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和《臺階》中“父親”形象的塑造

【中圖分類號】G112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7—4198（2025）10—018—03

引言

父親形象是中國現當代文學作品中的重要母題，它不僅承載著深厚的情感內涵，更折射出特定歷史時期的社會變遷。《背影》和《臺階》作為刻畫父親形象的代表性作品，以其獨特的藝術魅力在中國現當代散文史上占據重要地位。探討這兩部作品中父親形象的塑造特點，對于理解中國傳統家庭倫理、把握文學作品的藝術表現力、傳承優秀文化傳統具有重要意義。以期為當代文學創作中人物形象塑造提供借鑒，推動文學藝術的傳承與發展。

一、相似的人生命運

朱自清的散文《背影》和李森祥的散文《臺階》中，兩位父親雖然生活在不同的時代背景下，但卻有著相似的人生命運。他們都是勞苦一生、堅韌不拔的普通勞動者，在時代的變遷中經歷了諸多艱辛和不易，但始終保持著樂觀向上、堅強不屈的精神品質。他們用樸實無華的方式詮釋著中國優秀傳統文化中勤勞樸實、忍耐堅韌的美德，在困境中依然堅守做人的尊嚴，以自己的方式追求生活的理想和價值。通過對兩位父親命運的刻畫，作家塑造了鮮活而典型的父親形象，表達了對父輩的深切懷念之情。

（一）《背影》中父親的命運

在《背影》中，父親是一位頗具傳奇色彩卻命運多舛的人物。少年時期，他獨自離家謀生，靠著自己的努力拼搏“做了許多大事”，展現出非凡的意志和能力。然而到了晚年，父親卻陷入困頓潦倒的境地，“老境卻如此頹唐”。造成這種悲涼遭遇的原因，一方面在于時代的動蕩給個人生活帶來的沖擊，父親的事業和家庭都受到重創，家庭收入驟減，生活質量每況愈下，這種境遇反映了那個特殊年代中知識分子的普遍困境。另一方面也與父親個性中的執拗、固執有關，他難以擺脫往日的觀念和做法，無法適應新的環境，這種性格特征既是他堅持原則的體現，也成為他適應新環境的阻礙。盡管如此，父親對兒子的關愛之情始終如一，臨別時他顫顫巍巍為兒子買橘子的背影，令人動容不已。父親所經歷的人生起伏，折射出時代巨變給普通個人帶來的苦難，展現了知識分子在社會變革中的艱難處境，也凸顯了父愛的永恒價值[1]。

（二）《臺階》中父親的命運

在《臺階》中，父親是一位樸實善良、勤勞節儉的普通農民。他靠著自己的辛勤勞作，用從山上背來的青石板鋪就家門口的臺階，在貧瘠的土地上耕作，在寒冷的冬天去山里砍柴，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操持著家庭生計。父親心心念念盼望著建一棟高臺階的新屋，這個質樸的愿望凝結了他對美好生活的向往。然而，當新屋蓋成、高臺階砌就時，父親卻已年邁體衰、腰閃難禁，再也無法自如地跨上那九級臺階。父親的遭遇，一方面反映了個人生命力的消耗和衰退是一個無可奈何的自然規律，揭示了生命的有限性與理想追求的永恒性之間的矛盾，令人不禁感嘆歲月無情。另一方面也體現出普通勞動者在逆境中頑強拼搏、執著追求的昂揚精神，展現了中國農民吃苦耐勞、不屈不撓的優秀品質，彰顯了勞動者的精神力量。父親坎坷的一生，同樣投射出時代發展進程中個體命運的沉浮，反映了改革開放初期農村生活的變遷歷程，見證了普通農民追求美好生活的艱辛歷程。

二、鮮明獨特的性格特征

《背影》與《臺階》中的父親形象，雖然身處不同的時代背景與社會環境，但在性格特征上卻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他們都是樸實敦厚、勤勞善良的普通勞動者，在平凡的生活中展現出不平凡的精神品質。通過對兩位父親細微而真切的描摹，作家塑造了豐滿而鮮活的典型形象，折射出底層民眾的質樸心靈之美。

（一）《背影》中父親的性格特征

在《背影》中，作者以獨特的視角和細膩的筆觸，勾勒出父親沉默寡言、勤儉樸素的外表下內心的柔軟與溫情。作為一家之主，父親對外人總是緘默少語、不善言辭，但對兒子卻有著深沉而克制的愛。“我”北京求學歸來，父親顫顫巍巍為“我”在站臺買橘子的情景令人動容，那句僂的背影蘊含了太多難以言說的父愛，從父親每一個細微的動作中，無不流淌著對兒子深沉而又無私的愛。這種愛不善言辭，卻化作點點滴滴的關懷和付出，時時刻刻縈繞在兒子的心頭。父親生性節儉，常年穿著樸素的青布棉袍，但為兒子購置的卻是考究的紫毛大衣，這種舍己為人的慷慨令人敬佩，體現出他寧愿自己受累也要兒子過得體面的無私情懷。父親看似笨拙木訥，但在為“我”安排行裝、叮囑路上注意事項時，卻是細心周到、縝密入微，展現出他內心的細膩與溫柔。作者以平實而沉郁的筆調，將父親內斂樸拙中透出的可貴品質娓娓道來，塑造了一位偉岸而可親的父親形象[2]。

