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像生羞
自鳳陽去壽縣的路上
車里不時傳來小貓的叫聲
但在高速上,暫時還不能
停下,去尋找它的蹤跡
在明皇陵的那么多石像生中
有一只獅子面容嬌羞
微微低首,像一只小貓
我伸手摸了一下它的脖子
沁涼、圓潤而通透
導游說制作石像生的那些
石匠,縱有高超技藝,但
一生或從未見過真正的獅子
只憑想象雕刻自己心中的獅子
六百多年了,那只獅子
始終未改其羞澀的表情
無法推斷它是否也有靈魂
在現實的世界,或是
一只三個月大的小貓
如果時間也能褪去它嚴酷的一面
或許今天的風就不會那么冷
夜游赤闌橋
老酒叫人微醺,月色和
十字路口叫賣的碭山雪梨的香氣
同樣惹人醉
談起筆記本里那些還未完成的詩
夜色中又多了幾分斑斕
尤其是紫色的燈光,更容易制造幻境
公園里幾棵垂葉榕壘在一起
站在橋上,遠遠望去
變成一棵粗壯的千年古樹
樹冠搭建出一座綠色城堡
一個多情而落魄的詩人
曾在樹下等待他的心上人
橋下的釣魚人始終不語
即使沒釣到一條魚
仍有一河秋色及月光可釣
而樹的倒影在水中,是另一座
隱形的城堡,河邊兩只池鷺
道不清是誰的前世和今生
想起那年冬天,詩人又把合肥
寫進詩中——一座浪漫的城市
在泡沫般的思念中,成為一座孤島
白日月光
那稀薄的身影
多像你還未轉身之前
每多看一眼
身上就多了一個窟窿
藍色鏡面上
仍閃耀幾滴白色淚光
始終相信
這里的空氣與別的地方不同
乃至枯荷上的露珠
和水中翠竹的倒影
都有幾分禪意
且無論是否為我們所見
山澗一直流淌
“其聲嗚嗚然”
像你背對眾人
口述一部“當代生活簡史”
而后是漫長的沉默
如朱備村的夜晚
僅有的幾只蟋蟀的窸窣的叫聲
被淹沒在暗黃的路燈光線之中
天亮后,月亮做山的
另一個巔峰
但仍要超越自身的高度
叫你遠遠望去,身心疲憊
桐城見建新憶永嘉之夜
猶記得永嘉書院那一晚
那勺帶來的三十年古井老酒
和自制的楊梅酒一統長三角
詩人與小說家越過文學的壁壘
在推杯換盞中
共同走進語言的秘境
那是山腰間的一條羊腸小道
山路潮濕,增加腳步的黏性
仿佛還下著小雨
透過微醺的近視鏡片
依舊能看到漫天的星光
看到另一群率性和純真的我們
從身體里分解出來
連晚風也要分解出不同層次
一層作山神的祝福
一層作楊梅的香氣
還有一層是月亮派遣來的使者
始終相信自然山水
也有自己的語言
化作一首首年輕的歌謠
借我們之口在山澗回蕩
叫身體變輕,如蝴蝶立于花枝
叫蛙鳴且止,或也為我們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