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文化鉆石”模型的藝術鄉建主體要素分析與模型構建

摘 要：“文化鉆石”模型強調文化與社會的持續互動，是文化社會學方法的核心模型。基于此分析，藝術鄉建主體要素可分為生產者、藝術、接受者、社會，橋連和影響四個要素，分配環節是政府存在、市場化力量和“三農”問題，其中的核心指向是“三農”問題。在此基礎上構建的藝術鄉建模型，為更好地開展藝術鄉建工作提供一個較為全面的制度視角，或可對相關實踐創新工作有一定啟發。

關鍵詞：藝術鄉建；鄉村振興；“文化鉆石”模型

中圖分類號：F303；J12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6432（2025）19-0047-04

DOI：10.13939/j.cnki.zgsc.2025.19.012

1 引言

從民間藝術的千年傳承到藝術鄉建的當下探索，藝術與鄉村的關系歷久彌新，呈現出豐富多元的發展面貌。浙江藝術鄉建為“千萬工程”以及國家鄉村振興增加了新內涵。

在影響與推動下，2024年國家出臺了《“大地流彩——全國鄉村文化振興在行動”工作方案》，為藝術鄉建明確了指導思想，也帶來了新的思考。

在學界，張穎教授曾提出“整體賦能”的本土問題意識與“農本—鄉土—藝道”［1］的方法構想。方李莉先生呼吁，藝術鄉建要關照東方哲學基礎［2］和后農業文明［3］語境的社會現實。渠巖教授認為，我國藝術鄉建需重新審視和反思藝術介入鄉村的工作方法與實踐路徑，以及調整和建構一種新的藝術鄉建實踐方式、話語體系與美學機制［4］。

由此可見，在這樣一個新的發展階段，有必要基于新的實踐經驗、指導思想以及全面的制度視角進行中國藝術鄉建的再認識。

2 藝術鄉建與“文化鉆石”模型

2.1 藝術鄉建

全面推進鄉村振興時代背景下，藝術鄉建的主要內容既包括在鄉村地區創作并展示的具有思想性、審美性和在地化的視覺公共藝術，也涵蓋景觀建造、建筑重生、文化保護、公共教育以及公益性或商業性的藝術展演活動等。

從藝術社會學視角看，藝術鄉建不僅是藝術事件，還是現代社會發展需求下體現民主、參與、共享的價值觀的綜合性社會事件；從社會治理角度看，藝術鄉建是改善落后地區貧困人口生存條件的民生工程、對社會福利保障的一種形式。其目的是引領鄉村文化發展，以藝術力量活化鄉村資源，增益鄉村產業發展，美化鄉村生活、生產環境，進一步推動農民實現物質富裕與精神富有。

最終，如方李莉先生所言，讓鄉村能夠重新生產知識、智慧、審美、精神和財富……從而實現后農業文明時代的鄉村重建與可持續發展。

2.2 “文化鉆石”模型

20世紀60年代至70年代，在馬克思主義社會學的影響下“文化生產”觀點在西方備受推崇，格瑞斯伍德是貢獻者之一。1980年，她在《文藝復興：文化與社會之間的持續互動》中首次提出“文化鉆石”模型（見圖1）。

圖1 “文化鉆石”模型

圖片來源： Griswold。

文化客體、生產者/創作者、接受者和社會世界四要素被放置在鉆石圖形的四角上，通過兩條對角線和四條邊線相互作用。法恩評價其“也許是文化社會學方法的核心概念模型”。亞歷山大觀察了該模型后認為：藝術必須從創作者手中傳遞到消費者手中，但藝術和社會之間不直接關聯，藝術需要由一些人、組織或網絡來進行分配［5］。所以，她提出了嵌入分配環節的完善的“文化鉆石”模型（見圖2）。

