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類藥“搜風”功效及其開發現狀探析

【中圖分類號】R28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8517（2025）15-0069-07

DOI：10.3969/j. issn.1007-8517.2025.15.zgmzmjyyzz202515014

Researchon“Soufeng”CharacteristicandDevelopmentPathof InsectMedicine

GUO Shenshen NIE YangWEI JinjinXU Liangkui* Guangdong Food and DrugVocational College，Guangzhou 51O52O，China

Abstract：Insectmedicine，asavitalpartof traditionalChinese medicine，hasaunique efectonsomeintractabledisease.But theresearchprogressonthismedicineisextremelyslow.Thisarticleinvestigatedthemeaning，developmenttrackanddistinctive ffectsofinsectmedicinebasedonrelatedresearchs.“Soufeng”istemaincharacteristicefectofthoseinsectmedicineandthbio logicalactisofteseextractsdrivedfrotoseisetshavebencofied.ModepharmacologialeseachsosowdpositiveresultsoftosemedicineonRheumatoddiseases，oferinganimportantalterativetotemodernmedicine.Tirdly，theasos whythiskindofmedicinalinsectshasntbeendevelopedaswellasChinesemedicinalherbshavebeenanalyzedintermsofbioactie substances.Finally，theresearch progressonbiological products providesaviewtotheefectivedevelopmentofinsectmedicine.

KeyWords：Bi Syndrome；Rheumatoid Diseases；Bioactive Substances；Biological Products

中藥材種類豐富，數量繁多，在我國古代勞動人民與疾病的上千年的斗爭中發揮著重要作用。近現代以來，隨著以化學、藥理學等為代表的科學技術的發展和在醫藥領域的應用，中藥的現代化研究和臨床應用取得長足發展，尤其在改革開放后的近半個世紀間，以植物藥為代表的中藥的基礎和應用研究取得極大的突破，成績斐然。然而，作為中藥資源中重要組成部分的蟲類藥，其藥理研究、質量控制以及其制劑開發等現代化過程較為緩慢，甚或步履維艱。近年來，越來越多的研究報道表明蟲類藥對于臨床中某些難治性疾病的治療具有顯著療效，尤其在風濕性疾病的治療方面有特色優勢，如類風濕性關節炎、退行性骨關節炎、痛風性關節炎、強直性脊柱炎等[1-2]。

長久以來，“蟲類搜風”一直是中醫藥領域的用藥經驗，但并未形成中醫藥理論。本文根據相關文獻報道，結合前期研究，探析蟲類藥的“搜風”功效特點，并對其研究路徑進行探析，在蟲類藥開發進度相對緩慢的當下，旨在為其現代化研究和應用擴大新藥源，深化中醫藥理論提供依據。

1蟲類藥含義溯源

蟲類藥對于臨床中諸多難治性疾病具有較好療效，因而“蟲類藥”的名稱在臨床中被諸多學者和專家廣為使用。然究其準確定義和所包含藥材品種，業內尚無確切的表述。經查詢國內權威數據庫，以“蟲類藥”為主題的論文、專利、科技報告等文獻多達1700余篇，其中有諸多報道將蟲類藥等同于動物藥，也有學者對此持有異議。術語表述及其內涵的失當和不統一會造成更多的誤解，不利于藥材的深入研究及藥用開發。因此，蟲類藥準確的含義及其所涵蓋具體藥材品種的確定具有迫切意義。

