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無人駕駛出租車致人損害的責任分配

[中圖分類號] DF52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8—3642（2025）02—0105—07

2024年7月，“蘿卜快跑\"無人駕駛出租車與行人相撞的一段視頻引發了人們對無人駕駛出租車安全性的思考?！疤}下快跑”是一家提供自動駕駛出行服務的平臺，已在全國11個城市提供測試運營服務[1]。無人駕駛技術方興未艾，無人駕駛出租車所引發的安全風險不容忽視。無人駕駛出租車特殊的運營模式而導致的致人損害的法律責任面臨著不確定性。由于無人駕駛系統的核心算法具有很強的技術壁壘，加之無人駕駛出租車的運營是多方操作的結果，使得損害發生時因果關系的界定比較困難。如果完全歸責于無人駕駛出租車的設計者、生產者和運營者，會在一定程度上打擊他們研發、制造和運營的積極性，不利于無人駕駛技術的發展。因此，無人駕駛出租車致人損害引起的責任歸屬問題，需要基于安全風險分析，按照致害原因進行合理的責任分配。此外，在高度智慧駕駛的背景下，我們可以考慮擬制無人駕駛出租車在法律上的擔責資格，同時建立完善無人駕駛出租車的保險、保證金、安全基金等制度，解決因不明原因致人損害的責任承擔問題。

一、無人駕駛出租車的概念和運營模式

（一）無人駕駛出租車的界定

目前，無人駕駛出租車在理論上沒有統一的界定。交通運輸部《自動駕駛汽車運輸安全服務指南（試行）》將自動駕駛汽車定義為：按照國家有關標準，在設計運行條件下具備執行全部動態駕駛任務能力、由工業和信息化部門將其納入產品準入范圍的汽車，包括國家標準《汽車駕駛自動化分級》（GB/T40429—2021）明確的有條件自動駕駛汽車、高度自動駕駛汽車和完全自動駕駛汽車[2]?！镀囻{駛自動化分級》（GB/T40429—2021）基于目標和事件探測與響應、車輛橫向或縱向運動控制、最小風險策略、運行范圍限制等6個要素將駕駛自動化分為0—5共6個等級[3]。各等級駕駛自動化名稱和定義如表1所示。

從表1可知，0—2級屬于駕駛輔助階段，系統輔助人類執行動態駕駛任務，駕駛主體仍為駕駛員；3—5級為自動駕駛階段，系統在設計運行條件下代替人類執行動態駕駛任務，當功能激活時，駕駛主體是系統。無人駕駛出租車對智能系統自動化的要求較高，通常要求該出租車能夠達到自動化4級或5級的水平。無人駕駛出租車并非無人操縱汽車，而是由智能系統專門執行駕駛任務，由安全員負責無人駕駛出租車的數據監管，由乘客提供目的地、選擇服務模式，在多方主體共同作用之下完成駕駛行為。在這個過程中，人不需要親自駕駛，但需要通過語音或者按鍵的方式發布指令，乘客有很大的自主性[4]在此基礎上，無人駕駛出租車可以初步界定為利用高度自動或完全自動駕駛技術，專門從事交通客運服務的運營型車輛。

（二）無人駕駛出租車的運營模式

無人駕駛出租車的運營模式有別于傳統出租車。以“蘿下快跑”為例，無人駕駛出租車的運營建立在各類先進硬件設備和軟件技術的基礎之上，輔之以安全員、調度員、工程師等，以確保運營的安全、高效。

在硬件層面，無人駕駛技術需要多個組件相互配合，包括中央處理器（CPU）、傳感器、雷達、攝像頭等，硬件系統在環境信號接收、信息處理與控制決策方面作用很大。無人駕駛出租車對定位導航系統的精確度、穩定性要求極高。如果接受外界信息的硬件系統出現問題，無人駕駛汽車就存在著無法準確“感知\"外界狀況的可能，從而加大致害風險。

