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變革視角下的市民文化發展研究

【中圖分類號】G11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5）10—021—03

唐宋變革期是中國歷史上承上啟下的關鍵時期，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等多個領域均發生了深刻而廣泛的變革。在此歷史進程中，城市化進程逐步加快，商品經濟逐步繁榮，人口流動逐步增強，社會分工逐步擴大，市民階層作為新的社會群體開始嶄露頭角，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創造性與生機活力。市民群體的生產生活方式和社會文化需求日益多元，推動了市民文化的興起與發展，這一文化轉向既豐富了中國優秀傳統文化的內容，也充分反映了當時市民階層的生活方式、價值觀念及社會參與形式。基于唐宋變革的歷史背景，系統梳理市民文化的發展歷程、表現形式與基本特征，深刻揭示這一時期中國文化轉型的內在邏輯，有助于進一步深化對中國古代社會文化變遷歷程的認識。

一、唐宋時期市民文化的發展歷程

（一）社會結構的調整

唐宋變革時期，社會結構經歷了深刻調整，為市民文化的發展奠定了基礎。唐代中期以前，社會上門閥士族仍占據重要地位，文化活動也多由貴族和士人主導，市民群體的影響較為有限。但自安史之亂后，門閥士族逐漸衰落，社會權力結構發生變革，新興的士人階層和市民階層開始崛起，內部階級關系急劇變化，中國封建社會也隨之進入新的發展時期。至宋代時，科舉制度日趨完善，徹底取代了門閥世襲制，使得社會流動性大幅提高，士人階層不再局限于世家大族，而是向平民階層開放。隨著科舉取士規模的擴大，社會中下層群體的知識文化水平普遍提升，市民群體的文化素養不斷增強，對文化生活的參與度逐漸提高。

從社會階層內部結構和身份地位的系列變化來看，唐宋時期“編戶齊民”等制度有了演變轉化，處于政治中心位置的貴族階層逐漸衰弱，市民階層在社會結構中的比重不斷增加，雖仍處于統治階級與被統治階級的范疇，但其長期存在的依附關系已大為削弱。在唐代長安、洛陽及宋代汴京、杭州等大城市，每每吸引大量商人工匠、文人墨客、普通市民、外來使臣聚集，從而出現較為復雜的社會構成，頻繁的商業活動也催生出更具開放性與流動性的文化氛圍。職業壁壘的打破與界限的模糊，使得多職業能夠交叉兼容，職業流動不斷推動社會結構變遷。市民群體社會地位與經濟地位的不斷提高，不僅成為持續的消費主體，還通過文化生產、消費和傳播促進著市民文化的成長。

（二）經濟模式的轉型

這一時期，經濟模式開始由傳統的農業經濟向商業經濟轉型，城市經濟的發展直接推動了市民文化的繁榮。至唐代中期時以農業為基礎的社會經濟的進步已經為商品經濟的發展奠定了基礎，中唐以后土地與勞動力則成為進入市場的重要生產要素，兩稅法等制度的實行也大大促進了農產品的商品化。財政體系受到沖擊，土地兼并加劇，部分農民流人城市，從事手工業、商業或服務業，促進了城市經濟的活躍。至宋代時，調整稅收政策，鼓勵工商業發展，經濟模式逐步由農業主導的重農抑商轉向農商并重，商品經濟空前發展而成為社會經濟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城市經濟的繁榮使得市民階層擁有更強的經濟實力和文化需求，文化產品的生產消費開始突破貴族的范疇。

商業活動的興盛不僅提高了物質生活水平，也推動了文化產業的發展。傳統坊市制度的松動使得夜市、茶館、酒樓、書肆、瓦舍、勾欄等文化娛樂場所逐漸興起，成為市民文化活動的重要載體，具有相當規模的市民群體得以產生。此外，海外貿易的興盛也為市民文化帶來了新的發展機遇。宋代的海外貿易以泉州、廣州、明州等港口為中心，吸收了外來文化因素，豐富了市民文化生活的面向與構成。外來樂器、服飾、飲食文化進人城市，促進了文化的交往融合與多樣性的發展，推動了市民文化的創新。