“蟲”作為藥源最早見于西周時期的《周禮·天官》，其中有載“五藥養其病”（五藥指草、木、蟲、石、谷）。秦漢以前，人們將禽類稱為“羽蟲”，獸類稱為“毛蟲”，魚為“鱗蟲”，龜為“甲蟲”[3]。可見最早的“蟲”泛指所有的動物。西漢時期的《五十二病方》載有包括蟲類藥在內的50余種動物藥材，該書也被認為是最早收載蟲類藥的著作[4。南北朝時期的《本草經集注》首次按照自然屬性對藥物進行分類，將動物類藥材統歸于“蟲獸”類，也表明古人認識到獸與蟲有不同的屬性，如鹿角、龜甲、斑螯等。后來直至明代李時珍的《本草綱目》才將蟲類藥材單獨列為《蟲部》，而與其他魚、禽、獸等其他動物類藥材區分。到了清代，著名醫家唐宗海、葉天士等認為“蟲”類藥材有獨特功效并廣泛應用于臨床[5]。近現代以來，朱良春等中醫名家根據醫學古籍，結合臨床實踐與診療經驗，又在前人基礎上對蟲類藥的功效進行更加深人的研究，對蟲類藥的含義與范圍也有了相對統一的認識。筆者結合近年來關于蟲類藥的相關研究與應用文獻，對其含義進行歸納：蟲類藥主要指無脊椎動物中的環節動物門和節肢動物門的藥用動物[6]，其中以昆蟲綱居多。此外，脊索動物門中的爬行綱的蛇類藥材，以及哺乳綱中的穿山甲也歸于蟲類藥范疇。據此，筆者從《中國藥典》（2020版）篩選出符合該條件的蟲類藥材（見表1）。

表1《中藥藥典》（2020版）收載的蟲類藥

表1 （續）

注：“藥效成分”所列內容根據中國知網所收載相關文獻中的數據進行整理。其中，水蛭素與斑螯素為《中國藥典》（2020版）收載。

2 “蟲類搜風”的功效特點分析

蟲類藥的臨床應用歷史悠久，早在秦漢時期的《神農本草經》中就對多種蟲類藥的產地、功效、入藥部位以及主治病癥等內容做了詳細的記載和描述，如蜈蚣、水蛭、鼠婦等。后來，隨著歷代醫家行醫經驗的不斷積累以及對藥物的深入探索，人們發現蟲類藥的藥效特點不同于植物藥，更有異于其他動物類藥材。其中，“搜風”是其共有藥性特征，也是歷代醫家應用蟲類藥的重要經驗。

2.1“蟲類搜風”的溯源首先，根據東漢時期張仲景的用藥思想，蟲類藥多具有“破血逐”功效，其首創使用虻蟲、土鱉蟲（廑蟲）、水蛭、蜣螂、鼠婦等蟲類藥治療瘀血證，并在《傷寒論》和《金匱要略》中記載了多個以蟲類藥為主的方劑，如鱉甲煎丸、大黃廑蟲丸、抵擋湯、下血湯等，其中部分方劑療效顯著，沿用至今。隨后，唐代時期的孫思邈在對張仲景運用蟲類藥的思想基礎上有所繼承，并進一步探索其功效與應用，其所著的《千金翼方》和《備急千金要方》中收載諸多蟲類藥以及以蟲類藥為主的方劑，這些蟲類藥具有破血逐瘀、軟堅散結、搜剔疏利等功效，也使得這一時期成為蟲類藥應用的高峰[3]。

到了清代，溫病學派的創始人葉天士又在前人基礎上對蟲類藥的獨特功效進行更深入的探索，并在大量臨床實踐的基礎上創造性地提出蟲類藥在陳年舊疾之“痹證”的治療方面較之植物藥有更好的治療效果。例如，他在《臨證指南醫案》寫到：“風濕客邪，留于經絡，上下四肢流走而痛，邪行觸犯，不拘一處，古稱周痹，且數十年之久，豈區區湯散可效？”葉天士進一步認為“久病入絡，則氣血呆鈍，血痰濁，溷處其間，草木不能建功，故必借蟲蟻入絡，搜剔絡內久踞之邪，使血無凝著，氣可宣通”。晚清時期的醫家唐宗海在《本草問答》中進一步補充道：蟲類藥所獨具的“攻利”之性尤甚于植物，以其動物之本性能行，而又具有攻性，并認為蟲類藥“行走攻竄”，其祛風通絡、通經達絡、疏逐搜剔之功遠非草本植物所能及”。

由此可見，我國古代醫家們在繼承前人用藥的思想基礎上，結合臨床實踐和經驗總結逐漸形成對蟲類藥獨特功效的認知，即蟲類藥擅長祛風，具有搜剔風邪、祛瘀通絡的功效特點，這類藥在治療痹證方面較之植物藥有更強的藥效。