在軟件層面，無人駕駛汽車的運營離不開算法的參與。軟件包含三層：感知、決策、控制。感知系統收集到的數據，經過信息轉化傳給決策系統，再綜合數據庫與智能算法，算出下一階段的最佳控制操作；同時，通過通信網絡服務、云服務等，保障汽車能夠與乘客、安全員實現交互；在系統出現故障時，能夠及時將信息傳遞給安全員，確保外界及時干預，避免造成更大損失。

在運營層面，以“蘿卜快跑”為例，“蘿卜快跑”在官方App、微信小程序等多個網絡平臺設置了打車入口。乘客可以選擇任意一種途徑進人“蘿下快跑”打車界面，按照程序的要求完成注冊，可以享受打車服務；只需打開定位，輸入目的地，便可以呼叫附近的無人駕駛出租車。目前，“蘿卜快跑\"的運營團隊主要包括安全員、調度員、工程師等。無人駕駛出租車的整個行駛過程主要依靠智能系統。安全員可以在后臺實現對無人駕駛出租車的監測；在無人駕駛出租車出現故障時，隨時進行遠程接管。調度員負責無人駕駛出租車的整體調度，總體上要滿足顧客等待時間最短、空載率最低的要求。工程師負責無人駕駛出租車的維護，定期檢查測試。在無人駕駛出租車的運行過程中，乘客只需給出目標地點、期望的服務類型和行駛路線，其他全由無人駕駛出租車自主完成。

二、無人駕駛出租車的安全風險

科技是一把“雙刃劍”。無人駕駛出租車給人們帶來方便、智能化體驗的同時，不可避免會引發一些安全風險，如交通安全風險、信息安全風險以及由第三方因素衍生的安全風險。系統分析各類安全風險，既可以評估無人駕駛出租車的技術安全措施，也可為完善無人駕駛出租車的法律制度提供新思路，同時可奠定無人駕駛出租車致害擔責的基礎。

（一）交通安全風險

無人駕駛技術目前仍處于探索階段，無人駕駛出租車導致的交通事故不可避免?！疤}卜快跑\"無人駕駛出租車與一行人發生輕微相撞的案件表明，無人駕駛技術在帶來便利的同時，也會引發一些安全風險。無人駕駛出租車交通肇事的原因主要有系統故障、安全員過錯、算法黑箱、極端天氣等。

1.系統故障

無人駕駛系統是硬件和軟件相結合的復雜系統，當其中任一部分出現故障時，交通肇事的風險會增加。無人駕駛出租車系統故障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感知系統故障，如雷達故障，攝像頭故障等；操縱系統故障，如制動故障、轉向故障等；自動駕駛功能模塊故障，如軌跡規劃失敗、速度規劃失敗、地圖數據讀取失敗、定位失敗等。此外還有通信故障、預判故障等。

2.安全員過錯

無人駕駛出租車一般會配備安全員，由安全員負責無人駕駛出租車的監測。當某一出租車出現故障報警時，安全員需要及時做出處理。如果安全員在工作過程中注意力不集中或者出現操作失誤的情況，也有可能導致無人駕駛出租車發生事故；尤其是安全員違反安全規范、隨意干涉自動駕駛系統運行時，可能會導致重大安全風險。

3.算法黑箱

無人駕駛系統以算法為基礎。算法是用代碼編寫出的語言，是算法工程師用機器“聽”得懂的語言發出的指令[5]。有學者認為，由于“算法黑箱\"的存在，不確定性增加，表現為更加難以預見故障發生的可能性[。這反映了無人駕駛出租車發生故障往往是不可預見的。輸入數據和輸出結果之間的運算變得不可知，存在著無法被普通社會公眾所知道或者掌握的“算法密碼\"[7]。算法黑箱的存在使決策與運行過程無法被人預知。有些事故的發生是瞬時的，有時連安全員也來不及作出反應，只能眼睜睜看著事故發生而無能為力。算法黑箱可能會使得責任主體和損害結果都無法明確，這在人與算法以及算法與算法協同的過程中比較常見。例如，在盧米斯案中，COMPAS量刑系統參與美國的審判過程，算法黑箱和法官個人因素共同造成了審判的結果8。算法黑箱主要是軟件方面的問題，可能會導致損害隱蔽、責任主體隱蔽，在某種程度上增加了歸責的難度。算法黑箱帶來的安全風險不可忽視。

