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科視唱教學中和聲聽覺能力的培養

和聲聽覺是本科《視唱練耳》教學內容的重要組成部分，它貫穿于本科課程教學的始終。和聲聽覺能力的培養不僅有助于學生把握主調音樂的多聲部織體特征，更能幫助學生通過聽辨，識別具體作品中的和聲語言特點及其審美表情，為全面認識作品的審美意蘊奠定基礎。筆者認為，為解決和聲聽覺學習中脫離實際音樂作品的弊端，有必要將視唱練習曲作為和聲聽覺教學的基礎材料，這不僅能有效提升學生的和聲聽覺能力，確保其在具體音樂語境中具備識別和聲語匯的能力，兼顧不同音樂聽覺能力的學生，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減輕教師的備課工作量，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一、培養和聲聽覺能力的教學方法

以筆者的教學經驗看，本科《視唱練耳》教學中，對學生和聲聽覺能力的培養一般分兩種教學方法：一是單一和弦性質及其具體音高結構的聽辨訓練，二是四部和聲的聽辨訓練。此種教學安排也符合和聲學（Harmony）學科的定義：“和聲學就是研究和音的結構以及它們如何連接的理論。”[1]其中，單一和弦性質的聽辨多在各省音樂類“高考”《視唱練耳》統考科目中有所涉及，故在本科階段主要以鞏固和深化訓練為主；而四聲部和聲的聽辨訓練則根據專業劃分有不同內容與進度的教學安排，通常只在作曲、指揮等專業開展相關教學，而音樂表演、音樂教育、音樂學等專業則較少有系統性的四部和聲聽辨訓練，這自然與相關專業人才培養目標和學生的音樂素養關聯。

盡管上述兩種教學方法能在某種程度上培養學生的和聲聽覺能力，但其局限性也十分明顯：一方面，注重單一和弦結構識別的聽辨訓練，本質上并不涉及和聲聽覺，因為和聲聽覺主要側重于流動著的多聲部結構的辨識，即使教師在聽辨中融入各類樂理教學內容以增加學習難度（如通過各類和弦構唱、識別和弦可能所在的調式等），也無法培養學生識別特定和弦結構在具體音樂語境中的應用情況。另一方面，對作曲、指揮相關專業學生而言，四部和聲進行的聽辨訓練可為其建立和聲進行的基本聽覺框架，但這種簡化性、范式化，強調T-S-D-T功能性進行和聲結構與具體音樂語境中復雜多變的和聲織體之間有著顯著的區別。換言之，上述兩種教學方法的共性在于將和聲從具體音樂語境中抽離出來作為教學內容，雖能加深其理論認識，培養一定的聽覺感知，但在培養和提高學生和聲聽覺能力上就顯得頗為捉襟見肘。近年來，筆者為解決上述局限性，嘗試將和聲聽覺訓練與視唱教學結合起來，將視唱練習曲作為和聲聽覺訓練的基礎材料，通過視唱、聽辨、分析等環節持續提升學生的和聲聽覺能力，獲得了良好的教學成效。

在《視唱練耳》的教學中，視唱練習曲主要有單聲部和多聲部兩種類型；從音高組織上看，又有大小調體系和五聲性調式體系兩種類型。由于篇幅有限，本文暫只涉及大小調體系的單聲部視唱練習曲的和聲聽覺教學。具體來說，將練習曲作為和聲聽覺教學材料首先就需注意，教師為使學生唱準、唱好練習曲，常以即興或正譜鋼琴伴奏來引導教學，而只有那些帶正譜鋼琴伴奏的練習曲才能被納入到和聲聽覺教學中，此類曲目準確規范，系統性強，便于教學。其中屬大小調體系的教材首推法國音樂教育家亨利·雷蒙恩（Henry Lemoine）和古斯塔夫·卡盧利（Gustave Carulli）編著的《視唱教程》。

從視唱教學的角度看，單聲部視唱練習曲主要訓練的是學生對單旋律的音樂感知能力，即把握樂音進行過程中所形成的不同音程、音調（動機）、樂匯、樂節、樂句與樂段等不同結構單位的旋律的本體特征，而橫向的單音序進關系是其中的主導性構成因素。當把這些單聲部視唱練習曲作為和聲聽覺的教學內容時，教師就需改變以往注重“唱”的教學方法；不僅要關注學生視唱中的旋律音高、節奏節拍準確性，還需將學生的聽覺注意力引向旋律中隱含的和聲進行上，并通過鋼琴伴奏的聽辨與分析進一步把握練習曲的和聲進行語匯、織體結構、和聲色彩以及對旋律調式結構的支持作用。

