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層制下高校數據治理的困境與對策

中圖分類號：G434 文獻標識碼：A

*本文系2023年度國家社會科學基金教育學重大項目“數字教育形態研究”（項目批準號：VCA230011）研究成果。

數據治理已成為提高大學教育質量、決策科學性和管理效率的有效手段[1]。國際數據管理協會（DAMA）和國際數據治理研究所（DGI）不僅界定了數據治理的概念，還提出了數據治理框架。后續研究據此提出了高等教育領域的數據治理框架[2-6]及高校數據治理的實施路徑和策略[7-9]。這類研究較少對高校組織制度進行考察，而數據治理離不開高校的制度“土壤”，高校的組織因素對數據治理產生至關重要的影響[10]。技術能夠\"再造組織”，但同時也會受到組織的反向影響，乃至被形塑[11]。因此，研究高校數據治理，必須結合其組織管理模式的分析，科層制被認為是現代大學最重要的組織模式，已成為其組織管理的基本方式。本文試圖從數據治理與高校科層制的關系視角，探討高校數據治理的困境與對策。

一、數據治理與高校科層制的內涵及其關系

（一）數據治理概念的內涵

從構詞結構來看，數據治理是由“數據”和“治理”兩個詞結合而成。根據維基百科的定義，數據是“關于事件的一組離散且客觀的事實描述，是構成消息和知識的原始材料”。全球治理委員會（CommissiononGlobalGovernance）認為治理是各種公共的或私人的個人和機構管理其共同事務的諸多方式的總和，它是使相互沖突的或不同的利益得以調和并且采取聯合行動的持續的過程[12]。國內學者對治理的研究，始于政府治理和國家治理，特別是“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這一命題的提出，賦予了“治理”鮮明的中國本土化蘊意，其核心并非單純強調政府放權和弱化政治權力，而是以黨和政府為核心，引導國家、政府和社會三者之間的協調運行[13]

數據治理的內涵包含兩種視角，一種是對數據本身的治理，另一種是基于數據實現治理目標，即“對數據的治理\"和“依數據的治理”雙重內涵[14]。“對數據的治理”將數據作為治理對象，例如，DAMA將數據治理定義為“對數據資產行使權力和控制的活動集合”，包括計劃、監控和執行等[15]。我國信息技術標準化技術委員會則將其界定為“數據資源及應用過程中相關管控活動、績效和風險管理的集合”[16]。“依數據的治理\"將數據視為治理工具，DGI將其定義為“包含信息相關過程的決策權及責任制的體系”，該體系基于共識模型執行，描述誰在何時何種情況下采取何種行動、使用何種方法[17] C

在高校數據治理的研究和實踐中，“對數據的治理”是基礎，最終要實現的目標是“依數據的治理”。作為高校治理的重要工具，數據治理通過整合相關數據，能夠將更多的利益相關者以實質性或非實質性的方式納人治理過程，從而有效解決傳統高校治理中存在的利益相關者參與度低、協商不足等問題，依靠數據治理實現高等教育的善治[18]。

（二）科層制的概念內涵

“科層制”的概念經常與“官僚制”作為同一概念使用，也有學者認為“科層制”的概念起源于“官僚制”（Bureaucracy）。德國社會學家馬克斯·韋伯（MaxWeber）在《官僚制》中提出，理想的官僚制是“一種嚴密的、合理的社會組織，它具有熟練的專業活動，明確的權責劃分，嚴格執行的規章制度，以及金字塔式的等級服從關系等特征”[19]在此語境下，“官僚制”屬于中性概念。有研究者認為，在漢語中“官僚”通常表達的是貶義，選用“科層制”更能體現“官僚制”中性詞的意蘊。“科層制”作為專門術語最早出現在德國的政治學文獻中，用以描述一種新型行政組織形態，其核心特征是將集體職責分解至個人，確保責任歸屬的明確性、一致性與能力的發揮[20]。科層制的組織特征可歸納為五個方面：規則化和專業化的勞動分工、嚴格的等級制度和權力體系、嚴格而穩定的規章制度體系、組織內人員的非人格化理性特征、以及客觀性的用人標準。這些特征共同構成了科層制的組織形態，為其在追求效率、穩定和平等方面發揮作用提供了制度基礎[21]

