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 G719.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8-3219(2025)19-0027-07
摘:要在新質生產力視域下,環境責任感與技術改進、效率提升同等重要。立足新質生產力的發展要求,綠色技能人才培養需要遵循理論、價值、實踐的三重邏輯向度,正視政策制定與執行之間的匹配效度欠缺、理論與實踐之間的過度張力、人才培養定位與綠色發展需求之間的低效匹配等現實困境。對此,綠色技能人才培養需從優化現代職業教育體系,推動生產力向“綠”而行;融合數字工具,發揮 …1+1gt;2′ ”的聚合優勢;建立綠色創新聯盟,打造產教融合“生態鏈”等方面著手,為建設生態文明、推動綠色產業可持續發展儲備人才。
新質生產力不僅表現為生產效率的顯著提升,更代表了新時代生產方式的根本性變革。其誕生并非偶然,而是技術革命性突破、生產要素創新性配置以及產業深度轉型升級的必然結果[]。新質生產力本身即是綠色生產力,是一個以綠色發展為底層邏輯、具有生態含量的嶄新概念[2],通過技術革新與生態責任的結合,揭示了技術對世界和自然的新的理解和展現方式。在這種生產力模式下,勞動者、勞動資料和勞動對象不再是孤立的要素,而是相互依存、相互影響的實體,構成了一個以生態包容為核心特征,強調綠色化、智能化和多樣化的新型生產系統。其中,綠色技能人才是關鍵人力資源,具備高水平的技術技能、強烈的創新能力和環境責任感等核心特征。他們能夠熟練運用集成電子化、自動化和信息化的現代科技設備,有效進行生命周期管理,實施清潔生產,推動生產過程向綠色轉型。
2024年6月,國家發展改革委辦公廳等八部門聯合發布《關于組織推薦綠色技術的通知》,通過遴選和發布綠色技術目錄,促進重點行業綠色技術創新推廣,為綠色人才培養提供技術支撐和實踐平臺。隨后,中共中央、國務院出臺《關于加快經濟社會發展全面綠色轉型的意見》,特別強調高校和科研單位在綠色人才隊伍建設中的核心引領作用,鼓勵實施綠色低碳先進技術示范工程,旨在打造一支能夠引領綠色科技創新、支撐國家生態文明建設的精英隊伍。作為推動經濟社會綠色轉型的重要力量,職業教育響應充分發揮供給端優勢,深化教育教學改革,聚焦綠色技能領域,構建產教政深度融合的生態鏈,承擔起培養綠色技能人才的時代重任。
一、從生產力到生態力:綠色技能人才培養的邏輯向度
綠色技能型人才作為新質生產力發展的驅動要素,已經成為職業教育改革的關鍵焦點。其培養模式涉及理論向度、價值向度和實踐向度的綜合把握,不僅是對馬克思主義生產力理論的繼承與發展,更是對個體價值與社會影響的平衡、技術與生態之間關系的再思考。
(一)綠色技能人才培養的理論向度
馬克思主義理論深刻闡述了生產方式在塑造社會結構和人類行為中的決定性作用,并進一步論證了生產力發展是推動社會歷史進步的主要動力。在此基礎上,綠色技能人才培養的理論體系以馬克思主義生產力理論為起點,吸納并重構了其中的核心思想,并將其與當代生態哲學和技術哲學相結合。這一理論框架強調了生產力發展與自然環境之間存在的辯證關系,并通過批判性地審視技術的社會構建性,揭示技術發展過程中的價值取向和權力關系,旨在實現技術進步與生態保護的和諧統一,促進可持續發展的社會政策和實踐的形成。
1.自然“再生產”是生產活動的前提
