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研分析：遼派旗袍的文化特性

關鍵詞：旗袍；遼派旗袍；文化特性；民族特色；柞蠶絲；滿族民間刺繡

中圖分類號：TS935.1 文獻標志碼：B 文章編號：1001-7003（2025）08-0128-05

DOI：10.3969/j.issn.1001-7003.2025.08.015

遼寧作為滿族的發源與興盛之地，亦是旗袍的起源地。2017年中國服裝設計師協會授予遼寧撫順赫圖阿拉城“旗袍故里\"稱號，中國紡織與服裝行業協會則賦予遼寧沈陽“旗袍故都”之名，進一步確立了遼寧作為旗袍發源地的文化地位。2024年7月12日，時任遼寧省委副書記、現遼寧省省長王新偉同志，對咨政建言《關于打造遼派旗袍文化IP助力沈陽文體旅融合高質量發展的對策建議》作出肯定性批示，要求省市相關部門擬定行動計劃，以項目化、清單化、工程化的方式進行調度落實與推進，為遼派旗袍的產業化發展提供了有力的政府支持。旗袍起源于遼寧，因不同地區在政治、經濟、文化發展速度上存在差異，故對旗袍的理解也各有不同。各地結合各自地域元素，使旗袍文化呈現出不同的派系特征，如海派、京派、蘇派、粵派等，這些地區經濟相對發達，文化發展也更為繁榮。遼派旗袍自滿族入關前一直存在至今，然而受地域發展滯后的影響，未能如海派、京派、蘇派、粵派旗袍那般樹立起耀眼的文化標桿。本文旨在研究遼派旗袍的歷史淵源及文化特性，深入挖掘其文化內涵，為地域紡織服裝產業特色發展及地域文化的傳承創新探尋有效路徑。

1遼派旗袍的形成與發展

論及旗袍的起源，學界對此一直有不同觀點，大致為兩類：第一類，也是大部分學者認為旗袍起源于旗人的袍服，如周錫保[]先生的《中國古代服飾史》：“旗袍從清代旗女袍服直接發展而來，起源于清朝，是滿族女子傳統服飾。\"沈從文[2]先生的《中國服飾史》提到：“20世紀20年代開始，婦女喜愛上由滿族女裝演變而來的旗袍。\"袁杰英[3]在《中國旗袍》中指出：“旗袍屬于滿族的民族服裝。郁風女士為此書提序中指出，旗袍，顧名思義，是指清朝滿人入關前后八旗婦女的衣袍，即以滿、蒙為主體的關外婦女的常服。”李迎軍[4]則以時間為線索，將旗袍分類為旗裝、民國旗袍、港臺旗袍、當代時裝旗袍。第二類觀點則認為旗袍與旗人袍服沒有傳承關系，如卞向陽先生認為旗袍與清代旗裝中的袍應該不會有直接的淵源關系。1974年臺北成立“中國祺袍研究會”主張將旗袍改為祺袍，認為旗袍已脫離清代旗人而成為全民族服裝。總而言之，旗袍源于旗人袍服的說法在學界是被廣泛認可的，無論如何演變，均脫不開旗袍與旗人袍服的血脈聯結。

明萬歷十九年（公元1591年），努爾哈赤統一建州諸部，創建八旗制度，旗人是八旗中人自稱，滿族人全屬旗人。旗人入關前的袍服是遼派旗袍雛形，1616年后金政權建立后傳入中原，貫穿清朝民國，與時代融合。遼東地區是滿族旗袍文明發祥地，由新賓滿族民俗博物館館藏的“努爾哈赤龍袍”表明（圖1，趙瑩拍攝），滿族入關前遼東地區袍服已具旗袍基本特征，可為遼派旗袍后續發展提供參考。1636年，皇太極在沈陽建立清朝，隨后頒布了服色制度，旗袍從此成為后妃、格格等旗人的法定服飾，滿漢通用服裝。旗袍在沈陽為中心的遼寧地區得到迅速發展，結合遼寧地區與旗袍相關資源的挖掘與利用，經過不斷發展與演變，形成了遼派旗袍。

