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目式學習(Project-BasedLearning,PBL)最初在建筑行業作為一種培養人才的方法出現,隨后逐漸被引人學校教育領域,并發展成為一種重要的教學方法。美國的巴克教育研究所是項目式教學開發和研究的領導者,該機構將項目式學習定義為“一套系統的教學方法,它是對復雜、真實問題的探究過程,也是精心設計項目作品、規劃和實施項目任務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學習者能夠掌握所需的知識和技能”。作為一種創新且高效的教學模式,項目式學習在培養學生綜合素質、提升問題解決能力、推動跨學科學習以及激發學習動力等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
近年來,國外項目式學習相關研究成果豐碩,然而目前國內從可視化角度對該領域進行系統性綜述的文獻相對較少。鑒于此,本文借助VOSviewer軟件,對相關文獻的發文量、國家合作情況、共被引文獻、關鍵詞等進行了梳理,以期探尋該領域的研究現狀、熱點和前沿趨勢,并為后續研究提供一定的理論參考和方向指引。
一、數據來源與研究方法
(一)數據來源
本研究選取WebofScience(WoS)核心合集數據庫為文獻來源,并運用高級檢索設置以下條件:檢索條件為“所有字段”,檢索式: TS= (\" Project-BasedLearning\")ORTS
(“PBL\"),檢索時間為2009—2024年,文獻類型為“Article”,研究方向選擇\"Education/EducationalResearch”。通過閱讀標題、摘要及正文,人工剔除部分無效文獻后,最終篩選出有效文獻991篇。
(二)研究方法
本文采用VOSviewer1.6.20軟件,對樣本庫中的數據進行定量分析。首先,通過分析年度發文量、國家合作情況和共被引文獻,探究該領域的研究現狀;然后,利用關鍵詞共現功能,提煉研究主題,明確研究熱點;最后,通過繪制關鍵詞共現時間網絡圖譜,識別其研究的趨勢走向。
二、研究現狀分析
(一)年度發文量分析
發文量的多少可以展現某一領域的研究活躍情況。2009—2024年國外項目式學習研究的發文量見圖1(其中,2024年數據僅統計至7月)。從發文數量來看,總體呈上升趨勢,大致可以分為三個階段。研究初始階段:2009—2015年,該時期是對項目式學習理論與實踐的初步探索,研究成果相對較少。快速發展階段:2015—2020年,發文量增幅明顯加大,并在2020年達到峰值,發文107篇。穩步發展階段:2020年至今,發文趨勢相對平穩,年均發文量穩定在104篇。推測2015年后發文量持續攀升的原因可能如下:首先,美國在2013年推出“下一代科學標準\"(NGSS),并于此后幾年逐步推進,該標準突出了項目式學習在 K-12 教育中的關鍵地位;隨后,加拿大的安大略省于2016年出臺“合作學習\"政策,鼓勵學校運用項目式學習的方法,以培養學生的實踐能力和團隊合作精神;此外,由于全球教育趨勢的相互作用,芬蘭和新西蘭同樣將PBL納入國家課程標準。這些政策共同推動了項目式學習在國際上的普及與深化。
圖1發文量趨勢圖

(二)國家合作分析
借助VOSviewer對論文的來源國家展開分析,從而得出項目式學習國家合作關系圖(見圖2)。圖中的節點越大,表明該國的發文量越多;節點間連線越粗,代表著兩國合作程度越緊密。剔除中國后,在涉及的79個國家里,發文量位居前5的國家分別為美國(280篇)、西班牙(158篇)、澳大利亞(51篇)、土耳其(40篇)以及英國(37篇)。在這些國家當中,除土耳其外,其余皆為發達國家。由此能夠看出,在這一研究領域,發達國家的表現強于發展中國家,同時也反映出項自式學習的研究存在明顯的地域不均衡性。
圖2國家合作關系圖

進一步分析得出,國家間的合作也存在一定的地域關聯特性:美國與韓國、德國、澳大利亞等發達國家一直保持著緊密的科研聯系,凸顯了其在全球學術合作中的核心地位;西班牙則和墨西哥等拉美國家緊密相連,展現出地域相近的國家在學術研究上的天然親近性;而英國與意大利等歐洲國家的緊密合作,也反映了歐洲大陸內部在教育研究領域的高度協同性。
(三)共被引分析
