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齡宜居產業模式困境及發展機制探析

摘 要：隨著我國經濟社會的快速發展、老年人口的持續增加，以及人們對美好生活的迫切需求，老齡宜居產業迎來發展的黃金時期，也遭遇了一定的發展困境。文章從供需力量交織的復雜局面中剖析產業模式的內生實踐過程，發現當前仍然在資源、制度、技術等方面存在著產品和服務與老年群體需求之間的多重墮距問題。對此，文章提出彌合發展機制，調和供需主體的差距，將其向產業模式進行發展。

關鍵詞：老齡宜居產業；養老產業；老年人

中圖分類號：F299.23;F71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6432（2025）16-0050-04

DOI：10.13939/j.cnki.zgsc.2025.16.013

1 引言

中國作為經濟快速增長的國家之一，又是世界上人口、老年人口體量最大的國家，我國人口老齡化預計在2035年前進入快速發展期［1］。老齡宜居產業作為滿足老年人需求的關鍵領域，其發展不僅關系到老年人的生活質量，也是推動經濟持續健康發展的重要途徑［2］。隨著我國經濟社會的快速發展、老年人口規模的日益擴大和人們對美好環境的迫切需求，老齡宜居產業迎來了快速發展的良好機遇。大批創新公司及產業資本紛紛入局老齡宜居產業，憑借各自原有積累資源優勢和與市場貼合度缺位補齊的探索實踐，現已形成了產業模式競相出位的新局面。

然而，要在我國人口老齡化語境下實現老齡宜居產業模式的整體性和可持續性發展，現有產業模式還需進一步克服墮距問題，考慮產業模式如何進一步發展以更好地適應老年群體的需求，這是締造中國特色“不分年齡，人人共享”的老年友好型社會過程中必須研究的課題。

2 老齡宜居產業的主要產業模式與構建經驗

大力發展老齡宜居產業，不僅是滿足全體公民老年期宜居需求的客觀需要，更是帶動消費、拉動內需、推動國民經濟發展的引擎［3］。

在政策落地、技術突破與消費需求持續釋放等多重利好因素疊加的背景之下，老齡宜居產業逐步完成了從0到1的培育階段，迎來了諸多產業模式。為了保證產業定位清晰、發展有序，需要洞悉產業模式的構建經驗，并從供需力量交織的復雜局面中剖析產業模式的內生實踐過程，調和供需主體的差距，將其指向產業模式的發展。

當前，老齡宜居產業模式呈現不斷創新的局面。學界將老齡產業發展模式分為以下三類：單業態運作的產業發展模式、混業運作的產業發展模式和新型智能信息技術支撐下的產業發展模式［4］。由此可知，從動員生產要素對接市場需求角度將其對應至我國老齡宜居產業模式，主要有以下三大類。

第一，單業態運作的宜居產業模式，主要依托房地產業形成具體業務形態，以“養老地產”和“以房養老”為主的老齡房地產模式為代表。

第二，混業運作的宜居產業模式，主要將物質形態的產品和非物質形態的服務日益聯動發展，以受國際經驗啟發引入的本土化持續照護社區（CCRC）的混業模式和我國本土自生的“保險+房地產+老齡服務”“房地產+老齡服務”的混業模式三種為主要形態。

第三，新型智能信息技術支撐下的宜居產業模式，主要依托“互聯網+”理念而興起發展，是養老地產商和少數適老化改造機構搭建的信息平臺，開展老齡房地產服務和適老化改造服務，目前無代表形態。

值得一提的是，第二、三類產業模式是養老產業的各種元素與其他元素在產業系統內互動，使資源、制度、技術等要素在產業內不斷擴散重組，應對產業分工和市場細分，到達了無以復加水平的發展瓶頸局面而產生的產業創新模式。

