與

鄉村公共服務與群眾獲得感、幸福感與體驗感緊密相關，是最直接影響民生的領域之一。推動多元主體參與鄉村公共服務供給，為解決供需不匹配與供給效能低下的瓶頸注入了新的動力。數字技術的深人應用，有助于構建廣泛互動的網絡社會，搭建技術橋梁，推動更具開放性和靈活性的多元互動協商體制，從而促進公共服務中的價值創造。然而，這一治理圖景在現實實踐中卻慘遭重創。究其原因在于：一是現行管理體制中部門主義、本位主義思想以及形式主義作風仍較為突出。在此背景下，數字技術應用于治理領域成為一種趨勢，許多地方熱衷于開發各種數字應用軟件，將線下服務轉為線上服務，提升了部分服務效能。然而，由于忽視了鄉村社會部分群體的數字知識與技能短板，以及數字技術應用在鄉村公共服務場景中的長期適應問題，導致基層公務人員在壓力巨大的體制環境下面臨工作重疊與任務繁重的情況。同時，鄉村社會基層民眾難以感受到數字技術應用帶來的服務溫度與效度，形成了“數字開放假象”。這種現象不僅讓一些人無法享受數字化帶來的便利，也使其喪失不受數字技術排斥的基本權利，遠離了鄉村公共價值的共同創造[11]。二是基層政府數字化轉型意愿較弱。受限于鄉村社會公共服務資源的有限性，且未能有效搭建開放共享的數據平臺，導致數據信息流通受阻。這使得各參與主體在數據融合和共享方面的能力提升受到限制，從而加劇了鄉村公共服務領域中的數字壁壘與信息孤島問題，阻礙了多元主體協商共治與價值共創的實現。三是當前數字技術賦能鄉村公共服務價值共創，較大程度上依賴外部資源。然而，城鄉數字鴻溝的存在使得外部資源難以有效轉化為鄉村公共服務的自我驅動力，尤其是在高素質知識技能人才體系尚未建立的情況下，鄉村治理體系的薄弱也進一步削弱了數字賦能的實際效力。由于外生資源供給不足，且缺乏持續性驅動效益，數字技術賦能鄉村公共服務面臨現實困境，亟需從外部驅動向公眾內生需求動力轉變。

（四）信息安全與技術利維坦損害主體價值利益

數字技術作為推動社會變革的核心力量，既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機遇，也伴隨著技術異化的風險，尤其是“技術利維坦”的出現。數據作為人類社會新的生產要素和數字時代的“新石油”，已成為推動社會變革的重要生產要素。將數據要素與數字技術相結合，能夠促進農民生產和生活方式數字化轉型，從而推動鄉村的深度變革。在這一過程中，數據作為數字技術的核心，對鄉村公共服務價值共創的成效起著關鍵性作用。在推動創新鄉村公共服務供給方式、加快數字鄉村建設和推動公共價值創造的時代背景下，數據貫穿于整體服務流程與模式。然而在實踐中，構建開放共享的數據信息平臺以及整體性的服務生態系統，往往面臨信息安全保障和參與主體利益受損的挑戰。其原因在于：一是安全保障和風險防范機制的缺乏，增加了信息安全隱患。從數據的收集、存儲到加工處理和應用，由于各個環節的公開透明性、可復制性與再生性特征，使數據具有巨大的二次利用價值。然而，由于缺乏完善的數據風險預警機制和安全監管措施，數據信息隱私泄露、數據竊取與數據濫用的現象時有發生。公眾的數據信息與權益未得到充分保護，從而降低了參與主體的公共價值創造積極性，也削弱了整體服務體驗的獲得感和滿足感。二是技術利維坦引發參與主體身份認同與信任危機。由于技術發展的不確定性和社會系統的復雜性，構建完善的數據信息保護體系面臨諸多制約[12]。當前我國正處于從“鄉土社會”向“城鄉中國”轉型的階段，仍有大量數字弱勢群體由于數字素養不足、區域公共服務不均等以及社會分化加劇等問題，面臨數字歧視而淪為“數字難民”的困境。這些群體在公共服務參與、權益保障與價值實現方面，常常被排除在技術門檻之外，從而產生身份認同與信任危機