自然和勞動被視為生產力的基本要素。自然不僅是生產的前提和基礎,也是人類歷史的主體之一,是勞動過程中不可或缺的“非人化的勞動者”。馬克思提出了自然的“再生產”概念,強調在生產活動中應維持生態系統的持續性與再生能力。這一理念與現代生態哲學中的深層生態學(deepecology)不謀而合,將生態問題由簡單的資源管理問題上升至哲學、文化和社會結構層面,主張真正的生態平衡需要從根本上重構價值觀念、文化認同和社會機構。因此,職業教育和技術創新需要特別關注實現生態效益的最大化。這不僅是對生態保護的一種考量,更關乎生產力理論中勞動與工具關系的重新配置,以實現人類活動與自然環境的長期可持續性。這種平衡的實現,依賴于教育體系在人才培養方面的雙重職責:一方面,教育系統需要強調技術與技能的傳授,確保人才能夠掌握最新的、生態友好的技術;另一方面,必須培養人才的生態意識,使他們成為不僅能有效利用資源,還能理解并維護生態平衡的復合型人才。
2.技術的意識形態是理解技術的關鍵
在技術哲學的討論中,技術決定論長期占據主流地位,傾向于將技術發展視為推動社會變革的引擎,其自身遵循一種自動的、線性的演進邏輯。而與之對立的技術批判學派則對這種簡化的視角提出了挑戰,指出技術進步本身是無目的的,其發展路徑和社會影響是多維度、無法預測的,且常常伴隨著如環境危機、勞動力市場的兩極分化,以及對社會共同體的解構等負面外部性(negativeexternalities)。以馬克思主義生產力理論為基礎的批判性技術觀認為技術并非中性的生產工具,其植根于特定的社會關系和生產關系中。在這一框架下,技術從其設計、開發到應用的每一個環節,都不可避免地受到特定階級和利益集團的影響,背后往往隱藏著文化意識形態和權力結構的再生產。鑒于此,綠色技能人才培養應將對技術社會構建性的全面認知與批判性分析作為核心內容,從“如何做”擴展到“為何做”以及“為誰做”。這意味著,技術教育不僅要教授學生如何進行創新,還要引導他們質疑現有的技術路徑,審視那些可能加劇環境不平等和社會分裂的技術選擇,使技術成為推動人類共生、促進社會和諧以及維護環境健康的積極力量。
(二)綠色技能人才培養的價值向度
綠色技能人才培養可被視為現代社會追求“環境德性倫理”的關鍵路徑之一。其倡導個體通過深層次的自我反思與根本性變革,全面吸納并內化可持續發展的價值觀,樹立生態認同感。隨著越來越多的個體完成這一轉變,綠色理念逐漸融人社會文化,最終演變為指導社會行動的根本原則,塑造現有及未來社會成員的思維方式和行為模式。
1.由獨立個體到生態自我
與個體主義所強調的獨立性與自主性不同,“生態自我”提出了一種與自然界共存共生的自我觀。在這一視角下,自我同一性向更廣泛的生命圈擴張,個體走出封閉于自我世界的孤島,成為與其他生命形式和非生命環境相互關聯、影響彼此演化的網絡節點。這一認識帶來了一種全新的利他主義態度,即個體突破狹隘的人類中心主義思維方式,將整個生態系統的福祉納人其行為考量。由此,綠色技能人才培養不僅要滿足個體追求職業成就的需求,更重要的是引導個體與自然和諧相處,逐步構建基于生態認同的“綠色身份”,承擔起環保倡導者、綠色創新者及領導者等特定角色,重塑個體的社會職責,改變社會對個體的看法及個體的自我認知。隨著生態認同的強化,個體的道德和社會責任感也相應提升,驅使他們在決策中優先考慮環境因素,并采取更加可持續的生活方式和職業行為,如減少資源浪費、選擇環境友好型產品等,努力實現內在價值與外在行為的一致。
2.綠色成為普遍形態
“存在先于本質”,個體的存在方式是形成本質的基礎。通過教育和社會實踐,個體的生活方式與選擇得到提升,不僅能夠推動個體自我實現,而且能引導社會向以環境責任為核心的更廣泛變革邁進。在“雙碳”目標引導下,綠色技能人才培養將生態文明理念有機融人技能人才培養全過程,為引領低碳技術創新、服務產業結構升級儲備人才與科技力量,是綠色低碳轉型戰略下促進職業教育供給側改革、賦能綠色低碳轉型的關鍵著力點[3。這種以職業教育改革為動力的綠色轉型,不僅關乎新興環保技術和經濟模式的改變,也承擔著實現社會公平與包容性增長的使命。一方面,通過推廣綠色教育和技能培訓,能夠創造更多高質量的就業機會,確保轉型紅利惠及所有社會群體,如支持太陽能板、節能設備等綠色技術在邊遠和貧困地區的安裝和使用,實現技術和環境雙重公平;另一方面,綠色技能人才培養還深化和擴展了“可持續發展”理念,關注短期的經濟增長,強調代際正義(intergenerational justice)的必要性,即面對全球變暖和環境惡化,當前一代負有提高環境意識、推動綠色行動的責任。這不僅是形成積極環保文化的基礎,更是構建可持續發展的生態文明社會的必要條件,為下一代留下一個宜居環境的根本。
