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認語言學視域下云南野生食用菌轉喻命名的體認性

中圖分類號：H03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4110(2025)08(a)-0034-04

The Embodied-Cognitive Nature of Metonymic Naming in Yunnan's Wild Edible Fungi Based on Embodied-Cognitive Linguistics

HOU Zhengtian， LU Huixin (School ofLiterature，YunnanMinzu University，KunmingYunnan，65o5O4，China)

Abstract:The mushroom name，asalinguisticsymbolreferring towildedible mushrooms，isthestarting pointfor extealunderstandingofYunnan’swildediblemushroomculture，andalsothemental gatewayforunderstandingtheobjectivethingsof helocal peopleinYunnan.Thisarticleisbasedonthecoreprinciplesofembodiedlinguisticstostudytheembodiednatureof metaphorical namingof wildedible mushrooms in Yunnan.Itisfoundthat thenamingof wildediblemushroomsfolows theembodied pathof \"realitycognitiolanguage\"，nditsexperientialnatureisainlyrefletedintoaspcts:\"basedonexperntialexperinc\"ad\"incompletecorrespondencebetweenmushroomnamesinformandconcept\".Cognitivenatureismainlyreflectedinthefactthat metaphoricalnamingisasubjectiveprocessthatcombinesthecognitivefactorsofthenamer.Mushroomnamesareanimporantpart ofYunnan's \"ediblemushroomculture\".Studyingthenaming conventionsof wildediblemushroomsinYunnanandthecognitive principles behind their names plays a crucial role in showcasing the unique charm of Yunnan's \"edible mushroom culture\".

Key Words:Embodied-Cognitive Linguistics;Wildedible fungi; Metonymic naming;Embodied-cognitive principles;Embodi ment; Cognition

云南被譽為“野生菌王國”，形成了獨特的食用菌文化。據國內外現有資料初步統計，云南省已知野生食用菌約有600種，約占全國食用菌種類的四分之三，居全國各省區之冠。云南的食用菌文化有著豐富且獨特的內涵，是云南特色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能充分展示云南文化的獨特魅力。菌名是野生食用菌的指稱符號，也是外界了解云南野生食用菌的認知起點。社會各界對云南野生食用菌的關注度很高，在許多領域都有涉及云南野生食用菌的研究。在保鮮技術領域，李宗菊等2對云南野生菌的保鮮技術進行了研究；在生物學領域，王元忠等對云南珍稀野生菌長柄口蘑進行了研究；在資源開發與利用領域，張東月4對云南野生菌資源的保護與利用進行了研究；在營養學領域，殷建忠和周玲仙對云南野生菌維生素B1、B2的含量進行了研究。然而，學界少有學者從語言學視角去研究云南野生食用菌的命名方式及其菌名所蘊含的認知思維。云南野生食用菌的命名不僅是對菌類特征的描述，更是文化傳承和認知機制的體現。研究云南野生食用菌的命名機制，能更好地講好云南獨具特色的“食用菌文化”，展現云南文化的多樣性。本研究基于體認語言學的核心原則，探討云南野生食用菌轉喻命名的體驗性和認知性，并揭示其命名的體認路徑。

1理論基礎：體認語言學

相比于傳統的命名觀，體認語言學視域下的命名觀除了強調關注命名產生的名稱作為一個語言單位的語言問題外，還應該關注命名者的體驗和認知問題。體認語言學作為一門新興的語言學理論，是四川外國語大學王寅教授將國外認知語言學進行本土化的一次嘗試。起源于20世紀末的認知語言學提及認知和概念，但忽視了體驗哲學的核心要義：心智體驗性。因此王寅教授大力倡導將認知語言學本土化并修補為體認語言學，進而探索語言的體認性。體認語言學不僅繼承與發展了喬治·雷可夫和馬克·約翰遜所創立的認知語言學理論，同時也吸收了中國本土的優秀理論。體認語言學堅持體認一元觀，“體”指身體的互動體驗，“認\"指心智中的認知加工。前者是后者的基礎，沒有“體\"就沒有“認”；后者是前者的升華，沒有“認”只有“體\"也形不成人的心智和語言726其核心原則是“現實—認知一語言”，即心智和語言都是來自對現實世界的“體\"和“認”，認為語言是人在與現實世界體驗互動和認知加工過程中形成的，即語言是“惟人參之\"的結果。這一原則強調語言的體認性，一方面是指語言在人與現實互動體驗和認知加工的過程中形成，另一方面是指語言能力是人一般認知能力的有機組成部分[]。