科層制是現代組織管理的基本方式，在高校管理實踐中得到廣泛應用[22]，其典型特征包括部門專業化分工、自上而下的等級體系、基于規章制度的運作機制。從高校內部發展看來，引入科層制的原因一般包括規模不斷增大、管理結構日趨復雜、負擔更多功能等[23]。科層制已經成為高校最重要的組織模式，是組織管理實現現代化的標志，在支持構建中外大學龐雜的事務管理和組織結構方面有著強大的生命力[24]

高校科層制治理是在科層制下的高校治理，既保留了科層制的典型特征—等級制度、權力體系、專業分工、規章制度體系和非人格化理性，又融入了治理理論強調的多元主體參與和協商決策等要素。然而，科層制的權力集中特性與自上而下的命令式管理，與治理理論倡導的多元主體和上下互動機制之間存在著內在張力，要化解這種矛盾，需要引入新的治理工具，實現兩者的有機統一，推動高校從傳統的科層制管理向現代科層制治理轉型。

（三）高校數據治理與科層制治理的關系

數據治理和科層制治理對于高校治理而言都不可或缺，但由于決策主體和決策過程等方面的差異，二者在實踐中難免產生矛盾沖突。關于兩者的關系，學界存在兩種對立觀點，數據治理捍衛者堅信能夠通過數據實現扁平化治理，完成科層制再造，甚至可以摒棄科層制的存在；科層制治理捍衛者認為，盡管數據治理具有一定效用，但可能蘊含著風險和危機，對其持懷疑態度。筆者認為，數據治理與科層制治理之間既非簡單的對立關系，亦非單向的依存關系，而是一種雙向互動的辯證關系，兩者既相互制約，又相互依賴。

1.數據治理對科層制的影響

科層制沿等級鏈自下而上的層層匯報、自上而下的發布命令必然會令行動遲緩，降低決策時效性；專業化分工雖能提升效率，但在實際運行中，因遵行特定規則導致橫向部門各自為政，利益分割，由此降低組織整體效率；非人格化的制度設計本意是消除個人情感等非理性因素的干擾，但人在工作中變成了一個純粹的工具角色，被剝離了情感因素的人感受不到工作場所的人文關懷，因此導致工作積極性下降等[25]。此外，科層組織過度依賴過去經驗，但這些經驗未必適應未來環境的變化。當外部環境發生劇烈變化時，在難以預料的非常規情境中，科層規章反而可能成為制約組織創新與適應的一種束縛[26]。面對跨部門性質的重大緊急事項時，科層組織人員難以跳出原先身份，各部門間難以開展協同行動[27]。近些年高校去行政化的呼聲越來越高漲，這說明我國高校科層制在運作層面出現的弊端也越來越顯現[28]

隨著數字時代的到來，高校數據治理為科層制的突破與創新帶來了契機。數據治理對科層制治理的影響體現在：一是數據的可獲取性，促進利益相關者的意見交換，使多元主體共同參與治理成為可能；二是數據的流通性，促進數據跨層級的及時傳遞，打破科層制的多層級壁壘，實現組織扁平化運行；三是數據的共享性，促進科層制多部門之間的信息分享，突破條塊分割治理格局，促進溝通與協作，提升治理效率。

數據治理是科層制管理走向科層制治理的前提條件。數據隨時隨地產生、實時傳遞以及全員參與的信息生產、傳輸、與決策過程，為多元主體協同參與、上下互動、協商決策提供了可能。“數字科層”的概念即認為數字科層制是科層制在數字時代下新的衍生形態，是傳統科層制由物理空間上升到“數字 + 物理”空間的迭代升級，它指的是以科層制的運作為基礎，把數字技術積極嵌人和賦能到科層制政府體系之中，優化科層體制的運作，旨在提高政府治理效率和公共服務水平的運作模式[29]。

2.科層制對數據治理的影響

高校科層制有其突出的優勢，主要體現在組織體系穩定、組織活動制度化，依賴于現有規章、常規任務執行高效[30][31]。行政職務專業化和非人格化，訓練有素的職員負責具體的一項事務，根據可計算的規則處理事務[32]。依照正式的制度運作，保證了科層制的規范化和效能。科層制通過系統化的勞動分工，把復雜行政管理問題細分成可處理的、可重復的任務，每一項任務歸于特定的公職，由權力集中的、等級制的控制中心加以協調，非人格性保證不存在個人偏愛，照章辦事使其能夠統一處理大量事務[33]