（三）思想觀念的演變

這一時期，思想觀念發生深刻變化，傳統儒家思想與市民階層的世俗化生活逐漸融合，形成了多元化的文化格局。唐代中期以前，儒家思想雖仍占據主導地位，強調禮教秩序和社會等級，但隨著社會流動性的增強，作為核心價值體系的儒家思想在市民階層中的影響逐漸分化與演變。從漢唐經學的嬉變到宋代理學的興起，一方面強化了儒家倫理的統治地位，另一方面也促使市民階層在思想領域尋求新的文化認同。其中，特別是集政治精英、社會精英、文化精英為一體的宋代士大夫群體發揮了文化主體力量，有力推動了唐宋學術轉型與思想變革。[3]

市民文化的發展與人們在社會生產、社交禮儀、商業活動、休閑娛樂、民間文藝等方面所發生的思想觀念的演變息息相關，主要呈現為社會包容化、禮儀通俗化、經濟擴大化、知識普及化、文學散文化等傾向。其中商品經濟的發展是唐宋市民文化發展的基礎，商事活動的繁忙，商人社會經濟地位的提升，對外貿易交往的開展，以及封建統治集團的財政需要，使得傳統抑商思想發生了新的歷史變化。[4商人階層逐步擴大，也促使商業倫理逐步取代傳統的宗法倫理，誠信契約等觀念成為經濟活動的重要準則。市民階層的崛起帶來了對思想自由和文化多樣性的追求，使文化表達形式更加豐富和個性化。市民群體相較于士大夫階層，更加注重現實生活和個人體驗，推動了文學、戲劇、繪畫等藝術形式的演變創新。

二、唐宋時期市民文化的表現形式

（一）日常生活的豐富多樣

唐宋變革時期，市民文化生活的多樣性是社會經濟發展和階層變遷的直接反映。在城市化進程加快的背景下，市民階層的日常生活不再局限于生計活動，而是日益向精神文化層面拓展，文化消費水平相對較高。茶館酒樓集市等文化空間的興起，不僅提供了文化消費的場所，也成為社交娛樂的重要平臺，為廣大市民提供了會客訪友、談詩論道、品茶飲酒、賞曲聽書、文玩鑒賞、思想交流的公共空間。在特定的場域下，市民群體通過交流互動、賞玩品評、曲藝表演、書寫記錄等方式展現個體才華，推動了文化活動的普及與下沉，形成了具有鮮明時代特征的豐富多樣的市民文化氛圍。

隨著手工業和商業的繁榮，市民階層的經濟實力不斷增強，文化消費逐漸成為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時，隨著印刷、絲織、制瓷等技術的突破發展，使得文化產品成本降低、內容激增、范圍擴大，市民群體對通俗小說、詩詞歌賦、戲曲文本、文玩字畫等有了更多的文化創作、消費參與和傳播熱情，最終推動了市民文化向大眾化和世俗化方向發展。市民的文化需求促使娛樂活動不斷豐富，各種民間文藝形式得到蓬勃發展。街頭巷尾的說書、評話、相聲、雜技等表演藝術吸引大量觀眾，使市民階層在日常生活中能夠接觸到多種文化形態。節慶活動期間，城市中的游樂活動更加多樣，燈會、歌舞表演等集體娛樂形式成為市民文化生活的重要部分。

（二）文學藝術的蓬勃發展

這一時期，文學藝術的繁榮發展與創新轉型，與社會經濟的繁榮、人民生活的富足、市民文化的興盛緊密相關。詩詞、歌賦、散文、音樂、舞蹈、書法、繪畫、雕塑、戲劇、雜技等文藝形式不僅局限于傳統士大夫階層，也逐步向市民階層廣泛滲透，各種思想流派和藝術風格激情碰撞，成為反映當時社會風貌與百姓生活的重要窗口，成為表達個體思想和釋放情感的重要方式。社會文化水平的顯著提升，既是審美追求和文化底蘊集中彰顯，也給中國文化的傳承創新灌注進新的活力。