4.極端天氣

在大風、暴雨、冰雪、霧霾等極端天氣影響下，交通事故發生的概率會明顯增加。惡劣天氣不僅考驗著人的駕駛技術，也考驗著無人駕駛出租車的感知系統。例如，在霧霾環境中，無人駕駛出租車攝像頭清晰度下降，傳輸給分析系統的視頻或者圖像不清晰，容易導致決策系統出現識別錯誤或者不能識別的情況，致使交通事故的發生?？陀^上看，這是因為導航系統出現指令錯誤，也是因濃霧、駕駛員選擇等多種因素綜合在一起最終導致了事故的發生9

（二）信息安全風險

無人駕駛技術也可能會引發信息安全風險。隱私，亦稱為私隱或者私生活，是指人的與公共利益、群體利益無關的，不愿他人知道、干涉、侵入或他人不便知道、干涉、侵入的信息、個人私事和個人領域[10]。個人信息是以電子或者其他方式記錄的、與已識別或者可識別的自然人有關的各種信息。無人駕駛出租車在運營過程中，乘客的個人信息很可能面臨被泄露或非法使用的風險。乘客一旦選擇無人駕駛出租車，對無人駕駛出租車運營者提前制定好的格式條款就只能選擇接受；借助格式條款，乘客行車路徑，乘客在車上的行為舉止、交流信息、外貌、聲音等信息都會被記錄下來。無人駕駛出租車的感知系統會記錄行駛過程中的路況和行駛過程中路人的肖像等信息，并將這些信息一并傳輸到決策系統，同時會備份到云終端。這些運營過程中收集到的數據存在因保管不善而泄露或者被非法使用的安全風險。此外，無人駕駛出租車運營者利用智能系統侵犯乘客隱私權具有較強的隱蔽性，受害者難以發現自己被侵權。我們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信息已經被他人通過各種途徑記錄，這些信息會給誰使用、怎么使用以及信息泄露后我們該承擔怎樣的后果[11]

（三）因第三方因素而衍生的安全風險

無人駕駛出租車在運行過程中需要對數據收集、處理和分析，在此過程中極易受到第三人的惡意干擾，致使車輛失控。比如，在運行過程中車輛可能出現網絡入侵、物理干擾、突然斷電等現象。無人駕駛汽車所需的數據大致分為兩類：一是環境數據；二是駕駛數據。環境數據通過無人駕駛出租車的感知系統獲取；駕駛行為數據主要集中在決策系統中。無人駕駛出租車中的智能系統算法在面對各種各樣的外部環境時，通過感知系統將數據傳送給決策系統，并在決策系統中進行運算，產生駕駛數據，并由決策系統控制著無人駕駛出租車的駕駛行為，如是否躲避、是否降速或者提速等。環境數據可以簡單理解為車輛在道路中所處的道路場景的集合，如過彎道、山下坡、前方來車、前方通過人行橫道等，不同環境下會有不同的操作標準。當環境數據出現錯誤或者駕駛數據與環境數據不對應時，容易造成損害。

無人駕駛出租車在行駛過程中，也可能出現因為乘客、路人或他人原因導致的損害結果。比如，乘客惡意干擾自動駕駛行為、路人不遵守交通規則闖紅燈或他人隨意遮擋無人駕駛出租車的攝像頭，等等。如果我們對這種由于乘客、路人或他人的原因而導致的潛在風險視而不見，無人駕駛出租車可能會淪為他人違法犯罪的工具。

三、無人駕駛出租車致人損害的責任分配

風險萌生損害，損害引發責任。風險也無處不在，“風險社會\"也是解釋世界的新方式、新角度[12]。安全風險分析為無人駕駛出租車致人損害的責任分配機制提供了全新思路。由于無人駕駛出租車運營模式的特殊性，當前法律在應對無人駕駛出租車致人損害的擔責問題時顯得捉襟見肘，故而在理論上梳理無人駕駛出租車的擔責問題具有現實意義。無人駕駛系統出租車運營模式比較復雜，單一的歸責機制既不能有效解決無人駕駛出租車致人損害的擔責問題也不能平衡各方的利益，不利于科技的進步。為了有效應對上述安全風險、妥善分配無人駕駛出租車致人損害引起的責任，我們可以根據致害原因探討責任的歸屬。