高校科層制對數據治理的影響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方面數據治理必須依托現有科層制的制度環境，其善治目標的實現需要借助科層制的組織優勢；另一方面，數據治理有著很大的自由度和彈性，如果沒有制度的約束，治理權力會隨著技術和數據的壟斷趨于專制化，比起傳統科層制滋生的腐敗帶來的危害會更嚴重，且更易失控[34]

二、科層制下高校數據治理的困境

高校科層制存在的弊端必然會影響數據治理在高校的順暢實施。數據治理與科層制治理在理念、主體、結構、方式等方面均存在很大差異，導致兩者之間的制約關系產生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之間的張力、多層級與扁平化之間的張力、條塊分割與整體協同之間的張力、行政主導與多元主體之間的張力。

（一）治理理念：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之間的張力

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是韋伯提出的兩種理性類型，前者關注達成目標的手段而非目標本身，認為只要通過精確的過程控制，就能達成目標；后者則關注目標本身的終極意義[35]。科層制是工具理性思維的產物，符合近代市民社會對效率最大化和抽象平等原則的追求[36]。它的組織結構特征在技術性和效率性上具有明顯優越性，因此蘊含工具理性至上的邏輯。然而，工具理性的無限膨脹會導致價值理性缺失，韋伯著名的“鐵籠”論斷正是對科層制價值缺陷的形象描述，科層制本身就孕育了自身難以克服的價值危機。高校科層制治理理念中的工具理性有不少具體的體現，如教學評估中，考核的價值理性本是為了提高教學質量，但在實踐中往往卻忽視了目標本身，而更關注作為工具的指標考核。

數據治理中“對數據的治理”是基礎，最終要實現的目標是“依數據的治理”，即依靠數據治理實現高等教育的善治，追求治理的價值理性。通過數據分析和挖掘，能夠有效識別影響決策的關鍵信息要素；利用數據可視化工具，將復雜的數據轉化為直觀的圖示報告，幫助非技術背景的使用者更好地理解數據，做出更明智的決策；基于高質量的數據，可開展數據驅動型業務創新，如智能預測教育教學態勢、個性化推薦學習資源、校園風險評估等，從而提升行政時效性、服務精準度和決策科學性。

在數據治理的過程中，價值理性與工具理性之間的張力始終存在。受科層制工具理性思維的影響，容易圍繞考核指標獲取數據，偏離價值理性；甚至將數據本身當成目標，如一些高校以數據積累量作為部門績效考核指標，忽視數據治理追求的真正價值和意義，還可能由數據堆砌帶來新的問題[37]

（二）治理主體：行政主導與多元協同之間的張力

科層制的專業化、標準化和非人格化的特征均要求組織內成員具有高度的命令服從性。科層制治理的特點就是行政管理部門主導管理活動，決策、執行、監督的整個過程體現的是行政管理部門主導的一元化管理意志，其他利益相關方被排除在外[38]。數據治理以其開放性為不同主體參與高校治理提供了可能路徑，數據可以在片刻之間唾手可得，管理者、教師、學生、校友及其他利益相關方都能通過實時數據對學校的真實教育運行狀態有所了解，并以主體身份參與學校的治理。數據把不同主體連接成為有機整體，通過探索不同主體的角色定位、行動規律、發展模式，形成多元共治的格局。然而，從行政一元主導向多元協同治理的轉型過程中，尚未形成有效的協同機制，導致數據治理在支持多元主體參與治理的同時，也可能會激化不同利益主體間（特別是與科層制下命令服從型主體之間）的矛盾沖突。

（三）治理結構：多層級與扁平化之間的張力

高校科層制的治理結構具有多層級的特征，部門和崗位按照層級劃分，崗位之間分工明確、等級清晰，通過上傳下達的方式傳遞信息、部署工作。而數據治理結構具有扁平化的特征，通過數據的實時發布、開放共享，打破層層下達的信息傳遞方式，信息即時生成與瞬時傳播，人人參與信息生產、傳輸與決策過程，如學生對教學資源的需求，通過數據很容易直接傳遞給決策者，影響對教學資源采購和分配的決策。這種治理結構淡化了層級，打破了部門間的壁壘[39]。然而，科層制的多層級導致的部門壁壘是“陳年舊疾”，這種治理結構會抑制數據治理扁平化效能的發揮。數據流通從技術層面很容易突破信息傳遞的障礙，但是真正實現基于數據的高效治理，還需要重構已有的工作流程，改變部門多層級工作方式。

