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與創新：書法元素 在當代主題性國畫創作中體現

【中圖分類號】J292.1；J2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5）10—196—03

書法藝術，作為中華文化的重要文化元素，與水墨、工筆、寫意等多種技法表現形式共同構成了中國畫獨有的標識。在全球化的當下，書法仍有著無可替代的地位。其獨特的形式格調和詩意韻味成為中國畫畫面空間構建的重要元素。因而在大型主題性國畫創作中，書法藝術元素的創新成為一種普遍現象。創新的書法藝術元素增強了中國畫的視覺吸引力，營造了“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的意境，拓展了主題的表現空間。書法元素不僅豐富了畫面的視覺效果，還從文字層面進一步闡釋了畫面主題，提升了意境的層次與深度。

一、時代背景

自20世紀起，書法的文化生態發生了劇變，書寫材料、美學標準和傳播媒介等都發生了巨大變化，書法與國際美學理念接軌。傳統國畫也面臨著新媒介、新工具以及西方當代藝術思潮的挑戰，在材質、形式、目的等層面發生轉變。如何在保留傳統文人精神的基礎上，使中國畫的“筆墨”與時代同步，成為創作中的關鍵問題。

在西方造型意識的影響下，徐悲鴻、吳冠中等藝術家開始探索中國畫的變革之路，探尋中國畫發展的方向：將書法元素與國畫的筆墨語言及西方立體造型意識相融合，尋求創新變革。這種探索也啟發后人在探索新時代中國畫表現形式時，更多地關注西方的繪畫流派和藝術主張。

書法藝術元素常成為主題性中國畫藝術創作中筆墨意蘊呈現和審美意境營造的重要媒介。從審美大眾需求的角度來看，都市喧囂和快節奏生活所帶來的不安和焦慮，促使人們從中國傳統美學思想中去尋求慰藉，老莊哲學所追求的“外在自然和內在精神的合和統一”重回現代都市人的視野。因此，無論是藝術創造者還是藝術接受者，都在竭力尋找此種文化意蘊和精神內核，中國畫藝術所特有的審美趣味就與之不謀而合。這種精神追求在中國現代山水畫中體現得尤為明顯。

在隱含的讀者概念影響下，從藝術創作者的主觀角度來看，書法藝術元素中隱含的“文以載道”的意蘊成為主題性中國畫畫面構成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書法元素成為在畫面構成中重要的結構，使畫面結構更加完整，層次更豐富。在主題性繪畫創作中，書法元素更加明顯地突出了繪畫中的主體，完善了圖像敘事，彌補了圖像本身在畫面表現力和文化內涵等方面的不足。并能夠讓畫面更好地展現出“物我同構”等精神內核，體現出當代都市人對自然萬物“大雅于凡”的本真追求。

可見，書法元素在主題性繪畫中廣泛應用。無論從審美接受者的角度還是創作者的角度，書法元素在藝術創作中都有其獨特價值和不可替代性。

二、書法精神

（一）書法精神內涵

書法精神內涵起源于中國古典哲學思想，蘊含著中國古典哲學中“計白當黑”的審美理念，以極簡的構成與線條本身的韻律詮釋對立統一的辯證法，在對立統一中尋求平衡、和諧。

此外，書法精神同樣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每一代繪畫藝術家。在繪畫藝術創作過程中，對于畫面線條、黑白構成等問題的思考也成為在藝術創作中重要一環。謝赫在《六法論》中強調繪畫應當具備“氣韻生動”“骨法用筆”“應物象形”“隨類賦彩”“經營位置”“傳移摹寫”。在“骨法用筆”上，唐代張彥遠在《歷代名畫記·論顧陸張吳用筆》中確提出“書畫用筆同法”，對書畫用筆關系做出明確的界定。

昔張芝學崔璦、杜度草書之法，因而變之，以成今草書之體勢，一筆而成，氣脈通連，隔行不斷。唯王子敬明其深旨，故行首之字，往往繼其前行。世上謂之一筆書。其后陸探微亦作一筆畫，連綿不斷，故知書畫同筆同法。陸探微精利潤媚，新奇妙絕，名高宋代，時無等倫。張僧繇點曳斫拂，依衛夫人《筆陣圖》，一點一畫，別是一巧，鉤戟利劍森森然，又知書畫用筆同矣。

