協助臨終老人和老朋友和解拓展兩個老人的生命廣度

一、服務背景

梁爺爺與劉爺爺是一起長大的發小，也是多年鄰居，同期搬到安置房后住在劉爺爺的門對面。梁爺爺與劉爺爺曾為好朋友，數年前因兩人產生誤會和口角導致“撕破臉”，多年來相互看不順眼，表現為在門口遇到就會馬上關上大門、見面時不打招呼或相互指點、看到對方獲得一些社會服務時不服氣甚至挖苦對方、在背后中傷對方等。

機緣巧合，兩位老人于5月下旬，在社區衛生服務中心再次成為“鄰居”。不同于安置房的情況是，這時候，劉爺爺成為臨終病人，瀕臨死亡，而梁爺爺害怕并忌諱談論死亡這個話題。

二、需求分析與介入策略

（一）服務需求

1.劉爺爺侄子于5月中旬向永和街頤康中心社工提出協助的需求，希望社工和康復師等人可以幫忙對接好轄內的社區衛生服務中心，由醫院直接轉診并協助劉爺爺入住護理床位。

2.入住社區衛生服務中心后，幫忙解決劉爺爺的吃飯問題。

（二）需求分析

1.因劉爺爺侄子工作忙且對轄內資源分布情況不熟悉、劉爺爺因身心影響已不能直接對接，故通過社工等專業人員來協助和提供支持，以順利住到社區衛生服務中心的護理床位。

2.劉爺爺是居家養老服務對象，社工分析劉爺爺入住社區衛生服務中心后，想回到熟悉的地方，想念熟悉的飯菜，故提出此需求。

3.劉爺爺感知自己被下了“瀕臨死亡通知書”，體察到自己的狀況已不良好，決定回到自己從小長大的地方；劉爺爺的侄子有個人工作和生活，無法全力照顧劉爺爺，除了為劉爺爺請了一名全天候護工外，還需要依托社會和社區的資源，為劉爺爺提供支持和服務，出發點是讓劉爺爺可以“善終”“好走”，故提出希望社工可以對接好社區醫院和床位、安排工作人員送飯等，滿足劉爺爺最迫切的幾方面需求。

（三）介入策略

社工到社區衛生服務中心探訪了劉爺爺5次、電訪了劉爺爺侄子及其護工4次。結合三甲醫院和社區衛生服務中心醫護人員的評估分析，社工預估應從臨終關懷的癌痛管理、音樂療法及舒緩療護等方面介入，為劉爺爺提供服務。在初步了解了兩位老人的故事后，社工開始考慮協助兩位老人進行和解，協助劉爺爺完成未竟之事，為梁爺爺開展生命教育，協助其樹立理性的生死觀，以拓展兩位老人的生命廣度和生命質量。

1.提供相關信息。劉爺爺及其侄子提出要回到社區衛生服務中心居住、需要社工安排專人給劉爺爺送飯、劉爺爺現在正在承受常人所不能忍的癌痛、因身體不適引起的心理困境等，那么社工應為其提供臨終關懷的相關信息和服務（主要為癌痛管理、音樂療法、舒緩療護），并細化作出每一個選擇的步驟。

2.提供情感支持。協助劉爺爺及其家人處理伴隨臨近死亡而來的多種復雜的情緒，開心扉，處理未了事宜。

3.代表老人及其家人爭取合理權益。社工計劃代表劉爺爺及其家人和其他專業人員打交道，確保醫護人員能敏銳地體察和理解劉爺爺及其家人的需要、倡議其他專業人員為劉爺爺及其家人提供整合性服務。

4.做喪親輔導。幫助老人及其家人把喪親視為一個長期的系列調整過程，促使他們在生活方式和態度上有所改變。社工計劃提供一些支持性服務，包括個人或家庭輔導等。

三、服務過程

（一）服務目標

1.為劉爺爺提供腫瘤患者舒緩療護及臨終關懷社會工作服務，協助劉爺爺在調適心理社會功能轉變的過程中得到自我成長。

2.尋求專業權威醫院的幫助與支持，協助社區衛生服務中心醫護人員做好劉爺爺臨終期的生活照料和病痛管理。

3.密切關注劉爺爺和梁爺爺的情緒變化，提供相應的心理支持。

4.以此為契機，為梁爺爺開展生命教育，幫助其樹立理性的生死觀。

5.協助劉爺爺完成未了心愿。其一通過音樂治療協助其重新聽到安置房的聲音和“故事”，替代回到安置房的體驗感；其二協助其和梁爺爺和解，為不帶遺憾離開做準備。

（二）服務方法

1.腫瘤患者舒緩療護及臨終關懷社會工作

（1）控制疼痛，包括音樂治療、疼痛管理等，康復按摩也用來緩解臨終者及其家庭照顧者身體上承受的壓力。

（2）協助老人及其家人解決醫療費用方面的問題。

（3）提供喪親后續服務。后續服務認為盡管照顧瀕臨死亡的親人不容易，但是處理親人離去后的哀傷也需要得到社會支持和專業協助。

（4）協助老年人及其家屬、親友和解與告別等事宜；協調為老年人提供精神層面的支持。

（5）為家屬提供哀傷輔導服務。

2.往事緬懷治療、老年人生死教育

梁爺爺從養老院轉到社衛中心居住時，社工在劉爺爺的病房開展服務。梁爺爺聽到社工、劉爺爺侄子說到劉爺爺的情況后，他面露一點膽怯和些許悲傷感。借此機會，社工邀請梁爺爺坐下來展開對話。原來多年前兩位老人之所以會“鬧掰”導致關系惡化，是因為一件小事，劉爺爺從其他人口中聽到梁爺爺對他說的中傷話語，以為是梁爺爺故意而為之，覺得被老友出賣了，非常氣憤，故和梁爺爺產生了激烈口角，并造成了多年不相往來的后果。

