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語文課堂“教學評一致性”范式探究

摘 要 無論是課程意義上的教學評一致性，還是課堂意義上的教學評一致性，新視域下語文課堂教學如何使“教”“學”“評”各安其位并貫通學段教學全程，發揮其應有的作用且彼此形成合力，都亟需一種對教學過程及結果進行規范及有效評價的教學范式。“教學評一致性”課堂教學范式的實踐路徑是：精準教、有效學、科學評。而從思維培養的角度則有三條具體的操作路徑：一是遵循深入文本、深度對話、深刻思想三個階段；二是培育發散、延展、多元、獨創與思辨等特質；三是加深讀寫實踐，做實語用落地。

關鍵詞 教學評一致性 課堂教學范式 評價策略 古詩詞教學

一、課堂教學范式類型及高中語文課堂教學范式的內涵理解

何為“范式”？范式（paradigm）一詞源于希臘文，有“共同顯示”之意，由此引申出模式、模型、范例、規范等義。美國科學哲學家、科學史家托馬斯·塞繆爾·庫恩在《科學革命的結構》一書中，第一次提出范式理論以及學術共同體概念，并給出了范式的二十一種用法，認為一門學科自有了統一的范式以后就進入了常態科學時期。常態科學就是在范式支配下解決難題活動。范式給科學工作者提出了難題，又指出了解決這些難題的途徑[1]。范式作為一種提升研究水平的工具，以及一種分析臨界問題的框架，如今已被學界引入教育研究領域。

當下課堂教學范式類型頗為豐富，比如“教學評一致性”“STEM課程”“結構化教學”“AI教育”等等。教學新范式的出現，是時代發展使然，亦是教育發展的必然趨勢。無論教育教學選擇何種范式，探究該教學范式的當下意義，都離不開教育育人的本質以及學科立德樹人的宗旨。語文學科教學范式，首先應彰顯語文教學之本。其價值導向應是：以文化人，引導精神成長；語用落地，培養語言文字應用能力。

語文教學范式，是在“閱讀與鑒賞”“表達與交流”“梳理與探究”等語文實踐活動中，研究摸索文字、文章、文學、文化的運行規律，以及在人類文明進程所產生的積極影響與偉大貢獻。所有的文學作品，經由語言文字，經由作者的人生體悟，通過創作使之成為文章，而承載作者情志與審美趣味的文章，詩詞歌賦、散文小說，就變成了一種有意味的文學表達。不同的讀者，又經由自身的人生閱歷、文學素養，將作品中的意味、意蘊在內在感發中積淀為一種審美情趣、文化品位與學識涵養。

高中語文課堂教學范式是：素養引領、以文化人、語用落地。素養引領是目標導向，以文化人是核心價值，語用落地是實踐途徑。

二、語文課堂“教學評一致性”范式的實施路徑與意涵闡釋

“教學評一致性”課堂教學范式的課程理解，從“學”的層面看，其學理邏輯是：學生怎么學—學會了什么—會學了什么。因此，其一，學習目標是核心，教學、學習、評價都圍繞學習目標展開，一致性是基于學習目標的一致性；其二，“教—學—評”是整體，教學、學習、評價是相互作用不可分割的整體，不能把它們簡單地理解為課堂教學的環節和步驟；其三是評價，評價既是對教的反饋也是對學的指導，是實現教與學效果的重要保障。“教學評一致性”課堂教學范式的實踐路徑是：精準教—有效學—科學評。具體而言，第一步是搭建學習的腳手架，做到“精準教”；第二步是完善學習目標體系，保障“有效學”；第三步是合理設計評價任務，確保“科學評”。其實踐要素之間的邏輯關系及運行過程如圖1所示。

第一，課程標準下的“教學評一致性”，教學活動的設計和實施應當緊緊圍繞課程標準和教學目標進行，確保教學內容、教學方法和評價方式都能夠有效地幫助學生達成預期的學習目標。學生的自主學習對于學生學習能力的形成和未來發展至關重要。但是，學生的自主學習活動，離不開教師的點撥、指導，離不開同伴的互助。因此設計學習活動，搭建學習支架，是為降低自主學習的難度，提升自主學習的高度，促進學生的深度學習。尤其是積極的反饋能激發學生的學習興趣和積極性，鼓勵學生主動參與學習過程，通過探究、合作、反思等多種學習方式，促進不同層次學生的學習進步。