（二）《臺階》中父親的性格特征

在《臺階》中，作者以樸素而生動的語言，刻畫出父親吃苦耐勞、執著追求的品格特征。父親靠著自己的雙手，從山上一趟趟背石板回來，鋪就家門口的臺階，在貧瘠的土地上耕種，在寒冷的冬日去山中砍柴，展現出普通勞動者頑強拼搏的品質。面對生活的艱辛，父親從不言棄，而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辛勤勞作。父親對建造高臺階新屋的執著追求，體現出他純樸的理想和堅韌不拔的毅力，盡管最后因年邁體衰未能如愿，但那份執著的心愿依然令人敬佩。父親還是一位心思細膩的人，他會在洗腳水中添加豆槳，借以緩解母親的勞累，展現出他對家人的關愛。在父親質樸的言行中，蘊藏著濃濃的親情和溫暖，盡管生活清貧，物質匱乏，但父親總是竭盡所能地為家人創造美好生活。他用自己的勤旁和堅韌，在簡陋的環境中培育出愛的土壤，用無私的奉獻滋養著家人的心田。作者以質樸無華的文字，將父親平凡中透出的偉大、堅韌中蘊含的柔情娓娓道來，塑造了一位讓人肅然起敬的父親形象[]。

三、細膩入微的情感刻畫

細膩入微的情感刻畫是《背影》與《臺階》的亮點所在，也正是作品打動讀者的關鍵。兩位作家以真摯細膩的筆觸，通過對父親言行細節的描摹，將其內心質樸而深沉的情感娓娓道來。那些看似平常的細節背后，無不蘊藏著父親對子女無微不至的關愛、對家庭義無反顧的擔當以及對生活堅韌不拔的態度。作者以情感為線索，以細節為依托，塑造了豐滿而立體的父親形象，彰顯出普通勞動者樸素而偉大的精神世界。作品借助特定時代背景下一個個鮮活生動的畫面，展現了中國傳統家庭中父親的責任與情懷，引發當代讀者對父愛和親情的深切感悟與思考。

（一）《背影》對父愛的細節描寫

在《背影》中，作者以一個個細節片段，刻畫出父親沉默寡言的外表下內心深沉的父愛。敘事者“我”臨行前，父親忙前忙后為其準備行囊，親自送“我”到車站。父親穿過鐵道去月臺買橘子時，肥胖的身軀攀爬的動作是那般艱難，卻又充滿執著和堅定。當“我”進入車廂，父親還依依不舍地站在月臺凝望，目送火車遠去。這一個個細節無不體現出父親對兒子深沉的愛。尤其是父親瞞珊而去又瞞珊而歸的背影，更是令“我”終生難忘。父親的背影，是兒子記憶深處永恒的懷念。多年后，遠在異鄉的“我”讀到父親來信中對兒孫的惦念，仍能在淚光中依稀看到父親的背影，心中涌起陣陣思念和愧疚。朱自清巧妙地以“背影”為線索，將一幕幕感人至深的父子離別場景娓娓道來，細致入微地刻畫父親不善言辭卻真摯熱忱的父愛，令每一個讀者內心久久回蕩[4。

（二）《臺階》對父親形象的情感刻畫

在《臺階》中，作者以細膩傳神的筆觸，勾勒出父親勤勞質樸、不屈努力的形象。父親憑借一己之力，一趟趟從山上背石板回來，親手鋪就家門口的青石臺階。他常坐在這臺階上抽旱煙，在裊裊青煙中沉思生活，寄托著對家人的牽掛。盡管家境貧寒，父親卻從未灰心，日出而作、夜以繼日地耕種，在寒冬臘月不辭辛苦砍柴，用瘦削的肩膀扛起一家人的生活重擔。他總是把辛苦留給自己，把歡樂留給家人。父親洗腳時，會在盆中加一些豆漿，體貼地為母親緩解勞累。這些看似平常的細節，無不折射出父親樸素而溫暖的內心世界。父親在生活中始終保持著堅韌不拔的作風，面對困難從不退縮，在平凡的勞作中踐行著對家人的責任。作者以詩意而細膩的筆觸，將父親無言而深沉的情感娓娓道來，將其高大形象深深銘刻在讀者心中。尤其是父親年事已高仍堅持搬運青石板、蓋砌高臺階，在一磚一瓦中寄托著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令人動容不已[5]。