圖2 完善的“文化鉆石”模型圖片來源：Alexander。

3 藝術鄉建的主體要素

3.1 文化生產者

藝術鄉建屬于集約化的集體行為，其文化生產者包括以下三類。

第一，藝術家。參與政府主導或其他社會組織舉辦相關公益活動的鄉村文藝志愿者；以“鄉賢”身份基于某種社會關系在家鄉或者鐘情的鄉村詩意棲居創作，并將個人社會資源引入鄉村的藝術家；在政策引導、社會責任感召或經濟收益驅動下與鄉村進行合作的高校或企業等。

第二，農民。鄉村振興中的法定主體，鄉村社會治理的參與者，傳統鄉村文化的傳承者，也是藝術鄉建最直接和重要的利益相關者。

第三，地方管理者。地方政府相關管理者和村“兩委”班子帶頭人。其作用是引領正確方向，活用政策，統籌協調各主體要素利益訴求。

3.2 文化客體

藝術鄉建中的藝術問題有兩種。

第一，振興文化。藝術要推助古老的農耕文明優秀遺產與當下的現代文明要素兩者之間有機結合，成為與鄉村社會空間互動的整體性存在。

第二，賦能發展。即一種活化的理念和有吸引力的公共文旅資源。

兩者都需建立在藝術與日常生活的基礎上，才能激起接受者的興趣，能吸引并打破其認知，卻又不讓其覺得絕對的晦澀或挫敗［6］。

因此，要考慮以下三個因素。

第一，藝術推助生態協調。藝術遵循中國“天人合一”的東方傳統哲學思想，促進人與天地、身體與自然之間的和諧互動。

第二，藝術的公共性。強調藝術在社會公共空間里的特殊屬性，如公共性、參與性、互動性、公益性和文化福利性等。

第三，公共藝術的在地化。強調鄉村與藝術之間獨特的共生意義，包括本體的藝術實踐在地和利他的在地知識重建。

3.3 接受者

3.3.1 自我覺知的農民

在不能離土地的主體人群中，保守、盲目、攀比、自利等小農思想意識和行為慣性仍根深蒂固。而鄉村文化振興則是要激濁揚清，重構農民的精神世界以及農村的社會風氣。

對其來說，藝術可以“喚醒創造的力量，讓人們在一個日益智能化、虛擬化的社會里保持感性活力和精神自主”［7］，從而通過藝術本能的自我覺知（self-perception）走向文化自信。

3.3.2 旅游消費者

大流行背景下，消費者對自然環境保護的關注也反映在旅游休閑現象中的趨勢［8］。人們越來越傾向于以心靈和身體健康為基礎的綠色旅游規劃，以及慢節奏、短周期、近距離的出游方式［9］。城郊或鄉村成為都市人遠離“城市喧囂，放松身心”的選擇。

另外，追求個性、重視體驗消費的“Z世代”走向主流，更加注重生活品位和適度享受，以旅游休閑回應社會壓力；旅游、社交、短視頻等App提供的更高質量的旅游信息和服務，對激發用戶的旅游沖動和服務旅游行為的順利實施提供了保障。

3.4 社會

改革開放后，中國經過艱苦奮斗和探索創新，探索出一條符合本國國情的發展道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中華民族在與世界文明的交流交往中，形成了多元一體的文化格局；中國始終堅持基于自身國情，探索中國式現代化發展道路。

2023年我國農村居民的人均可支配收入與人均消費支出分別是21691元、18175元［10］，增長速度雖超于城鎮居民，但整體水平并不高；現代化建設中最薄弱的環節仍然是農業農村。

農村要素市場配置不均衡，資源不足和綠色低碳要求，農業生產效率相對低下等都制約和影響著農業農村現代化［11］；與城市相比，農村社會公共服務資源不足，鄉村空心化，已成為當下中國廣大農村普遍面臨的不爭現實。