第二，指向“教學評一致性”的評價策略，強調將過程評價與結果評價相結合，關注學生的全面成長。適用于“表現性評價”，即關注學生在學習過程中的表現，強調評價的過程性和動態性。它可以幫助老師及時掌握學生對知識的掌握情況以及高階能力的形成情況，便于調整教學策略并給學生提供必要的指導幫助。表現性評價要點包括：學習態度和學習參與度；學習策略的運用；知識與技能掌握的評估；學生自我評價和同伴評價；等等。此外，表現性評價作為過程性評價的重要形式，在實踐操作中應注意如下三點：一是表現性評價始終指向學習目標；二是表現性評價要持續引領學習過程；三是表現性評價要深度融入教學過程。

第三，在教學中，想要發揮評價方法的理想作用，評價內容的設計要具有互補性，這樣才能避免重復，得到更加全面的教學反饋。比如，與教學內容相融合；設計連貫的評價內容；利用多樣化的評價工具；評價主體多樣化；等等。校本作業設計也是一種科學評價策略。作業設計中所有題目，課前預習作業、課中生成作業、課后鞏固與提升作業，都要有明確的學習目標導向。即是為達成學習目標而設計的作業，所有題目都要有基于學情幫助學生學習的內在連貫性、邏輯性與系統性。學生完成每一道題，須有前一題的基礎，并導向后一題的解決，題與題之間有知識、技能與素養的內在緊密關聯，呈現從“解題”到“解決問題”的素養邏輯鏈。且每一道題應是學生開展“閱讀與鑒賞”“表達與交流”“梳理與探究”學習活動的具體情境與典型任務的載體。

第四，落實核心素養目標，注重思維培育。“教學評一致性”的高中語文課堂教學范式的價值闡釋可概括為12個字：素養引領、以文化人、語用落地。12個字包含了育人目標、課標依據、思維方法以及實踐路徑。就語文學科而言，“語用”是學科特性，“語用落地”是課標精神落實的途徑。師生樂于閱讀、勤于思考、善于表達，是高中語文師生共同體“教學評一致性”教學范式的目標追求。于漪說：“教學過程是師生共同參與的腦力勞動過程。思維和語言的學習鍛煉同等重要，教師與每個學生之間、學生與學生之間平等對話，共同琢磨討論，學生的發現能力、質疑能力、思考探究能力、口語交際能力就會得到有效的鍛煉。”[2]

但學生語文能力的體現，不是一兩句零碎的只言片語，而應是針對具體問題的完整有邏輯的文字表述。如何構建“教學評一致性”的高中語文課堂教學范式，筆者基于近三年觀課實踐，從“思維培育”角度，提煉出如下操作路徑。

1.培育學生思維的三個階段：深入文本—深度對話—深刻思想

語文課，毋庸置疑要重視對教材文本的學習，教材是學科必備知識與關鍵能力培育的載體。教師通過情境問題創設，引導學生深入文本；接著學生通過完成學習任務，與文本深度對話；每完成一項學習任務，教師通過學習環節小結，讓課堂學習認知結構化，從而深刻思想。課堂中每一個步驟、每一個問題研討之后，教師有必要都進行小結。教師須有看見學生創造的教學智慧與尊重學生創造的仁愛之心，但是學生的觀點往往缺乏概括與凝練，所以教師要對學生的表達進行評價小結。

2.注重培育思維的發散、延展、多元、獨創與思辨等特質

學生在課堂上發言準確生動、流利簡練、有理有據、條理清晰、有邏輯性，具有思維含金量與語言表現力，體現良好的思維品質與語言積淀，是長期訓練的結果。

首先，教師設問要精準，要深入文本肌理，每篇課文要提煉出一個核心問題。學生回答問題要有針對性，同時思維發散要有邊界。其次，課堂要給學生潛入文本、深度思考與充分表達的時間與空間。教師給的結論只是提供了一種可能、一種參考，要引導學生在討論中發現問題、在探究中解決問題、在質疑中發展思維。同時，也應留意課堂時空的受限性，以及學生思維延展的邊界性，有限發散、適時聚焦，最終要回到探究問題的本原上。

除此之外，在表達過程中要注重思辨思維培育。在思辨過程中，有兩個步驟很重要：探究與論證。探究是要得出什么結論，而論證是驗證這個結論是否合理科學。培育學生的邏輯思維、創新意識與科學精神，就要鼓勵學生完成基于文本的探究論證，有所印證、有所質疑、有所發現，從而形成思辨思維培育的邏輯閉環。

3.加強讀寫實踐，做實語用落地，培育學生真實的語言文字運用能力

語文是什么？是語言文字的聽說讀寫思，是各類文本的閱讀、思考、表達。學生語文核心素養，于學生而言應是樂于閱讀、勤于思考、善于表達。語文課，并非教師對文本理解多么深刻，將課文講得多么透徹，而是學生在語文課上學會了什么、會學了什么。讓學生真切感受到“這一節”語文課與“下一節”語文課是緊密關聯的，“每一節”語文課都不可或缺，都是學語文、用語文，創造言語生命的真實課堂。