進一步，教師需區分內心聽覺與實際聽覺這兩種不同的聽覺能力。一方面，少數有經驗的學生，可在沒有實際的鋼琴伴奏的視唱過程中，根據旋律結合此前聽過的實際伴奏音響在內心復現出鋼琴伴奏大致音響輪廓（尤其是織體樣式、和聲色彩、終止類型等），而絕大多數沒有經驗的學生，只能通過積累視唱中的聽覺經驗來培養內心聽覺能力，因此在教學中有針對地對鋼琴伴奏展開和聲分析就頗為重要，它具體地表現為視唱、模唱、構唱等教學環節，但與唱單旋律和單一和弦結構不同，為培養和聲聽覺能力的“唱”，在定性與定量兩個維度上有著極大的靈活性，需根據教學實際設計教學環節。另一方面，在鋼琴伴奏的視唱過程中，通過一定的教學方法使學生能夠辨別和分析流動著的伴奏音響，也就是培養實際的和聲聽覺是教學的核心任務所在。在這過程中，以往教學中的單一和弦聽辨和四部和聲聽辨就成為不可或缺的前導性（而不是貫穿始終的）教學環節。

在運用單聲部視唱練習曲進行和聲聽覺的教學活動時，主要包括五個環節。

1.帶伴奏的單旋律視唱和分析：即學生看單旋律樂譜，教師彈伴奏的視唱。這一環節的教學目標是通過視唱和分析，明確練習曲的調式調性、節拍節奏、曲式結構、旋法特點（音程進行，特殊樂匯或動機、旋律發展手段）等。

2.單一和弦與四部和聲的聽與唱：對應所唱練習曲的調式音階，及其鋼琴伴奏中包含的和弦與和聲進行框架（簡化為四部和聲）的聽與唱。在這一環節，教師需設計相關的聽唱內容，以培養和鞏固學生的聽覺感知與識別能力，為其他教學環節打好基礎。這一環節對和聲聽覺感知能力薄弱，缺乏理論思維的學生而言至關重要。

3.伴奏和聲結構的聽辨分析：在教師的引導下，學生通過聆聽鋼琴伴奏，結合單聲部旋律識別伴奏的和聲進行、分析其織體構造，從理性層面把握練習曲的和聲語言特點。

4.帶旋律的伴奏視唱：教師彈奏單旋律和伴奏中的部分音響結構，學生通過不同的方法唱出伴奏織體。這是整個教學活動的中心環節，也是最靈活的部分。一方面，從唱的內容看包括：和弦低音（或根音）的二聲部對位，伴奏的簡化四部和聲，伴奏原樣織體結構等。另一方面，從唱的方式上看，又包括定性與定量兩種視唱方式。定性視唱要求學生以象聲詞模擬唱出鋼琴伴奏整體或部分結構的基本輪廓，目的是使學生把握伴奏的整體音響結構特征；定量視唱則要求學生在不同程度上跟隨旋律唱出鋼琴伴奏中的部分或全部和聲結構，以此加深對和聲織體的聽辨能力。

5.帶伴奏的單旋律視唱：此環節與上述第一環節相同，但其教學目標主要是培養學生在視唱過程中對伴奏和聲結構的聽覺理解能力，并通過聽唱結合的教學方法不斷鞏固與提升的和聲聽覺能力。

需要說明的是，上述五個環節中前四個環節在教學實踐中并沒有一定的先后順序，需根據教學內容的難易、教學對象的聽覺能力、細化教學目標等方面的綜合考量來制定具體的教學方案。

二、培養和聲聽覺能力的教學實例

從教學目標看，單聲部視唱中的練習曲有兩種基本類型：側重訓練音高組織結構的練習曲和側重節拍節奏結構的練習曲，而無論哪一種練習曲對訓練和聲聽覺都具有同等的成效。在側重訓練音高組織結構的練習曲中又分為兩大類：音階類練習曲和旋律類練習曲；從音高組織上看也可分為自然音體系的練習曲和帶變化音的練習曲。從視唱難易程度看，一般音階類練習曲和自然音體系的練習曲較旋律類和帶變化的練習曲要難，但從和聲結構上看則并不如此，有時音階練習曲的和聲伴奏比之旋律練習曲的更為復雜。因此，教師需慎重選擇符合學生學習水平的曲目展開教學。下面筆者以雷氏《視唱教程》（1A）中的最簡單的一首C自然大調音階練習曲（第1條）為例來說明相關教學方法。[2]

如下譜例1所示，C自然大調音階練習曲可分為兩個樂句規模的片段：上行音階為上句（a），下行音階為下句（b）。該曲的和聲結構具有以下三個特點。

譜例1：C大調音階練習曲及其伴奏和聲分析

1.從旋律進行看，兩個樂句出現了四個小二度進行，在和聲配置中呈現為導音（或下導音）進行，并伴隨有離調和弦的出現（a句片段①和b句片段②）。

2.從低音進行看，a句片段①呈現為主音下行三度的半音進行；其余片段均以四五度的功能性進行為主，二度色彩性低音進行為輔。

3.從和聲進行看，兩個樂句的前半部分都出現了離調進行，后半部分則以完全進行或完全終止收束。從和聲色彩看，兩個樂句五個片段中色彩性由強轉弱、功能性逐漸凸顯的順序是：b②、a①、b①、b、a②，這也是聽辨的由難變易的順序。

