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意油畫的繪畫語言

中圖分類號：J21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7357（2025）18-0004-03

油畫作為從西方引進的藝術形式，在中國的發展過程中面臨東西方文化的碰撞與融合。這種碰撞為中國藝術家提供了創新的土壤，使得寫意油畫成為一種獨特的藝術形式。藝術家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上，不斷嘗試新的表現手法和技法，如運用現代材料、融合多元文化元素等，使得寫意油畫在形式上更加多樣、內容上更加深刻，呈現出更加豐富多彩的藝術風貌，關注寫意油畫的研究，從不同的角度和層面探討其藝術價值和審美取向，推動了寫意油畫藝術的深入發展。

一、關于寫意油畫

“寫意”一詞，源于中國傳統繪畫理論，其核心在于通過簡略、自由、概括的手法來表現對象的形態、色彩、質感和情感等特征。它不追求細節的逼真再現，而是強調通過對物象的概括和提煉，捕捉對象的精神氣質和內在生命力。寫意油畫在中國的發展是一個融合了中西藝術元素的過程，其發展歷程經歷了本土意識覺醒、民族化探索及多元化、個性化發展等階段。

（一）徐悲鴻、林風眠等為代表的本土意識覺醒階段

20世紀20年代是寫意油畫的本土意識覺醒階段。早期的中國油畫先驅在接受西方繪畫技法之后，或多或少地將本土的傳統藝術中的精髓融會在自己的畫風中，并逐漸形成了“寫實”和“寫意”兩大支流。

以徐悲鴻為首的寫實派極力推崇寫實主義，提倡寫生，反對摹古，他將西畫造型色彩等元素與傳統國畫技法相結合，創造出中國畫的一代新風。以林風眠為首的寫意派則認為，中國繪畫的革新應走表現主義道路，他的作品注重精神性的表達，強調色彩和線條的律動感，其“中西調和”的美術教育思想對中國現代美術的發展產生了重要影響，寫意油畫的本土意識覺醒，也標志著中國油畫開始從模仿西方走向自主創新[]。

（二）羅工柳等為代表的民族多元化探索階段

20世紀60年代初，中國寫意油畫的藝術探索體現了民族多元化的特點。當代畫家羅工柳晚年自覺回歸民族文化基因，其作品運用了深厚的油畫技巧，同時借鑒傳統水墨畫的技法，如潑墨、留白等，成功營造出一種既具現代感又富含傳統韻味的藝術氛圍。

（三）駱根興等為代表的個性化發展等階段

隨著全球化的深入和中國經濟的快速發展，中國油畫藝術迎來了更加多元化和個性化的時代。駱根興通過“行萬里路”的實踐，深刻領悟了“藝術從來都不是對自然的模仿，而是按照人類特有的一種規律進行創作”的真諦，他通過獨特的藝術手法，將個人的情感與思考融入作品中，形成了鮮明的個性化特征，不僅推動了中國寫意油畫的個性化發展，更為中國藝術界注人了新的活力與創造力。

二、寫意油畫的“寫”與“意”

（一）寫意油畫的“寫”

“寫”在寫意油畫中是一種動作，蘊含畫家的深深思考和真摯情感。它要求畫家在創作時隨心而動，畫中的形象不必過于拘泥于細節和形似，而是通過“以形寫神”的方式，用簡約的圖式和洗練概括的筆法，偶然間形成的筆觸造成不經意的筆法趣味。徐悲鴻的作品就充分展現了“寫”的魅力。他擅長運用簡約而富有彈性的線條來勾勒物象的輪廓與結構。這種線條不僅精準地捕捉了物象的形態特征，還賦予了作品以生命力和動感，使作品呈現出一種生動傳神的藝術效果。這種藝術效果不僅令人贊嘆，更激發了觀眾對自然和生命的熱愛與敬畏[2]

（二）寫意油畫的“意”

寫意油畫的“意”指的是畫作所呈現出來的意念、意境等，是畫家在觀察和描繪自然的過程中，將自己的情感、感悟和心境融入畫中的結果。每一幅寫意畫都是一個故事，一種情感，等待著我們去發現和品味。羅工柳作為中國現代著名油畫家，其作品就以獨特的藝術風格和深刻的“意”境而廣受贊譽。他晚年借鑒傳統水墨寫意精神，以油畫形式呈現清新淡雅的文人意境，創作出超越現實、具有深刻內涵和獨特美感的作品，更引發了觀眾對人性、生命和歷史的深刻思考。

（三）“寫”與“意”的關系

在寫意油畫這一藝術形式中，“寫”與“意”的概念相輔相成，共同塑造了作品的精神內涵與審美價值：“寫”作為表達“意”的手段，需要“意”的引導，才能準確傳達畫家的內心情感與審美追求。而“意”作為“寫”的目的，需要“寫”的具體表現，才能得以物化并超越物象本身的神韻與意境，也使得觀眾在欣賞作品時能夠深刻感受到的精神內涵[3]。