2.2朱良春教授關于“蟲類搜風”的藥用總結步入近現代后，學者們對蟲類藥也有了更進一步的研究。國醫大師朱良春教授在繼承前人理論基礎上進一步探索，發揚“以蟲治痹”的學術思想，在蟲類藥研究方面極負盛名[7]。朱良春教授借助現代診療技術，結合臨床實踐開展深入研究，進一步豐富了蟲類藥的用藥理論：痹證為“頑疾，邪氣久羈，深經入骨，氣血凝滯不行變生痰濕瘀濁，經絡閉塞不通”，且具有“久病多虛，久痛多癡，久痛入絡”等特點，因此在治療方面認為“痹證日久非草木之品所能宣達，必借蟲蟻之類搜剔竄透，方能濁去凝開，氣通血活，經行絡暢”2]。如朱良春教授據此創制的“益腎蠲痹丸”在臨床治療痹證方面療效顯著，除了改善癥狀外，很多患者骨質得到修復，較之現代醫學優勢明顯[8-10] 。

綜上，我國歷代醫家對蟲類藥的認知和研究經歷了漫長的臨床實踐與經驗傳承過程。蟲類藥在“搜風”方面具有較植物藥更強的藥效特點，也是其治療痹證的藥性基礎，如治療風中經絡所致驚癇抽搐的僵蠶、蛇蛻；治療風濕頑痹的蜈蚣、全蝎、斑螯、蘄蛇；治療風疹瘙癢及驚癇抽搐的蟬蛻等。

3蟲類藥用于治療風濕性疾病的探究

3.1風濕性疾病的含義及藥物治療方法概述根據中醫藥理論，痹證是指人體因正氣不足，肌表或經絡感受風、寒、濕、熱之邪而引起的經脈氣血不通或失調，進而導致以肢體、關節、肌肉等部位出現以酸痛、麻木、腫脹、屈伸不利，甚或關節變形等為主要特征的一類病證。現代醫學中的類風濕性關節炎、骨關節炎、滑膜炎、強直性脊柱炎、系統性紅斑狼瘡、銀屑病性關節炎等多種風濕性疾病均屬于痹證范疇[10-11]。這類疾病病因復雜，病程長，是一類多以疼痛、關節活動受限、軟組織腫脹等為主要臨床表現的累及肌肉、骨骼、皮膚以及多臟器多系統的免疫性疾病[2]給患者帶來極大痛苦，目前尚無理想的治療方法。

對于這類疾病的治療，目前臨床多以緩解癥狀，改善病情為主，例如采用抗炎鎮痛的一線用藥NSAIDs（非甾體抗炎藥），但這類藥物因其伴有較嚴重的不良反應而引起臨床的高度重視，如十二指腸糜爛、潰瘍、胃腸穿孔以及出血等[13]此外，臨床中也常采用激素類藥物或聯合應用多種改善病情的抗風濕藥物（DMARDs），可緩解疼痛、腫脹等臨床癥狀，但治療效果始終未能如意。近年來發展迅速的生物制劑在用于風濕性疾病的治療中表現出極佳的治療效果，但臨床中也頻繁出現多種嚴重不良反應現象，如病毒感染、間質性肺炎、癌癥等[10.14]，加之此類生物制劑高昂的費用，致使其臨床應用受限。

綜上，風濕性疾病已成為全球范圍內的難治性疾病，其發病率、致殘率均呈逐年上升趨勢，嚴重影響人們的生活質量，造成極高的經濟負擔和社會成本，目前臨床中尚無理想治療方法。對于這類疾病的有效治療途徑仍在不斷探索中，尋找新藥源是其重要任務之一。

3.2蟲類藥治療風濕性疾病的藥效研究中藥有上千年的臨床應用經驗，兼具安全、有效等特點，是現代醫療技術和治療方法的重要補充和替代。近現代以來，諸多學者在采用中藥治療風濕性疾病方面積極探索，取得顯著成效，尤其是對蟲類藥的研究，開展諸多藥效實驗及臨床觀察。結果表明，蟲類藥在治療風濕性疾病方面療效確切，甚至多項指標優于常規治療方案[15-17]。這為風濕性疾病的藥物治療提供新思路和途徑，也進一步佐證“蟲類搜風”的用藥思想，為蟲類藥的現代開發和臨床應用提供新的研究角度。