(三)綠色技能人才培養的實踐向度
高職教育的人才培養定位經歷了從“技術型”“實用型”“應用型”到“高技能型”嬗變[4。為了實現培養“高素質技術技能人才”和“大國工匠”的目標,鼓勵學生追求“技高一籌”的境界[5,應從實踐方式與實踐效果兩個維度把握綠色技能人才培養的實踐向度。
1.踐行生態友好的技術教育理念
技術的發展不能孤立地看作是對物質世界的操控與改造,而應當被理解為一種多層次的復雜實踐。從帶有生態傾向的技術整體論視角出發,將自然、人類、社會和技術的相互依存性納入對技術本質的考量中。在此框架下,職業教育所培養的綠色技能人才,不僅是技術要素與自然要素之間的中介,更是技術發展與生態責任的融合者。其培養過程強調生態價值與人文價值的融合,注重在技術設計中平衡多元化利益,以避免掉人“技術愈發展,教育愈空洞”的陷阱。由此,技術應被重新設計為保護和恢復自然的工具,而不僅僅是征服自然的手段。這種技術轉向的具體表現形式包括:一是綠色技術,即強調生態設計和循環經濟,考慮產品整個生命周期的環境影響,實現生產系統與環境系統的和諧共存;二是環境監測技術,即利用遙感技術等提高監測的精度和時效性,揭示環境變化的深層趨勢和原因;三是可再生能源技術,即提供風能、太陽能、生物質能等更多清潔能源選擇,并推動能源生產的地理分散化。
2.厚植產教融合的綠色底色
在全球經濟新常態的背景下,科技競爭的核心逐漸轉向綠色創新。作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我國在推動綠色生產力的戰略部署中扮演著尤為關鍵的角色,強調用生態“含綠量”提升發展“含金量”,驅動整個產業鏈的持續升級。在這一理念引領下,職業教育的19個專業大類緊密對接專業目錄,既切實落實國家職業教育教學標準,又密切關注生產實踐的最新動態和人才需求,特別是人社部門發布的與綠色發展、“雙碳”目標相關的新職業[。職業院校按照產業需求“量體裁衣”,在現有教育資源的基礎上開設與綠色產業相關的專業或專業方向,全面實現“供需接軌”。 ??2023 中國職業教育質量年度報告》顯示,我國職業教育2022年環境監測技術、生態保護技術、綠色低碳技術等環境保護類專業布點134個,較上年增長 116.13% ;畢業生5400余人,較上年增長 39.35% ;在校生近2萬人,較上年增長 19.9%[8? 。未來,產教融合將繼續聚焦綠色技術的研究和開發,發揮綠色發展領軍企業引領全方位創新的瀑布效應,構建“教育一產業—環境”良性循環的生態系統,如“區塊鏈 + 碳市場”,將職業教育打造成為實施可持續發展戰略的關鍵載體和新質生產力的重要策源地與孵化地。
二、新質生產力視域下綠色技能人才培養的現實困境
在全球面臨不斷加劇的生態危機和可持續發展挑戰的背景下,培育具有前瞻性和創新能力的綠色技能人才顯得尤為迫切。然而,盡管存在廣泛的共識和政策支持,人才培養卻面臨著一系列深層次的結構性困境:政策制定與執行之間的斷層、學術理論與產業實踐之間的鴻溝、人才培養定位與綠色發展需求之間的低效匹配等因素限制了人才培養的靈活性和對市場變化的快速響應能力,從而影響了綠色技能人才的有效供應和及時輸送。
(一)政策制定與執行之間的匹配效度欠缺
在推動綠色技能人才培養的過程中,政策制定者和執行者須采取系統化的視角,了解當前教育資源的分布情況,把握不同地區的經濟發展狀況和產業結構特征,認識到技術更新和升級速度對人才需求的具體影響。然而,前者往往基于理想化的假設進行策略設計,未能充分考慮執行的復雜性和地方實際情況的差異。這種思維模式可能導致政策在實際執行時出現地方發展后勁不足、教育供給呈現明顯的區域分化等問題。