經驗是知識結構產生的基礎，知識結構是命名的“原料”，缺少必要的知識結構，命名也難以有效進行[1]。事物概念和事件概念是關于事物、事件的知識結構，二者在知識結構中占據著重要位置，相互關聯，相互作用，共同構成復雜的知識體系。其中，事物概念是對客觀存在的各種具體或抽象的實體、對象的本質特征和普遍屬性的概括與反映，它聚焦于相對穩定、靜態存在的人、物、現象等，如“蘋果\"“桌子”等具體事物，以及“哲學\"“思想\"等抽象事物，是人們認識和區分不同對象的基礎；而事件概念是對在特定時間和空間中發生的一系列活動、現象、過程等的概括與抽象，它強調的是動態的發展變化過程，有開始、發展和結束，如“五四運動\"“一場足球比賽\"等，通常涉及多個主體的互動和一系列行為的連續發生。事物概念和事件概念是轉喻命名的經驗基礎，命名者必須擁有相關體驗、具備相關經驗才能實現事物的轉喻命名。

2 云南野生食用菌轉喻命名的體驗性和認知性

2.1云南野生食用菌轉喻命名的體驗性

云南野生食用菌的名稱，是當地民眾在長期尋找和食用野生菌的實踐中積累的經驗的總結，蘊含著他們獨特的生活方式和認知模式。野生食用菌的轉喻命名，高度依賴命名者的經驗體系。倘若命名者缺乏相關經驗基礎，就無法構建起相應的知識結構，那么野生食用菌的命名工作也就難以順利開展。從某種程度上說，野生食用菌的命名過程，其實就是命名者把與野生食用菌相關的經驗及自身已有的知識，融入語言符號里的一個主觀化進程。而且，在這個主觀化進程中，野生食用菌命名的主觀性會不斷增強，這使得野生食用菌的名稱并非完全與客觀世界相契合，其中摻雜著命名者的主觀意愿。這種情況直接造成了野生食用菌名稱在形式和概念上不能完全對應。這種不匹配的關系正是野生食用菌命名具有體驗性的表現。因此，云南野生食用菌轉喻命名的體驗性主要體現于兩點：一是轉喻命名基于命名者與客觀存在(野生食用菌)的互動體驗，以互動體驗所得的經驗體系為基礎；二是野生食用菌名在形式與概念上并不完全對應。

2.2 云南野生食用菌轉喻命名的認知性

轉喻命名的認知性主要體現在其作為一種認知機制，通過突出部分代整體來實現對事物的理解和表達，這不僅是一種語言現象，更是一種基本的認知方式。云南野生食用菌的轉喻命名是基于體驗所得的經驗和已有的知識結構，通過事物轉喻和事件轉喻的形式進行認知加工，云南野生食用菌命名的認知性體現于此。

2.2.1 事物轉喻

事物轉喻的本質在于利用認知上的凸顯性，即人們更容易注意到某些事物的典型特征，并通過這些特征來理解或表達與之具有關聯性或鄰近性的事物。在事物轉喻中，事物的某些特征或部分會被凸顯出來，以幫助人們理解。研究發現，云南野生食用菌命名過程中采用的事物轉喻主要有“顏色代事物”“形狀代事物”“形狀 ?+ 顏色代事物\"“附生植物 + 形狀代事物\"“生長環境代事物\"這5類。

(1)顏色代事物

青頭菌屬紅菇目紅菇科，主要在夏秋季生于林中地上，云南大部分地區都有該菌，是云南著名的野生食用菌。該野生食用菌的菌蓋(頭部)呈青綠色，因此得名“青頭菌”。在尋覓野生食用菌的過程中，命名者親身體驗到青頭菌的局部顏色，這一體驗激活了命名者腦海中關于青頭菌的事物概念體系?；谠撌挛锔拍羁蚣芡癸@其中的顏色元素，以局部顏色代事物整體的轉喻形式對該野生食用菌進行命名，即以該野生食用菌的菌蓋(頭部)顏色“青\"代事物整體，將其命名為“青頭菌”。該命名方式在語言層面表現為：以菌蓋(頭部)顏色“青\"作為限定成分構成“青頭”，修飾中心成分“菌”，組合成能夠指稱該菌的語言符號“青頭菌”。