（四）治理方式：條塊分割與整體協同之間的張力

高校科層制治理建立在權責分明的“金字塔”等級制度之上，各部門按照級別和專業分工進行責權劃分，所有崗位都分級別，下級受上級的管轄，分工明確。這種權責分明導致不同部門之間形成彼此獨立的局面，形成了“條塊分割”的治理方式[40]。“條”涉及上下級部門和崗位之間的關系，強調管理的決策和執行；“塊”涉及各同級部門和學院之間的關系，強調職能部門和學院的職能分工和相互配合。數據治理則強調各個部門、上下層級整體協同，才能對數據進行全生命周期的數據確權、質量管理、開放共享、縱橫流通、分析處理、安全控制和隱私保護等，并基于數據達成善治目標。然而，“條塊分割\"治理方式為數據治理帶來了難題，一是各部門處于獨立狀態，數據掌握在不同部門手中，在數據的權責利等方面不明確，形成“數據孤島”；二是在“金字塔”式的等級架構下，由技術部門主導的數據治理仍會受制于部門之間的權力級別關系而難以完成，“條塊分割”的治理方式弱化了整體協同。

三、科層制下高校數據治理的對策

（一）以數據治理破解科層制弊端：多主體參與、扁平化和多部門協同

數據治理從治理主體、治理結構、運行方式三個方面破解科層制的弊端，治理主體從行政主導轉向多主體參與，治理結構從多層級轉向扁平化，治理方式由部門條塊分割轉向多部門整體協同，從而促進高校治理的效能。

1.提供基于數據的決策依據，提高多元治理主體的參與度

在科層制下，信息較為封閉、流動成本高。決策者獲得的信息來源受限，決策更多依靠行政經驗，缺乏多主體參與，容易導致決策滯后、失誤等問題。數據治理不僅在數據收集、傳遞和處理的速度上發生了根本變化，能夠為決策者提供來自各個部門、師生員工各個方面的狀態及訴求信息，還可以利用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技術，進行快速、深度的數據分析，對決策結果、風險進行預測和評估，實現前瞻性管理，能夠極大提高高校科層制治理的質量和效率。同時，治理的效能以決策實施的效果為依據，有效促進治理理念從工具理性向價值理性轉變。武漢理工大學充分發揮數據感知監測、數據價值挖掘的核心作用，基于數字孿生底座，遵循“集成化”思路，構建數據治理體系，全面匯聚并挖掘學校各個方面的數據，有效支撐了學校各級領導的科學決策。建設了校長、處長和院長“三級鏈接\"駕駛艙，校長辦公會、網信領導小組會等重要決策會議，實現了“系統匯報、數據說話”，推動管理和服務的民主化、高效化。迎新工作駕駛艙集成了學校迎新報到、財務繳費、理工智課、交通運輸等系統，通過系統集成、互聯互通，數據和業務過程的實時交互、協同聯動，實現實時調度、快速響應，以數字賦能管理服務精準化，提升師生的獲得感、幸福感、體驗感和滿意度[41]

2.加強數據的匯聚及流動，推進治理結構的扁平化

高校科層制依據等級傳遞信息，信息流動需跨越多個層級和部門，易使信息傳遞不暢、失真、不對稱。而數據具有生成即傳遞的特性，可以打破傳統的空間和時間限制，實現信息從高層直接到基層的即時、雙向傳遞，使得治理結構從多層式轉向扁平化，極大提高治理效率。傳統的多層級、多部門設置制約了治理工作，為了實現數據治理的跨層級效能，需要成立專門機構，統籌數據治理事務，實現跨級信息流動。武漢理工大學創新性地設置“智能運行中心”，專門負責全校數據治理工作。圍繞學校高質量發展核心指標，實現數據跨層級匯聚，據此進行深度分析和即時預警，對各項工作過程進行及時監測和提前干預，實現問題早發現、風險早控制，全面提升學校治理能力和治理體系現代化水平[42] 。

