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提要西方主流生態經濟學在解釋現代性生態困境時逐漸顯露其理論缺陷,無法洞察生態危機的結構性根源與現實出路。由此,保羅·伯克特通過回歸馬克思政治經濟學、批判生態社會主義回答了生態政治經濟學的出場何以可能、何以必要,在對前分析觀點、自然價值問題、可持續發展的三維辨析中回答了生態政治經濟學何以超越西方主流生態經濟學。伯克特的這一理論工作,廓清了馬克思資本批判的原初生態語境,回應了馬克思并無生態思想的詰難,同時解決了生態領域的政治經濟學“不在場”難題,為處理當代生態危機提供了馬克思政治經濟學的分析范式。
全球生態危機本質上是推動生態系統與人類社會協同演化的政治經濟學問題,關乎資本、勞動和生態三元結構。生產方式與生態環境的矛盾演化成人類社會的現代化難題,政治經濟學必須考察生態要素。西方生態社會主義第二階段代表人物伯克特(PaulBurkett)以對馬克思自然觀的系統思考為理論起點,基于歷史分析法重構生態價值分析形式,為其生態政治經濟學奠定了馬克思價值論的分析前提。隨著西方主流生態經濟學進人當代生態危機的闡釋圖式并與馬克思經濟學范式形成對話,伯克特聚焦自然價值、自然資本、熵定律和可持續發展四重關鍵性議題以建構生態政治經濟學的基本路向。一方面,這一理論運思回應了“馬克思有無生態思想”的西方生態學論爭,消解了“馬克思是普羅來修斯主義\"“勞動價值論貶低自然\"“馬克思撇開生產的自然條件分析資本主義矛盾和危機\"\"的理論迷思。另一方面,其直指生態經濟學的理論缺陷:在本體論上囿于新古典主義經濟學的闡釋框架,懸置社會生產關系這一前分析觀點(preanalytic vision);在認識論上陷人機械的簡單世界還原主義(reductionism)傾向;在方法論上落人純粹盲目、過度抽象和靜態主觀的數理化模型。本文依循伯克特的邏輯理路,系統梳理生態政治經濟學對生態經濟學的三重超越,解碼馬克思政治經濟學批判的生態基因,揭示生態價值分析范式對處理現代性生態危機的現實意義。
一、批判與建構:生態政治經濟學的出場
人與自然矛盾的加劇使西方生態倫理學成為顯學,其在延續西方哲學形而上學傳統的基礎上建構人與自然的倫理關系,試圖通過道德革命和文化價值觀重塑、解構生態危機,其本質上仍是以一種“絕對”反叛另一種“絕對”的人與自然二元對立范式。推動人與自然的命題從哲學領域轉向政治經濟學領域,是馬克思社會歷史學說生成的隱性邏輯,也是馬克思在生態領域的重要貢獻。伯克特以政治經濟學作為理解馬克思生態思想的本真向度,在經濟思想史和生態社會主義發展史的雙重路徑中回答生態政治經濟學的出場何以可能、何以必要,闡明生態政治經濟學何以超越生態經濟學。
1.生態政治經濟學出場的可能性與必要性
隨著經濟社會逐漸從“空的世界”進人“滿的世界”,生態危機、經濟危機以及各種社會發展危機耦合疊加,客觀上對人們反思經濟、政治、生態之間的交互性關系以及人類社會的總體性發展提出更高要求。任何真正的哲學都是自己時代的精神上的精華\",,傳統政治經濟學沒有專門提出人與人的關系對生態環境影響的理論主張,現有的生態經濟學忽略了經濟關系對人與自然關系的關鍵制約作用,其承襲的正統經濟學研究范式存在對生態危機“去政治化”“去制度化”的認知風險和邊緣化馬克思主義的錯誤傾向。已有的生態社會主義思潮為解決生態問題提供了新論域,但其采用的“人為創造的、混合的方法幾乎無法挑戰傳統綠色思想,也導致馬克思主義被一切初級階段生態社會主義思想家視為一種可被拋棄的新思想\"。概言之,嚴峻的現代性生態困境背景、馬克思政治經濟學批判的生態經濟本色、生態經濟學的新自由主義窠臼以及第一階段生態社會主義方法論的外部性缺陷構成生態政治經濟學出場的關鍵要素。