4 藝術鄉建的分配環節

如亞歷山大所言，藝術和社會之間的關聯永遠都不會是直接的。所以，應從文化生產與文化接受兩個部分對分配環節的中介作用進行分析。

4.1 分配環節的兩大中介因素

4.1.1 政府的存在

在國家層面，自實施鄉村振興戰略以來，相關政策體系與制度框架已經初步完善。國家計劃在2035年基本實現農業農村現代化與生態宜居的美麗鄉村，在2050年全面實現鄉村振興。鄉村振興戰略第一個五年規劃便提出了實施鄉村文化繁榮興盛重大工程。

在地方層面，如福建出臺了《關于鼓勵臺灣建筑師來閩參與鄉村建設的若干意見（試行）》《關于以閩臺鄉建鄉創合作為抓手助力鄉村振興和兩岸融合的指導意見》《關于深化閩臺鄉建鄉創融合發展若干措施》等意見措施；浙江陸續出臺了《新時代美麗鄉村建設規范》《浙江省深化美麗鄉村建設行動計劃（2016—2020年）》《關于開展未來鄉村建設的指導意見》《浙江省“千村示范、萬村整治”工程》《關于開展“藝術鄉建”助力共同富裕的指導意見》等利好政策。國家據此提出了《關于支持福建探索海峽兩岸融合發展新路建設兩岸融合發展示范區的意見》《關于學習運用“千村示范、萬村整治”工程經驗有力有效推進鄉村全面振興的意見》，支持和指導福建模式，鼓勵全國學習浙江推進鄉村全面振興的實踐經驗［12］。隨后，又出臺了《“大地流彩——全國鄉村文化振興在行動”工作方案》。

4.1.2 市場化力量

第一，產業賦能。面對市場要求，產業化是當今世界農業農村發展的基本思路。即農業農村相關產業在市場經濟運行條件下，以本消費市場的需求為導向，以獲得經濟效益為目標，以專業性服務和產品質量管理為保障，構建系列化的現代運營模式和組織形式。藝術鄉建應從創意設計、演出產業、音樂產業、美術產業、手工藝、數字文化、其他文化產業［13］等重點領域與文旅融合，依托上游的農副產品與當地服務，以及下游的線上線下產品營銷媒介，形成一個完整的產業鏈。

第二，品牌強農。助力品牌強農是政策導向，也是市場需求。首先，傳承鄉村文化與組織文化，用系列故事把消費者情感和品牌定位聯系在一起，持續強化消費者品牌認同，不斷提升品牌價值；其次，凸顯品牌特征，讓消費者在藝術與鄉村的融合空間里，找到文化傳承，獲得情感認同；再次，內外共振，多方協作，才能成功構建多元傳播體系，形成傳播合力［14］；最后，拓展延伸鄉村文化產業鏈，與農業品牌建設與推廣形成良性互動。

4.2 分配環節的核心指向：“三農”

藝術鄉建必須始終聚焦“三農”問題。“三農”工作是現代國家治理的重要領域，是國家和人民利益的高度統一。“三農”問題是黨和國家在革命、建設、改革各個時期關乎全局的重大問題［15］。

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經濟持續穩定增長，但最明顯的短板依然是“三農”問題。從理論維度看，解決“三農”問題是目標，鄉村振興是“總抓手”；從歷史維度看，全面推進鄉村振興是黨和政府“三農”工作在完成脫貧攻堅之后的重要歷史性轉折；從現實維度看，“舉全黨全社會之力全面推進鄉村振興，加快農業農村現代化”［16］，目的就是解決好“三農”問題，推進農業強國。

5 藝術鄉建理論模型的構建

結合上述分析，筆者對前人的“文化鉆石”模型做了一些修改：分配環節向上立體拉伸，形成了一個金字塔式的藝術鄉建模型（見圖3）。

圖3 藝術鄉建模型

圖片來源：筆者自制。

模型的底層依然是生產者、藝術、接受者、社會四個要素，但內置的社會要素的象征更加直觀貼切：社會既是一個角，也是包含其他三個角的整個面；生產者、接受者和藝術，既有相對獨立性，又深深扎根于社會。模型的二層、三層和頂部分別是政府存在、市場化力量和“三農”問題，構成了藝術鄉建的分配環節，文化生產與文化接受都要受其中介。頂部的“三農”問題是分配環節的核心指向，可理解為中介的中介。