文獻的被引頻次通常被視為學術影響力的標志,而當兩篇文獻同時被第三篇文獻加以引用時,被引用的這兩篇文獻存在共被引關系。共被引文獻通常被認定為某一特定領域的知識庫。用VOSview-er繪制參考文獻共被引圖譜,就可以發現高共被引文獻可以被分為三大聚類,第一類文獻側重于PBL的理論基礎和學習支持體系構建方面,同時也關注如何通過設計的項目來激發學習者的內在學習動機,促進深度學習的發生;第二類文獻著重于PBL在實踐中的應用,包括課程設計、學生自主性培養,以及PBL在不同教育階段的實施效果,為教育實踐者提供了實證依據;第三類文獻特別關注PBL在高等教育領域,尤其是工程教育中的具體實施策略。這些文獻探討了如何通過PBL教學模式有效提升學生的設計思維與工程實踐能力,為培養適應未來社會需求的高素質工程人才提供了理論支持與實踐指導。
三、研究熱點分析
某領域中的研究熱點,是受到研究者極大關注的話題,而高頻關鍵詞則是研究熱點的一種量化體現。本文運用VOSviewer的關鍵詞共現功能,將最少出現次數設置為15,除去不具備分析意義的詞,如\"Project-BasedLearning\"和“PBL\",得到關鍵詞共現網絡圖譜(見圖3),圖中的節點大小和字體大小均與關鍵詞出現頻次成正比;節點連線越粗,則表明二者在同一篇文獻中的共現頻次越高;節點的顏色象征著聚類類別,也就是該領域的不同研究方向。從圖中可以歸納得到國外近15年項目式學習的四大研究主題:核心理念、課堂教學、評估反饋、技術應用。接下來筆者將結合相關文獻對研究熱點展開進一步分析。
圖3關鍵詞共現網絡圖譜

主題1為項目式學習的核心理念。項目式學習,作為一種深度融合activelearning(主動學習)、collaborativelearning(協作學習)、creativity(創造力)與innovation(創新)理念的教學模式,其核心在于將項目設計、管理與執行緊密聯結,利用學生現有知識框架探索并應對現實挑戰。該模式體現了以學生為中心的教育理念,根植于建構主義學習理論的三大原則之上:首先,學習是情境化的自然過程,強調在真實環境中應用知識;其次,倡導學生主動參與,從知識的接受者轉變為積極的建構者;最后,通過促進團隊協作與交流,實現學習成果的共創共享,凸顯了合作與溝通在學習過程中的不可或缺性。項自式學習不僅深化了學生對知識的領悟與應用,更激發了他們的創新思維,錘煉了學生問題解決技巧,強化了學生團隊協作精神,為培養未來社會的復合型人才奠定了堅實基礎。
主題2為課堂教學,包含關鍵詞education、uni-versity、curriculum、teachers等。項目式學習如今已被廣泛應用于不同教育階段,并在不同學科領域中展現出其獨特的教學優勢。在軟件工程課程中,CodurKB等人的研究表明,通過將PBL融入教學,學生不僅能夠追溯軟件工程的歷史脈絡,深刻理解其演進歷程,更能在實踐中錘煉軟件過程建模等關鍵技術能力,實現了理論與實踐的深度融合。同樣,在土木工程領域,西班牙CiudadReal土木工程學院通過將課程內容與真實工程項目緊密結合,極大地增強了課程的實踐性,并且促進了學生在跨學科環境中的協作能力,使學生能夠在復雜工程問題中靈活運用理論知識,展現了PBL在培養實戰型人才方面的優勢。而在幼兒科學教育,尤其是原住民地區,HsinCT等人研究發現,PBL對4—6歲兒童科學探究能力的發展具有顯著促進作用。通過項目式學習,孩子們在計劃制訂、觀察記錄、實驗操作等各環節均獲得提升,為科學素養的早期培養奠定了基礎。值得注意的是,教師作為教學文化轉型的關鍵力量,其作用也不可忽視。PamGrossman等專家通過調研強調,教師應掙脫傳統教學模式的束縛,轉而聚焦于引導學生參與生活情境中的真實任務,促進生生互動與合作,并營造一種鼓勵探索、試錯、反思與進步的學習環境。
主題3為評估反饋,包含關鍵詞assessment、achievement、attitudes、self一efficacy等。在教育領域,評估反饋是衡量學習成效的關鍵環節,對于促進學生的學習動機具有重要意義。Mozas一CalvacheAT等巧妙地將在線評估系統與項目式學習深度融合,通過動態網頁技術,實現了評估反饋的個性化與精準化。這一變革不僅確保了每名學生都能接收到與其學習階段緊密契合的定制化反饋,還極大地提升了評估流程的靈活度與用戶界面的親和力,使得學習過程更加流暢與高效。而后該系統還引入了交叉評估矩陣機制,通過學生間的相互評價,為教師打開了一扇洞察團隊內部動態的窗口。這不僅幫助教師識別出團隊中的領導者、積極貢獻者,還能及時發現潛在的任務分配不均等問題,為優化團隊協作提供了數據支持。同時,結合個性化評分策略,系統能夠綜合考慮學生的個人努力與團隊貢獻,運用科學公式得出最終成績,確保了評分體系的公正性與個性化,進一步激發了學生的學習動力與積極性。此外,除了客觀的評估手段,研究者們還從學習者的主觀因素,如性格、自我效能感等方面來評估其對學習成果的影響。研究表明,項目成功與小組中具有判斷型(J)和感知型(P)成員比例均衡的組成正相關,與外向型(E)和內向型(I成員比例均衡的組成負相關,且學生的自我效能感越高,取得的成就越顯著。這些研究為教師組建高效學習團隊提供了重要參考。