（一）因算法等軟件問題致人損害的責任分配

算法在無人駕駛出租車運營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可以看作無人駕駛系統的“大腦”。算法根據環境數據選擇相應的駕駛指令，保證無人駕駛出租車安全穩定運行。如果無人駕駛出租車的損害來自自動駕駛系統可以避免但是未能避免的技術漏洞、算法失效等導致的自動化決策錯誤[13]，此時算法的設計者就應當承擔主要責任。這樣的責任歸屬有著多重考量：一方面是因為算法具有一定的隱蔽性，很難被普通社會公眾理解或者掌握；另一方面也可以督促算法的設計者為自己的算法產品負責，確保設計的算法經過嚴格的算法模擬測試，保證算法的運行。算法設計者承擔的責任類似產品責任。目前我國的產品責任采取無過錯原則，即只要產品存在缺陷，生產者就要承擔責任。然而算法本身具有一定的不確定性，且這種不確定性自前很難被克服；而且隨著人工智能的發展，可能會出現即使算法設計者也無法預知的一些情況。若對算法設計者實行無過錯責任原則，則不利于算法技術的發展。

結合算法的特點，我們可以考慮采用過錯責任原則。算法設計者是否存在過錯，以自前能否克服這種缺陷為限。如果以現有技術沒有辦法克服算法的缺陷，對于算法設計者進行過重的苛責也沒有意義，該情形下造成的損失可以考慮由無人駕駛出租車的保險予以填補；如果以現有技術能夠克服這種缺陷，但在出廠時算法設計者并沒有克服，我們就可以認定其存在過錯，算法設計者要為算法所導致的損害承擔責任。

在因果關系的認定上，由于算法黑箱的存在，智能系統的運算和決策過程并不為公眾所知。如果由社會公眾去證明智能系統缺陷與損害結果之間的因果關系就變得強人所難。因此，將因果關系的舉證責任分配給無人駕駛出租車的算法設計者較為合理；即如果不能夠證明因果關系不存在，那么可以推定因果關系存在，以最大限度地保護社會公眾這一“弱勢群體”。

總之，在歸責原則上，采取過錯責任原則，主要的衡量標準在于目前能否克服算法缺陷。在因果關系認定上，實行因果關系推定原則，如果算法設計者不能舉證證明因果關系不存在，則認為因果關系存在。

（二）因機械故障等硬件問題致人損害的責任分配

除算法之外，硬件對無人駕駛出租車的運營同樣重要。硬件由車身框架、感受外部環境的傳感器、各類功能元件等組成。當硬件出現故障時，同樣會危及運營安全。硬件問題從本質上來說是一種產品責任，無人駕駛出租車的生產者要對無人駕駛出租車的質量問題承擔責任?！吨腥A人民共和國產品質量法》第41條規定了產品致人損害的嚴格責任原則，同時規定了生產者的免責條款。如果因傳感器故障等硬件機械故障導致無人駕駛出租車發生危險，則由生產者承擔責任，除非滿足法定免責事由。

在損害結果與硬件故障之間的因果關系認定方面，我們需要綜合考慮。鑒于無人駕駛系統的復雜性，硬件和軟件之間存在相互影響的可能性。硬件與損害的因果關系認定需當事人提供權威機構的認定報告，以確認該硬件故障與事故發生之間的關聯性，包括是否有關聯以及關聯程度的大小。無人駕駛出租車造成的損害有時并不是單一因素導致，很多情況是硬件和軟件等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對于復合因素導致的損害我們要科學分配各方責任，可以考慮建立無人駕駛出租車安全分析中心，對無人駕駛出租車的安全風險和致害情況進行分析、評估，以明確責任歸屬。

