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概念整合理論的俄語植物熟語語義認知研究

中圖分類號：H3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4110(2025)07(c)-0028-05

A Cognitive Semantic Study of Russian Plant ldioms Based on Conceptual Integration Theory

SUN Ying

(School ofSlavicLanguages，HarbinNormalUniversity，HarbinHeilongjiang，15OO25，China)

Abstract: Plantidioms constituteadistinctcategorywithintheidiomatic system.Theyreflecthumanitysdeepcognitionandunderstandingofplants，whilealsoembodyingtherichculturalconnotationsofvariousethnicgroups.Duetodiferencesininherent cognitivepaternsandcuturalbackgroundsacrossnations，thesameplantimageryoftenconveysdiferentsemanticmeaningsindifferentlanguages.TispaperfocusesonRusianplantidiomsandexplorestheirsemanticsfromtheperspectiveofconceptualintegrationtheory.Itsystematicallyanalyzes thedynamiccognitivemechanismsbywhich meaningsaregenerated withinthefour typesof conceptualintegrationnetworks.Thestudyconcludesthatconceptualintegrationtheoryprovidessubstantialexplanatorypowerinthe semanticconstructionofusianplantidioms.ItisopedthatthispaperwillenhanceRussianlarners‘understanding，masterynd useofsuchidioms，enrichtheirknowledgeofteculturalcontextof tetargetlanguage，deepentheirunderstandingofoncptualintegration theory，and provide useful references for dictionary compilation and foreign language instruction.

KeyWords:Conceptual integration network；Mental space;Russanplant idioms;Semanticconstruction; Cultural grounding: Cognitive mechanism

由美國認知語言學家福柯尼耶(GillesFaucon-nier)提出的概念整合理論，繼承并拓展了概念隱喻理論及其心理空間理論，強調對人類語言意義構建的動態解讀與思維運作方式的探索。

該理論以其獨特的運作機制揭示了意義建構的內在認知機制與推理機制，因此成為分析俄語植物熟語意義生成機制的理想工具。作為具有民族文化特色的語言單位，俄語植物熟語結構固化和語義整體性特征顯著，其意義也并非各語素意義的簡單相加，而是基于一定的認知和理解，經由概念整合加工而成。這種“整體大于部分之和\"的語義特征，本質上是人類通過概念整合網絡將植物域與其他認知域進行跨空間映射與選擇性投射的結果。據此，本文采用廣義植物熟語界定標準，將包含任意“植物\"語素的俄語熟語納入研究范圍，系統分析其概念整合過程，旨在完整揭示植物熟語意義建構中的認知運作機制。

1概念整合理論概述

福柯尼耶與特納(MarkTurner)提出的概念整合理論是指心理空間的合成，其發生在心理空間的網絡中，其中最基本的最小網絡包含4個心理空間，即兩個輸入空間（Input Space I Input Space Ⅱ）一個類屬空間（GenericSpace）和一個合成空間(BlendedSpace）。各空間之間通過匹配產生對應連接，進行跨空間映射，由此形成概念整合網絡(CIN)。

如圖1所示，概念整合網絡結構圖由四個代表心理空間的圓圈構成，其中離散分布的黑點代表心理空間的組成元素。輸入空間之間通過實線標識映射關聯，而虛線則連接四個空間，構建起整體關聯框架。其中，輸入空間首先相互匹配并建立跨空間映射；類屬空間由兩個輸入空間的共有結構構成，并反向映射到每個輸入空間；隨后，輸入空間的結構或元素被選擇性投射到合成空間，在此形成層創結構一一這是通過整合運作產生的創新結構，也是認知運作的核心場所4。需要強調的是，概念整合旨在揭示自然語言意義在線構建及心理空間相互連接的映射過程，它是一種復雜的心理認知過程，其意義的構建并非靜態固定，而是隨著認知深化動態演變，呈現為一個聯系且發展的過程

圖1概念整合網絡

2俄語植物熟語的整合網絡認知機制

概念整合網絡作為概念整合理論的核心，是將來自不同認知域的框架結合起來的一系列認知活動。根據輸入空間的框架結構、元素特征及其向合成空間的投射情況，該網絡可劃分為四種基本類型：簡單型、鏡像型、單域型及雙域型。這四類子網絡的特點差異主要取決于輸入空間框架的有無與異同，以及框架和元素被選擇性投射至合成空間的方式，詳見表1。基于此，本研究將借助不同類型的概念整合網絡來揭示俄語植物熟語意義生成的動態過程

