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山巖畫圖像及意涵探究

【中圖分類號】J2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5）11—226—03

一、賀蘭山巖畫圖像類型

賀蘭山巖畫按圖像可分為八類：動物巖畫數量最多、種類繁雜，羊最常見，還有馬、牛等，單體與組合圖案兼具，生動呈現狩獵生活與自然環境，是研究古代生態和人類生活的重要資料；人形巖畫含人形與人面像，700余幅人面像形態各異，反映審美與藝術創造力。人形巖畫則展現生活場景與精神世界；符號圖案巖畫是典型代表，渦紋、幾何符號等多樣圖案或具特殊象征意義，反映對自然和精神的理解表達；生活場景巖畫記錄狩獵、放牧等日常，是古代社會生活寫照；工具與武器巖畫以弓箭、盾牌等為刻畫對象，展現狩獵、戰爭場景及遷徙交通方式，傳達對工具武器的依賴創新；天體巖畫刻畫太陽、星辰等，多呈圓形或橢圓形，有的象征太陽光芒，如“太陽神”巖畫或與節氣有關，反映對天體的敬畏與探索宇宙的好奇；植物巖畫展現農耕生活與對自然的觀察，記錄農作物種植收獲，標志游牧與農耕文明融合；文字題刻有漢文、西夏文等，標志賀蘭山巖畫式微，為研究古代文字提供資料，展現文化交融。

二、賀蘭山巖畫圖像題材

賀蘭山巖畫宛如一部鐫刻在山石上的史書，以其豐富多樣的圖像題材，生動且全面地展現了古代先民生活的方方面面，成為我們探尋遠古人類生產生活、精神風貌與文化傳承的珍貴窗口。從題材角度來看，這些巖畫可大致劃分為以下四類。

第一，狩獵題材。狩獵是古代先民重要的覓食途徑，賀蘭山巖畫中大量狩獵場景生動鮮活。畫面里多人獵虎、群犬逐鹿等場景，盡顯狩獵者與獵物的激烈對抗及彼此協作。這些巖畫既記錄狩獵方式，反映其重要地位，又展現生存智慧與對自然的敬畏依賴。

第二，游牧題材。賀蘭山地區自古以來就是游牧民族的活動場所，巖畫中記錄了放牧、遷徙等游牧生活場景。這些巖畫描繪了羊、馬、牛等動物的放牧畫面，以及游牧民族遷徙過程中的生活場景。例如，巖畫中常見羊群在草原上悠閑吃草的畫面，以及牧民騎馬遷徙的場景。這些巖畫反映了游牧民族的生產方式和生活方式，展現了人與自然的和諧共處。

第三，農耕題材。隨著農業的發展，農耕文化逐漸在賀蘭山地區出現，巖畫中也出現了一些表現農耕文明的植物巖畫。這些巖畫記錄了農作物的種植與收獲，體現了農耕文明的發展。

例如，巖畫中常見谷物、果實等植物形象，以及人們耕種、收割的場景。這些巖畫不僅展現了古代先民的生產方式，還反映了農耕文明與游牧文明的融合。

第四，娛樂題材。巖畫中也記錄了古代先民的娛樂活動，如舞蹈、音樂等。這些巖畫生動地展現了古代先民的休閑生活和藝術創造力。例如，巖畫中常見人們載歌載舞的場景，以及手持樂器演奏的畫面。

三、賀蘭山巖畫圖像意涵探究

（一）動物類圖像意涵分析

我國巖畫中，動物圖像分布廣泛且數量眾多，幾乎遍布各地的巖畫作品。特別是在北方地區，動物巖畫占據了顯著地位。賀蘭山巖畫，作為北方巖畫的杰出代表，同樣展現出了動物圖像的豐富性和多樣性。在這片古老而神秘的山脈中，巖畫家們用簡潔而有力的線條，刻畫出了羊、鹿、馬、駱駝和虎等多種動物形象，為我們揭開了遠古時期賀蘭山生態環境的神秘面紗。

1.羊

羊巖畫分單體與群羊兩類，各具特色。單體羊圖案多居畫面中心，羊角碩大、羊尾高翹，形象簡潔鮮明[。群羊巖畫則生動呈現群體生活場景，有的奮力上山，有的悠然下山，還有的低頭覓食，嬉戲翻騰之態躍然壁上，在石嘴山、中衛等地巖畫中常見。此外，賀蘭口《驢羊圖》格外引人注目，它位于距地3米、50度傾斜的巖面，畫面中驢馱羊面向山谷行進，右上方有飛鳥引路，構圖獨特、寓意深遠，既展現了驢作為古代力畜的重要作用，又為我們窺探古代人類對野驢的馴化過程提供了寶貴線索。