具體而言，“房地產+老齡服務”的混業模式的興起主要獲益于我國構建養老、敬老、孝老政策體系當中對居家養老的重點扶持。居家養老作為我國“9073”養老工程中重點突出的模式，強調在社會化服務協助下通過家庭照料助推我國養老服務行業的蓬勃發展，也因此吸引其以多種形態嵌入至房地產產業當中，成為老齡宜居產業的重點探索模式。此模式為制度創新型代表。此外，“保險+房地產+老齡服務”模式中，保險資本的強勢入局重點依托于其雄厚的優質資本資源。保險業從目標客群、銷售捆綁用戶黏性、數據資源等重點維度考慮，都擁有相較于其他業態的資源優勢，且能在資金規模、資金周期、短期回報、政策需求度等角度與養老行業達成較高匹配度，以此不斷實現資源增值效益，基本符合優質社會資本標準。故而能迅速實現保險資本品、房地產和老齡服務的融合，不僅保險業務能力得到提升，三者融合也為老齡產業提供了創新模式，為資源創新型代表。“互聯網+老齡房地產”模式毋庸置疑為技術創新型代表，該模式依托大數據、云計算等技術實現高效運行，但總體上還需要進一步與老齡產業具體業態深度融合，才能最終贏得發展空間。由此可見，資源、制度、技術等要素的自身提升作用和其之間的互動關系的探索，可以跨越業態自身所處系統的限制，共同作用于發展進程。

3 老齡宜居產業模式發展的三重墮距

3.1 墮距理論的來源與內涵拓展

墮距理論，或稱文化墮距理論，由美國社會學家奧格本在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提出，主要用于描述社會變遷過程中不同文化元素的變化速度不一致所導致的問題［5］。奧格本將在社會變遷過程中形成“社會變遷中非物質文化的變化總是遲于物質文化變化”的獨特現象概括為“文化墮距”［6］。

在“文化墮距”的基礎上，學術界還提出了“制度墮距”［7］、“認知墮距”［8］、“政策墮距”［9］等多種分析性概念。現今墮距理論已經被理論界用來闡釋重大社會變革或變遷出現時，部分領域變化出現明顯遲滯、落后現象，導致實然、應然和當然之間出現的差距狀態［10］。

老齡化帶來的挑戰也反映了墮距現象，如果老年人的宜居服務和設施不能及時更新以滿足這些變化，就可能出現所謂的“墮距”現象，即老年人的需求和提供的服務之間的差距［11］。

筆者綜合墮距理論研究和現實闡釋來審視老齡產業發展，可以將老齡宜居產業模式墮距現象理解為，在長壽時代整個經濟社會文化的重塑性改變現狀及老齡產業發展的總體要求下，社會各層面出現了與老齡產業發展要求配套不一致的行動遲緩、錯位或者越位現象，在總體上造成了產業發展實然、應然和當然狀態出現不同步變遷差距的結果，影響著產業模式的發展和養老服務的質量的提升。

由于整個社會建設缺乏全生命周期不同階段的準備性、積累性和連續性，產業模式一時不能滿足新時代老年群體的新需求。但是，產業結構的升級調整無論快慢，總是可以逐步發展起來的，而各種社會問題也總歸是可以通過發展來解決的。

阿圖羅·埃斯科瓦爾將“發展”作為一個獨特的歷史現象和一個被創造出來的思想和行動領域來考察，其將知識形式和權力技術（techniques of power）系統地結合起來，界定發展的含義為三個維度［12］：描述發展的知識形式（forms of knowledge）、控制發展實踐的權力體系、由發展話語所創造出來的主體性形式。

筆者結合研究對象的經濟學特征分析發現，三個維度內外主體與老齡宜居產業中“資源”“制度”“技術”三個要素具有相近的理念。在老齡宜居產業模式的內生實踐過程中，“資源”以其在社會經濟活動中的關鍵要素地位，便利了其與其他業態的結合，擁有、控制并利用各種客戶、數據、資本等價值優勢就是所謂“資源”在此助力產業模式誕生的內涵。“制度”在此更側重政策、法規等正式制度，在老齡宜居產業這類新興產業起步階段發揮塑造環境、提供支撐等重要作用。“技術”即人工智能、云計算等科技創新與技術，在新技術不斷涌現并發揮作用的當下，迅速反應與高效把握就可成為搶跑賽道的“有力武器”。基于此，在老齡宜居產業的實踐邏輯中，三個對應要素的相悖錯位，即制度墮距、資源墮距和文化墮距就成為探討產業發展的關鍵問題。

制度墮距指的是在老齡宜居產業的發展過程中，由于政策支持不足、法規滯后或執行不力等原因，導致制度環境與產業發展需求之間脫節。資源墮距涉及老齡宜居產業在發展過程中面臨的資源配置不足或效率低下問題，包括人力資本積累、技術結構優化以及資金、土地和人力資源等要素投入的模式與機制設計不當。文化墮距關注的是在老齡宜居產業的發展過程中，由于社會觀念、價值觀念的變化或滯后，導致文化環境與產業發展需求之間的脫節。這種脫節可能表現為物質文化與非物質文化之間的差距、制度與觀念之間的差距。