3.基于數據進行行政事務處理，促進治理方式的多部門協同

科層制是縱向的、一元化的行政管理方式，數據治理則強調縱向與橫向溝通、多部門協同治理方式。通過數據治理使得孤立的、剛性的、機械的科層組織，更具整體性、有機性和法理化。以數據為基礎處理行政事務，可以使科層制下不同崗位的人員不僅能精準分析海量數據，掌握業務特點和規律，還能準確評估風險，對科層制經驗主義的行政方式進行優化。數據的高速流動特性徹底重構了科層制原有的層級化信息傳遞模式：一方面，通過打破部門壁壘，顯著增強了跨部門、跨層級的協同效能；另一方面，大幅提升了整體行政系統的運行效率和控制能力。同時，數據治理還具有數據公開透明、開放共享的特性，能夠暢通監督渠道，打破傳統自上而下的單向監督方式，實現監督主體的多元化、監督過程的透明化。

（二）以科層制改革推進數據治理：制度化與規范化

高校數據治理一方面需要通過科層制改革，為數據治理構建制度化的運行環境；另一方面，應當充分發揮科層制的規范化優勢，有效規避數據治理過程中的潛在風險。

1.通過科層制改革，為數據治理提供制度化條件

在“對數治理”方面，不僅需要解決技術性問題，更要應對科層制下的管理挑戰。數據意識培養、數據規范制定、數據權責劃分、數據流程優化、數據分析應用等方面，都對現行管理體系提出了新的要求。而在“依數治理”方面，通過數據驅動治理升級，實現管理智能化、服務精準化和決策科學化，這必然要求科層制在治理理念、治理結構、治理方式等方面進行系統性改革。

高校科層制改革需要建立完整的數據治理制度體系，組織架構層面，設置專門機構、明確人員權責；技術支撐層面，建設統一技術平臺；制度規范層面，制定數據流通、管理、使用及風險防范的標準與規范文件。具體實施路徑包括：明確數據管理的責任主體，遵循“誰建設，誰提供，誰負責”的原則，確保“一數一源”；構建數據安全責任體系，落實“誰主管誰負責，誰運營誰負責，誰使用誰負責”的原則；建立全校公共數據平臺，建設數據資源目錄，滿足學校數據資源共享、數據規范管理的需求；制定涵蓋數據采集、錄入、存儲、應用、運維、歸檔的全生命周期管理標準與安全措施；將數據作為重要資產和戰略資源納入學校統一資產管理，實施分級分類管理。

應該充分依托科層制的制度優勢推進數據治理的制度化建設，科層制的核心特征在于其嚴格的制度性，行政運作遵照規章制度辦事。這種制度化的運作方式能夠有效保障數據治理的穩定性，解決高校數據治理中存的數據準確性不高、時效性較差、一致性偏低等問題。同時，在數據治理主體從行政主導向多元協同轉型過程中，科層制“金字塔”式的等級權力架構具有獨特優勢，由“一把手\"推動，實現跨層級的整體協同，逐步形成有效的協同機制。

專班是高校數據治理中經常采用的一種革新科層制的組織結構，是一個領導隊伍變革的多團隊系統。其組織結構既能依托科層制現有機構的力量，又能發揮多團隊協同的優勢。同時，專班的管理幅度更廣，組織運行效率更高，在實際運作過程中，集權與分權隨著任務推進，決策權下放到最接近實際行動的管理者或工作群體[43]。通過信息化建設領導小組辦公室建立領導團隊，實行“專班制\"組織協作策略，統籌協調需求對接、技術實施、應用推廣、決策等事項，確保跨部門項目高效推進。以為焦點團隊，實行項目負責人制，確保核心關鍵任務落地。與阿里巴巴聯合成立“智云聯合研究中心”，提供技術支持團隊；設立“智云智庫”，提供專業知識支持團隊。該多團隊系統從教學組織、實施和評價三個環節構建了數智融合的全流程管理體系，形成完整的線上線下教學管理閉環。同時，通過專班會議、小組例會等形式實現高效溝通與協同聯動。學校在疫情期間共服務師生11萬余人，遍布137個國家和地區，支撐師生開展在線教學，保障課程全部完成在線考試，真正做到“不停教不停學”[44]

2.發揮科層制的規范優勢，防范數據治理風險

數據以其自由流動的特性，不再被組織的結構化權威和秩序約束，實現業務的實時調度與快速響應，帶來管理服務的扁平化、精準化等優勢。然而，數據治理也可能伴隨風險，需要加以防范。一是，以量化和精準化為優勢的數據，在反映紛繁復雜的行政事務時存在局限性，可能出現數據選擇不當、精準度不高、片面性呈現等問題，由此導致信息失真，進而引發管理決策失誤的風險；二是，數據治理過度強調數據價值，若過度依賴數據，以數據代替人來進行決策，會導致決策過于剛性，缺乏人文關懷，甚至產生數據壟斷性權力，誤導決策，擾亂利益分配和秩序；三是，數據治理強調多元主體參與，但主體分散可能引發個人信息泄露和數據安全等風險。