2.鹿

賀蘭山巖畫中的鹿形象豐富，有孤傲獨處者，也有與其他動物或人物和諧共處之景。細節刻畫令人贊嘆，鹿角雄壯、鹿嘴微啟、蹄印清晰，奔跑姿態栩栩如生，讓人仿佛能穿越千年，目睹鹿群在賀蘭山下奔跑的壯麗。

在中國優秀傳統文化中，鹿象征幸福與長壽，這在賀蘭山巖畫中得以生動體現。如“父子鹿”巖畫，距今約3000多年，以簡潔優美線條勾勒大鹿矯健身姿，其下三只小鹿雖因歲月侵蝕難辨，但仍顯生動可愛。左上角的馬與鹿形象相得益彰，鑿刻風格統一，盡顯創作者匠心。這鹿形象與中亞古匈奴時代銅牌飾上的鹿頗為相似，構成“匈奴風格”巖畫獨特魅力[2。“父子鹿”巖畫不僅展現鹿的溫順與家庭和諧，更體現先民對家庭、親情及自然和諧的向往，反映其對家庭和族群的深厚情感，也是對自然環境觀察與適應的見證。此外，鹿巖畫還寓意生命力和族群繁衍的繁榮，鹿繁殖能力強，成為相關象征，承載著先民對生命延續和族群發展的祝愿[3]。

3.牛

賀蘭山是古代農牧業要地，牛作為主要大型家畜，在巖畫中形態多樣。巨牛圖、負傷野牛、雙牛并行等，凸顯先民對牛力的依賴，折射多重象征體系。這些巖畫兼具考古與藝術價值，狩獵、放牧場景展現生存敘事與生態認知。《受傷的野牛圖》展現先民技藝與對自然的態度，《巨牛圖》象征孕育繁衍。

4.虎

虎，這一充滿力量與威嚴的生靈，在古代社會中不僅是自然界中的頂級捕食者，更是古代先民精神世界中力量、威嚴的象征。在古代文化中，虎常被視為山林之王，象征著權威與保護。

賀蘭山巖畫里的虎圖案制作精美，用螺旋線表現肌肉，身軀布滿條紋，展現先民精湛技藝與敏銳觀察。制作手法以磨刻和鑿刻為主，線條繁復流暢、造型華美，與商周青銅器虎紋相似。虎形象多為張口露齒、長尾上卷、爪鋒利，以蹲踞或屈足式為主，身軀有紋飾，盡顯威猛。如《虎食羊巖畫》，生動展現虎捕食場景，反映先民對食物鏈的理解敬畏。部分巖畫中虎高大威猛、帶神話色彩，體現對英雄主義頌揚。同時，虎巖畫也是社會變遷與文明進步的見證。

（二）人面類圖像意涵分析

人面形巖畫，以簡潔之筆勾勒萬象，于質樸刻畫中蘊含無盡深意。頭飾、耳飾等細微之處，不僅是外在形態的精巧展現，更是內在精神世界的深刻凝練。這些巖畫，既是先民對自我形象的質樸描繪，也融入了他們對力量的獨特理解，在粗犯線條間構建起一個融合了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精神世界。紋飾間躍動的，是藝術的靈感火花，也是原始先民對自然、生命深刻感悟的熾熱表達：太陽芒刺象征著對自然力量的敬畏與探索，獸角發冠蘊含著與自然萬物緊密相連的密碼，夸張變形的五官，則成為連接天地、傳遞美好愿景的獨特符號。巖畫以物質形態，將人類對生命起源、宇宙奧秘的認知鐫刻于永恒，讓每一次凝視都成為跨越時空的心靈交流。

不同學者對人面形巖畫有著不同的分類解讀。宋耀良在《人面形巖畫的圖像特征與類型》中，進行了細致分類[4。類圓形人面源于對自然圓形的模仿與藝術創造，從早期面容溫和，到中期演變出心形、猴面形及骷髏形，晚期形態奇特怪異，展現了其動態的演變過程；太陽形人面由光芒四射的太陽圖形演變而來，彰顯了先民對光明的追求；方形人面在特定地區演變為具有獨特文化意義的形象，承載著特定地域的文化記憶；五輪廓人面被判定具有獸面特征，體現了先民對動物形象的借鑒與融合；冠飾形人面屬晚期作品，世俗化及程式化特征明顯，成為富有象征意義的符號，反映了時代的發展與變遷。