其一,馬克思政治經濟學批判內蘊的生態經濟思想為建構生態政治經濟學奠定理論基礎。換言之,生態政治經濟學本身就是馬克思政治經濟學批判的重要維度,其主導邏輯是揚棄資本主義造成的人與人、人與自然之間的異化形式,其理論范式是從勞動實踐、生產方式和社會制度層面研究生態問題。馬克思政治經濟學批判以“人化自然”作為生態范式的立論前提,提出“勞動首先是人和自然之間的過程,是人以自身的活動為中介、調整和控制人和自然之間的物質變換的過程\"的生態經濟論斷。在馬克思看來,人對自然的實踐活動的最基本形式是“生產勞動”,因而人與自然的關系首先不是知識論范疇,而是實踐范疇,表征為“生產關系”。具體的物質生產方式決定著生產目的以及人對自然的態度和方式,從而決定著不同主體對環境的占有關系,故而生態問題便還原為人對自然資源的占有、分配和利用的利益矛盾。為對物質變換作具象化詮釋,馬克思展開了對資本主義的生態批判,通過深人考察土地、商品、機器等自然具象化的表現形式和勞動價值、勞資關系、財富生產等范疇的特殊化表征,明確指出資本主義生產的目的是資本邏輯下的剩余價值最大化,無止境的資源攫取和大量廢物排放必然導致人與自然之間“無法彌補的裂縫”\"。只有變革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社會地控制自然力,從而節約地利用自然力\",,才能真正實現人與自然的和解。可見,馬克思的生態批判始終內嵌于政治經濟學批判中,生態政治經濟學并不是生態學與政治經濟學的簡單相加,而是蘊含馬克思始終從特定社會的政治、經濟總體環境即構成社會經濟結構的生產關系出發追問人與自然關系的方法論。
其二,生態經濟學治標不治本的混沌立場為建構生態政治經濟學提供超越指向。一方面,從環境與經濟關系的歷史沿革來看,生態經濟學在價值觀、方法論和發展觀上都一定程度超越了新古典環境經濟學,表現為更“親生態\"的經濟范式:一是反對環境經濟學的外部成本理論,充分考慮自然的環境系統功能、生命支持功能和非工具存在價值;二是摒棄新古典主義靜態、主觀和個人主義的方法論,而代之以基于生物物理基礎指標的綜合系統分析和跨學科方法;三是以可持續發展觀駁斥可持續增長觀,挑戰現代經濟的“增長癖”(growthmania)而強調“增長閾值”,揭示發展的目標應該是“更好的經濟,而不是更大的經濟\"。另一方面,內部分化發展的生態經濟學,在不加批判的多元主義立場中轉向折中主義,這使一部分生態經濟學家逐漸背離批判正統經濟學范式的使命而表現出強烈的“新古典化”傾向。其基礎性概念“自然資本”用以表征能夠提供有用產品流或服務流的自然資源和環境資產存量,在“滿的世界”中已然取代人造資本成為社會生產的稀缺性要素、限制性要素。要實現自然資源的帕累托最優配置,就要借助于“定價市場”,以自然資本估值的形式補齊生態成本在市場定價中的缺失。其重要方法論“穩態經濟\"(steady-state economy)注重經濟發展的可持續性,要求構建經濟系統與生態系統和諧統一的最適度經濟規模,既要保持物質財富和人口的穩定態,又要實現經濟成就公平分配的道德目的。但是,穩態工具從一開始就引入正統經濟學的方法,特別是戴利(HermanE.Daly)支持受生態約束和社會約束的自由市場定價,將穩態經濟推向對市場失靈的修正。可見,主流生態經濟學在本質上仍是環境經濟學的偽裝,其并沒有改變生態可持續性僅作為經濟增長的外部性、附加性目標的新古典主義桎梏,也無法觸及解決社會生態問題的真實經濟形態。因此,“促成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與生態經濟學的對話,揭示馬克思主義何以助力生態經濟學更好踐行其對方法論多元性、跨學科性以及開放性探索新政策與經濟結構變革的承諾\",顯得尤為重要。
其三,當代生態社會主義的方法論謬誤為建構生態政治經濟學提供新范式啟發。伯克特在福斯特開創的“兩階段圖式\"中對第一階段生態社會主義的主流實踐進行深入考察,指出了“紅綠彌合期”中隱而未彰的三重方法論缺陷:一是對經典馬克思主義的非整體性解讀,以現代生態標準強加于歷史唯物主義;二是未能區分社會-自然關系的唯物史觀與具體分析概念(經濟/生態危機模型),以致作為本體論和方法論的歷史唯物主義被弱化和庸俗化;三是以各種理論概念的簡單嫁接構建新的自然-社會關系宏大圖式,未能通過內在批判實現理論與實踐的超越性統一。這種將經典馬克思主義糅進生態學的簡單粗暴的理論建構模式無法觸及傳統生態思想的理論邊界,難以穿透資本主義破壞性理性的迷霧,也無法抵達自然終極關懷的價值和實踐高度。時代要求新的理論范式出場,呼喚一種破除各種權宜公式疊加、邁向第二階段生態社會主義運動的科學方法。生態政治經濟學的出場“標志著馬克思唯物辯證法與生態學自然科學要素在歷史維度上的真正融合\"
2.生態政治經濟學的理論范疇與特征