在書法精神內涵上，書法藝術追求的不僅是字跡的美感，還有通過墨韻與墨境的遣詞造句傳遞深刻的文化內涵和審美情趣。書法家在創作時注重墨跡流傳，在字里行間展現韻律和魅力。這需要結合畫面主題進一步解讀。

（二）書法精神古今對比

書法早在仰韶文化時期就已出現，在龜甲、獸骨上進行記錄，此時書法文字帶有原始社會的特征：實用性、象形性。

但書法精神出現在夏商周時期。在金屬器皿上篆刻的“鐘鼎文”，用于記錄貴族的征戰、表彰等功績，此時的書法開始呈現出一種時代精神的內涵。鐘鼎文具有古拙、圓潤、簡練特征。反映出審美啟蒙時代書寫上較為稚拙但人們已經有基本審美追求。受媒介限制，篆刻的字形更加簡練，更加注重筆劃之間曲直變化特點。鐘鼎文是書法精神的重要載體，書法精神則推動了鐘鼎文的發展。

此后，秦篆；漢隸；章草等，都反映出不同時代環境下人們不同的審美精神。如今，書法精神受到西方現代主義思潮影響，文化內涵更加多元。在線條情感語言表達、筆墨語言呈現上更加多樣。書法本身的構成感也使其在裝飾性上有更多可能。

三、書法與當代繪畫

（一）書畫同源

1.從造型意識上看

書法藝術與繪畫是相通的，正如李苦禪所說，書至畫為高度，畫至書為極則。在造型意識上，書法與繪畫有著相交融的審美評判標準。

則是創作者在構思時對于整個畫面的把控：對于畫面主體的塑造與表達應和詩文一樣詳略得當，松緊適宜。在創作時考慮畫面主次，有意引導觀者的視覺及感受。

書法中也有類似的表達。明代董其昌強調“作書所最忌者，位置均等，且如一字。”避免均等布局，注重節奏處理，追求畫面的整體效果與情感表達。

（二）書法語言的符號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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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法本身具有符號性、形象感的特征，具有形式美感。八大山人的繪畫落款往往與圖像的筆墨語言一致，書法運筆與形式也帶有圖像意味。其中“八大山人”四字遠看如“哭之笑之”。書法承載著傳達內容含義的使命同時，作為構成元素在作品中豐富畫面的完整度。

繪畫與書法的共性在于同樣對于黑白構成的表現形式追求。例作品《石曼卿讀書處》（圖1），整體文字造型上帶有明顯金石意味，但在筆墨線條與書寫上糅合了寫意繪畫中的造型理念：有意打破書法中常規的形式，夸張字形和筆劃傾向與粗細變化，追求書寫帶來的偶然效果；書寫內容表達上，字形與字形之間的體量變化、疏密節奏、排列布局也打破傳統書法規則、整齊的意識。注重線條的變化帶來的情緒傳達，傳達作者本身的書寫狀態與情感變化。

此外，具有符號性的書法語言在情感性上也有質的突破，書法本身形式構成與造型變化特點也成為創作者在創作中的情感表現。

2.從表現形式中看

中國畫講究布白意識。通過留白營造合適的意境。體現在繪畫形式上

（三）書法元素在繪畫中應用以主題性中國畫創作為例

書法元素在繪畫中的應用自古有之。清代鄭板橋強調畫面表達本身應當具有內涵。在作品《墨竹圖》中，畫面主體竹子本身造型準確，面對不同竹葉的長、寬、扁、直時采用不同的筆墨語言進行塑造。用淡墨皴染的方式表現山石陰面，潤墨與飛白效果體現潮濕的苔蘚。此外，鄭板橋通過題字形式進一步豐富畫面：“衙齋臥聽蕭蕭竹，疑是民間疾苦聲；些小吾曹州縣吏，一枝一葉總關情。”結合清代藝術語境，摹古之風盛行，鮮有創新，題字內容諷刺了部分官員在政績上主張保守，摹古不變，百姓訴求與時代變化沖突下不作為，與四君子之一“竹”的意蘊相吻合。內容表達與畫面物象寓意相契合，豐富畫面效果的同時升華了畫面意境。書法與繪畫的邊界相互借鑒，使中國畫內涵不斷發展。