當前,聯合國工業發展組織(UnitedNationsIndustrial
DevelopmentOrganization)、德國聯邦經濟合作與發展部(BundesministeriumfürwirtschaftlicheZusammenarbeitundEntwicklung)、環境職業組織“生態加拿大”(ECOCanada)均對“綠色技能”(greenskills)進行了定義。這些定義不僅涵蓋了可再生能源技術、節能建筑設計、可持續農業實踐等具體領域,還強調了這些技能在維護社會、經濟和生態三者平衡中的核心地位。與之相對應,我國現行政策對于綠色技能的定義和推廣缺乏清晰的方向和行動指南。這種不確定性在當前經濟增長與環境規制趨嚴的背景下尤顯突出,致使地方政府行政官員任期內傾向于忽視綠色產業政策,對綠色技術的資源投入和注意力分配不夠9,這種導向限制了職業教育政策制定者對于綠色職業教育的關注和投入。雖然部分省份已開始嘗試出臺綠色經濟框架下的職業教育區域性應用策略,如2023年教育部、山東省人民政府發布《關于促進職業教育提質升級賦能綠色低碳高質量發展先行區建設的實施意見》,2019年甘肅省政府辦公廳出臺《甘肅省職業教育助推綠色生態產業發展實施方案》等,但這種局部的優化策略未能形成全國性的統一行動,大部分地區在綠色技能人才培養方面仍處于起步階段,無法形成有力的政策推動力。
在構建綠色低碳高質量發展空間格局的過程中,政策重點集中于京津冀協同發展、長江經濟帶共抓大保護、粵港澳大灣區建設、長三角一體化發展以及海南自由貿易港建設等關鍵區域,以此打造綠色發展高地]。這種政策傾向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地區之間的協同發展和資源共享,忽視了一些地區獨特的環境和發展需求,進而加劇了綠色產業發展滯后區人力資本積累不足的現象。從空間分布來看,工業綠色低碳發展質量較高的地區集中于東部省份,呈現出明顯的自東向西階梯狀過渡分布[]。東部省份作為經濟發展的中心地區,更多地享受“綠色教育紅利”,能夠提供更多的綠色就業機會,開展以可持續發展為核心的企業實踐,以及推廣新技術和新型教育培訓項目。相比之下,西部和中部省份,受制于自然資源匱乏、市場規模有限、產業基礎薄弱等多重不利因素,常常處于產業結構的“低端鎖定”狀態。這種結構性弊端不僅影響了當地綠色技能型人才的培養質量,還可能引發人才流失的“虹吸效應”,使得這些地區在綠色產業資源的再分配過程中更加邊緣化,加劇區域發展的不平衡。
(二)理論與實踐之間的過度張力
理論與實踐的過度張力,反映了理念世界與現象世界之間的割裂,揭示了知識更新與應用現實之間的矛盾。一方面,當理論試圖跨越具體經驗的界限,追求更高層次的普遍性時,往往面臨滯后性的挑戰,并波及到綠色技術技能的傳承;另一方面,環境保護、可持續發展和綠色經濟等領域的實踐活動缺乏足夠的流動性和多樣性,難以全面吸納綠色低碳技術成果,進而導致理論建構和優化的進程緩慢。
當前,綠色技術、數字技術等快速發展領域,新工具和新方法的出現速度卻遠超傳統理論的更新速度,這種快速的技術創新導致現有理論難以充分解釋新現象,同時也暴露出技術驅動的變革缺乏足夠的理論支撐。在此背景下,現行的職業教育體系未能有效回應綠色技能人才培養的緊迫需求。除了部分面向新興綠色產業的專業,諸多產業轉型升級所需要的專業綠色技能開發尚未真正納人高職專業人才培養的課程內容,高職綠色課程體系尚未形成,相關專業人才培養很難真正適應產業轉型升級和綠色發展的需要[2]。造成教育體系相對保守的原因有三個方面:首先,新質生產力的覆蓋范圍廣泛,涉及環境科學、工程技術、經濟學等多個學科領域,而這些領域的知識體系和方法論各自獨立,難以在單一學科內得到全面整合;其次,新技術的引入有時會伴隨著不確定性和風險,尤其是在教育領域,其效果和適應性往往需要較長時間才能充分顯現;最后,由于教師隊伍未能及時進行專業進修和知識更新,很難將最新的研究成果、技術進展和學科動態及時傳遞給學生,從而在理論與實際之間、各學科之間形成了知識傳遞的斷層。