圖1努爾哈赤龍袍

Fig.1Nurhaci dragon robe

滿族人入關前（公元1616一1644年）生活在東北寒冷山林之中，以漁獵為主要生產、生活方式。寒冷氣候及騎馬出行決定了滿族袍服的基本款式：由整塊衣料裁剪，圓領、大襟、四面開衩、束腰、窄袖馬蹄袖。窄袖方便射箭狩獵，接馬蹄袖可保暖、便于雙手縮進袖內，底擺四面開衩方便騎馬出行。頸部有盤扣系結，衣領袖口鑲邊窄、顏色素，突出簡約實用。男女老少四季皆穿，無男女差異[6。遼派旗袍的主要特征源于人關前的旗人袍服。清代初期的旗袍仍有入關前的部分特點，但袖口相對平大，上下通裁，衣領袖口鑲邊窄、顏色素。清代中葉，旗袍樣式發生變化，出現了窄立領，衣身和袖子較清初時變得寬大。領、袖衣襟邊緣繡有花邊，多的達十幾道。清代中后期旗袍的裝飾更加華麗，鑲滾和繡飾越來越精致、復雜，此時的奢華宮廷風格旗袍是京派旗袍的主要特征來源。清末西方文化滲入，旗袍也出現了尚西從簡的趨勢。民國時期受西方文明影響逐漸輕便修身的新式旗袍，成為當時中國女性的主要流行服裝。特別是20世紀30年代的海派旗袍風靡中國，奠定了當代旗袍形式。

京派旗袍源于北京政治中心，主要呈現清代宮廷文化的風格傳統。裝飾豐富，滾邊較寬，以繁復的刺繡為美，代表北方文化、內陸文化。海派旗袍在20世紀30年代最為流行，受上海租界殖民影響，凸顯人體曲線，摩登時尚，風靡中國，代表南方文化、海派文化。蘇派旗袍突出蘇州絲綢、蘇繡等資源特色，追求意境，溫婉柔情。粵派旗袍流行于廣東、香港等地，凸顯身形，簡約不花哨。

據調研可知，遼寧省16家中式服裝品牌的旗袍產品大部分為貼合腰身的海派旗袍。2017年至今已舉辦了八屆的“沈陽旗袍文化節”，宣傳展示的作品多為海派旗袍。遼寧旗袍在產業化方面未能將地域優勢產業及技術資源充分整合利用，產品基本上都是江浙面料和蘇繡工藝。遼寧本土企業對于開發具有自己地域特色的旗袍產品，包括企業品牌文化定位、產品標準制定，以及結合滿族民間刺繡、遼寧繡技藝進行產品研發和學術理論支持等方面均有很大期盼與需求。

2遼派旗袍研究的目的與意義

遼派旗袍研究以傳承弘揚地域文化、促進產業發展、提升城市文化軟實力為核心目標，系統探究其文化內涵與工藝傳承。注重整合產業鏈資源，推動設計創新與品牌化發展，促進面料生產、服裝制造等關聯產業協同升級，助力區域經濟增長與就業擴容。塑造遼寧特色文化標識，增強城市吸引力與居民文化認同，為東北振興注入文化活力，從而推動中華傳統服飾在全球化背景下的創新傳播與可持續發展。

遼派旗袍研究具有多重意義：文化層面，其創新轉化推動傳統文化與現代審美融合，通過跨地域文化交流豐富中國時尚內涵，激活非遺生命力；社會層面，以文化認同增強民族凝聚力，促進中華民族大融合；經濟層面，驅動文化產業升級，聯動文體旅等領域形成新增長極，助力區域經濟協調發展，縮小地區差距。

3遼派旗袍的文化特性

入關前的滿族人生活于自然環境艱苦地域，其民族特征自然粗獷、英勇彪悍。結合滿族文化及東北地域性格，遼派旗袍從裁剪版型、面料質感、刺繡特點及整體風格均應體現大氣豪放的文化特質。可結合更具東北特點的擁有挺括質感的柞蠶絲面料和“豪邁、大氣”的滿族民間刺繡、遼繡技藝等，形成獨具特色的遼派旗袍文化，展現中華服飾文化多樣性。

3.1遼派旗袍的形態及主要特征

當代的遼派旗袍絕不是對人關前旗人袍服的原樣照搬，而是融入創新理念在保持地域特性基礎上的傳承創新。

3.1.1遼派旗袍基本形態

遼派旗袍應保持地域性格，持有一定辨識度，再結合流行趨勢進行創新。基本形態應適應東北寒冷氣候，具有保暖性強、便于運動及生產勞作。中長袍款式平直可四面開衩、窄衣袖，面料為柞蠶絲、皮毛和棉麻，色彩樸實、圖案寓意吉祥。刺繡工藝主要為滿族民間刺繡、遼繡等。