三、寫意油畫的語言表現

（一）用線表現

寫意油畫中的線條往往呈現出一種自然流暢的美感。這種流暢性不僅是對物體外形的簡單描繪，更是一種藝術情感的抒發。線條的形態多變，能夠表現出不同的情感氛圍。例如，粗犯的線條常常用來傳遞力量感，給人一種雄渾、堅韌的視覺體驗；而細膩的線條則更多地展現出柔美與精致，讓人感受到細膩、溫婉的情感波動。藝術家通過不同的技法來運用線條，以塑造出獨特的畫面效果。如運用輕重、快慢、干濕等筆法變化，使得線條在畫面中呈現出豐富的層次感和節奏感。這些線條或疏或密，或長或短，相互交織、呼應，共同構成了畫面的視覺美感，還使得畫面充滿了生命力和感染力。藝術家通過熟練的筆觸，將線條化為一種生動的語言，使觀眾在欣賞時能夠感受到一種強烈的視覺沖擊和情感共鳴。

例如，湯垚的《南湖紅船》就采用了厚重斑駁的油畫肌理，與線條形成了完美的融合。他通過刮刀等工具，將顏料層層堆疊，形成豐富的肌理效果。這些肌理與線條相互交織，共同構成了畫面的視覺語言。這種融合不僅增強了畫面的層次感，更使得紅船在混沌的背景中脫穎而出，形成強烈的對比。同時，通過有力的線條，湯垚將觀眾的視線引導至紅船這一核心元素上，使得紅船成為畫面的焦點，傳達出那段動蕩歷史的氣息和氛圍，使得畫面充滿了歷史感和時代感，使得觀眾在欣賞畫面時能夠感受到一種震撼和力量，也使得《南湖紅船》成為一幅具有深刻歷史內涵和強烈視覺沖擊力的杰作4。

（二）用筆表現

寫意油畫的用筆技法豐富多樣，“點、擦、皴、染”是其主要形式。其中，“點”通常用于表現細節和質感，“擦”常用于增加畫面的層次感和質感，“皴”用于表現山石、峰巒等自然景觀的紋理和質感，“染”重點表現物體的色彩變化和明暗關系，使色彩更加柔和、自然。作為一種獨特的藝術形式，寫意油畫的筆觸不僅僅是技巧的體現，更是藝術家內心世界的真實寫照。藝術家通過筆觸的變化，將個人的情感、思緒和經歷融入畫中，無論是喜悅、悲傷、憤怒還是寧靜，都能通過筆觸的變化得到充分的表達。這種情感傳遞是寫意油畫獨特的藝術魅力所在，也是觀眾與之產生共鳴的橋梁。

徐里的《內蒙風光》就巧妙地運用了“皴”法來描繪樹木和山石的質感。這種技法源于中國畫，通過不同筆觸和墨色的變化，模擬出山石和樹木的紋理和形態，賦予了畫面以生動感和立體感，同時作品中樹葉的皴點和細節處理，同樣體現了徐里對“點”法的精妙運用。點皴結合，使得畫面中的樹葉更加栩栩如生，增強了畫面的整體效果。在畫面節奏與力度方面，通過樹木的勾勒和書寫，展現了其對畫面節奏和力度的精準把控。畫面中樹的姿態各異，線條流暢而有力，既體現了大自然的韻律美，也展現了畫家對畫面的整體駕馭能力。

（三）用色表現

寫意油畫中的色彩運用往往鮮明而對比強烈。藝術家善于利用色彩的對比關系來增強畫面的視覺沖擊力，這種對比不僅體現在冷暖色調的對比上，還體現在色彩的純度、明度等方面的對比上。同時，藝術家的主觀偏好受多種因素影響，包括其個人經歷、審美觀念、情感狀態等。這些因素共同作用于藝術家的創作過程，使其在用色上形成獨特的風格。

例如，羅工柳在《深秋》作品中就通過冷暖色調的交織與對比，生動地描繪出深秋時節樹葉的多彩變化，展現了自然界的豐富層次。其注重筆觸力度和速度，以此表現出色彩的深淺、明暗與光影變化，使得畫面中的色彩更加立體、生動，增強了畫面的表現力和感染力，展現了他對大自然的熱愛和敬畏之心。

（四）平面化處理

寫意油畫注重平面化處理，側重于對物體形態和光影效果的簡化，去除煩瑣的細節，物體的形態被高度概括，光影效果被弱化或抽象化，從而形成了一種獨特的意象化表達，也使得觀者可以在簡約的畫面中感受到超越物象本身的深刻意境和情感共鳴。

例如，王永昌在《觀》系列作品中，就善于運用簡潔的線條和色彩，勾勒出景物的輪廓和神韻，從而傳達出一種超越物象本身的意境。這種簡約而不簡單的表達方式，不僅使作品在視覺上更加清爽明快，還使觀者在欣賞時能夠感受到一種深邃的思想內涵。這些特點不僅使他的作品在視覺上更加獨特和引人入勝，還使觀者在欣賞時能夠領略到一種超越物象本身的意境之美。