“實踐智慧”是指能夠在具體情境中做出正確判斷和決策、解決復雜和動態現實問題的高階思維能力。它并非依賴于封閉課堂中概念和理論的灌輸,而是需要通過在真實環境中反復實踐和長期經驗積累逐步形成。在高等職業教育領域,由于受到成本高、技術適應性差、合作企業資源有限等多種因素的限制,學校提供的實習、實驗機會較少貫穿“綠色”元素。其一,普遍缺乏反思性的人文氛圍。綠色實踐活動的設計往往較為單一且重復,學生在實際操作中容易陷人機械模仿的循環,忽視了對操作過程與意義的深入反思和討論。其二,基礎設施建設未能充分融人“綠色校園”的理念。當前的校園建設和實驗室設備大多未能跟上智能化和環保化步伐,與行業最新標準存在一定差距。其三,缺少綠色技術領域的實踐平臺和資源。校企合作項目迭代速度慢,學生只能去合作項目安排的企業,而不是去提供最佳綠色教學和實際經驗的企業,觸及新興的環保材料、能源效率和循環經濟等實踐內容的機會減少。這些情況限制了學生在真實企業環境中接觸行業最新動態的機會,影響了他們成為能夠進行批判性思考和綠色實踐的“反思實踐者”,阻礙了理論與實踐的深度融合,以及在學科交叉過程中對理論模型的有效優化。
(三)人才培養定位與綠色發展需求之間的低效匹配
實現向綠色低碳轉型的國家戰略目標,核心驅動力在于綠色技能人才的培養和發展。在這一過程中,教育鏈為人才培養提供了堅實的基礎,產業鏈則為他們提供了廣闊的應用場景。人才鏈作為一條重要的紐帶,將二者緊密相連。然而,面對迅速變化的市場需求,新一代“綠色人才”的供給難以跟上各行業低碳轉型的步伐。這種現狀主要是由于職業教育系統的培養目標定位與綠色職業標準之間存在不完全銜接,從而制約了人才培養與行業需求的精確匹配。
隨著生態文明建設的持續深化,綠色職業日益成為踐行生態優先、節約集約、綠色低碳高質量發展道路的重要載體。它們不僅為經濟發展提供了新的增長點,也為環境保護和社會公平帶來了新的解決方案。當前,綠色職業正不斷擴容增量,其影響力滲透至制造業、建材業、交通和航空等傳統行業,并在氣象監測、環境保護以及可再生能源開發等關鍵領域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在互聯網、大數據和人工智能等前沿科技的推動下,加速推動了傳統行業的綠色轉型。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在最新發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職業分類大典(2022年版)》中,將134個社會認知度較高、具有顯著綠色特征的職業標示為綠色職業(標注為L),約占職業總數的 8%[13] ,這一數據不僅顯示了綠色職業在職業結構中的重要性和影響力,也預示著未來職業發展的趨勢和方向。
綠色職業的迅猛發展對專業人才的需求呈穩步增長態勢,這就要求職業教育體系必須擁有高度的適應性和靈活性。高職院校不僅要密切關注當前的市場需求,更要具備洞見未來發展趨勢的能力,以便及時調整教育內容和教學方法,確保教育質量與市場需求保持同步,培養契合經濟社會發展需要的綠色專業人才。當前,高職院校在人才培養目標定位上已經開始重視綠色發展理念的融人,對湖南省11所“雙高”院校13個高水平專業群人才培養方案的內容分析表明,培養目標的表述中使用了“復合型”“高素質”等詞匯,但這些標簽往往過于寬泛和籠統。具體來說,目標設定往往側重于學生專業知識、技術技能水平和綜合素質的提升,極少明確提出與專業職業面向相關的技術方面的綠色能力目標,且對于綠色素養的具體描述也顯得相對匱乏[14],沒有全面涵蓋生態思維養成、綠色意識提升、綠色實踐創新等關鍵內容[15]。這種培養方案削弱了學生選擇綠色職業的意愿,導致綠色技能人才培養效果減弱,未能有效破解綠色技能人才儲備不足的難題。