生態政治經濟學以馬克思政治經濟學批判作為解釋與解決生態問題的本真向度,基于“文本闡釋\"進路重返馬克思理論的原初語境,以構建生態文明、政治經濟學和社會主義三位一體的新科學范式。正如福斯特所言:“伯克特首次對馬克思的價值分析進行了完整統一解讀,將自然物質(使用價值)要素納入一般價值形式理論,前所未有地激活了馬克思政治經濟學的生態面向。\"2這一研究為齋藤幸平(Kohei Saito)深人考察《馬克思恩格斯全集》歷史考證版第二版中的馬克思晚年自然科學筆記,將生態政治經濟學的建構推向更深層次奠定了基礎,其基本共識是“如果忽視政治經濟學的生態維度,就不可能全面理解馬克思對政治經濟學的批判\"3。具體而言,伯克特以重釋馬克思自然觀為理論起點復歸作為馬克思政治經濟學批判整個基礎的生態價值形式分析理論,接著他再次引領方向,聚焦自然價值、自然資本、熵定律以及可持續發展四重論域展開對生態經濟學的馬克思主義批判。至此,“生態價值形式分析和新陳代謝斷裂理論\"作為伯克特的兩大重要理論發現組成其生態政治經濟學的基本架構。
依循伯克特的運思理路,生態政治經濟學以跨學科的、具有較強兼容性的理論形態出場,來研究生產方式與生態環境的交互性關系,揭示合乎生態發展的社會經濟規律,其理論特征在于思維前提定位的“新”、理論內容整合的“新”、解決問題路徑的“新”:第一,生態政治經濟學遵循歷史唯物主義的前分析觀點,以“作為經濟范疇背后的社會經濟關系”為邏輯起點,呈現生態承載力背后的社會結構性因素。因此,不僅要從一般意義上研究人與自然共生的社會制度和生產方式,還要審視與批判資本主義下的特殊形式。第二,生態經濟學以經濟系統和生態系統的矛盾運動為研究對象,描繪了二者關系的應然狀態,呈現了人以什么樣的方式介人生態系統,但是沒有回答人為什么選擇這樣的方式。而生態政治經濟學要求回到處理人與人關系的政治經濟學中,研究不同生產關系和交換關系影響人介人生態系統的方式、方法和程度,勘定生態系統良性循環下價值和使用價值的最大限度。第三,相較于生態經濟學訴諸數理邏輯、經濟模型的研究方法,生態政治經濟學以階級分析法和歷史分析法來揭示生態問題的根源與出路。概言之,伯克特推動生態經濟學與馬克思政治經濟學的對話,從前分析觀點、自然價值問題和可持續發展問題三重維度闡明了生態政治經濟學的“新”,填補了生態領域的政治經濟學“不在場\"難題,拓展了傳統政治經濟學的理論視域。
二、前分析觀點:歷史唯物主義對超歷史邏輯的超越
“超歷史性”與歷史性邏輯背道而馳,將當下的歷史認定為最合乎自然的歷史,表現為抽象的、二元的、泛化的、非歷時的特征。基于此判斷,伯克特一方面通過重釋社會生態學的規定呈現馬克思歷史唯物主義的生態要素,另一方面依循馬克思經典文本,通過考察財富生產的一般形式與特殊形式重塑被忽視的生態價值,以此雙向論證來廓清生態政治經濟學前分析觀點的生態在場。
1.歷史唯物主義與社會生態學的內在耦合
第一,歷史唯物主義的生存論轉向與社會生態學內容規定相契合。馬克思哲學的生存論變革實現了從西方傳統哲學本體論的“物的邏輯”向“人的邏輯\"“歷史邏輯\"的轉變、從對人的抽象解釋向對人的現實的理解轉變,核心范疇是人類物質生產實踐。社會生態學的兩條規定\"社會生態分析始終是社會的和唯物的”“社會生態學應該具有教育潛力\"本身就蘊含著實踐作為哲學范疇的原初意義。就第一條規定而言,一方面,“馬克思的歷史觀聚焦社會剩余產品的生產和占有,滿足了社會生態學的首要要求\"\"。這一歷史觀不僅是歷史科學,揭示歷史發展的一般規律,也是唯物主義的歷史觀,包含人的生存價值的滿足,因而“既要避免用粗糙的唯物主義觀念將社會現實視為自然預定的存在,也要摒棄社會建構主義對人類生產活動與進化歷程中自然條件約束的忽視\",這是對生態中心主義-人類中心主義古老二元論的有效駁斥。另一方面,馬克思基于價值的資本主義分析遵循了社會生態學的首要準則\"。伯克特認為,馬克思將資本主義生產形式視為物質性和社會性在特定歷史階段充滿張力的辯證統一體,具體表現為對自然條件的系統性低估,這種低估是使用價值和交換價值矛盾的具象化。因此,構建沒有生態危機的生產體系必然指向克服資本主義剝削勞動和自然的商品形式,既不能離開具體的社會關系來評估自然及其價值,又要保證自然物質因素的基礎性地位。就第二條規定而言,社會生態學的教育意義在于通過“社會自我批判與自我變革能力\"達至社會與自然協同進化的高度。馬克思學說與之的契合性在于馬克思將生產關系和社會關系關聯為一個整體,人與物質條件的互動方式成為階級關系本質體現,構成人類生產的基本形態。由是觀之,馬克思對商品價值和資本的分析,表明剝削雇傭勞動與將自然降格為資本積累工具的必然聯系,揭示了工人階級斗爭和大眾環境斗爭之間的親緣關系。