四、個人寫意油畫作品中的繪畫語言

從事油畫創作至今，筆者一直在尋找自己的藝術發展之路，探索如何在藝術領悟中，運用自己獨特的藝術語言，對自然風景進行完美呈現，同時展現新時代文藝作品的嶄新面貌：自古以來，徽州山水就獨具古韻悠長的畫境之美。作為一名安徽本土畫家，筆者立足于家鄉的靈山秀水，結合中西美學的形式語言與內在精神，將極具東方韻味的中國傳統水墨畫元素融合在現代油畫的表現形式中，將徽州文化古老地域的獨特魅力與深厚底蘊流諸筆端。

（一）以筆者作品《一溪煙雨半城花》為例

作品在用線表現上，借鑒了中國水墨畫元素中的“線描”技法，通過濃淡對比、動靜有致、虛實相映的線條來勾勒畫面的輪廓，融入油畫的質感與肌理中，使得畫面中的線條既有油畫的厚重感，又帶有水墨畫的靈動與飄逸。

在筆觸的運用上，筆者采用了多種筆觸技法，如點、線、面相結合，干濕、濃淡、虛實相襯，使得畫面既有細膩入微的局部描繪，又有大氣磅礴的整體效果。通過輕重緩急的筆觸變化，成功地捕捉到了煙雨中的光影變化和景物的微妙差異，使畫面充滿了生機與活力。

在色調運用上，筆者用最簡約的色彩“黑白”來詮釋徽州最別具一格的韻味，并通過色彩的微妙變化和對比，營造出一種煙雨朦朧、半城花開的意境。黑的凝重，白的靈動，灰的寧靜，重復不覺其厭，眾多不覺其繁。這種意象的表達，展現深林蒼翠、靜水深流、白墻黛瓦所構建的唯美畫境，色彩的虛實處理，增強了畫面的空間感和深度感。

在作品的平面化處理和布局構圖上，筆者通過簡化和提煉景物的形態和結構，采用前實后虛、寬密相濟的理念，體現遠與近、大與小、虛與實、疏與密、聚與散、動與靜、藏與露、開與合等關系，使畫面不受空間和視線限制，主題鮮明，內容突出，畫面呈現出一種有節奏與韻律的美感。

（二）以筆者作品《暗香》系列為例

筆者的《暗香》系列油畫，以寫意手法展現獨特韻味，包括《暗香系列一》《暗香系列二》及《暗香系列三》。在虛心繼承前人經驗的基礎上，筆者巧妙構建了獨特的個人語言系統。

《暗香一》作品中，虛、實、繁、簡、厚、薄、潤、澀等視覺要素的起承轉合，運用細膩的筆觸和豐富的肌理效果，將畫面組織成一個恰合的整體，展現出一種靜謐而深遠的意境；《暗香二》在延續前作風格的基礎上，在色彩運用上更加大膽和鮮明，通過冷暖色調的對比和交融，呈現出一種生機勃勃的景象，而且增強了畫面的立體感和空間感；《暗香三》作品更加凝練和集中其所蘊含的意境和情感，傳達出對自然與生命的思考，以及對美好事物的向往。

王永昌在筆者的《暗香》系列作品中指出：“經營形與象的疏離與聚合，偶然中確認必然，統籌中又見隨機而變，似與不似之間逸趣橫生。”這一評論與筆者對寫意油畫以及作品主題的解讀不謀而合：“寫”在寫意油畫中，不僅僅是筆墨落于畫布的物理動作，還是一種情感的宣泄。它們或疾或徐，或輕或重，如同書法的運筆，以最直接、最純粹的方式傾注于畫面，使得作品充滿了生命力和動感。“意”在寫意油畫中蘊含在畫面的留白、色彩的微妙變化、構圖的巧妙安排中，需要觀者用心去感受、去領悟，引發無限遐想。有時，形象被高度概括，幾筆勾勒便神形兼備，形雖簡而意無窮；有時，則故意打破常規，通過形的解構與重組，挑戰觀者的視覺習慣，引發深層次的思考。這種處理手法既是對傳統繪畫語言的繼承，也是對現代審美觀念的探索，展現了寫意油畫獨特的藝術張力。

五、結束語

寫意油畫作為現代油畫與中國傳統寫意繪畫藝術融合的產物，其核心在于“意在筆先”，注重筆墨的靈動和意蘊的凝聚，并通過簡約、抽象的表現手法展現內在美感和情感共鳴。本研究提出的寫意油畫通過用線、用筆、用色及平面化處理等繪畫語言，創造出既具有傳統韻味又不失現代感的藝術作品，未來，隨著藝術家對寫意精神的深入挖掘與探索，寫意油畫將呈現出更加多元、開放的藝術風貌，寫意油畫應不斷汲取中國傳統藝術的營養，展現出獨特的民族風格和審美意趣的同時，還應不斷吸收世界各地的藝術元素，通過不同題材和形式的探索，拓寬寫意油畫的藝術邊界。

參考文獻：

[1]杜旺斌.淺論寫意油畫[J].美術教育研究，2014，（15）：10-11.

[2]張瀟.寫意油畫之“意”的探究[D].浙江師范大學，2023.

[3]樊雅.寫意油畫研究與實踐[D].北方民族大學，2022

[4]李海霞.詹建俊寫意油畫形式語言研究[D].西北師范大學，2024.

（責任編輯：薛竹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