學生是學習的主體，課堂是學生聽、說、讀、寫以及運用語言文字的場所。學生對語言文字的閱讀體驗、認知理解與思考啟發，非常可貴，甚至就學生語文素養與閱讀能力而言，更為重要。教師應創設真實情境，引導學生親歷語言文字表情達意的場景，設計典型學習任務，啟發學生在完成任務中體驗應用語言文字的趣味，在表達與交流的言語實踐中識得語文的真滋味，在真實有趣的語文學習實踐中獲得終身受用的閱讀力、思考力與表達力。

三、“教學評一致性”范式之高中古詩詞課堂教學實踐示例

課標中對古詩詞教學有明確要求：“積累文言閱讀經驗，培養民族審美趣味，增進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理解，提升對民族文化的認同感、自豪感，增進文化自信，更好地繼承和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選擇中國文化史上不同時期、不同類型的一些代表性作品進行精讀，體會其精神內涵、審美追求和文化價值”[3]。由此可見，學習鑒賞教材文本中的古詩詞，審美趣味、精神內涵、審美追求、文化價值、文化理解、文化傳承、文化自信是課標規定的主要學習目標與內容。 今天，我們學習古詩詞作品，一個很重要的學習行為，就是對古詩詞作品意蘊的理解、闡釋與傳承。而“闡釋是一種動態的、持續的思考過程。對任何文本的闡釋都是在我們閱讀、思考、重讀和反思中形成和再度形成的”[4]。課堂教學中我們如何引導學生閱讀并闡釋一首古詩詞，一種方法當然是通過聲音、語調、風格、結構和思想等文學要素來分析文本[4]。比如，從聲音、語調著手，詩詞吟誦是必須途徑；而對作品“風格、結構和思想”等的品讀，教學方法與形式不拘，所需考慮的是所采用的方式是否更有助于學生對古詩詞作品的有效鑒賞以及精神內涵的理解與傳承。故而從“教學評一致性”視角探討古詩詞教學，“吟誦—闡釋—傳承”或不失為一種較為有效的教學范式。下面以統編高中語文教材選必下冊第一單元古詩詞導讀課為例來展開分析。

首先，做到“精準教”的第一要務就是明確教學目標：追尋詩脈，了解中國古代詩歌發展脈絡、音韻特點、體式藝術、風格流變。為達成教學目標，保障有效學習，合理設計“有效學”的學習活動。比如，為完成“詩脈的探尋”這一學習目標，設計如下學習任務與活動設計：朗讀吟誦，感受詩歌的音韻之美；模擬譯寫，品讀詩歌的內容之美；追根溯源，探究詩歌的形式之美。比如，要引導學生對本單元七首古詩詞體式特點有所認知，教師需設計朗誦活動，并予以朗誦指導。比如，品讀詩歌的內容之美，教師設計模擬譯寫新詩的活動，并提供譯寫新詩的范例。比如，探究詩歌的形式之美，具體學習活動安排有分組梳理表格，1-4課分別由1-4組同學合作探究完成，需認真研讀單元各篇文本、單元學習要求、單元研習任務與課后學習提示，明確單元學習目標和各篇詩詞解讀要點。可適當查閱資料，拓展視野，涵育學養。課堂上請代表匯報交流。

其次，保障有效學習，需設計合理任務，將學習過程可視化，通過自評、互評等多種方式，確保科學評價。

比如，“朗讀吟誦，感受詩歌的體式特點、音韻之美”，師生一起完成如下表格（表1）。

比如，“模擬譯寫，品讀詩歌的內容之美”。本單元七首古詩詞，你最喜歡哪一篇的哪一句或哪幾句，仿照示例，將你最喜歡的這一（幾）句， 譯成現代詩歌。通過翻譯，理解詩歌大意，進而把握詩歌內涵以及獨特的藝術風格。譯成現代詩，不僅可保留詩歌原有的詩味、詩意與詩韻；而且通過感悟語言體式的不同、語氣助詞細微的差別，更能在比較賞析中直觀感知詩歌體式的不同特點、發展流變，以及詩脈的承繼與創新。而要將相關詩句準確生動地譯寫成現代詩，則要求學生能準確把握作品內容，能用現代白話文闡釋作品的思想內涵、感情傾向和文化價值。