第二,歷史唯物主義的必然要求與社會生態學方法相契合,即實踐的辯證法與社會生態學的“關系整體論\"“定量-定性分析法\"等一致。其一,關系整體論表現為“整體中的區別”,與馬克思階級分析法一脈相承。伯克特認為,社會生態學采用整體的、有差異的和關聯的視角來考察人類生產活動,捕捉社會與自然的交換動態,這種交互性是由自然的持續演變以及各類主體與自然條件的特定關系形成的。總而言之,人與自然關系的各類區別可以溯源至人類生產結構中社會和物質地位的迥異,這一對人類生產內部分化和不平等的認識對于“避免將環境問題過于籠統地諉罪于‘生態失范文化’(ecologically incorrect culture)中的所有參與者\"具有重要意義。同時,關系整體論還表現為“有區別的整體”,將生產界說為復雜的物質-社會辯證統一體,以整體性視角合作性地占有、利用、發展生產的物質-社會條件,以實現社會再生產和自然再生產的更高程度和諧。這與馬克思基于具體歷史語境考察階級分化的人與生產條件之關系的方法高度一致。正如科萊蒂(L.Colletti)所言:“馬克思之所以能夠避免自然和社會的片面對立,恰恰是因為其將二者有機整合為一個整體,這個整體是相異元素綜合的具體整體。\"其二,定量-定性分析法是馬克思歷史分析法的具象運用。定量-定性分析法的典型進路是馬克思在對資本主義財富價值形式的分析中,揭露了商品、貨幣和資本獨特的反生態性源于勞動者與生產資料、城市與農村的極端分離,由此揭示了生態危機產生的社會生產關系根源,為研究資本積累與自然、人類需求的雙重對抗性提供了完整分析框架。
2.歷史唯物主義財富生產觀中的自然定位
“自然在歷史唯物主義中缺場”是一個偽命題,歸根結底是對歷史唯物主義的誤讀與解構。伯克特基于歷史唯物主義關于自然與財富生產、自然與生產的社會性及其演進的觀點,指出其內蘊的自然觀、歷史觀、生態觀有機統一。
首先,自然與勞動共同構成財富(使用價值)的源泉。歷史唯物主義隱含自然的優先性和人的自然本質,自然被視為人類生存與歷史發展的物質前提,“自然界為勞動提供材料,勞動把材料轉變成財富\"\"。針對卡彭特(GeoffreyP.Carpenter)、本頓(Ted Benton)等人關于馬克思忽視自然稀缺性、歷史唯物主義存在生態裂縫(hiatus)的詰難,伯克特通過回溯勞動與財富生產涉及的“人-自然”關系的五大特征予以駁斥:第一,勞動力作為一個有意識的自然力量與自然相對立,以符合自身需要的形式占有自然。第二,這種對自然的初級占有是人類勞動的必要因素,是人類生存的前提。第三,勞動與生產具有非同一性。勞動作為人與自然物質變換的一般條件,“是人類生活的一切社會形式所共有的\"。勞動過程是制造使用價值的有目的的活動,而生產作為自然-社會復合系統必須占有非勞動創造的天然物質。第四,馬克思將勞動過程所需的一切客觀條件都納人勞動資料范疇。第五,馬克思的財富觀包含已被勞動占有的、間接使用的、潛在的自然條件,而潛在的自然條件的意義最終取決于其與人類勞動的結合。可見,伯克特重啟了歷史唯物主義以人與自然的物質變換定義勞動的視角,斷定馬克思“勞動是財富生產的必要條件”的觀點沒有貶低自然,而且“勞動和自然作為財富源泉的意義必須通過人類勞動的社會性特征來理解\"3]。
其次,人與自然之間的生產關系是一種被社會形式中介化的關系。歷史唯物主義承認自然在發生學意義上的先在性,但更強調歷史中的自然,“在馬克思看來,關于人和自然的‘生成'問題,與其說是形而上學的問題,還不如說是歷史的社會的問題\"。概言之,人類生產的社會形式與物質內容具有相互構成性,體現為“自然的歷史\"與“歷史的自然\"的統一。具體而言,馬克思從勞動者之間、勞動者與剩余產品占有者之間的歷史特定關系出發,揭示人類勞動和生產的社會發展日益區別于提供物質基礎和生命力的純粹自然史。“良好的自然條件始終只提供剩余勞動的可能性…而絕不能提供它的現實性\",現實在于勞動與自然的財富創造能力是特定生產關系的產物,而且這些生產關系本身也被視為生產力。質言之,馬克思將人與自然的關系具象化為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聯系,揭示人類生產總體上受其社會形式塑造,特別是受階級關系制約,這為伯克特從生產關系視角解讀馬克思自然觀提供了關鍵入口。