6 結論

藝術鄉建模型建立了一個較為全面的制度視角，由此可知以下五點。

第一，在地方管理者保障下，藝術家與農民交流合作、彼此影響，凝聚了人心、助力了鄉村良性發展與有效治理。

第二，藝術融合了傳統農耕文明的優秀遺產與現代文明要素，成為喚醒的力量、活化的理念與創新的公共文旅資源。

第三，接受者正重新定義藝術、旅游，其需求是藝術鄉建的努力方向與持續動力。

第四，中國式現代化是社會的文明走向，引領了文化生產與接受的趨勢。

第五，“三農”在藝術鄉建工作的核心地位，需要依靠鄉村振興國家戰略和市場化力量來保障與實現。

研究證明，要堅定地以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為指導［17］，始終把助力解決“三農”問題作為藝術鄉建工作的重中之重；持續提高把握政策與開拓產業價值的能力；進一步了解主體要素的特點、需求以及彼此間的聯系互動與影響機制，平衡藝術理想與社會現實；以鄉村文化振興為抓手，打通上下游產業鏈，踐行品牌強農的行動策略，藝術鄉建才能成為新的生產力要素推進鄉村振興。

參考文獻：

［1］張穎.中國藝術鄉村建設二十年：本土化問題與方法論困境［J］.民族藝術，2021（5）：15-25.

［2］方李莉.藝術鄉建的東方哲學基礎［J］.藝術市場，2021（11）：64-67.

［3］方李莉.“后農業文明”模式的全球性思考［J］.江西社會科學，2022（11）：180-189，208.

［4］渠巖.社會劇場：藝術介入鄉村行動的話語實踐與美學機制［J］.美術，2024（1）：16-21.

［5］維多利亞·D·亞歷山大.藝術社會學［M］.章浩，沈楊，譯.南京：江蘇美術出版社，2013（9）：70.

［6］GRISWOLD W.Cultures and societies in a changing world（Sociology for a new century series）［M］.Thousand Oaks， CA：SAGE Publications，1994：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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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李冬梅.鄉村振興視域下農業農村現代化發展問題研究［J］.農業經濟，2024（3）：17-19.

［12］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學習運用“千村示范、萬村整治”工程經驗有力有效推進鄉村全面振興的意見［EB/OL］.（2024-02-04）.https：//www.moa.gov.cn/ztzl/2024yhwj/zxgz_29632/202402/t20240204_6447014.htm.

［13］文化和旅游部，教育部，自然資源部，等.文化和旅游部 教育部 自然資源部 農業農村部 鄉村振興局 國家開發銀行關于推動文化產業賦能鄉村振興的意見（文旅產業發〔2022〕33號）［EB/OL］.（2022-03-21）.https：//www.gov.cn/gongbao/content/2022/content_5705845.htm.

［14］王鵬，金智娜.基于可持續發展理念的韓國藝術鄉村品牌建設及其借鑒［J］.安徽鄉村振興，2023（2）：101-108.

［15］唐仁健.百年偉業“三農”華章——中國共產黨在“三農”領域的百年成就及其歷史經驗［J］.中共黨史研究，2021（5）：5-18.

［16］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做好2023年全面推進鄉村振興重點工作的意見［EB/OL］.（2023-02-13）.https：//www.gov.cn/xinwen/2023-02/13/content_5741370.htm？eqid=8890edf200012bac00000006646b1d52.

［17］農業農村部辦公廳 中國文聯辦公廳關于印發《“大地流彩——全國鄉村文化振興在行動”工作方案》的通知（農辦社〔2024〕2號）［EB/OL］.（2024-03-01）.https：//www.gov.cn/zhengce/zhengceku/202403/content_6938267.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