學生優作分享。

邱勝超《氓》第三節

門前桑樹正青青/樹上尾葉翠似新/贈言可愛小斑鳩/勿吃桑葚醉醺醺/寄語美麗好姑娘/莫讓愛情迷己心/男子不慎入此中/尚可從容轉身行/女子忽而墮其間/唯余深陷意難平

林浩銘《孔雀東南飛》倒三段

迎親吉時牛馬嘶/新婦蘭芝青帳里/黃昏奄奄天色晚/四周悄然無聲息/生命終結在此時/尸身將留魂欲散/絲履紗裙留原地/清池暗底沉香魂

周子堯《離騷》最后一段

后悔當初未察明，苦苦思索久站立/調轉車子上路行，趁著現在來得及/進宮不入遭背棄，而我本心實圣明/高帽子，長佩帶，香衣飾，潤佩玉/我心高揚且飛馳，怎因受貶而放棄！

比如，“追根溯源，探究詩歌的形式之美”。“有意味的形式”是英國人克萊夫·貝爾在其形式主義理論中提出的，貝爾認為藝術作品各部分、各要素之間以獨特的方式組合起來，從而產生“意味”[5]。文藝作品之所以有意味，乃是因為它內含著一定的社會歷史內容和人類的審美情感，讓人從中品味到社會、人生的酸甜苦辣。在長期的社會實踐中，社會事物與自然現象的形式作用于人，久而久之，某種形式就成為某些內容與情感固定的表現符號。當人們再接觸到這種符號形式時，就會喚起相應的審美經驗與心理結構，覺得有意味。

該單元的人文主題是“詩意的探尋”，這節課作為單元導讀課，應結合單元的7首詩詞來梳理古代詩歌的發展脈絡、體式特點以及風格流變，探究詩歌的“有意味的形式”。區分本單元詩歌的風格類型，明確詩歌詩脈承繼與風格流變，初步感知從詩論互證的視角鑒賞詩歌表現藝術與形象意蘊，明確單元詩歌鑒賞學習要點與學習方法。同學們課前分組合作完成如下梳理表格，課堂請學習小組代表上臺匯報。師生互相補充，一起完成表格要素：作品評價、藝術風格、表現手法以及形象美學（如表2）。

其中學生需查閱資料才能完成的項目是“作品評價”，這一塊是對高考試題“詩文互證、詩論互參”命題旨向的教學回應，以此開拓學生審美視野、提升審美趣味與鑒賞素養。比如《氓》，《論語·為政》：“詩三百，一言以蔽之，詩無邪。”鐘嶸《詩品序》：“詩可以群，可以怨。”東漢王逸《楚辭章句》評價《離騷》：“其詞溫而雅，其義皎而朗。凡百君子，莫不慕其清高，嘉其文采，而憫其志焉。”清代沈德潛《古詩源》評價《孔雀東南飛》敘事成就：“極盡描摹”“點染出彩”“剪裁得當”。明代詩學家高棅《唐詩品匯》評李白《蜀道難》：“妙在起伏”“才思放肆”“語次崛奇”。清代文學家劉熙載《藝概》由《蜀相》而評價杜甫：“一生只在儒家界內”。南宋學者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贊許柳永詞：“音韻諧婉、語意妥帖、承平氣象、形容曲盡。”宋代張炎《詞源》中說《揚州慢》等曲：“不惟清空，又且騷雅，讀之使人神觀飛越。又：平易中有句法。”

“形象美學”屬于文學審美與文化價值層面的鑒賞，理解上見仁見智。教師提供一種理解，供學生參考（如表3）。

“教學評一致性”的高中語文教學范式，“素養引領、以文化人、語用落地”是課堂教學境界追求，“有濃厚的學習興致，有適度的文化積淀，有優質的言語創生，有足夠的思維含量，有真切的審美體驗”是指向核心素養培育的課堂教學范式追求，“內容聚焦、邏輯清晰、活動充分、學有所獲”是“三新”背景下課堂教學實施策略；而“聚焦核心素養，制定學習目標—發展核心素養，確定學習內容—激發學習動力，選擇活動形式—落實學習目標，進行學習評價”，即“精準教—有效學—科學評”是其具體實施路徑。構建學習型課堂，實踐“教學評一致性”的高中語文教學范式，一言以蔽之：聚焦學習目標，設計學習活動，開展表現性評價，促進深度學習。

[本文系福建省普通教育教學研究室2024年度福建省基礎教育課程教學研究課題“高中語文‘表現性評價’課堂實踐研究”（課題立項批準號：MJYKT2024-247）研究成果之一]

參考文獻

[1][美]T.S.庫恩著，李寶恒、紀樹立譯.科學革命的結構[M].上海：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1980：8-35.

[2]于 漪.語文教師的使命[J].全球教育展望，2008（4）.

[3]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2020年修訂）[S].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20：21.

[4][美]羅伯特·迪亞尼著，黃晟昱譯.細讀與領悟[M].成都：天地出版社，2023：127，128，133.

[5][英]克萊夫·貝爾著，周金環、馬鐘元譯.藝術[M].北京：中國文聯出版公司，198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