最后,人類生產的社會演進指向人與自然共生的終極路徑。歷史唯物主義基于勞動與生產條件的極端分離揭批資本主義生產方式造成了物質變換無法彌補的裂縫。將人類生產視為社會性生產的關鍵在于,通過特定的社會關系解答自然財富生產和人類財富生產的原初狀態、異化狀態和應然狀態的歷史嬗變問題。基于此,伯克特指出:“要實現不剝削自然與勞動的人類生產,就必須達成雙重變革:一方面使人類生產條件與自然重新融合,另一方面基于生產者與其生產條件的社會性聯合,對財富進行生態化重構。\"
三、自然價值問題:勞動價值論對泛價值化的超越
伯克特基于歷史分析法重構生態價值分析形式,為馬克思價值論的生態意蘊作辯護,超越了生態經濟學泛價值化邏輯下的“自然價值\"\"自然資本\"的理論空洞和問題虛無,以此明晰了生態政治經濟學的主體內容。
1.勞動價值論的二重性與自然形式的二重性
生態經濟學家批評馬克思的第二大論據是其勞動價值論檳棄了自然價值,將商品價值作為抽象勞動的客體化結果,使勞動成為價值的唯一來源。舒馬赫說:“我們同現實疏遠了,傾向于把我們自已沒有創造的一切東西看成是無價值的。甚至偉大的馬克思博士在系統提出‘勞動的價值法則’時,也犯了如此荒謬的錯誤。\"\"針對馬克思在《資本論》中的論述“勞動作為使用價值的創造者…是不以一切社會形式為轉移的人類生存條件,是人和自然之間的物質變換即人類生活得以實現的永恒的自然必然性\",卡彭特認為,馬克思認定當自然的用處通過勞動的轉型性力量實現后,自然才具有使用價值\"。可見,上述批評都從前提出發,從生產一般的視角預設了勞動價值論必然包含自然價值這一環節。馬克思從特定的資本主義生產關系即價值形成和增殖過程的角度談論勞動是價值的唯一源泉,而勞動價值論排除自然價值便成了他們集中火力攻擊的地方。伯克特對此批判進行反批判,認為生態經濟學家犯了雙重錯誤:一是進人了思想誤區,混淆了價值、使用價值和交換價值,具體勞動和抽象勞動,經濟價值和文化價值等概念群;二是忽略了馬克思勞動價值論批判的特定社會歷史背景。
生態經濟學家沒有深人思考馬克思勞動二重性理論關于使用價值的創造與價值的形成、增殖的區別,犯了與馬克思所批判的經濟學家同樣的錯誤。伯克特通過回溯馬克思對重農學派的批判澄清了這一點。重農學派強調在資本主義農業生產中,剩余價值不是通過流通領域而是通過生產領域表現的。農業勞動是惟一的生產勞動,因為這是惟一創造剩余價值的勞動,而地租是他們所知道的剩余價值的惟一形式。\"他們將土地視為財富的唯一源泉,將自然看作經濟價值的直接來源,這與馬克思將價值界定為資本主義經濟下的簡單實體、將使用價值(財富)界定為滿足人們生存和發展需要的自然實體完全相悖。可見,重農學派混淆了價值與物質財富的概念,陷人了資本主義的制度盲區,因而無法看透資本主義剩余價值的秘密。就馬克思的勞動二重性而言,一方面,資本主義勞動作為一種具體勞動創造使用價值,“總是構成財富的物質的內容\",,體現的是物質財富的自然形式,馬克思將產生具有普遍性物質財富的這一生產過程界定為“生產一般”。另一方面,由于交換的需要和市場的發展,資本主義勞動作為抽象勞動創造價值,抽象勞動作為特殊的資本主義社會元素揭示了價值的形成和增殖過程,體現了物質財富的價值形式。這種勞動是同質的,并且抽象掉了所有具體的物理面貌,反映了同質勞動的社會等價化過程,是交換價值形成的重要基礎。因此,作為勞動二重性重要前提存在的自然基礎也表現出二重性的特征,即作為滿足人類需求的生活資料和作為資本積累的生產資料的辯證統一。由馬克思視域觀之,物質財富即使用價值的生產,表現為巨大的商品堆積,與價值、交換價值具有本質的區別。抽象勞動創造價值作為一種\"描述性論斷”,強調經濟價值是資本主義社會特有的現象,表現為階級和勞動分工的事實,而不是一種普遍的“規范性論述”。因此,伯克特強調,生態經濟學家不應該批判馬克思,而應該批判資本主義制度本身。顯然,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不僅沒有貶低自然,相反,其以一種歷史理性的視角從根本上剖析了自然在人類生產中的“出現\"與“消失”,揭示了資本主義制度下價值與自然對立的根源。
2.泛價值化邏輯的生態悖論與問題虛無