李祥石在《認識巖畫下》中，聚焦賀蘭山人面形，將其分為簡單與復雜兩類。簡單人面像巖畫無多余裝飾，真實再現人面，又細分標準與近似兩種，質樸而純粹；復雜人面像巖畫添加諸多裝飾性圖案，形象豐富，與先民的文化傳統緊密相連，展現了先民豐富的想象力和創造力[5]。

（三）符號類圖像意涵分析

第一，渦旋紋。它常與虎、鹿等動物形象結合成獨特合象。其裝飾形式分兩類，置于動物角部增添神秘色彩與動態韻律，裝飾在動物軀干尤其是臀部則強化視覺沖擊與藝術美感，象征超越自然的力量。有幅典型巖畫，中心是大型渦旋紋，周邊動物形態受其影響，或可視為龍象早期表現形式。上方延伸動物形態或為龍的原始雛形。

第二，同心圓。它可能代表著太陽、星辰等天體，是古代先民對自然力量的敬畏的體現。例如，在賀蘭山巖畫中，圓圈形的符號很多。圓既無開端，又無終點，因此是永恒的，它既是光的來臨，也是人類意識對這種光照的最早肯定。因此圓圈往往代表太陽，是太陽符號。

第三，手印圖。它不僅是藝術的展現，更是契約與權力的深刻象征。以“手印”巖畫拓片為例，它生動記錄了一則關于合同契約的古老敘事。在這幅巖畫中，兩個手印與動物、人面像及特定符號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富有深意的畫面。頂部是重環雙眼人面像，而下方兩個大小不一的手印，則分別代表了力量懸殊的兩個部落。小手印旁的向左箭頭暗示了小部落即將遷徙，其下方的牛向前膝跪倒，朝向大手印，象征著臣服與財產的轉移。雙方通過“蓋手印”的方式，確立了不可更改的契約，彰顯了其永恒的有效性。

此外，手印巖畫是古代先民藝術創造力的體現，更是文化信仰、精神世界與社會契約關系的生動記錄，讓我們看到古代社會對契約精神的尊重、權力的表達及對自然生命的敬畏。

四、結語

通過對賀蘭山巖畫圖像及意涵的深入探析，我們得以揭開這古老藝術背后的神秘面紗。從圖像呈現來看，賀蘭山巖畫類型多元、題材廣泛，淋漓盡致地展現出古代先民卓越的創造力與超凡的想象力。無論是栩栩如生、躍然石上的動物形象，如靈動的鹿、矯健的馬，還是神秘莫測、引人遐想的符號圖案，每一處精心的刻畫都并非隨意為之，而是蘊含著獨特的意義，它們或是先民對生活場景的記錄，或是對自然萬物的模仿與敬畏表達。在意涵解讀層面，賀蘭山巖畫遠非單純的藝術創作，它更是文化與信仰的重要載體。其多元的主題，如狩獵場景中人與獵物的激烈對抗、放牧畫面里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等，生動且全面地反映出先民對世界的獨特認知與深深敬畏。

這些巖畫作為歷史的忠實見證者，跨越了千年的漫長時光，不僅見證了人類早期社會從蒙味逐步走向開化的發展變遷，更承載著民族的精神記憶。它們將古代先民的生活狀態、思想觀念代代相傳，成為連接過去與現在的橋梁。每一幅巖畫都是一部無言卻厚重的史書，讓我們在欣賞其藝術之美的同時，能深刻感受到歷史的深沉厚重與文化的綿延傳承，進而激勵著我們不斷探尋人類文明的根源，從中汲取前行的智慧與力量。

參考文獻：

[1]張力文.象征與情感：賀蘭山羊巖畫再解讀—基于格爾茨的藝術一符號視角[J].蘭州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9（4）.

[2]何薇.巖畫里的“史書”[N].中國文物報，2024-07-23.

[3]隋立民.原始巖畫鹿紋的象征語意[J].四川戲劇，2019（8）.

[4]宋耀良.人面形巖畫的圖像特征與類型[J].學術月刊，1993（2）.

[5]李詳石.認識巖畫下[M].銀川：寧夏人民出版社，2023（5）.

[6]牛中奇.行者視野中的巖畫一從賀蘭山出發[M].銀川：陽光出版社，2022.

作者簡介：史倩倩（2000—），女，漢族，寧夏中衛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為藝術設計、視覺傳達設計；史鵬飛（1998—），男，漢族，寧夏中衛人，本科，助教，研究方向為藝術教育、播音主持實踐教學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