2.1簡單型網絡模型俄語植物熟語的意義構建

在概念整合網絡模型中，簡單型網絡作為最基本的認知模型，其典型特征表現為：輸入空間I呈現出抽象的、無具體元素的空白框架，而輸人空間Ⅱ則攜帶用于填充該框架的特定具體元素。隨后，輸入空間Ⅱ的元素被映射至輸入空間I的框架中，實現框架與元素的組合與完善，最終在合成空間建構新意義。

例1:NckaTb HrOIKy B CTore ceHa[8]

該植物熟語的字面意思是“在干草堆里找針”，其語義認知的概念整合網絡模型如圖2所示。

在該模型中，輸入空間I提供唯一的空白組織框架，包括“主體\"“行為”“地點\"和“特點\"等抽象元素，而輸入空間Ⅱ則包含填充框架的“人\"\"找針\"“干草堆”“難度大\"等具體元素。在跨空間映射過程中，輸入空間I、Ⅱ中的元素相互對應。輸入空間I中的“主體\"“行為”“地點”“特點\"分別對應輸入空間Ⅱ中的“人\"“找針”“干草堆\"\"難度大”。類屬空間提取兩個輸入空間的共同之處，即“主體在某地執行某行為并具有某特點”。輸入空間I的框架和輸入空間Ⅱ的元素被一并投射到合成空間進行整合，通過組合、完善可以得到“人在干草堆里找針難度大\"的結論，再通過聯想、擴展進一步得到“在很大范圍內尋找小目標是很難辦到的事”的結論，最終獲得層創結構“事情不好辦，難以達到目的”，即該植物熟語的最終語義。

表1四種概念整合子網絡的特點

圖2“NcKaTbHrOJIKyBCTOreceHa\"語義認知的簡單型網絡模型

2.2鏡像型網絡模型俄語植物熟語的意義構建

鏡像型整合網絡是一個集成網絡，網絡中各個空間共享一個組織框架。整合的結果繼承了兩個輸入空間的語義組織框架，在合成空間中，經過整合而產生的層創空間隨之進行完善和擴展形成新的概念意義。該網絡模型中，概念整合常通過網絡共享框架對一些重要關系、內外空間進行系統性認知壓縮。

例2:YTO IOCeeIIIb， TO H IIO>KHéb.[]

該植物熟語的字面意思是“種什么，得什么”，其語義認知的概念整合網絡模型如圖3所示。

圖3“YrOIOceeIIb，TONIIO>KHeIb\"語義認知的鏡像型網絡模型

在該植物熟語的語義構建過程中，兩個輸入空間共享同一個“因果\"組織框架，但填充元素不同：在輸入空間I中，框架由“農民\"“播種優質種子\"“收獲優質果實\"元素構成；輸入空間Ⅱ則由“農民”“播種劣質種子\"\"收獲劣質種子”元素填充。由于框架相同，兩個輸入空間相互對應元素具有的相同性質被投射至類屬空間，即“農民播種種子，收獲果實\"這一框架結構和該框架下的角色，包括主體、行為及這種行為所產生的結果。共享的“因果\"框架及空間中所含的元素均被投射至合成空間中進行整合。經過組合和完善，得出“播種優質種子就會收獲優質果實，相反則只能收獲劣質果實，結果取決于主體的行動”的結論。再通過進一步聯想和擴展，最終形成“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因果報應\"的層創結構，即該植物熟語的最終語義。

2.3單域型網絡模型俄語植物熟語的意義構建

單域型整合網絡中的投射是不對稱的，輸入空間I與輸入空間Ⅱ存在框架異質性。通過框架競爭機制來實現優勢框架(源域框架)向合成空間的選擇性遷移，進而形成非對稱整合結構。盡管另一個輸入空間的組織框架并未直接投射到合成空間，但其內部的部分元素仍會進入其中，與該空間中的其他元素共同參與俄語植物熟語語義的生成。

例3:Iy6oBaa rOIOBa[8]