四、數字技術賦能鄉村公共服務價值共創的實踐路徑

（一）構建鄉村公共服務價值共創創新型人才隊伍

為應對鄉村公共服務領域的數字技術賦能與價值創造挑戰，首要任務是識別和精準把握公共價值，以確保鄉村服務供需的匹配和價值共識的達成。數字技術通過提高服務透明度、降低交易成本和優化服務效率，能夠打破傳統供給模式中的信息孤島，有效推動鄉村公共服務供給模式的轉型和升級。為更好地滿足人民群眾對高質量公共服務的需求，必須始終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確保服務需求的精準識別、訴求的高效回應，從而實現價值共創。一是應突破傳統思維的束縛，樹立創新型決策治理模式。數字時代要求鄉村公共服務模式的勇于創新，基層政府和相關決策者應順應數字化趨勢，提升對數字技術的認知與應用，推動決策的開放性與透明度。在實踐中，政府要從封閉的決策模式轉向開放、共享和服務導向的治理模式，樹立全局視野和跨部門協同思維，從而推動鄉村公共服務的創新。二是構建一支包容性強、具備多元化技能的人才隊伍，提升鄉村公共服務供給創新能力。鄉村治理的創新不僅依賴于技術，更依賴于能夠理解地方實際、擁有跨界思維和技術應用能力的復合型人才[13]。在人才隊伍建設中，除了引進專業的數字技術人才，還應積極吸納熟悉地方事務的鄉村精英和具備技術潛能的本土型人才，促進不同主體的平等合作，推動鄉村公共服務的創新供給。

（二）激發多元主體協作與價值創造活力

為解決鄉村公共服務領域內生動力不足的問題，并更加有效地利用數字技術推動鄉村公共服務價值共創，必須深入挖掘并激發各方主體的能動性。一是必須深化對鄉村治理資源的挖掘和整合，凝聚多元主體力量，充分發揮基層政府的領導作用?；鶎诱畱訌妼底旨夹g在鄉村公共服務領域應用的認知，尤其是在數字化轉型的背景下，鼓勵科技企業與社會組織參與其中，通過政策引導，推動農村信息化建設，不斷提升村民的數字素養與技能。同時，政府還應完善鄉村公共服務的資金來源結構，減少單一資金依賴，推動多元化、全方位的資源整合，為公共服務供給提供充足支持。二是應拓寬數字技術在鄉村公共服務中的應用范圍，強化公眾在價值創造中的主體地位。數字技術在基層黨建、鄉村旅游、農村電商、法治宣傳等領域有著廣泛的應用潛力。各地政府應基于鄉村的具體資源稟賦和群眾的真實需求，結合本土文化與發展實際，制定出具有針對性的數字化發展規劃，推動數字技術與鄉村社會發展規律的契合。此外，通過在具有地方特色的公共服務領域激發多元主體的創造力和內生動力，使數字技術能夠真正成為鄉村公共服務價值共創的驅動力，從而激發基層政府、科技企業和群眾等多方主體的參與積極性，形成一個高效協同的服務創造系統，進而推動鄉村公共服務的全面提升。

（三）優化數字基建與資源共享體系

數字技術為鄉村公共服務供給的民主化、智能化與高效化提供了平臺和技術支撐，但其應用同時面臨數字壁壘、數字鴻溝等風險。為優化數字基建與資源共享體系，應重點推進以下工作：一是完善數字化基礎設施，提高鄉村公共服務的公平可及性。推進傳統基礎設施改造與新型基礎設施建設的雙向發力，提高數字網絡在鄉村生產生活中的覆蓋率和滲透率，擴大數字終端設備的普及范圍。通過技能培訓提升農民數字素養，彌合數字鴻溝。特別是在服務設計中引入大數據平臺，作為鄉村公共服務的中端支撐媒介，為基層民眾提供智能化、精細化的服務體驗，以全面化的數字普惠服務化解城鄉基礎設施差距，真正將數字紅利惠及鄉村社會。二是要保障數字弱勢群體權益，增強技術適配性與包容性。以實現城鄉公共服務均等化為目標，重點關注數字弱勢群體的公共服務需求，設計專門針對數字化困難群體的幫扶機制、救濟機制、權益分配機制及多方財力支持機制[14]，確保數字服務的公平可及性。三是強化數字資源的開放共享，打通數據流通障礙?；鶎诱畱哟髮﹂_放共享數據平臺的建設力度，推動實現跨部門、跨區域的數據互聯互通，構建高效協作的鄉村公共服務信息網絡。通過優化數據整合與共享機制，消除信息孤島問題，為鄉村公共服務的持續優化提供有力支撐。