3.2 老齡宜居產業模式發展的多重墮距現象

盡管產業是以市場行為為主導的生產活動集合，但是老齡產業卻并非“泛市場化”市場行為，而是公益性和營利性的兩相結合。特別是老齡宜居產業，因其受政府支持和監督的特殊性，更需注重老年居住者的使用需求和生活質量。要實現老齡宜居產業模式的發展，就要在兼顧盈利性的同時，著眼于滿足向老而生的個體全生命周期需求，走適老、宜老、樂老的設計和生產路線。

為了消弭在產業模式發展過程中提供的產品和服務與老年群體需求的疏離關系，確保產業模式發展的持續性，對產業模式和老年群體需求在資源、制度、技術等方面產生的多重墮距現象展開分析，探討產業模式提能增質空間就顯得尤為必要。

3.2.1 老齡宜居產業模式發展的資源墮距現象

新業態模式誕生階段往往會最先面臨資源控制能力和利用效率不足的問題。受制于資源的匱乏，部分產業模式因此難以快速回應老年群體的需求，提供更優質的服務。控制資源能力短缺是一部分依附于制度興起的產業模式的缺陷，而資源轉化效率不足卻是眾多產業模式改進的關鍵之處。

除去硬資源，投融資、咨詢及運營服務這些資源軟實力是提高資源轉化效率的關鍵，而這需要整條老齡產業鏈的支撐。但是目前我國老齡產業鏈還未打通，同樣制約資源要素在為老年群體提供更高質低價的宜居服務方面發揮價值。

3.2.2 老齡宜居產業模式發展的制度墮距現象

制度變遷是一個緩慢的過程，事物快速發展過程中容易形成制度墮距。老齡宜居產業相關制度未實現緊密相連，制度更新存在滯后性。

第一，上向墮距，即制度的理想狀態和文本狀態之間存在差距。目前，所設置的規章制度仍然存在不少缺陷，不能反映市場的真實訴求［13］。機構作為業務主體在于“制度”的對接中完全是一個弱勢的存在，往往工作對話中也完全是一個不平等的關系，導致機構業務工作的被動。這種政府單一權力控制，習慣“愛你沒商量”式的專斷行為，反映宜居業務中存在參與制度的缺失。

第二，下向墮距，即制度的文本狀態和執行狀態之間存在差距［14］。重點體現制度未給予產業主體在決策上的話語空間，如機構承辦政府的家庭環境適老化改造項目需嚴格依照改造操作明細，導致開展業務無法貼合老年群體需求，難以形成穩定的支持，進退兩難，進而面臨極大的被動性。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和引起不必要的責罰，面對諸如此類的情況機構只能嚴格按照規章開展改造業務。由于話語空間缺失，對市場的關照也難以在產業主體中真正落實。老年群體的需求成為這個過程中“犧牲”的對象。

3.2.3 老齡宜居產業模式發展的技術墮距現象

不論是產品還是服務，改擴建還是新建，老齡宜居產業都是以“地”為憑進行業態細分，具有區域性特征。而關鍵核心技術并非與產業技術相伴而生，具有先發優勢特征并更容易構筑門檻效應。

在兩者融合的問題上，技術要素的流向是否公平顯得至關重要。此問題在當下我國適老化改造項目推進點位與高端養老社區的技術投入度的內外對比中就可見一斑。具體而言，部分機構在進行宜居環境改造時僅關照當下，提供諸如坐便器扶手、防滑墊等低技術含量器械加裝，規避技術進步的發展成果。

從全人群出發、全生命歷程出發，這并不符合宜居建設對于人們在增齡過程中的功能補償需求的持續共享要求。對比來說，部分集地區“優質服務”資源于一體的高端養老機構或社區，因其價值追求和歸宿與之不同，更能利用技術為老年群體提供數量尚佳、層次較高、種類齊全的助老宜居服務。

這種程度的差異不但折射出由于地區經濟發展水平和地方政府公共財政能力差異而引發的數字鴻溝愈演愈烈，而且凸顯出宜居技術在不同區域老年群體在數據資源分配和再分配上的畸形發展。