生態經濟學提出重賦自然價值的方案以彌補馬克思勞動價值論的生態缺場:一是解構(destabilization)作為社會勞動基礎的價值范疇,代之以一種更具“包容性\"的生理或能量價值論;二是將整個生命網絡的所有方面都納人世界商品經濟的價值規律之中。伯克特和福斯特認為這種“后人類主義\"(posthumanist)的思想,為摧毀經典歷史唯物主義發起了更\"徹底\"的批判。
對于支持泛價值論的生態學者來說,首要任務就是恢復動物勞動或能量在價值創造中的重要地位,將商品價值定義為一般動物勞動的產物,甚至是更一般意義上的能量的產物,以此補充馬克思人類中心主義的自然維度。例如,瓦迪韋爾(DineshWadiwel)批判馬克思的理論缺乏對動物創造價值的思考,沒有將動物看作價值的創造者即勞動者2]。卡利斯(Giorgos Kalls)在關于蜜蜂是否創造價值的討論中,提出應該創建一種理論直接表明動物的付出,將人類與非人類產生的任何東西都看作有價值的。在伯克特看來,他們對馬克思勞動價值論所做的批駁以及所持的生理和能量價值論的主張一定程度上來自后人類主義的左翼生態學家摩爾(JasonW.Moore)。摩爾區分了經濟意義上的價值和文明發展上的價值概念,即經濟價值和內在價值,認為馬克思勞動價值論貶低自然的一大理論根源就在于將二者人為地區分開。因此,他的理論核心是打破“二元對立論”,以單一的理論框架消除經濟價值的歷史特殊性,消除帶有文明特征的更廣泛、更普遍的文化價值觀之間的理論張力。但是,伯克特認為這一超歷史維度的、一體化的分析范式最終只會規避本質,將問題導向虛無。
泛價值化最終指向給自然定價的現實方案,嘗試通過尋求外在的市場機制解決由資本主義制度產生的內生性生態問題。伯克特認為,將自然資本化的舉措只能再次遮蔽資本對自然和勞動力剝削的隱秘共生,這是一種“極端的還原主義色彩和歷史非理性\"態度。要超越泛價值化邏輯和超歷史范疇,應該回到資本主義制度本身,即生態問題只能透過資本積累來觀察,而不能從外在的形式上突破。對此,伯克特將問題指向了資本主義下的價值與自然之間的矛盾:在量上表現為價值的無限性與自然的有限性之間的矛盾,在質上表現為價值的同質性與自然的差異性之間的矛盾。這樣,問題的核心回到了使用價值、價值、交換價值之間的關系上。在自然經濟時代,生產的目的是獲取使用價值來滿足人類的生存與發展需要,交換價值從屬于使用價值。在商品經濟時代,一切都顛倒了,生產和交換的目的在于無休止地獲取交換價值或價值,使用價值僅作為交換價值的現實基礎存在,交換價值統治使用價值被看成“更具一般性的社會形式的價值統治\"。生產者與生產資料的極端分離,為滿足資本增殖的內在需求提供了大量的社會勞動力和資本基礎。自然作為資本增殖的公共蓄水池存在,在量上價值的無限性與使用價值的有限性的矛盾隨著資本追逐利潤的擴大化而更加尖銳。由此,自然在以價值和金錢為首的生產體制下被忽略和剝削,資本主義與自然顯而易見的矛盾性反映為對自然條件的低估,這種低估恰好是印證使用價值和交換價值矛盾的基本形式\"。概言之,價值與自然的矛盾是資本對自然和人類勞動的雙重掠奪和全面控制,泛價值化邏輯提出將一切納人資本主義商品體系的“自然資本”方案,要批判這一方案,必須對自然進行徹底、全面的重估,推動一場革命性的生態和社會變革。
四、可持續問題:人類社會可持續對資本主義可持續的超越
政治經濟學的現實批判催生破題之路。伯克特以資本主義基本矛盾分析為突破口,厘清了兩類環境危機及其對應的“資本主義可持續”與“人類社會發展可持續\"的方法論差異,揭示了生態經濟學可持續發展觀的“去政治化”傾向。伯克特借助這一敘事邏輯,引入階級斗爭要素,證明人與自然雙重解放的共產主義是超越資本主義的親人類、親生態的社會形式,以此說明生態政治經濟學的社會構想的生態文明向度。
1.資本主義基本矛盾中的“兩類環境危機”
一方面,環境危機是資本主義歷史危機的重要環節。傳統思維模式以經濟危機全面掩蓋資本主義歷史危機,沒有看到其他危機的可能性。伯克特通過生態化重釋馬克思的資本主義基本矛盾觀并考察資本的生產過程、動機、目的以及生產條件,指出資本主義的“現實障礙”是資本家身上人格化的社會生產條件與現實生產者的異化,“為利潤而生產與為人類需要而生產的矛盾、生產條件相對于生產者及其集體的異化、社會生產與私人占有之間的張力都是資本主義根本矛盾的同等表達\"。這揭示了資本對自然的利潤驅動型占有,以及隨之而來的自然條件與生產者需求、社會整體生命過程的異化。可見,環境危機具有出場的可能性,與經濟危機、人的危機等一樣成為利潤生產的衍生物,是資本主義總體危機的一個重要環節。這種關涉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歷史危機,不是純粹積累危機的簡單函數,“即使不存在盈利問題,資本主義完全可能因為滿足人類需求的能力衰竭而遭遇歷史性危機\",這種危機會隨著自然社會化過程的擴大更具普遍性。