主題4為技術應用,包含關鍵詞technology、strategies、model、implementation等。在“互聯網 + ;的背景下,教育數字化也邁上新臺階,信息化育人態勢顯著。CakiroU等人通過對13名預備計算機教師的深入調查,揭示了云計算工具(如SkyDrive和SharePoint等)在促進在線項目設計活動中的多重優勢。這些工具不僅優化了規劃流程,提高了協作效率,還顯著增強了師生之間的溝通與互動。這一轉變促使教師角色從傳統的知識灌輸者向引導者、協調者及評價者轉變,而學生則搖身一變,成為項目中的領導者、積極的溝通者及主動的研究者,真正實現了教學相長的良性循環。與此同時,ElkhamisyFAA等人的研究則為PBL教學模式的創新提供了新穎的視角,其團隊研究了基于迷因(meme,即在社交媒體中迅速傳播的幽默圖像、視頻、文字)的PBL在基礎醫學教育中的應用。研究涉及1477名醫學生,他們被要求在一門病理學課程中創建與材料相關的迷因。結果發現,學生們不僅成功完成了迷因創作任務,還從同伴的創意作品中獲得了額外的學習收獲,這一實踐充分證明了迷因PBL在促進知識共享、激發創新思維及增強學習體驗方面的獨特優勢,為醫學教育乃至更廣泛的教育領域提供了啟示。
四、研究趨勢分析
將文獻發表時間疊加到關鍵詞共現圖譜中,獲得關鍵詞共現時間網絡圖譜,整體來看,PBL的研究趨勢呈現出從理論探索到實踐應用,再到技術整合與創新拓展的發展軌跡,可分為三個階段。
第1階段:基礎研究與方法論探討。在早期,研究主要集中在PBL的基礎理論和教學效果上。學者們發現,PBL能夠有效地提升學生的團隊合作能力和解決復雜問題的能力。同時,研究也指出了PBL實施過程中的挑戰,包括教師專業發展、學生適應性、時間管理等關鍵問題。
第2階段:深人分析與實證研究。隨著對PBL核心理念的深入理解,研究開始擴展到不同學科的應用,并進行實證分析。PBL的應用不再局限于STEM(自然科學、技術、工程、數學)領域,而是擴展到了語言學習、藝術、社會科學等更廣泛的學科。此外,研究進一步挖掘了PBL在培養學生批判性思維、創造力和元認知方面的潛力,以及其如何助力學生形成終身學習的習慣。同時,技術與PBL的融合也成為熱點,如利用3D打印和在線協作工具激發學生的創新精神和團隊協作能力。
第3階段:深化整合與創新拓展。目前,PBL正與新興技術如虛擬現實(VR)相結合,不僅開辟了沉浸式學習的新途徑,也促進了跨學科知識的獲取。研究者們著重對PBL在培育學生領導力、自我效能感以及心理安全感等方面所產生的積極作用展開探討,同時也將關注點放在提升教育的公平性和包容性上,尤其是在消除性別差異和滿足多樣化學習需求方面。此外,研究還開始著眼于評估和反饋機制的創新,以保障PBL教學模式能夠持續得以優化。教師的專業發展受到了更為廣泛的關注,研究突出強調了教師在PBL實施過程中所發揮的引導作用,以及他們對于推動學生深入學習的重要價值。這表明PBL正朝著更綜合、更個性化的方向發展,更加注重學習者的全面發展和教育體驗的豐富性。
五、結論
近十五年來,在政策支持與全球教育趨勢影響的雙重驅動下,國外項目式學習研究總體呈現出穩步上升的態勢,先后經歷了研究初始階段、快速發展階段和穩步發展階段。在這一過程中,美國、西班牙、澳大利亞、英國等發達國家成為該領域的領頭羊,其發文量遠超發展中國家,且國家間合作呈現出一定的地域關聯特性。在高共被引文獻中,綜述類文章占據主導地位,這些文獻主要圍繞PBL的理論基礎和實踐應用進行深入探討。通過關鍵詞共現分析,可以提煉出該領域的四大研究主題,分別為核心理念、課堂教學、評估反饋和技術應用。進一步觀察關鍵詞共現的時間網絡圖譜,可以發現PBL研究的趨勢經歷了從理論探索到實踐應用,最終轉向技術整合與創新拓展的發展軌跡。這表明項目式學習正逐步從理念層面走向具體的教學實踐,并在實踐中不斷優化和完善。希望本研究能幫助國內學者了解國外項目式學習研究的現狀、熱點和發展趨勢,以此推動國內項目式學習的創新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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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唐丹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