(2)形狀代事物

刷把菌屬釘菇目釘菇科，主要長于夏秋季的熱帶和亞熱帶闊葉林或針闊混交林中地上，多分布于云南中部和南部。該菌的外形與刷把十分相似，故而得名“刷把菌”。在尋覓野生食用菌的過程中，命名者親身體驗到刷把菌的形狀，這一體驗激活了命名者腦海中關于刷把菌的事物概念體系。基于該事物概念框架凸顯其中的形狀元素，以形狀代事物整體的轉喻形式對該野生食用菌進行命名，即以該野生食用菌的“刷把\"外形代事物整體，將其命名為“刷把菌”。該命名方式在語言層面表現為：以該野生食用菌的“刷把\"外形這一元素為限定成分，修飾中心成分“菌”，組合成能夠指稱該菌的語言符號“刷把菌”。

(3)形狀 + 顏色代事物

灰杯菌屬蘑菇目假杯傘科，主要長于夏秋季的溫帶或亞熱帶亞高山帶針闊混交林中地上或腐木上，多分布于云南西北部。該菌的菌蓋呈灰白色，且形狀酷似杯子，故而得名“灰杯菌”。這種命名方式直觀地描述了其外觀特征，使其名稱與實際形態相符合。在尋覓野生食用菌的過程中，命名者親身體驗到灰杯菌的顏色和形狀，這一體驗激活了命名者腦海中關于灰杯菌的事物概念體系。基于該事物概念框架凸顯其中的顏色和形狀兩種元素，以菌蓋的顏色和形狀代事物整體的轉喻形式對該野生食用菌進行命名，即以該野生食用菌的菌蓋顏色和形狀一“菌蓋呈灰白色且形狀類似杯子\"代事物整體，將其命名為“灰杯菌”。該命名方式在語言層面表現為：以該野生食用菌的菌蓋顏色“灰”和形狀“酷似杯子\"為限定成分，修飾中心成分“菌”，組合成能夠指稱該菌的語言符號“灰杯菌”。

(4)附生植物 + 形狀代事物

樹花屬地衣門松蘿科，生于闊葉樹或針葉樹的倒木、枯立木、原木及伐樁上，該菌因其附生于樹木之上，且形狀像一朵朵盛開的花，故而得名“樹花”在尋覓野生食用菌的過程中，命名者親身體驗到樹花的附生植物和形狀，這一體驗激活了命名者腦海中關于樹花的事物概念體系?；谠撌挛锔拍羁蚣芡癸@其中的附生植物和形狀兩種元素，以野生食用菌的附生植物和形狀代事物整體的轉喻形式對該野生食用菌進行命名，即以該野生食用菌的附生植物“樹木\"和形狀“像盛開的花\"代事物整體，將其命名為“樹花”。該命名方式在語言層面表現為：將具有特色的附生植物“樹木\"和形狀“像盛開的花\"這兩個元素組合成一個語言符號“樹花”，用以指稱該野生食用菌。

(5）生長環境代事物

松毛菌屬蘑菇自類臍菇科，主要長于夏秋季的針葉林下枯枝落葉層上，云南各地均有分布。該菌因生長環境多為針葉林枯枝落葉下，針葉林的葉子俗名為“松毛”，故而得名“松毛菌”。在尋覓野生食用菌的過程中，命名者親身體驗到松毛菌的生長環境，這一體驗激活了命名者腦海中關于松毛菌的事物概念體系。基于該事物概念框架凸顯其中的生長環境這一元素，以該野生食用菌的生長環境代事物整體的轉喻形式對該野生食用菌進行命名，即以該野生食用菌的生長環境“松毛\"代事物整體，將其命名為“松毛菌”。該命名方式在語言層面表現為：以該野生食用菌的生長環境“松毛”為限定成分，修飾中心成分“菌”，組合成能夠指稱該菌的語言符號“松毛菌”。

2.2.2 事件轉喻

事件轉喻可以將一個具體的實物與某個與之相關的特殊事件聯系起來，從而增強其認知上的顯著性和熟知性，這能幫助人們更直觀地理解和記憶復雜的概念或實體。事件轉喻需要依賴事件概念框架，倘若缺乏相關事件概念框架，事件轉喻就難以運行。研究發現，云南野生食用菌命名過程中采用的事件轉喻主要有以下兩類。

(1)“采摘\"事件中的特殊現象代受事

見手青屬牛肝菌目牛肝菌科，主要長于夏秋季的針葉林或針闊混交林中地上，多分布于云南中部和西部，未熟而食會致幻。見手青的子實體在受傷后遇到氧氣會呈現青綠色，因為該野生食用菌內部的酚類化合物在與氧氣接觸后發生氧化反應，使其顏色從黃色轉變為青綠色。在采摘的過程中，用手觸摸會使該野生食用菌的子實體受傷，使其顏色從黃色變為青綠色，故而得名“見手青”。命名者在采摘過程中體驗過這一特殊現象，激活了關于見手青“采摘”事件的概念框架。為了凸顯采摘過程中的這一特殊現象，命名者以轉喻的形式，用特殊現象代受事者(野生食用菌)本身，將該野生食用菌命名為“見手青”。該命名方式在語言層面表現為：提取“采摘\"事件中的特殊現象“用手觸摸后會使其顏色從黃色變為青綠色\"中的元素“手\"“見(觸碰)\"和“青”，組合成一個語言符號“見手青”，用以指稱該野生食用菌。