三、新質生產力視域下綠色技能人才培養的實踐進路
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強調,必須堅持“人才是第一資源”,深人實施“人才強國戰略”。在這一戰略指導下,職業教育作為培養高素質技術技能人才的關鍵渠道,必須順應賦能新質生產力的時代潮流,立足“大職業教育觀”,通過完善制度保障、推動技術集成、強化協同機制三大抓手,持續推進綠色人才培養模式重構和實踐路徑創新。
(一)政策賦能:優化現代職業教育體系,推動生產力向“綠”而行
為實現可持續發展目標,我國積極調整經濟結構和產業布局。2021年國家發展改革委印發《“十四五”循環經濟發展規劃》,展現了我國對經濟高質量發展和生態環境高水平保護雙重目標的堅定追求。具體到操作層面,2024年2月,國家發展改革委、工業和信息化部等部門聯合印發《綠色低碳轉型產業指導目錄(2024年版)》,明確了綠色低碳產業的戰略方向和發展重點,覆蓋了能源結構優化、綠色建筑和交通、生態保護和修復、綠色金融等多個關鍵領域,體現了我國在推動城市及產業綠色轉型進程中的行動。現代職業教育體系改革應在高層次政策的引導與支持下,與國家綠色發展戰略同頻共振,以綠色目標為牽引,構建地方政府、產業界、職業教育機構與技能人才一體推進的綠色技能人才培養體系。
第一,重塑區域協同機制,推動“產教融合”綠色轉型。地方政府需在綠色產業發展規劃中明確職業教育的支撐功能,通過財政投入、土地政策、稅收優惠等措施,引導更多資本流向可再生能源技術的研發與商業化,以地方治理體系重構促成教育供給側與綠色產業需求側的精準對接,優化區域教育資源配置,建立起多元參與、共建共享的綠色教育生態。
第二,建構綠色引領示范體系,發揮“標桿校一龍頭企”協同創新作用。教育主管部門、地方政府應積極推動“雙高計劃”職業院校與綠色龍頭企業聯合建設綠色專業群和跨界實訓基地,圍繞“清潔能源、節能環保”等前沿領域進行教學改革試點。由此,校企聯合體可以通過申報國家重大項目、主辦國際性綠色技能大賽等方式,提升職業教育體系的綠色示范效應與國際影響力,帶動整體轉型升級。
第三,完善綠色技能育人鏈條,推進人才培養標準與產業標準聯動。職業院校應在綠色產業分類的基礎上,細化綠色職業能力圖譜,重構人才培養目標體系與課程體系。
加強與企業在教材共編、課程共建、項目共育上的制度化合作,推動教學內容與綠色技術同步發展;同時,兼顧學生的職業發展和綠色技能成長規律,形成以崗位能力為核心、以綠色素養為導向的職教體系。
第四,打造復合型教師隊伍,推動綠色技術知識的內生更新。師資能力是職業教育體系優化的關鍵。建立綠色技能認證體系,鼓勵教師“進企業、進項目、進研發”,同時,積極吸引具有綠色技術背景的專家學者、行業精英加入教師隊伍,通過“業界精英回流”的方式,打通前沿技術、行業標準與教育教學之間的壁壘,使職業教育真正成為綠色技術傳播與創新應用的主陣地。
(二)數字賦能:融合數字工具,發揮‘ 1+1gt;23 的聚合優勢
新質生產力的“新質”,就是緊緊把握住科技是第一生產力、科技加持賦能生產力三要素這個基本理念、基本特征[16]。其顯現為一種創新的生產力形態,強調通過技術創新與環境可持續性的深度結合,走一條新技術驅動的“綠色增量”逐步擴大并替代高污染、高能耗的“灰色存量”的轉型之路[7],從而引領全球制造業向著數字化、智能化和綠色化方向融合發展。2022年,教育部發布的新版《職業教育專業簡介》與當前“以新促質”的生產力要求高度契合,提出職業教育應前瞻性地規劃布局,著重培養學生掌握數字技能、綠色技能等面向未來的職業能力,使他們能夠面對環境挑戰提出綠色解決方案。這要求職業教育成為激活數字化與綠色化協同潛能的關鍵力量,以加速新產業、新業態、新模式的涌現,充當變革的“快變量”。從重技術轉向技術與生態雙軌并進的教育模式,意味著職業教育體系需要重新審視和構建專業課程,努力實現“以數字化助力綠色化,以綠色化牽引數字化”的雙向融合目標。