當社工問及梁爺爺是否愿意到劉爺爺房間，陪他說說話，并且把誤會解開達至兩人和好時，他卻退縮了，社工留意到他面露難色，似有難言之隱。交談下來社工發現，梁爺爺不是不愿意去跟劉爺爺“握手言好”，而是他不敢，他知道劉爺爺的身體情況，覺得不吉利，不想靠近。而這種情況，也驗證了同事所說的梁爺爺懼怕討論生死這個話題的真實性。

社工保持開放的態度，明白不同人對生死可能有不同的反應和態度，沒有批判梁爺爺對死亡的態度，而是作出用心傾聽的姿態，鼓勵并引導梁爺爺說起他內心懼怕的抽象的及具體的事情，在社工使用了自我披露（適當地分享了社工對生死的看法、態度、經歷過的真實事例）后，梁爺爺也敞開了心扉，吐露了自己的心聲。

知悉了梁爺爺內心真實狀態，社工通過此次機會，為梁爺爺開展生命教育，協助他考慮并計劃善終安排，后續經過探討，社工讓梁爺爺列出他需要安排的計劃，主要為財產的處置、墓地的處置、后事的操辦、人生記錄冊等（他希望親屬可以記得自己），幫助其樹立理性的生死觀。

當天下午，社工和梁爺爺來到劉爺爺的病房，鼓勵梁爺爺握著劉爺爺的手，湊在他耳旁說話，在臨終老人的耳邊講一些他牽掛的事，可以令其安心。社工無法明確得知劉爺爺是否聽得到梁爺爺說的話，但是他被握著的手輕輕動了動，反過來握住了梁爺爺的手。這一場跨越多年的“道歉”，是伴隨著“道別”而來的。

社工從往事緬懷療法出發，提供機會讓兩位老人家回顧過去痛苦的經歷或者一直未能解決的沖突，能使老人通過接受專業輔導，重整對這些事的看法，接納過去，或者采取行動解決問題。

四、專業反思

臨終關懷作為一種專業照護方法，通過運用早期確認、準確評估、治療病痛以及心理干預的綜合手段來緩解臨終老人痛苦，并以此來提高相關人群的生活質量。在開展社會工作服務中，社工經歷過的、跟進過的情況有很多，常年臥床的中風高齡老人、喪親個案中兩種狀態的父親和母親、剛確診時的腫瘤患者、患癌末期的中年人等。每一次觸及內心最深處的往往不是概念、框架、面談中的技巧、跟進策略等操作細節，而是心靈深處對生命的敬畏和想要賦予對話過程的真情實感。在特定情境下，服務對象能否感知社會工作者是否專注、是否感同身受、是否同理，甚至是否出現反移情，社工的服務狀態不僅僅是在完成一份工作，更多是在用自身傳達出來的訊息來告訴服務對象，社會工作者是在關心他、支持他、陪伴他的，而這種人與人之間簡單卻真實的相處，往往是服務對象最迫切需要的。

行將去世的老人在身體、心理、社會和精神層面有一些特定的需求，如害怕延長身體上的不適或痛苦；關心自己的身體形象和其他人對自己的觀感；需要盡可能長久地保持對自己生命的某種掌控感；需要跟家人和朋友保持接觸，盡管此時他本人和家人、朋友常常都有退縮行為；需要有機會在一個安全的、能接納他們的氛圍里談論即將到來的死亡；想要留一點印記在人世間；需要尋求生命的意義等。我們有時會說死有什么好怕的，人都是向死而生的，但或許很多老年人懼怕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他未能預見卻總是在幻想的死后情況（被遺忘等），他對幻想的情況無所適從，陷于幻想而不敢去打破，而引發消極幻想的可能是從小到大的文化熏陶、身體機能的急速退化、社區街坊朋輩的相繼離世、支持系統網絡的缺失等等。我們應敏銳地去識別并且為其提供助人自助的服務，倡導這類老人關注生活質量和廣度，用可預見的認知和態度去面對不可預見的事。

五、總結

社工為劉爺爺提供的腫瘤患者舒緩療護及臨終關懷社會工作，除了提供直接介入服務為劉爺爺解決轉院、入住、吃飯問題之外，還通過主導跨專業團隊合作（廣州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胸外科陳經欣護士長、永和街頤康中心、永和街社衛等）、信息提供、陪伴、傾聽、提供愛的禮物（舊式錄音機）等技巧陪伴劉爺爺走完人生最后一程，其一是為協助劉爺爺在調適心理社會功能轉變的過程中得到自我成長、自我檢視；其二是尋求專業權威醫院的幫助與支持，協助社區衛生服務中心醫護人員、護工、家屬做好劉爺爺臨終期的生活照料和癌痛管理，使得劉爺爺在臨終期的身體疼痛度可以輕一點、身心舒適度可以高一點；其三在探訪、電訪過程中密切關注劉爺爺和梁爺爺的情緒變化，引導其適當表露悲傷、無力感，以同理的姿態對其示以支持，以及時為其提供相應的心理支持。

我們并不能改變、阻止死亡的到來，但是我們可以幫助老人拓展他們的生命廣度，讓他們在受尊重與參與的過程中，感知過去和現在的種種，在支持的環境中自主地設想自己的境遇并積極去面對。劉爺爺去世后，梁爺爺還住在醫療護理機構未回家。社工致電給梁爺爺時告訴他這個消息，他緩緩地說了一句：“祝他一路走好。”后續社工將連同康復師、醫療護理機構方共同關注梁爺爺的身心情況，評估其是否會有哀傷情緒并根據評估情況作介人服務。

（作者單位：廣州市越秀區關心社會工作服務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