圖2祝福225×215cm內蒙古

在當代主題性中國畫創作中也有時代性的一面。以十四屆全國美展主題性國畫作品《祝福》（圖2）為例，畫面分為三個板塊，左側為傳統游牧生活中的景象，畫面中心部分為主體人物，年老的婦女高舉手中的木勺，將象征生命與起源的奶水灑向天空。畫面右側刻畫草原現代化的變化：泥路變為柏油馬路，代步工具由駿馬變為汽車，體現出草原人民在新時代的轉型與堅守。

三條屏內容，跨越時間與空間，將牧民們在新時代發展下生活變遷明確呈現。背景使用大青山串聯，既反映了時代變遷下，自然環境相對穩定給予這片土地人們精神上的錨點，傳統的精神仍是牧民們的脊梁，又表現出山石穩定，堅硬的特質，表達北疆的人民在面對時代發展與外界挑戰下，尋求新的產業與新的機遇，找到自己的時代定位與錨點。

畫面中書法元素，作為豐富畫面呈現內容、點題的目的，是拔高整個作品層次的重要媒介。畫面中書法元素存在兩處：左上角“祝福”二字以傳統書法呈現，運筆古拙，展現牧民質樸的游牧生活；右側“草原天路”則采用印刷體，方正規整，對應現代工業化特征的汽車。傳統書法與現代印刷在同一張畫上奇異相融，不僅展現了時代的變遷，也凸顯了當代水墨畫的獨特韻味，將傳統精神與現代特質和諧統一。

綜上，將書法融入繪畫，不僅需關注書法筆墨與畫面風格的契合，還需體現書法的形式美和符號特征，突出時代性。只有將書法語言與畫面主體和內容相契合，才能更好服務于新時代主題性國畫的藝術表達。

四、中國畫與書法融合發展

面對新的時代主題，傳統的筆墨語言技法的表現略顯蒼白，藝術家面臨著不斷更迭的時代課題與藝術表現之間的矛盾，很難有時間去更好地思考如何把物象本身更好地表達。

隨著全球經濟的復蘇，文化交流不斷繁榮，新材料、新技術的應用為藝術創作提供了更多可能性。藝術創作者能夠探索更加廣闊的表現空間，探索筆墨與書法的深度融合，將書法的精神與內涵與當代視覺語言相結合，在作品中更深入地表達創作者的思考。

在圖像表達上，中國書畫是國際對于東方美學的淺顯定義。新時代的中國畫應該正視這個問題，書法與繪畫內容相輔相成，共同服務于藝術創作者所構建的意境與想法。

在《書鄢陵王主簿所畫折枝二首》其一中，強調詩書畫不應割裂看待，傳統的中國畫是具有綜合性美的藝術。回到當代主題性中國畫創作中，新的筆墨語言需與書法藝術元素相結合，在傳遞畫面意境的同時彰顯時代特征。當代書法在形式美與內容表達上與新水墨風格相呼應，兼具藝術性與普遍性，更能被大眾理解和接受。

書法元素作為文化符號，被創作者在有意識和無意識創作過程中納入到畫面構成中。作品《天書》《地書》將傳統文字的解構再重組，將書法元素變為藝術創作與畫面構成的一部分。在當代主題性中國畫創作中，可以從圖像學角度，將書法元素納入到畫面構成之中，將二者有機結合。使傳統文人精神中追求的意境與境界更好地表達和呈現。

五、結語

在新時代的變革中，中國畫創作需要吸收新的藝術理念和創作思路。如何將書法元素與時代特征相結合，展現中華民族獨特的藝術風貌，是當代中國畫創作者需要思考的課題。如何將意境、主題、情感與寓意有機融合，更好地表達中國畫的精神內涵，是主題性創作的關鍵任務。面對時代變遷和人們精神、審美的需求，創作者應在傳承傳統的基礎上，吸納外來思潮，取其精華，重新詮釋傳統書畫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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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段雨谷（2002—），女，漢族，重慶渝北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少數民族題材創作、水墨人物畫藝術研究；姜佳鑫（2000—），男，回族，重慶渝中人，蘭州理工大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藝術設計、文創產品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