3.1.2遼派旗袍主要特征

遼派旗袍款式的主要特征為腋下處合身，衣擺可逐漸寬大，下擺可垂擺浪，衣袖較窄，可加馬蹄袖、盤領、斜襟，袍的前后左右四面均可開衩，也可不開衩。在領襟、袖口、衣擺等處可加鑲滾花邊，不易太多。版型主要特征為平直H形或A形，對身材包容度較高，適合較為健碩的東北女子穿著，可采用傳統十字裁剪法。面料主要特征為采用柞蠶絲綢（柞樹養柞蠶、蒿柳養柞蠶）、香云紗柞蠶絲、皮毛（可外用也可夾在內里）、棉麻或混紡面料等。色彩主要特征為樸實、淡雅，紋樣主要特征為吉祥圖案、生活化氣息濃厚。刺繡工藝主要特征為使用滿族民間刺繡、遼繡，特點粗犯、立體。

3.1.3遼派旗袍類型

遼派旗袍類型按場合可劃分為常服、禮服。常服為日常穿用，款式簡約大方，直線腰身。工藝紋樣可采用滿族民間刺繡、遼繡、機繡、印花、雕花等。面料以柞蠶絲為主，也可采用桑蠶絲、棉麻或混紡面料等。禮服則為出席重要場合穿用，款式與常服特點相同。工藝紋樣以純手工的滿族民間刺繡、遼繡為主，現代工藝手段為輔。面料以高質量的柞蠶絲或香云紗柞蠶絲為主。

遼派旗袍類型亦可按四季劃分，主要體現在面料選擇上。春秋季以中厚度柞蠶絲面料為主，冬季以柞蠶絲面料為表，內里可嵌絲綿、羽絨甚至貂絨掛里，領、袖、衣擺等邊緣可加毛皮裝飾。夏季采用輕薄柞蠶絲面料，款式做清涼處理。

3.2地域資源特性

遼寧的旗袍產業基本上是江浙面料和蘇繡工藝。遼寧擁有與旗袍文化關系密切的特色產業及非遺技術，如柞樹柞蠶、蒿柳柞蠶，滿族民間刺繡、遼繡技藝等。遼寧是中國柞蠶絲的重要產業基地，產量占全國 80% 。柞蠶絲較桑蠶絲具有柔光挺括、抑菌親膚、防紫外線等特性。2023年遼寧奉天柳蠶養殖推廣有限公司、沈陽市創意農業研究院研發的蒿柳養柞蠶新技術獲得“沈陽市創業創新創意創造大賽”金獎。蒿柳柞蠶較傳統柞蠶蠶絲細且白，能夠縮短養蠶周期、防沙治沙，已在沈陽、撫順、鞍山、阜新等市，內蒙古、新疆等省區建立了產業基地。滿族民間刺繡是滿族傳統刺繡，具有“粗”“大氣”的藝術特色。這些地域資源特性為遼派旗袍文化發展提供堅實基礎。

3.3 歷史與民族性

遼派旗袍文化是對遼寧地域民族文化的肯定，是民族融合的見證。1616年始，遼寧地區作為滿族發祥地，其袍服形制已具備遼派旗袍雛形。清代八旗制度的確立強化了旗人身份認同，其袍服形制上強調實用性與民族符號，如圓領、窄袖、四面開衩等設計，既適應東北嚴寒氣候與騎射要求，又成為旗人身份的標志。滿族入關后，滿漢文化交融加速了遼派旗袍的演變。旗人袍服的基本形制與漢族服飾的裝飾元素、制作工藝相互借鑒、相互吸收，逐漸形成了獨具特色的旗袍樣式。如清代初期的旗袍款式較為簡單、樸素，隨著時間推移，吸收了漢族服飾中的刺繡、鑲滾、盤扣等工藝，使旗袍更加精美華麗。遼寧民間至今保留著滿漢雙繡的技藝，即在同件旗袍上融合滿族民間刺繡的粗線條與蘇繡的細膩針法，印證了遼派旗袍作為民族融合載體的歷史功能。

3.4審美與藝術性

遼派旗袍的審美內核根植于東北地域性格與滿族文化基因，其藝術表現集中體現在材質、紋樣、廓形三方面。1）材質之美，柞蠶絲的廣泛應用是遼派旗袍的獨特標識。相較于江南桑蠶絲的柔滑，遼寧柞蠶絲質地挺括、光澤內斂，與東北女性豪邁氣質相契合。2）紋樣之韻，遼派旗袍的紋樣豐富多樣，蘊含著深厚的文化底蘊。紋樣題材廣泛，多源于生活習俗、文化信仰及美好祝愿，如田園風光、民俗活動、祥禽瑞獸、動植物等，具有強烈的地域文化特色[7]，如繡有花卉與鳳鳥圖案的遼派旗袍（圖2，桮小麗的私人收藏）。3）廓形之美，遼派旗袍采用H形或A形十字裁剪，與海派旗袍的S形曲線形成鮮明對比，以適應東北女性健碩體型，彰顯了地域審美差異。