（四）構建可持續的價值創造生產環境

隨著鄉村社會的開放性、流動性增強，數字技術的不確定性及沖擊性對社會關系、結構和機制提出了新的挑戰。因此，如何有效調節主體間的多樣化訴求，實現價值共創的平衡，成為亟待解決的問題。為此，提出以下對策：一是警惕數字技術異化風險，推動數字技術與制度耦合。數字技術作為推動鄉村公共服務價值共創的一種手段與工具，其核心目的是推動公共價值的創造，而非被技術異化為單純的工具。通過加強頂層設計，將法律、制度與數字技術深度融合，強化數據安全保障與風險防范機制。在推進數字技術應用的同時，完善數據信息安全管理體系，落實數據隱私保護，推動數據立法和標準化建設，確保數字技術賦能能夠為民眾謀福利、促進鄉村社會的公平正義[15]。二是增強參與主體的身份認同和信任感，促進公共服務的持續性生產。推動鄉村社會的現代化轉型，既要注重技術的引導，更要強化民眾的主體性。通過開展數字知識宣講普及、推廣智能設備應用及創新公共服務供給方式，喚醒民眾對數字化公共服務的需求和權利意識，激發他們參與鄉村治理的積極性和主動性。在此基礎上，建立完善的反饋機制，確保民眾的需求和利益得到及時回應與有效整合，為鄉村公共服務的持續性生產奠定堅實基礎。

本研究通過對價值共創理論及數字技術賦能鄉村公共服務的時代內涵展開分析，闡明數字技術賦能鄉村公共服務價值共創內涵，挖掘和明晰數字技術賦能鄉村公共服務的作用機制，并結合現實制約提出優化對策。從價值共創視角切入，通過對以人為本、平臺搭建、資源整合與共生平衡四個層面的系統審視，構建了數字技術賦能鄉村公共服務的作用機制，并探討了影響其賦能的現實問題?？傊瑪底旨夹g賦能鄉村公共服務價值共創是一個長期實踐的、復雜的整體系統工程，需要新型價值創造主體融入其中，發揮數字技術治理價值和參與主體實踐智慧，推動構建跨部門、跨地域、跨組織、跨系統的協同共治價值共創生態系統，最大限度激發數據能量。在這一過程中，如何協調技術與人的關系，規范數字技術的使用，確保各方利益得到保障，最終實現人與技術的和諧共生，仍將是未來實踐和研究中的重要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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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In the age of big data，the widespread application of modem information technology has accelerated the digitalisation process of rual society，providing strong support for promoting the intellgent，democratic and efficient construction of rural public services.Digital technology empowers the value co-creationof nural public services，promotes the collaborative innovation of multiple subjects，and promotes the digitaltransfomation of the countryside and the change of public service provision.Based on the theory of valueCO-creation，the value implication and profound connotation of digital technology-enabled rural public serv-ice value co-creation are explained，and the operation framework of“people-oriented-platform construction-resource integration-symbiotic balance”is constructed.In view of the current problems faced by nural publicservice value co-creation，such as insuficient ability to master digital technology，weak endogenous motiva-tion and technological alienation，it puts forward countermeasures and suggestions such as constructing aninnovative talent team， stimulating the vitality of value creation of pluralistic main bodies， constructing aninteractive and collaborative system of value creation and creating a sustainable production environment ofvalue creation，with the aim of promoting the eficient functioning of the mechanism of value co-creation ofrural public services empowered by digital technology and achieving the overall value goal. The aim is topromote the effcient operation of the value co-creation mechanism of nural public services empowered bydigital technology and the realisation of overall value objectives

Keywords： Digital technology ； Rural public services ； Value co-creation； Digital villages

（責任編輯：王立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