3.3蟲類藥治療風濕性疾病的機理探討蟲類藥在治療風濕性疾病方面療效確切，但其作用機制尚未完全明晰，仍在進一步探索中。在常用蟲類藥的相關藥理機制方面的研究取得一定進展，例如有研究表明，水蛭素（多肽）通過抑制類風濕性關節炎模型的成纖維樣滑膜細胞（FLS）相關蛋白的病理性高表達，從而抑制細胞凋亡、炎癥反應和纖維化[1；從蜈蚣中提取的多肽成分通過作用于甲醛肽受體2（FPR2）調節嗜中性粒細胞的激活，減少關節處嗜中性粒細胞的聚集以及抑制炎癥因子的合成等途徑緩解類風濕性關節炎患者的癥狀[19]；蜈蚣中的另一種多肽可以選擇性地激活瞬時受體電位香草酸1型受體（TRPV1）離子通道以及使其快速脫敏而發揮鎮痛作用[20；從烏稍蛇中提取的蛋白可以抑制成纖維樣滑膜細胞的增殖，調節淋巴細胞中調節性T細胞和Th17輔助性T細胞比率及其細胞因子水平達到緩解關節部位炎癥的癥狀[2I-22]；從地龍中提取的多肽成分能夠抑制在疼痛反應中被激活的蛋白激酶（PK）信號通路從而發揮較強的鎮痛作用23；從全蝎中提取的多肽成分可以調控背根神經節（DRG）的痛覺感受器中河豚毒素敏感型鈉通道并增強其獲得性功能以達到外周鎮痛效果[24]；蘄蛇多肽能夠減少關節處的多種炎癥因子的表達[25]；全蝎和蜈蚣（全粉）能夠升高外周血中相關免疫調節細胞水平及其FoxP3+T表達水平，進而恢復和重建免疫耐受，緩解自身免疫性損傷[26]（上述機理參見圖1）。藥理機制的研究為蟲類藥治療風濕性疾病提供科學依據。歸根結底，蟲類藥中獨特的活性成分（如多肽、蛋白）是其作用機制的基礎。

圖1蟲類藥治療風濕性疾病的部分機制

4蟲類藥開發現狀分析

4.1開發進度總體滯后 蟲類藥的古代應用和現代藥效研究均表明其在風濕性疾病的治療方面具有獨特療效，這也是蟲類藥潛在開發與應用價值的體現。然而，蟲類藥的應用現狀和研究進展卻十分緩慢甚至處于長期停滯狀態。

我國中藥資源蘊藏豐厚，長期以來為人類的生存繁衍、疾病的預防和診療做出重要貢獻。步入現代以來，中藥的現代化和國際化發展方面也取得斐然成績，如人參、茯苓、甘草、黃芩等大量中藥材暢銷海外；小建中湯、葛根湯、補中益氣湯、清肺排毒湯等諸多中成藥也享譽全球。然而，我國醫家們歷經上千年的探索歷程形成了蟲類藥獨特的用藥思想和臨床經驗，其現代化過程卻步履維艱。例如，2010版《中國藥典一部》共收載藥材641種，蟲類藥15種，僅占 2% 。2015版藥典一部新增蟲類藥0種，2020版藥典刪除穿山甲的藥材標準（穿山甲于2014年被國際自然保護聯盟列為極危物種）。較之《神農本草經》收載蟲類藥28種，《本草綱目》記載的蟲類藥更是多達百余種[6]，《中國藥典》收載的蟲類藥的種類和數量遠遠少于古籍的記載，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其在現代化開發與應用方面相對緩慢和滯后。其原因雖是多方面的，但蟲類藥具有的不同于植物藥的特殊因素有密切關系，如活性成分不明、質量控制方法缺失、基礎研究薄弱、蟲體保存、蟲源蛋白的過敏以及應用安全性等問題。