（三）因運營失誤致人損害的責任分配

無人駕駛出租車的運營有多方主體參與，除了車輛本身外，主要有負責出租車維護的工程師、負責車輛監控的安全員以及背后的運營管理主體。在安全員監控、接管無人駕駛出租車時，安全員成為現實意義上的駕駛員。安全員負有注意環境變化以及系統性能變化的義務，并可在無人駕駛系統無法正確識別或者發現故障時及時接管無人駕駛出租車以保護乘客安全。由于安全員的過錯導致無人駕駛出租車致人損害時，安全員應當承擔相應責任。需要注意的是，安全員什么時候可以干預、如何干預、進行多大限度的干預以及安全員是否具備相應的駕駛能力等都是需要解決的問題。以無人駕駛系統警示接管為標準，如果無人駕駛系統沒有發出請求接管的信號而發生交通事故，那么安全員是否承擔責任？除了依靠無人駕駛系統報警外，乘客同樣可以發出接管請求，尋求安全員的幫助；不僅如此，我們還需要對各個系統的運行數據進行實時檢測。當某一系統數據運行異常時，需要安全員及時作出反應。無人駕駛出租車對安全員的業務素養有著較高的要求。安全員不僅要熟練掌握駕駛技術，還要了解系統和各元件的工作原理，以便對異常情況作出及時處理。

對于無人駕駛出租車的工程師來說，其主要負責無人駕駛出租車的日常維護和保養，一些硬件問題完全可以通過日常維護和保養予以解決。比如，無人駕駛出租車的車輪輪胎在長期運行后難免會出現磨損，雨天或者下雪天更容易出現車輛打滑的情況。無人駕駛出租車的工程師如果平時注意輪胎的磨損情況、及時更換輪胎，完全可以避免某些損害的發生；無人駕駛出租車的工程師如果沒有履行合理的維護和保養義務，應當就由此造成的損害承擔相應責任。無論是安全員還是工程師都屬于無人駕駛出租車運營公司的員工?！吨腥A人民共和國民法典》明確規定用人單位的工作人員因執行工作任務造成他人損害的，由用人單位承擔侵權責任。因此，安全員或者工程師未履行或未能正確履行自己的義務造成他人損害的，由無人駕駛出租車的運營公司承擔責任；公司承擔責任后，可以向有過錯的員工追償。

無人駕駛出租車的運營公司負有安全管理的義務。首先，運營公司要對安全員進行管理和考核。安全員應不斷學習并獲得相應資質。安全員除了要具備常規的駕駛技術，還要具有突發狀況的應急處理能力。例如，當無人駕駛出租車出現故障無法遠程操控時，安全員應指導乘客如何操作或者如何使無人駕駛出租車在遠程失控的突發狀況下停車。其次，運營公司負有對工程師的管理和考核責任，制定合理的操作手冊和各種儀器、儀表的更換標準，實現商業利益和安全的平衡，對可能出現的安全隱患及時排除。再次，運營公司要對系統進行定期升級，盡最大可能消除算法的不確定性。如果運營公司未能定期履行優化升級的義務，由于系統老舊等問題導致的損害應由運營公司承擔。總之，一切由運營導致的損害都要由運營公司在其過錯范圍內承擔相應責任。

（四）因乘客或者第三人原因致人損害的責任分配

一般來說，無人駕駛出租車在運營時，由自動駕駛系統執行駕駛任務，乘客無須實施駕駛行為。但在特殊情況下，乘客或者第三人某些不當行為可能會干擾無人駕駛導致損害的發生，乘客或者第三人對此應承擔相應的責任。比如，乘客、第三人若不遵守安全指示，任意觸碰設備、干擾系統運行；第三人逆向行駛、沒有保持安全行駛距離導致追尾；第三人侵人無人駕駛出租車數據系統惡意篡改數據、遠程切斷無人駕駛出租車電源等導致無人駕駛出租車失控等?？偟膩碚f，無人駕駛出租車在運行過程中，只有當乘客、第三人存在過錯時，才需承擔相應的責任。