此時，古典文學進入巔峰時期，藝術創作步人黃金時代，美學造詣可謂登峰造極。但同時，又伴隨著古文運動、文化復興、文體革命等革新，話本變文等通俗文學形式、剪紙刺繡等民間藝術形式也日益發展成熟，很多作品聚焦市井生活記錄市民日常，體現出文藝創作的平民化趨勢。在現實化和生活化方向上的不斷發展，在語言風格和敘述方式上對于市民審美的不斷貼近，加之伴隨專業化分工而來的規范化與職業化，很多作品得以被更廣泛的社會群體所認可接受并推廣。最終，古典文藝的諸多門類到宋代都發生了深刻轉型，有了繼承性、總結性的成就，呈現出日常性、集體化與綜合性等顯著特征。[5]

（三）商業活動的廣泛滲透

這一時期，以城市為中心的商業經濟的繁榮，為商業文化的發展提供了有利條件，市民階層在經濟活動中的重要性不斷凸顯。城市化進程的加快，商品經濟的發展，商業機構的建立，對外貿易的頻繁，各色商人日夜忙碌，市場的地域限制與時間限制不斷被消除。這為市民階層提供了更多的文化消費機會，反映和塑造了市民生活方式和文化習慣的變遷，不僅追求物質生活的豐盈，也注重精神生活的豐富和享受。在長期的文化熏染和商業活動實踐中，唐宋商人能夠通過多種途徑獲取商業信息，掌握市場商品供需與物價漲落，加快資金的流動與商品的流轉，促推了商業活動效率與商品經濟發展。[

商業文化逐步滲透到社會的各個層面，商業倫理、經營理念、品牌意識等價值觀念不斷發展，最終帶動了消費觀念的轉變，推動了文化的交流和傳播。商人積極參與文化活動，大力贊助戲曲演出、書籍出版、社會救濟等事業，促進了文化市場的繁榮。游園觀戲、文玩交易等經濟活動逐漸成為市民文化生活重要組成，對藝術品奢侈品等的需求的增加也進一步刺激了各文化產業的發展。商業經濟的繁榮使得文化產業逐步市場化，文化產品的生產傳播開始更多依靠市民階層的自主消費需求，最終推動了市民文化的成熟和多元化發展，形成自發運作的文化市場體系。

三、唐宋時期市民文化的基本特征

唐宋變革時期市民文化的發展，反映出了唐宋之際中國社會變革和思想文化轉型的鮮明特征，也奠定了中國傳統社會后期的基本樣式。如土地私有制與科舉制度等不斷發展完善，社會各階層經濟地位與政治地位不斷流動變遷，文化的平民化與教育的發展下移，從外傾奔放到內斂含蓄的文化類型轉向等。凹市民階層的崛起打破了傳統士族的文化主導地位，推動了文化產品的生產消費由精英化向平民化轉變，社會各行業呈現出百花齊放的狀態。

此時，士農工商間的等級差別不斷淡化，逐漸實現從世族社會向齊民社會的轉變，呈現出契約普遍性與社會流動性的特征。文藝形式也從官僚貴族專屬走向了市民階層，內容上更加貼近市民的生活、思維和情感。而從宋代市民文化消費的類型來看，源于高度發達的商品經濟，主要便體現為“文化教育消費、休閑娛樂消費、藝術品消費”等類型。這一時期，市民文化的核心是滿足市民階層日益增長的精神需求，文化創作不再僅僅服務于上層社會，而是廣泛面向普通百姓。

四、結語

唐宋變革時期的市民文化不僅是中國歷史上社會經濟轉型的重要體現，也是這一時期文化發展的核心表現之一。市民階層的崛起以及城市經濟的繁榮，推動了文化生活從精英階層向大眾的轉變，體現了豐富的文化多樣性和創新性。其多樣性反映了當時市民階層對于個性化、自由化文化的追求，其創新性則體現在新的文化形式的涌現及對優秀傳統文化的重新詮釋。市民文化崛起不僅塑造了唐宋社會的文化面貌，還為后世文化的發展延續奠定了堅實基礎。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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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汪文堂（1991一），男，漢族，貴州仁懷人，碩士，講師，研究方向為中國文化史、思想政治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