4.2藥效成分研究基礎薄弱，制約制劑研究在中藥現代化進程中，活性單體成分的鑒定與分析是促進中藥現代化開發的關鍵因素。在該過程中，借助藥物化學的基本方法和原理研究中藥材中的活性成分是主要技術手段，尤其是在植物藥材的研究和開發方面，取得了顯著成果。植物藥中的活性成分普遍具有分子量小、結構簡單、極性較低等特點，如生物堿、醌類、黃酮、萜類、揮發油等。它們易于通過提取分離等方法進行富集制取，也便于采用現代儀器設備對其開展化學結構的鑒定，以及開展藥理藥效等基礎研究，使中藥的應用有了更加科學的指導和依據。

蟲類藥屬于藥用動物類，其活性成分的類型、分子量、空間結構、溶解性、穩定性等性質與植物藥差異極大。蟲體中普遍含有大量氨基酸、多肽、多糖、酶、蛋白質、糖肽等高極性和大分子組分。根據近年來關于動物類中藥材藥效成分的研究報道，多肽、蛋白等組分往往正是其獨特的藥效物質基礎[27]（如本文“3.3”所述及表1中“藥效成分”），提示這可能是蟲類藥“搜剔竄透”功效優于植物藥的獨特之處。

然而，這些組分普遍分子量大，結構復雜，溶解性、穩定性差。尤其是具有空間四級結構特點的蛋白質類成分，其構成單元肽鏈因肽鍵、共價鍵、氫鍵、離子鍵、配位鍵、范德華力等多種因素在空間中相互盤繞、卷曲、折疊，并由此構型方式及其形成的特定空間結構賦予了蛋白質類成分獨特的構象、作用靶點和藥理功能。蟲類藥的現代研究與藥用開發的任務之一，就是采用現代技術將這些活性組分提取并分離出來，再開展進一步的研究。基于蛋白質的特殊結構和性質，采用傳統的植物藥的化學方法用于探索蟲類藥的活性組分方面較難取得突破性進展[28]。蟲類藥在藥效成分的研究方面遠滯后于植物藥。蟲類藥材的活性成分研究基礎薄弱，掣肘其有效部位的制備，也限制著蟲類藥應用開發水平。

4.3缺乏科學的炮制方法中藥炮制的重要目的之一是增效減毒，例如，采用不同方法炮制的附子有黑順片、鹽附子、白附片、淡附片、蒸附片、炮附片、炒附片等不同形式的飲片，其雙酯型生物堿、單酯型生物堿、胺醇型生物堿、二萜類生物堿等活性成分及其含量均不同，以適用于鎮痛、強心、免疫調節等不同的臨床應用以及女性、男性、小兒、老者等不同患者[29-31]。由此可知，中藥材不同的炮制方法直接影響其藥效成分及其臨床應用，但其基礎和前提是活性成分的確定和相關藥理的深入研究。

然而，對于蟲類藥材，其活性成分的組成和結構（如多肽、蛋白等）較之植物藥更為復雜或活性成分尚不明確，在很大程度上限制其炮制方法的研究與開發。因此，現行版藥典中關于蟲類藥的炮制方法僅是干燥、除雜、切斷等簡單處理（如表1的“炮制方法”），不能有效達到增效減毒的目的，也制約臨床應用或相關制劑的開發。此外，現行的蟲類藥的炮制方法也尚需改進與完善。例如，有研究[3]表明，不同來源的水蛭采用相同的炮制方法，其水蛭素含量變化均不相同，其抗凝活性也竟出現相反的變化。

4.4缺乏專屬性質量控制方法，制約藥品開發質量控制是中藥現代化研究的必要環節。在質量控制研究方面，中藥一直借鑒化學藥物的研究模式。因此，“找有效成分，進行含量測定”成為中藥質量標準研究的主要思路。如藥典所載，中藥材和中成藥的質量控制指標大多是以活性成分為檢測對象制定的藥品標準。然而，在蟲類藥的質量控制研究方面，因活性成分未知或藥效物質基礎匱乏，制約其質量控制研究的進程。例如，在《中國藥典》（2020版）中，除了水蛭、斑螯等個別蟲類藥有“含量測定”外，大部分蟲類藥僅有來源、性狀、灰分或浸出物等常規檢測項目，缺少專屬性的質量控制方法。其他未收入藥典的蟲類藥，其藥材標準（如地方標準）更為粗糙和簡陋，致使蟲類藥標準呈現“測而不準，難關藥效，難控難評”的窘況。因此，蟲類藥及其制品的質量無法得到有效的控制，更易產生安全性、有效性等問題，甚或造成不良反應等嚴重后果，制約著臨床應用，阻礙蟲類藥的現代化進程。