四、靈活多樣的藝術手法

《背影》與《臺階》在刻畫父親形象時，運用了靈活多樣的藝術手法，形成了各具特色的藝術風格。朱自清善用白描手法，以簡練而傳神的線條勾勒人物輪廓；李森祥則擅長意象象征的藝術手法，以細膩而生動的意象寄寓深沉的情感。兩位作家以不同的藝術表現形式，塑造了個性鮮明而又典型深刻的父親形象，彰顯出極強的藝術感染力。值得一提的是，兩位作家在運用這些藝術手法時，都秉承了“日常即藝術”的創作理念，他們并未刻意追求華麗辭藻和故作矯飾，而是從日常生活的點點滴滴中提煉出富有詩意和美感的藝術形式。無論是朱自清筆下父親瞞珊的背影，還是李森祥筆下父親坐在青石臺階上吞云吐霧的情景，都彰顯出平凡生活中蘊藏的藝術力量。

（一）《背影》的白描手法和細節烘托

朱自清在《背影》中運用白描手法刻畫父親形象，筆觸簡練凝練，卻極富表現力。作者以極簡的線條勾勒父親的體態特征：“肥胖的身子”“青布棉袍黑布馬褂”“瞞跚”的步履，短短幾個詞組便將父親的外形刻畫得惟妙惟肖，躍然紙上。這種白描手法雖然簡潔，卻能準確把握人物形象的關鍵特征，其傳神之處令人嘆服。同時，朱自清還善于通過細節描寫來彰顯父親的內心世界。他細致入微地捕捉父親買橘子時“身子向左微傾”的動作，將父親不惜辛勞為兒子著想的慈愛形象刻畫得淋漓盡致。臨別時父親反復叮囑兒子要“小心”的話語，更是將父親內心深沉而細膩的愛娓娓道來。這些看似不起眼的細節在朱自清筆下被賦予了特殊的意義，蘊含著父親濃郁而真摯的情感，感人至深。白描與細節相結合的藝術手法，使父親的外形輪廓和內心世界都被刻畫得豐滿而立體，彰顯出《背影》的藝術魅力

（二）《臺階》的意象象征手法

李森祥在《臺階》中巧妙運用意象象征手法，通過一系列生動形象的意象來映照父親的精神世界。“臺階”是全文的核心意象，象征著父親樸素而堅定的人生理想。父親背石頭鋪青石板、蓋砌高臺階的執著行為，彰顯著他孜孜以求的理想追求。盡管最終因體衰力竭而未能如愿，但父親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之心卻從未泯滅。這種樂觀昂揚、永不言棄的精神品質，在“臺階”意象中得到了充分彰顯。而父親常年穿著磨破了底的“草鞋”辛勤旁作，一個冬天就堆滿破草鞋的情景，則形象地映照出父親為養家糊口付出的艱辛。父親習慣于坐在青石臺階上磕“煙槍”，裊裊青煙飄散的意象營造出一種淡淡的蒼涼和落寞情調，象征著父親內心的孤寂與無奈。這些極富詩意和暗示性的意象，將父親堅韌質樸的品格和悲苦的生命際遇刻畫得入木三分，使父親形象愈發豐滿而厚重。李森祥筆下意味深長的意象圖景，極大拓展了作品的思想內涵，彰顯出非凡的藝術感染力。

五、結語

綜上所述，《背影》和《臺階》通過不同的藝術手法，成功塑造了富有時代特色又具有永恒魅力的父親形象。這些形象不僅展現了中國父輩的精神風貌，更反映了特定歷史時期的社會圖景。對這兩部作品的研究表明，優秀的文學作品能夠超越時空限制，引發讀者的情感共鳴。未來的研究可以進一步拓寬視野，探討更多文學作品中父親形象的演變軌跡，深入挖掘其所蘊含的時代價值和人文意義，為構建和諧的家庭關系、弘揚傳統美德提供智慧啟示。

參考文獻：

[1]劉雅云.統編版初中語文教材中的父親形象及其教學研究[D].淮北：淮北師范大學，2023.

[2]周劍清，劉雪清.從三個意象品味父親一析《臺階》中父親的形象[J].教學月刊：中學版（語文教學），2019（4）.

[3]李玲.不同的父子情深，相同的經典傳承—談《背影》《臺階》中的經典形象塑造[J].語文天地，2022（2）.

[4]毛雪菲.初中語文教材中“父親”形象的塑造[J].語文教學通訊，2023（40）.

[5]朱靜怡.分析經典形象，解密父愛深情—探究《背影》與《臺階》中的中國式父親形象[J].求知導刊，2024（3）.

[6]李迎春.初中語文教材中父親的育人價值及教學策略探[J].語文教學與研究，2024（10）.

作者簡介：賈文娣（1975一），女，漢族，甘肅定西人，本科，中學一級教師，研究方向為初中語文教學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