該植物熟語的字面意思是“橡樹一樣的腦袋”，其語義認知的單域型網絡模型如圖4所示。

圖4“Iy6oBaarOJIOBa\"語義認知的單域型網絡模型

在該模型中，兩個輸入空間各自具備不同的組織框架：輸入空間I含有“橡樹\"框架及其元素“堅硬”“不易加工”；輸入空間Ⅱ則以“腦袋”為組織框架，包含“思維僵化\"“不靈活\"等元素。兩個輸入空間中相互對應的元素所具有的相同性質即“主體”和“特點\"通過投射進入類屬空間，在合成空間中，輸入空間I投射的組織框架及其部分元素“橡樹\"與輸入空間Ⅱ投射的相關元素“腦袋\"“思維僵化\"\"不靈活”通過組合、完善得到“橡樹一樣的腦袋思維僵化不靈活\"的結論，再通過聯想、擴展最終獲得層創結構“思維頑固僵化”，即該植物熟語的語義。

2.4雙域型網絡模型俄語植物熟語的意義構建

雙域型網絡是概念整合網絡中最高層級的認知類型，其復雜性體現在：兩個輸入空間分別承載異質性概念框架，并通過非競爭性投射機制將部分框架元素選擇性遷移至合成空間。相較于單一型網絡通過組織框架與成分的匹配即可在合成空間中獲得層創結構而言，雙域型網絡更為復雜，需要通過豐富的想象及復雜的排列、配置、擴展過程才能得到層創結構[]。

例 4:KaK o6 cTeHKy ropox[8]

該植物熟語的字面意思是“用豌豆擊墻”，其語義認知的雙域型網絡模型如圖5所示。

圖5“Kako6cTeHKyropox\"雙域型網絡模型

在該模型中，兩個輸入空間具備不同的組織框架：輸入空間I是以“墻壁”為組織框架，輔以填充元素“墻壁\"\"巨大\"\"難度大\"\"難以被穿透\"\"被擊打”;輸入空間Ⅱ則以“豌豆\"為組織框架，包含填充元素“豌豆”\"微小\"\"硬度較小\"\"攻擊力度小”\"擊打”。類屬空間提取了兩個輸入空間中的共同抽象結構，即“主體的特征和行為”。存在于兩個輸入空間的組織框架“墻壁”“豌豆\"及其各自所包含的元素一并投射到合成空間，通過組合、完善可以得到“墻壁巨大堅硬，用小小豌豆難以將其擊潰\"的結論，通過聯想、擴展最終得到層創結構“以卵擊石，毫無作用”，即該植物熟語的語義。

3俄語植物熟語語義構建的文化理據

俄語植物熟語的語義建構本質上是民族文化認知的具象化過程，其語義生成過程受到多重文化要素的交互影響，更滲透著特定文化群體的精神價值體系。因此，深度剖析其文化理據對正確認知熟語至關重要。研究表明，俄語植物熟語語義構建的文化理據主要基于歷史、風俗、自然環境及宗教文化四重文化基礎。這些因素相互交織，共同構建了獨具民族文化特質的語義網絡。

3.1 歷史因素

俄語植物熟語的語義建構具有顯著的歷史文化關聯性。以熟語\"NcKaTb HroJIKyB CTore ceHa\"（大海撈針)為例，其核心語義是“在龐雜無序中完成極小概率的搜尋”，其認知基礎源于人類對“針\"與“草堆”的物理屬性對比一尖銳細小的金屬物與松散龐大的植物堆形成極端體積反差，天然隱喻“目標隱蔽性”與“搜尋困難度”。值得注意的是，這一固有的語義框架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被賦予了特殊的文化想象。一些學者認為，該熟語可能與一戰期間德國軍隊的養馬實踐相關：當時軍馬因長時間作戰無法規律進食，士兵為防止馬匹暴食引發消化問題，故意在草料中混入縫衣針。馬匹被針刺傷后，逐漸學會緩慢進食并主動篩出異物，由此衍生出“在復雜環境中艱難尋找微小目標\"的隱喻。

3.2 風俗習慣

風俗習慣是民族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是一個民族精神生活和思想觀念的反映[10]。俄語植物熟語“Kako6cTeHkyropox\"的文化淵源即植根于俄羅斯的風俗習慣，其核心意象源自豌豆加工的特殊方式。作為俄羅斯飲食體系的重要作物，豌豆因產量大、價格低，被廣泛用于粥品、餡餅等傳統食物制作。婦女在收獲季節需耗費大量時間剝離豆莢，民間因此發展出將豆莢拋擲墻面的高效方法：豆莢撞擊墻面爆裂，豌豆自然散落。然而，這一過程常需反復拋擲，其機械重復卻徒勞的特性（許多豆莢難以一次撞開），逐漸被民眾類比于教育兒童時遭遇的頑固抵抗：正如豌豆撞擊墻面后仍保持完整形態，孩童對規訓也常無動于衷。勞動經驗與生活觀察的疊合，使該意象在19世紀被固化為形容“徒勞勸說\"的固定表達，成為反映俄羅斯農耕智慧與教育倫理的特有語言符號。