3.5文化交流與傳播性

旗袍作為中國傳統文化的代表，在國際文化交流中扮演著重要角色，是對外文化交流的窗口，向世界傳遞著中國的文化價值觀和審美理念。遼派旗袍文化的傳播亦展現了深厚的中國服飾文化底蘊及多樣性，為遼寧地域文化的國際化交流傳播提供助力。在全球化的背景下，遼派旗袍亦可成為跨文化融合的載體，不斷吸收和融合其他國家和地區的文化元素，實現創新發展，促進不同文化之間的交流與互鑒。

3.6傳承與創新性

旗袍是時代變遷的記錄，從人關前的實用質樸，到清代繁盛時期的奢華繁復，到民國時期的改良創新，再到當代的多元化發展。它的款式、色彩、圖案等方面變化，反映了不同歷史時期的社會風貌、審美觀念和價值取向。遼派旗袍在其發展歷程中也經歷著時代變遷、審美風尚的影響，但其表達地域性格、民族特性的本質是不變的。在傳承文化精髓的同時兼容并蓄，不斷吸收著不同文化元素，不斷注入創新理念，走出具有獨特文化特性的傳承創新之路。

遼派旗袍的文化特性生長于東北地域的自然環境與滿族歷史文脈，其形態演變歷經旗人袍服的實用主義基因到當代時尚話語的創造性轉化，延續了清代八旗制度下的民族符號。作為全球柞蠶絲主產區，遼寧依托產業優勢，將挺括透氣的柞蠶絲與滿族民間刺繡、遼繡技藝深度融合，以“旗袍故里”“旗袍故都\"IP為核心，整合“原料生產-智能制造-文體旅體驗”全產業鏈，推動非遺技藝現代化，實現地域文化資源的經濟轉化，構建出獨特的東北美學范式。

4結論

在遼派旗袍文化的發展建設中，應進一步整合遼寧地區的優勢產業資源，借鑒江浙海派旗袍產業基地發展經驗，大力發展遼寧特色柞蠶絲旗袍產業，積極推動滿族民間刺繡、遼繡等非遺資源的產業化發展等。成立由民族學專家、行業專家、相關高校優秀青年師生組成的設計研發團隊，獲取政府支持，助推重點企業，在時裝周、博覽會等前沿平臺推廣遼派旗袍文化品牌，帶動地域中式服裝產業，在海派旗袍文化主導的旗袍市場中走出地域文化特色，開辟新的潮流趨勢。

同時著力打造遼派旗袍完整文體旅產業鏈，開發能體現遼派旗袍文化內涵的高端藝術作品、市場落地產品、文體旅衍生品，以及旗袍定制服務等打造上下游高效銜接的產品體系，搭建文旅與消費者之間的經濟紐帶，更生動地實現遼派旗袍的傳承與創新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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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vestigation and analysis： The cultural characteristics of Liaoning-style cheongsams

ZHANGXinyue，ZHAO Ying，ZHOUHongrui，WANG Guan，ZHUANGMuxin （Institute of Textileamp;Fashion Design，Luxun Academy of Fine Arts，Shenyang 11Ooo4，China）

Abstract：Thecheongsam（qipao）servesasavital vehicleforprojectingChina’scultural imageandnarating the storyof Chineseapparel heritage.TheLiaoning-stylecheongsamrepresentsa treasureof Chinesecheongsamculture. Originating fromthebannerrobes wornbytheManchupeoplebefore theirentrythrough theShanhaiPass，itembodiesan unrestrainedandgrandregionalcharacter withdistinctiveethnicfeatures，whilecontinuouslyevolving through inheritance andinovation.Thestudyemploysmethodologiesincluding literatureanalysis，fieldinvestigation，andcomparative research to investigateLiaoning-basedgarmententerprises，culturaltourismdepartments，andresearch institutions.It proposes thattheLiaoning-stylecheongsamshould synergizeregional resources suchastussah silk，Manchu folk embroidery，andLiaoningembroiderytechniques，whilepreservingitsdistinctiveregionalandethniccharacteristics.By integratingdiversecultural elementsandeconomicmodels，itcanpioneeruniquefashion trends tostimulateregional economic development.

Keywords：cheongsam；Liaoning-style cheongsam；cultural characteristics；national features；tussah silk；Manchu folk embroide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