另一方面,積累危機產生的環境危機是人類社會普遍危機的階段性表現。基于上述思考,馬克思資本主義基本矛盾理論不僅內嵌了完整的生態邏輯,而且關涉就資本積累而言的狹義的環境危機和就人類發展而言的廣義的環境危機。前者是資本擴張帶來的原材料緊缺的危機,后者是資本主義擴張性、增殖性、破壞性的生產模式所導致的城鄉物質變換斷裂、生命力流通不協調和人類生存發展質量下降的危機,后者更為根本,前者只是其階段性表現。積累危機,離不開作為工人生存資料或工業原料的主要農產品供應不足的危機。正如馬克思所言:“只有當普遍歉收——不管是主要食物歉收,還是最重要的工業原料歉收——的時候,才可以談到生產資本的實際不足。\"如此這般,材料短缺及其對積累的破壞表明了資本對自然條件的持續依賴、“不可控的自然條件\"的作用,以及資本主義制度與理性農業的背道而馳。順勢而為,為物質生產革命轉變提供動機,要求將資本主義社會的環境危機理解為人類發展危機,這涉及通過考察資本主義的空間生產組織說明城鄉對立何以引發環境危機。伯克特通過深耕馬克思文本回應了這一問題:資本主義對生產空間和技術的改造降低了自然財富的質量,表現為既腐蝕了生產質量,也腐蝕了人類發展質量。危機的普遍性表明,其并不局限于農業或農村,而涉及整體性的、全球性的生態退化。
綜上,“兩類環境危機”都承認資本主義生產的自然邊界與條件限制,都指向有限自然與資本無限增殖的對立是當代生態危機的根源,但由于對兩類危機的整全性把握不同,出現了資本主義的可持續發展觀和人類社會可持續發展觀的理論分野。
2.可持續性的“祛魅”與共產主義生態合理性
基于上述對馬克思關于“兩類環境危機\"論述的分析,伯克特又區分了資本主義的可持續發展和人類社會的可持續發展兩種方法論,并指出生態經濟學家應對危機的戰略和政策沒有考慮人類發展質量下降的普遍危機,因而無法真正解決生態危機。伯克特考察了生態經濟學可持續發展思想的三個更廣泛要素:一是自然資源作為現在和未來人類發展的“公共蓄水池”;二是個人、社會、自然協同進化的方法;三是對自然資源共有財產的需要和功能要求\"。他由此對可持續發展進行思維前提的反思,通過梳理范式危機和范式革命的脈絡重新思考馬克思對可持續發展的貢獻與超越,即共產主義構想對上述三個維度的整合性。
生態經濟學對可持續發展體系的構建是以自然作為經濟發展的外部性制約認知為基點的。關于“公共蓄水池”,生態經濟學似乎給予了強烈的生態關懷,將環境整體視為公共資源,看到人造資源可以替代自然資源這一假設的不合理性,認定資源透支是當代人對后代人的“物質剝削”。關于“協同進化\"理論,其目的是研究經濟與生態之間相互作用與相互依賴的動態特征,強調生態過程的不可分割、不可逆、不連續的“門檻\"效應以區分于新古典理論假定的邊際權衡,突出有意識的社會干預。關于“公共財產\"何以保障資源開發的可持續性,生態經濟學提出公共財產體系制度與隱性文化規則的重要性。總而言之,生態經濟學關于可持續發展的構想從理論基礎、價值觀念、市場機制、技術制度等視角概述了如何在現有的基礎上保障環境質量和資源的可用性,生態經濟學一定程度上表征了與馬克思主義的價值契合,如駁斥全面市場、訴諸集體行動、保障代際代內公正、豐富人類生活機會、擴大普遍參與和管理、加強全球合作等。