3.3 自然環境

俄語熟語“IIy6oBaarOIoBa\"的語義建構，本質上是俄羅斯民族對橡樹生物特性與文化象征的深度觀察與創造性轉化的結果。橡樹作為東歐平原最具代表性的樹種，其獨特的物理屬性構成了語義的自然基礎：橡樹木材硬度極高，其難以劈砍的物理屬性被直接映射為“思維僵化”；而其緩慢的生長周期則被投射為“反應遲鈍\"的人格評價。此外，橡樹的生態習性在勞動實踐中也被賦予了矛盾價值—深達40米的根系使其在風暴中“寧折不彎”，既衍生出“KpeIIKuKaKπy6\"(堅如橡樹)的贊譽，也因過度僵化遭致“不知變通\"的批判，這種雙重性恰為語言符號的辯證表達提供了空間。值得注意的是，多神教時期作為雷神圣樹的神圣性在歷史演變中逐漸解構，其\"不知變通\"的負面語義得到強化。而其他樹種（如柔韌的白樺、易燃的松樹)因缺乏橡樹兼具的“極高硬度 + 生長周期長 + 文化權重”的三重特性組合，無法承載同等深度的語義網絡，印證了自然地理通過植被特性對語言符號的定向篩選機制。

3.4 宗教文化

公元988年，基輔羅斯大公弗拉基米爾定東正教為國教，奉《圣經》典籍為圭桌。這一宗教文化對俄羅斯民族的世界觀、價值觀，乃至民族性格的塑造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YTOIIOCeeIIb，TOИIIO>KHéb\"源于《圣經》，出自《新約·加拉太書》的經文，傳遞了重要的道德與宗教觀念：人的行為決定其未來這就像播種決定收成一樣，你種下什么，就會收獲什么。個體的抉擇、行為及意圖不僅影響自身，更可能波及他人，最終帶來與之相應的后果。隨著《圣經》教義及其因果觀念深植民間文化，該經文的應用早已超越宗教語境，成為俄羅斯人闡釋行為與結果必然聯系的日常熟語。這種從經文向生活邏輯的轉化，生動印證了東正教思想如何深度融入俄羅斯的精神基因，彰顯其文化影響的持久與深遠。

4結束語

概念整合理論是人們看待世界和建構世界的必要方法，本文利用概念整合網絡的4個子網絡，從認知角度對俄語植物熟語的意義建構進行了詳細分析。4個空間結構清晰揭示了層創結構的生成過程，經“組合”“完善\"“擴展”的認知機制運作后，概念整合得以完成，俄語植物熟語的動態意義建構也得以實現。概念整合理論強大的闡釋力和分析力不僅能有效厘清熟語背后的文化理據，還為解讀俄語語言現象的認知機制與推理邏輯提供了有力工具

參考文獻

[1]劉芳.基于概念整合理論的意象語言認知隱喻建構[J].當代外語研究，2020(5)：60-66.

[2]汪少華，王鵬.歇后語的概念整合分析[J].外語研究，2011(4) :40-44.

[3]王文斌.隱喻的認知構建與解讀[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10.

[4]孫毅，陳朗.概念整合理論與概念隱喻觀的系統性對比研究[J].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學報，2008(6)：14-19.

[5]FAUCONNIER G，TURNER M. Conceptual IntegrationNetworks[J].Cognitive Science，1998，22(2):133-187.

[6]蘇曉軍，張愛玲.概念整合理論的認知力[J].外國語（上海外國語大學學報)，2001(3):31-36.

[7]FAUCONNIER G，TURNER M.The Way We Think:Con-ceptual Blendingand the Mind's Hidden Complexities[M].NewYork:BasicBooks，2002:119-135.

[8] Φpa3eOIorH4ecKn cIoBapb ΦéπopoBa [EB/OL].[2025-05-13].https://gufo.me/dict/fedorov.

[9]于建波.概念整合理論下的網絡流行語語義認知機制研究[J].語文建設，2021(17)：67-69.

[10]丁昕.丁昕集[M].哈爾濱：黑龍江大學出版社，2007：2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