科層制憑借其嚴明的等級制度和清晰的權力體系，能夠有效約束數據治理權力，規范數據治理邊界。在高校科層體制下，應建立數據治理組織機構，形成至上而下的權力系統，以此約束數據治理中的不當行為[45]；同時，應嚴格遵循《中華人民共和國個人信息保護法》《中華人民共和國數據安全法》等相關法律法規，制定配套的規范性文件，明確數據治理范疇和邊界；此外，遵從公開透明、公平公正、可解釋性的原則，確保多元主體對數據治理的知情權、平等權和隱私權；最后，應建立健全科層制下的數據治理監督機制，對數據全生命周期進行動態監管，對風險防患于未然，同時依托數字技術和多渠道信息流通，實現上下的雙向監督：自上而下實時監測、動態追蹤、風險預警，自下而上監督決策的公開性、公平性和公正性。

四、結語

作為數字時代的關鍵生產要素，數據使得教育全要素、全方位、全過程的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趨勢不斷增強，程度不斷加深，已經并將持續對教育治理產生廣泛而深刻的影響。一方面，數據治理是釋放數據價值的必然途徑，將能有效克服科層制管理制度的弊端，給高校治理帶來突破與創新，具體體現在提供基于數據的決策依據，提高多元治理主體的參與度；加強數據的匯聚及流動，推進治理結構的扁平化；基于數據進行行政事務處理，促進治理方式的多部門協同等。另一方面，數據治理離不開高校科層制的制度環境，需要基于學校現狀與特點，尋求雙向支撐的治理路徑。高校數據治理需要通過科層制改革，為數據治理提供制度化條件；也需要發揮科層制的規范優勢，規避數據治理風險，最終使數據治理與科層制相互支撐、相互促進、相互融合，實現高校善治的目標。

參考文獻：

[1]許曉東，王錦華等.高等教育的數據治理研究[J].高等工程教育研究，2015，154（5）：25-30.

[2] Chapple M.Speaking the same language：building a data governance programforinstitutional impact[EB/OL].http：//er.educause.edu/articles/2o13/12/speaking-tne-same-language-Duiding-a-data-governance-program-tor-institutional-impact，2024-10-24.

[3]包冬梅，范穎捷等.高校圖書館數據治理及其框架[J].圖書情報工作，2015，59（18）：134-141.

[4］代玉，王慧珍.高等教育領域數據治理的邏輯框架與實施路徑[J].黑龍江高教研究，2021，39（10）：41-45.

[5]董曉輝，鄭小斌等.高校教育大數據治理的框架設計與實施[J].中國電化教育，2019，（8）：63-71.

[6]余鵬，李艷.智慧校園視域下高等教育數據生態治理體系研究[J].中國電化教育，2020.（5）：88-100.

[7］南旭光.大數據時代高等教育\"循數治理\"解析及實現路徑［J].中國電化教育，2016，（8）：20-26.

[8]彭雪濤.美國高校數據治理及其借鑒[J].電化教育研究，2017，（6）：76-81.

[9］袁利平，林琳.大數據賦能高等教育治理的邏輯理路、現實境遇及行動選擇[J].高校教育管理，2022，16（3）：32-45.

[10］方丹丹，韓錫斌.高校數據治理影響因素研究［J/OL].情報科學.https：//link.cnki.net/urlid/22.1264.G2.20240823.1257.008.

[11]Mergel I，Desouza K C.Implementing Open Innovation in the Public Sector：TheCase of Challenge.gov[J].Public AdministrationReview，2O13，73（6）：882-890.

[12]Commission onGlobal Governance.Our global neighbourhood：the reportofthe commisson on global governance[M].Oxford：Oxford UniversityPress，1995.

[13]顏佳華，王張華.數字治理、數據治理、智能治理與智慧治理概念及其關系辨析[J].湘潭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9，43（5）：25-30+88.

[14]張康之.數據治理：認識與建構的向度[J].電子政務，2018.（1）：2-13.

[15]DAMA International.DAMA-DMBOK：DataManagementBodyofKnowledge（2nd Edition）[M].New York：Technics Publications，2017.