然而,伯克特認為上述方案在本質上無法企及馬克思的高度,原因在于,依賴自然是經濟發展的邊界這一路徑沒有撼動經濟發展的首要地位,沒有對可持續發展進行元哲學的自我反思與批判,即對理論前提的反思,無法回答人與自然何以協同共生的終極關懷問題。同時,生態經濟學基于資本主義制度考察可持續問題,訴諸價值觀念的轉變、技術制度的革新、市場模型的調整等,沒有深人研究生產關系這一關鍵要素,實質上是一種不觸及核心的道德呼吁與價值批判吃語。由是觀之,生態經濟學的可持續發展觀至多解決的是何以促進全球資本主義可持續性的問題,這是一種帶有破壞性的理性。對這種理性的破題之道是將階級斗爭要素納人其中,復歸馬克思共產主義構想中自由而全面的可持續性發展理性。緊接著,伯克特從三個維度闡釋了這一人類社會可持續的生態合理性:其一,克服資本主義社會中生產必要條件與生產者的分離,實現“非異化、共同財產、非市場配置\"2,提高人類發展的豐富性,促進社會勞動力與人類生產者的共同進步;其二,構建更高級、更發達的公共財產體系,即保障未來后世的公共資源,并賦予集體成員接受文化和深人生產實踐的權利;其三,“人類社會可持續發展公共系統的轉變本質上是高度依賴路徑的共同進化過程\",它需要在歷史進程中通過全方位的社會革命斗爭產生,相伴隨的是一個新的社會生產組織的產生。
五、結語
綜上所述,筆者遵循伯克特的理論初衷,在生態政治經濟學具有出場可能性與必要性的基礎上,進一步從前分析觀點、主體內容、實踐原則三個維度系統論證了其對生態經濟學的超越,呈現了生態政治經濟學這一跨學科分析范式的三個重大命題——歷史唯物主義作為邏輯起點、勞動價值論作為分析工具以及可持續發展作為現實走向,以此證偽生態經濟學的科學性。
就內容而言,伯克特以馬克思經濟思想與其生態理論的“同質性”為問題緣起,以政治經濟學批判的生態價值闡發為突破,通過解除資本邏輯與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對自然維度的遮蔽,批駁了關于馬克思“邊緣性生態敏感\"的錯誤認知,勾勒了馬克思生態思想的原貌,還原了生態危機的真正根源。就方法論而言,伯克特堅持歷史唯物主義和社會-自然辯證法,特別是基于階級分析方法搭建了馬克思主義與生態經濟學的對話空間,既試圖用馬克思主義改進生態經濟學,又立足生態經濟學揭示馬克思的“生態在場”,強化了以政治經濟學批判、瓦解資本主義生態危機的現實性,撥正了生態社會主義第一階段所延續的以價值批判為重點的西方馬克思主義的研究范式。斯威齊基于“文本闡釋”的路徑,“既不打算構想一個‘獨創'的理論,也不打算修正馬克思的理論,而是要在馬克思著作的某個不完善地方對它有所補充”,而伯克特繼承了這一分析范式并開創了其生態學維度。
無論是相較于福斯特還是斯威齊,伯克特的理論躍遷都具有創造性的意義,但其理論仍存在一些困境。第一,詮釋過度。伯克特從生態視角重釋馬克思思想,一定程度上存在“泛生態化\"的傾向,其詮釋有時顯得過度。第二,非此即彼。伯克特對資本和市場的批判陷人了極端化困境,刻意將資本與生態視為完全對立的雙方,將社會生態圖景劃分為破壞生態、危機四伏的資本主義和保護生態、理想主義的社會主義,這在一定程度上忽視了資本和市場在解決當下生態環境問題中調節生產、配置資源的作用,缺乏對社會變革機制主導力量的有效探討,難以為社會主義生態運動提供充分依據。第三,綠色烏托邦。一方面,伯克特的論證呈現描述性內容與規范性內容的失衡,其重理論、輕實踐的風格難以為生態社會主義提供更具體的路線設計,這與其理論初衷有關:他關注的是馬克思自然方法連貫性與有用性的重建,而不是它的應用,因而他的理論承擔的是解釋和分析的工作。另一方面,其以“聯合生產\"“自由時間”\"社群管理”“生態教育\"等要素構建理想社會,一定程度上弱化了生產資料公有制作為社會主義首要特征的地位,這種共產主義框架下用來服務人類發展的非異化的生產狀態在當今難以真正落地。
總的來說,生態政治經濟學作為一種研究經濟學、生態文明和社會主義三位一體的科學范式,其創新之處在于思維前提定位的“新”理論內容整合的\"新\"和解決問題路徑的“新”。伯克特創建的生態政治經濟學是超越西方主流生態經濟學的理論平臺:一方面整理、合并、串聯了馬克思散落在卷帙浩繁的著作中的生態思想,完成了對馬克思主義理論生態價值的闡發,批駁了對馬克思生態思想的長期非議,重釋了馬克思生態思想;另一方面填補了人們對政治經濟學生態認識的空白,拓展了傳統政治經濟學研究的問題域,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生態政治經濟學的建構具有重要的理論價值。
[責任編輯:洪峰]
本文為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21世紀俄羅斯馬克思主義研究”(20amp;ZD011)的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