上述障礙性因素相互作用，共同制約著產業模式發展要素自身作用和要素之間的良性締結效益，成為推進老齡宜居產業模式實踐發展進程的“攔路虎”。

4 多重墮距的彌合：老齡宜居產業模式發展機制

為化解不斷變化的老齡需求與老齡宜居產業的產品、服務供給之間不適應的矛盾，在老齡宜居產業模式面臨多重墮距的表征和原因分析的基礎上，全面提出對宜居產業發展多重墮距的舉措，完善老齡宜居產業模式發展的彌合機制。

4.1 “資源墮距”的彌合——增強對話，促進利益整合

實現“資源墮距”的彌合重點在于解決資源的控制和利用效能的問題。資源的交流不可能脫離具體的利益而進行，利益相關者之間的對話和合作是解決資源問題的關鍵。需促進各個主體之間利益的表達，加強產業運作過程中涉及主體的共同體屬性，提高利益整合的韌性，以求“資源墮距”的彌合。

政府可以著重優化老齡產業的投融資環境，行業協會可以加強資源對接效用，社會組織發揮橋梁紐帶作用為政府和企業提供溝通渠道和專業服務等，形成來自各層次市場主體的行動推力，盡快培育完整的老齡宜居產業鏈。

老齡宜居產業屬于中層次老齡經濟，其資源的動員和盤活有賴鄉村振興戰略、健康中國建設和新基建等重大部署，而且老齡宜居產業重點在滿足老年人需要基礎上，滿足面向各年齡群體通用建設和改造的需要［4］。

因此，老齡宜居產業資源的潛力在于可以不局限于老年群體的視角，積極向其他產業資源靠攏，廣泛收集建筑材料、裝修裝潢、住房交易租賃、新基建等行業資源，提高老齡宜居產業的產出潛能。

4.2 “制度墮距”的彌合——合理定位，實現自身創新

制度與市場微觀互動過程終究在結構框架的拘束下進行，要實現制度墮距的彌合，還需要頂層的靈活設計為制度本身和市場活動主體提供合理定位的可能。

首先，產業政策的制定和完善是一個系統性工程，政策制度的制定需注重分層優化。底層規章制度的設計可以留有市場主體前進一步的空間，使其可以在外部制度空間下提升自主性和能動性，更好地貼合老年群體的需求。建立公共需求、市場需求表達機制，通過加強對話進行制度優化。

其次，政府可以通過制度激勵、資源支持和技術支撐等一系列賦能手段，替代行政力量的直接干預，突出監督定位。

最后，不僅要關注制度的供給能力，還要增強制度供給與調整的及時性，探索針對各類重點人群與突出問題可以快速響應的普適性解決方案的形成。

4.3 “技術墮距”的彌合——調整結構，發掘重組潛能

技術的應用創新賦能將帶動整個老齡宜居產業向高水平靠攏，但是在發展過程中必須保證公平和平衡。一方面，增強市場主體在老齡宜居產業技術開發應用過程中“向老而生”的產品和服務意識，把技術易得性、適老性放在重要的位置加以考慮；政府要對相關技術的研發和應用進行必要的制度防范和規制，探索并設定相關的標準體系。

另一方面，面對技術流向引發的區域供給愈加不平衡問題，要以需求為導向，促進助老要素的合理流動與重組配置。在我國發展進入新時代背景下，充分釋放區域融合發展的紅利，加大助老資源協同治理，增強區域間助老技術交流協作，提升區域宜居建設改造均等化。

此外，區域優勢應進一步被挖掘，部分地區擁有環境優勢、既有建筑文化底蘊優勢，故而可以將通信技術、控制技術、多媒體技術和傳統建筑藝術有機結合，激發重組潛能，共同促進代際公平和區域平衡發展。

5 結論

為解決老齡宜居產業模式在我國人口老齡化語境下滿足新時代老年群體的需求的問題，需要從“發展”視角理解老齡宜居產業部分發展不協調而引起的資源墮距、制度墮距、技術墮距問題。

老齡宜居產業只有在這些問題中重新獲取動力，才能消除墮距，加速發展步伐。需要從頂層設計到底層邏輯進行調整、定位、整合，以此提供更符合老年人需求的服務，實現由“墮距”到彌合的產業模式發展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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