一方面,以數字化技術為綠色教育實踐的關鍵支撐,推動教學方式從傳統講授走向沉浸式、自適應與跨學科融合的轉型。數字化教學模塊的引入可以使學習者突破時間和空間限制,獲取新時代最新的實踐和技術知識。例如,通過數字化學習管理系統(LMS),建立跨學科學習平臺,集成環境科學、社會科學和信息技術等領域的豐富資源和專家智慧;開發專門在線課程,教授學生如何應用大數據分析和人工智能技術,全面理解并應對復雜的環境問題。同時,虛擬現實(VR)和增強現實(AR)技術的應用能夠創建場景模擬式的綠色教育實訓平臺,使學生在無風險的虛擬環境中進行高風險或高成本設備和程序的模擬操作。例如,進行氣候變化情景的模擬實驗,測試不同的溫室氣體排放量對森林健康的影響,以及模擬洪水、干旱等極端天氣對生態系統的沖擊。這些技術不僅大幅提升了學習的沉浸感和互動性,還能根據學生的學習進度和表現,自動調整教學內容和難度,從而實現自適應學習路徑的構建。
另一方面,借助綠色理念,引導數字化實踐朝著更加生態友好、富有社會責任的方向發展。在職業院校中,數字基礎設施已成為教育教學活動的關鍵支撐。為了響應綠色發展的戰略目標,職業院校的教育理念和課程內容需要更加關注生態文明和可持續發展理念,積極引入前沿綠色技術,對現有數字基礎設施進行綠色化改造和優化升級。同時,開創多元化、創新性的教學方式,增加主體參與機會,增強高職院校與行業企業之間的連接18,踐行《教育強國建設規劃綱要(2024一2035年)》中提出的以教育數字化開辟新賽道、塑造發展新趨勢。
(三)綠色賦能:建立綠色創新聯盟,打造產教融合“生態鏈”
為統籌解決人才培養和產業發展“兩張皮”的問題,2023年,國家發展改革委等八部門聯合印發《職業教育產教融合賦能提升行動實施方案(2023一2025年)》,旨在構建以產業園區為基礎的產教融合聯合體、在重點行業和領域打造行業產教融合共同體[19],進而開創教育資源與產業需求精準對接的新途徑,形成產教共生的生態系統。在發展綠色生產力的要求下,產教融合一方面有助于釋放以往未能有效轉化的知識動能[2,促進碳達峰碳中和關鍵技術,如碳捕集與存儲技術、可再生能源技術等的集成耦合與綜合優化;另一方面,支持綠色產業通過知識轉移機制向職業教育體系提供反饋,優化專業設置與課程計劃,優先發展符合綠色產業需求的新能源、新材料及人工智能等關鍵領域的新興專業。同時,要求以此為基礎,建立綠色創新聯盟,探索以校園為原點、城市為節點、行業為支點、企業為重點的綠色技術創新和擴散新路徑。
綠色創新聯盟將產教融合相關方,如職業院校、企業、教育培訓機構、社會行業組織以及政府部門等視為一個整體,其核心在于構建跨界合作網絡,促使各參與方通過強連接(如長期合作關系)和弱連接(如偶發的信息交流)在特定環節為產教融合“生態鏈”貢獻力量,持續自我更新,形成富有彈性的綠色創新生態系統。一是打造聯盟內部的知識共創機制,激活成員間的共生關系,促進從基礎科研、知識獲取到應用開發的全鏈條創新。職業院校、企業通過構建共享的綠色技術研發平臺,實現綠色知識資產的互聯互通與增值,從而在全局層面推動綠色技術的迭代升級與應用普及。二是整合多源異質的信息與資源,形成一個具有自我調節和適應能力的開放系統。在這一系統中,職業院校、企業不僅能夠聯合響應外部環境變化(如市場需求、政策法規等),還能預見性地調整內部綠色技能型人才培養模式與結構,以適應未來可能的市場與技術趨勢,持續在前沿領域保持領先。三是超越內部資源,利用外部的思想、路徑和資本加速內部創新。將聯合國2030年可持續發展目標整合至聯盟戰略中,明確產教融合的目標和方向,提升各參與方的社會責任和公眾形象。四是落實“一體兩翼”改革舉措,以產教融合為主體,以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為兩翼,以先進教育輸入和本土化改造為基礎,以平臺對平臺、“學校