基于以上特點，在以該曲進行和聲聽覺教學時，可按以下步驟展開教學，而由于該條曲目伴奏織體均為柱式二分音符，故織體結構簡單，也無需單列教學環節。

1. 分析預備：教師講解該曲的結構劃分，并要求學生在無伴奏的視唱譜中標記樂句與句內片段；然后再在伴奏的配合下視唱該曲1—2遍，熟悉該曲的基本結構。

2. 聽辨預備：本曲內所用和弦的聽辨與構唱。課前教師將本曲中所用所有和弦結構以低音音階的順序排列（譜例2）。在本環節中，首先以亂序的選擇彈奏若干遍每一個獨立和弦，依次要求學生聽辨和弦性質（定性）、和弦音高結構（定量），辨別該和弦在C大調中的和聲功能。其次按譜例2順序，引導學生依次構唱這些和弦。

譜例2：C大調音階練習曲中的和弦結構

3. 低音聽辨、視唱：教師彈奏旋律聲部與和聲伴奏的低音（保持同音重復），要求學生在抄有全曲的五線譜大譜表上寫出低音進行（為了減低難度，可預先提示主和弦所在小節處并標出低音的所在，如譜例3所示）。

譜例3：教師給定二聲部框架（b句略，下同）

聽辨完成后，教師將學生分為兩組進行視唱，并先后要求兩組學生在樂句結束、句內片段結束時交換視唱聲部，使學生熟悉低音進行。尤其是上句的低音半音進行。

譜例4：a句二聲部結構

4. 導音進行的定量聽辨：教師引導學生按難易程度，聽辨全曲中四處導音進行的和聲片段，要求學生根據譜例2中的和弦結構，分別在四處導音進行中標記和弦功能。要求學生感知四個導音進行的不同特征：兩樂句末尾的導音進行為本調內的屬七和弦解決；兩句前半部分的導音進行分別為下屬大調屬七和弦解決，平行小調屬六和弦解決的特征，而后者形成了最強的色彩性。

譜例5：a句二聲部導音結構功能標記

5. 和聲進行的定性分析：教師彈奏伴奏，并引導學生根據句內片段劃分、低音進行音程結合主和弦所在位置，判斷各個片段色彩性和功能性進行的強弱，并為各片段排序（即上文所說b②、a①、b①、b、a②）。

6. 和聲進行的定量聽辨：教師按上述排序彈奏伴奏各個片段，每彈奏一個片段就要求學生根據譜例2中所給和弦結構標記出和弦功能。

譜例6：二聲部和聲結構功能標記（a句）

7. 聽辨總結與拓展：在上述教學環節結束后，教師帶領學生再次視唱該曲，感受其和聲結構為音階進行帶來的豐富聽覺效果：兩樂句前半部分的色彩性進行、后半部分的功能性進行。此外，若教學對象為作曲、指揮等專業學生，教師還可進一步要求學生在二聲部的基礎上，根據功能標記填寫內聲部，以形成四部和聲，然后再將學生分為四組進行四聲部和聲的視唱教學，而其中又可涉及到聲部交替等教學手段。

三、結語

《視唱練耳》課程的性質決定了其教學方法上“唱、聽”統一的教學原則，將視唱練習曲納入到和聲聽覺的培養中具有十分重要的教研價值。從單聲部視唱的角度看，上文所舉C大調音階視唱練習曲，十分簡單，可謂人人會唱，是基礎中的基礎，但其鋼琴伴奏卻蘊含著極其豐富的和聲：它不僅包含了自然音體系的功能性進行還有變化音體系的離調、低音半音進行、反功能進行等各類復雜的和聲語匯。一旦將其納入到和聲聽覺的教學中，將其變為教學材料，這些豐富的和聲語匯就將發揮其巨大的作用。而這還僅只是從和聲的音高組織方面而言，若將旋律性的單聲部視唱練習曲引入和聲聽覺的教學中，其豐富的織體結構、進行節奏等，還將進一步拓展和聲聽覺的教學內容與方法，在不斷鞏固學生和聲聽覺的前提下，牢牢把握住了“在具體音樂語境中感知和聲”的教學原則，為持續提升學生和聲聽覺能力構建新的學習方式。

注釋：

[1] [蘇] 伊·斯波索賓 等著、陳敏 譯：《和聲學教程》（增訂重譯本），人民音樂出版社，2000年第1版，第2頁。

[2][法]亨利·雷蒙恩、古斯塔夫·卡盧利 編著：《視唱教程》（1A），人民音樂出版社，1982年第1版，第4頁。

參考文獻：

[1] [蘇] 伊·斯波索賓 等著、陳敏 譯：《和聲學教程》（增訂重譯本），人民音樂出版社，2000年第1版。

[2] [法]亨利·雷蒙恩、古斯塔夫·卡盧利 編著：《視唱教程》（1A），人民音樂出版社，1982年第1版。

劉承曉 北京科技大學天津學院藝術學院音樂系教師

（責任編輯 高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