[16]全國信息技術標準化技術委員會.信息技術服務治理第5部分：數據治理規范：GB/T 34960.5-2018[EB/OL].https：/std.samr.gov.cn/gb/search/gbDetailed？id 71F772D82AD8D3A7E05397BE0A0AB82A，2023-08-24.

[17]Data governance framework[EB/OL].http：//ww.datagovernance.com/the-dgi-data-govermance-framework/，2023-08-24.

[18]劉金松.數據治理：高等教育治理工具轉型研究[J].中國電化教育，2018，（12）：40-41.

[19]Max Weber.Economyand Society[M].Berkeley： Universityof CaliforniaPress，1978.

[20］林婷.關于“科層制”與\"官僚制”的概念辨析［J].云南行政學院學報，2005，（2）：68-70.

[21]李齊，常遠.政府數字化轉型重塑科層制：要素與路徑[J].信息技術與管理應用，2023，2（6）：156-165.

[22］陳建威.我國高校內部治理中的科層制及其超越[J].行政科學論壇，2021，8（3）：46-51.

[23］林杰.美國院校組織理論中的科層制模型［J].大學教育評論，2009，7（2）：143-161.

[24］羅家才，趙智興.中國大學科層制的形成、異化與回歸—新制度主義的視角[J].學術探索，2017，（10）：146-151.

［25］丁蕖.科層制政府的數字化轉型與科層制危機的紓解［J].南京大學學報（哲學·人文科學·社會科學），2020.57（6）：112-120.

[26]周雪光.組織社會學十講[M].：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3.

［27］李娉，楊宏山.工作專班如何落實非常規任務？——重構科層制治理的一個分析框架[J].政治學研究，2023.（4）：74-87+151.

[28］徐玉特.高校內涵式發展：項目制治理的科層化及其超越［J].黑龍江高教研究，2020，38（8）：44-49.

［29］郭勁光，閆貝明.數字科層制：數字政府原理論建構的一種探索[J].探索與爭鳴 2024，（6）：46-57+177

[30]［美]麥克爾·巴澤雷.孔憲遂等譯.突破官僚制：政府管理的新愿景［M].：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2.

[31]劉圣中.現代科層制：中國語境下的理論與實踐研究[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

[32]［德]馬克斯·韋伯.康樂，簡惠美譯.支配社會學[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

[33]［英]戴維·畢瑟姆.韓志明譯.官僚制：第二版［M].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5.

[34]黃其松，劉坤澤.在技術與制度之間：數字時代的官僚科層制[J].貴州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21，39（6）：65-73+122 #

[35][德]馬克斯·韋伯.林榮遠譯.經濟與社會［M].：中國商務印書館，1997.

[36]黎朝輝.數字時代科層制政府的治理困境、演化圖景、紓困路徑[J/OL]西華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https：//doi.org/10.16246/j.cnki.51-1674/c.20241211.001.

[37]鄖彥輝.數字利維坦：信息社會的新型危機[J].中共中央黨校學報，2015，19（3）：46-51.

[38］康雅倩.新時代數字治理的主體性困境及其科層制破解［J].理論導刊，2023.（3）：18-24+43.

[39]劉宇琪，秦宗文.大數據在行政決策中應用的反思與優化—基于科層制運行視角的考察[J].行政論壇，2023，30（4）：118-126.

[40]周偉.地方政府間跨域治理碎片化：問題、根源與解決路徑[J].行政論壇，2018.（1）：74-80.

[41]楊宗凱.以“MEMS工作法”加快推進教育數字化轉型——以武漢理工大學探索實踐為例[J].國家教育行政學院學報，2024，（7）：75-79.

[42]肖余春，李偉陽.團隊管理研究新視野—MTS理論研究綜述[J].外國經濟與管理，2012.34（6）：33-40.

[43]牛楠，劉兵等.多團隊系統研究前沿與研究框架[J].現代財經（天津財經大學學報），2019，39（7）：68-79.

[44］陳文智，張紫徽等.一流大學數字化轉型實踐與探索——的經驗和模式[J].中國教育信息化，2022，（5）：3-12.

[45]郭大林.從“數字化\"到\"互聯網 + ”：城市管理的多元共治之道[J].求實，2018.（6）：74-84.

作者簡介：

韓錫斌：教授，研究方向為數字教育。方丹丹：工程師，在讀博士，副處長，研究方向為高校數據治理。張紫徽：總工程師，研究方向為高校數字校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