企業”為核心模式,打造升級版的國際教育合作模式[21],充分利用多樣化資金來源和創新的金融工具,根據企業需求和市場趨勢,打造綠色技能定制化課程,加強綠色企業孵化培育力度,為社會創造更多綠色實習機會。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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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n/article/3409.html.
The Logical Dimensions,Real-worldDilemma and Practical Pathways for Cultivating Green-skiled Talents from the PerspectiveofNew-qualityProductiveForce
Zhang Jing,Lv Yijing,Shi Feng
AbstractFromthperspctieofualityproductieforviomntalrespsibilityssucialastcholgicaladvat andfficiencyimprovement.Inesponsetthedevelopmentalemandsofneualityproductiefoe,thecivationofgilled talentsustfollooldgicalmsiopsigtsdpaciItisetialtfrotllda suchasthepolicyplementatiflcyteecesietesntwetoydpracticdthmatchetweetsliation andgreendevelopentdsoddrestesealenges,ultiimensionalefosadinovatiosareeqed:otiingod vocationalucatitotprutiyordgerects;iegatigialls tosidagshe 3 1+1gt;2′′ ;andestablishinggreen innovationaliances tobuildan“ecologicalchain”ofindustryeducation integration.Theseefforts aimtoreserve talents for theconstructionofecological civilizationandth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of green industries.
Keywodseilstsi;altiealvlabvet;al
AuthorZhangJingsoiatereseachfeloofeijingcadeofducationalSiences (Beijing36);viingcdidateof SchoolofEducationalScienceinNanjingNormal University;ShiFengresearchfellowofBeijing AcademyofEducationalScien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