4.5水溶性雜質含量大，難與藥效成分分離活性多肽、蛋白通常是蟲類藥的主要活性成分，這類成分分子量大，且多為水溶性。然而，蟲體中水溶性雜質的種類多、含量高，多為初生代謝產物，如糖類、苷類、氨基酸、無藥效活性的蛋白質、核苷酸、無機鹽等[32]，它們與藥效成分共存于蟲體中。在提取工藝研究中，將水溶性的有效成分從水溶性的雜質中分離出來的難度較大，致使有效成分被“稀釋”進而影響蟲類藥藥效的發揮。

此外，很多藥用蟲類的棲息環境為潮濕的沙石、泥土、草木等地。通過食物攝取和新陳代謝，蟲體內會沉積大量的來自外部環境的無機雜質，加重了研究難度。本文以民間習用藥材鼠婦為例進行說明。

鼠婦為筆者項目團隊前期研究的蟲類藥，經藥理實驗發現其水提物為有效部位[33]。取制備的有效部位兩份（各 1g ），一份經熾灼殘渣實驗（操作步驟按照《中國藥典2020版》四部通則0841）后剩余的無機物組分，再與另一份樣品分別溶于水并稀釋到同體積量瓶，吸取兩份樣品溶液注人液相色譜儀（HLPC－ELSD）進行檢測分析發現，有效部位圖譜與無機雜質圖譜“幾乎一致”（如圖 2^[34] 所示）。實驗[33]表明蟲體內蓄積大量無機鹽，致使鼠婦有效部位的起效劑量很大（ 0.6g/kg） 。由此提示，部分蟲類藥因棲息環境致使其體內沉積的大量無機鹽雜質也是影響其藥效發揮的重要因素。

圖2鼠婦有效部分（a）及其灰化樣品［b譜圖、（1）譜圖］的HPLC色譜圖

5蟲類藥研究路徑思考

前已述及，根據目前蟲類藥的物質基礎研究進展，多肽、蛋白類成分是主要的藥效成分。然而，這類成分的分子結構、研究方法與植物藥和化學合成藥截然不同。因此，采取長久以來“套用”化學藥品的研究方法用于蟲類藥的研究有失科學性，“沿用”植物藥次生代謝產物的研究方法也不適用于蟲類藥的研究[32]。

生物藥物是近年來發展十分迅速的醫藥學領域，生物藥物通常包括一定分子量的多肽或蛋白質類藥物，其結構上與蟲類藥的藥效物質基礎類似[35]。因此，采用基于生物藥物研究方法的模式用于蟲類藥的基礎研究與藥品開發更具有實際意義。例如，針對蟲體中多肽類藥效成分活性強、含量低的問題，可利用基因技術、蛋白質工程等現代生物技術誘導蟲體中藥用活性多肽類成分的表達或者進行產業化生產。

此外，在質量控制研究方面，《中國藥典》（三部）收載的生物檢定技術側重以藥物的藥理作用為基礎的質量控制與評價方法更符合多肽、蛋白類藥物的特點，該方法是將待檢藥物（例如蟲類藥的有效部位或提取物）視為一個整體，采用細胞培養檢定法、生化酶促反應檢定法、免疫學活性檢定法等檢定技術來檢測其藥理活性，較化學藥物的理化檢定方法有明顯優勢，更具科學性和準確性，也更契合中藥藥效多組分、多靶點的基本原理[36]。甚至對于藥效成分尚不明確的蟲類藥或其有效部位也同樣能達到質量控制的目的。

6結語

本文從蟲類藥的應用與發展歷程方面探析了“蟲類搜風”的功效特點，其在用于風濕性疾病的治療方面有深入研究意義，有望成為中醫藥的特色療法之一。此外，生物藥物的研究方法和思路可為蟲類藥的研究提供參考，從而加快蟲類藥的開發和應用進度。作為中藥資源的一類特殊藥源，蟲類藥的現代化研究與藥用開發亟待有所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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