由于無人駕駛出租車的特殊性，乘客或第三人的不當行為可能會損害他人的合法權益，因此無人駕駛出租車的運營者和管理者應做好必要的安全保障工作。例如，乘客的隱私、行駛信息等存在被竊取、泄露、篡改等可能。因此，我們需要對人工智能的算法進行規制，同時明確算法設計者、平臺管理者的安全保障責任[14]。當第三人使用非法手段侵入無人駕駛出租車系統而造成用戶信息泄露時，應由第三人承擔侵權責任。對于算法設計者或平臺管理者來說，其是否承擔責任以及承擔何種責任，關鍵在于其是否盡到了安全保障義務；具體而言，要看算法設計者或平臺管理者是否采取了相應的保密措施。比如，增設防火墻；專人監控數據庫，對數據信息庫的漏洞及時修補；還應明晰算法的技術規范，方便算法的管理和后期問責[15]

（五）囚不明原因致入損害的責仕分配

無人駕駛系統存在算法黑箱，我們有時往往難以預料最后的結果，這導致造成的損害很難機械地歸責于某一方主體。隨著人工智能的發展，算法的自主性和不可預測性會更加突出；即便是算法設計者也難以準確預測智能系統的行為，因此導致的損害難以找到明確原因。當出現算法設計者無法預料和控制的算法黑箱時，受害者損失賠償由誰負責就成了難題。由各方主體按照公平原則進行補償并不妥當，因為這無形中加重了生產者和算法設計者的責任，影響其研發的積極性，阻礙了技術進步。在此情況下，我們可以考慮在法律制度上進行設計，賦予智能系統以特殊法律主體地位，讓無人駕駛出租車智能系統承擔責任。為了支撐無人駕駛出租車的擔責能力，需要為人工智能建立特殊的財產制度，保證金、保險、安全基金等可以作為財產來源。保證金是生產者、研發者、管理者等主體為了擔保自己義務的履行而繳納的資金[16]?；诠怖婵紤]，我們可以要求人工智能相關主體強制投保專門保險以應對可能出現的安全風險，保險的數額與該人工智能的安全系數掛鉤。同時，探索在行業內設立安全基金。人工智能企業按每年利潤的一定比例繳納。應細化安全基金的使用規則，只有在損害原因不明的情況下才可能動用安全基金。在人工智能特殊法律主體制度框架下，通過上述方式獲得的資金可以歸屬于人工智能所有，將其存放在銀行等金融機構并開設專門賬戶，由專職人員管理。此外，為了進一步提升人工智能的擔責能力，分散無人駕駛出租車等人工智能帶來的風險，我們可以進一步拓展資金來源。比如，建立人工智能雇員薪資制度和稅收制度，對參與勞動的人工智能支付報酬并讓其繳納稅金，并將此報酬和稅金統一轉移到前述資金賬戶[17]。還有學者希望建立一種圖靈注冊認證制度，讓人工智能進行圖靈注冊認證，由人工智能的開發者根據其開發的人工智能特性支付相應的注冊費用。當出現損害涉及認證的人工智能時，我們可不考慮因果和過錯，注冊機構都將進行賠償[18]。無人駕駛出租車屬于人工智能的重要應用，在人工智能財產制度的支撐下，不明原因的損害可以得到及時有效的賠償，這有利于平衡各方利益、妥善處理無人駕駛出租車可能引發的安全風險。

結語

無人駕駛出租車方便了人們的出行，也帶來一系列安全風險，導致損害的發生。然而，在無人駕駛出租車致人損害責任分配方面，現行法律制度的應對稍顯不足?？紤]到無人駕駛出租車的特殊性，我們可在安全風險分析的基礎上，以致害原因為依據探討無人駕駛出租車致害的責任分配問題，以兼顧各方利益、相對公平地確定責任歸屬。無人駕駛出租車作為新生事物，仍有不少法律問題值得深入研究，如運營的監管、算法的審查、定價機制與公平競爭、勞動保障與環保法律問題等。為了保障無人駕駛出租車安全高效運營，僅依靠法律機制遠遠不夠，需要國家、社會、運營方、乘客等多方面協調配合，科技、政策、法律、行業規范等多維度協同，以促進無人駕駛出租車健康、規范、有序地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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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曲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