(2)“成熟\"事件中的時間代施事

谷黃菌也稱谷熟菌，學名為紅汁乳菇，屬紅菇目紅菇科，主要長于夏秋季的針葉林中地上，云南大部分地區都有該菌，尤以初秋稻谷成熟之時最多，稻谷成熟的表象為變黃，故而得名“谷黃菌”。命名者在體驗過谷黃菌成熟的時間后，激活了關于谷黃菌的“成熟\"事件的概念框架，其中施事者為該野生食用菌，行為是成長，結果為“成熟”，成熟時間為“稻谷成熟時（稻谷變黃)”。命名者為了凸顯“成熟\"事件中的時間，以轉喻的形式，用“稻谷成熟時(稻谷變黃)\"這個時間代施事者本身，將該野生食用菌命名為“谷黃菌”。該命名方式在語言層面表現為：以該野生食用菌的成熟時間“谷黃(稻谷成熟)\"為限定成分，修飾中心成分“菌”，組合成能夠指稱該菌的語言符號“谷黃菌”。

3云南野生食用菌命名轉喻的體認路徑

語言是在人與人交往和人與現實互動的過程中產生的，不是與生俱來的，是認知主體對客觀事物進行互動體驗和認知加工的結果，是客觀現實在人們心智中的反映730。人們通過身體來經歷各種社會現象，再通過大腦的認知加工，形成了諸多概念和表達方式[。云南野生食用菌的轉喻命名是一個“體認”過程，遵循著“現實—認知—語言\"的核心原則，其具體的體認路徑如圖1所示。

圖1云南野生食用菌轉喻命名的體認路徑

由圖1可知，云南野生食用菌命名的體認路徑：以野生食用菌(客觀現實)為基礎，認知主體與野生食用菌進行體驗互動，獲得相關經驗和知識，激活大腦中的知識結構，并通過認知主體的認知加工，選用需要凸顯的特征來為食用菌命名，形成能夠指稱食用菌的名稱。其中，食用菌轉喻命名的認知方式主要有兩種：一是部分元素代事物整體，如顏色代事物、形狀代事物、顏色 + 形狀代事物等；二是事件知識結構中的部分元素代事物整體，具體表現為“采摘\"事件中的特殊現象代受事、“成熟”事件中的時間代施事。基于語言的經濟性，以及認知主體的主觀意愿，食用菌的命名不可能將所有的特征都表現出來，主要選用一些能夠直觀感受的特征來命名，為野生食用菌的辨別和尋找服務。

現實中的云南野生食用菌種類繁多，認知主體在通過身體的感官系統進行接觸和體驗的過程中，習得各種野生食用菌的特征。認知主體的大腦認知加工激活這些特征，凸顯其中的某些特征，并使用這些特征來給野生食用菌命名，以此來指稱該野生食用菌整體。這種命名方式更能凸顯野生食用菌典型特征，使人們更直觀地感受各類野生食用菌的區別，使其更容易被辨別與尋找。

4結束語

云南野生食用菌的轉喻命名是基于客觀存在的具體實物“野生食用菌”。認知主體通過認知加工，選用相關元素組合成名稱，這個過程蘊含著命名者對客觀事物的體驗性，以及命名者認知加工的認知性。其中，體驗性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轉喻命名以命名者與野生食用菌互動體驗所得的經驗體系為基礎，二是菌名在形式與概念上的不完全對應。認知性表現為命名者的認知加工，轉喻命名中雜糅著命名者的主觀意識，主要有事物轉喻和事件轉喻兩大類。此外，云南野生食用菌的轉喻命名遵循“現實一認知一語言\"的認知路徑，其中，現實層次是客觀存在的野生食用菌，認知層次是命名者的認知加工，語言層次是具體的菌名，這是一個體認結合的過程。

總之，云南野生食用菌的轉喻命名展現中華民族“天人合一”的思維模式，即自然事物與人的意識的結合，這樣的命名模式能較好地體現云南野生食用菌命名的特色，增強文化的多樣性，彰顯云南“食用菌文化”的獨特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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