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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春寒

2025-09-15 00:00:00樊濤
延安文學 2025年5期

1

今年的天氣怪得很,山桃花剛開,卻迎來了一場雪。雪倒不大,被風推著哼哼唧唧地走,像沒吃奶的娃。可雪一下,山桃花就會受凍,結不出果兒。

我瞅著窗外飄灑的雪花,心里癢癢的,覺得應該做點什么。我想,雪下在山桃花上,白里透著紅,少女一般羞澀,凄冷而艷美。如果再持續幾個小時,夜里就會結冰,明天一大早上山拍攝,桃花嵌在冰塊里,水晶石一般透亮,照片效果更是無與倫比。

這時,老易打來電話,說:“李嫣然走了。”

我拿著手機,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想,走就走唄,她這幾年不就喜歡到處跑么?

老易聽不到我回答,問:“你在聽嗎?”

我回過神來,說:“你剛才說,李嫣然走哪兒了?”

老易咽口唾沫,說:“她跳樓了,你趕緊過來一趟,有東西要交給你。”

我說:“哪里?”手卻一抖,手機砸在了地上。

老易在地上喊:“怎么啦?喂,喂,還在嗎?”

我彎腰去撿,突然覺得眼前一黑,趕緊扶住桌子。

老易說:“喂,喂,聽見嗎?就你原來租住過的地方,趕緊的。”

等無數小光點散去,我的眼前才重新敞亮起來。我撿起手機,屏幕已摔成了彩色。

我對著電話說:“好,我馬上過來。”

我的嘴唇微微顫動,像掛在樹枝上的兩片寒葉。

2

照片是可以凝固時間的。

我常常想,如果時間可以倒流,而且需要借助某種工具的話,我會首推照相機。相機有許多優點。比如它的焦距可以根據拍攝物任意伸縮,多像時間通道呀。只要輕輕一擰,便可以輕松將時間拉回到十年前那個遙遠的下午。

那時,我還年輕,有的是時間,一切都還來得及。

是一個攝影采風活動。因為有個訪談,等我忙完趕去時,太陽即將落山。一群攝友正拿著長槍短炮,圍著不遠處的一個女人狂轟濫炸。我將車子停好,走過去拍拍一攝友的肩膀,也將目光瞄向女人。

女人長發披肩,半側著身子,扭動著身子,幻化出曼妙的姿態,引得一群人咂舌。一抹夕陽從天邊飛來,女人的臉上、發梢,頓時散發出金子般的光芒,像一尊發光的菩薩。

望著女人柔美的曲線,我覺得有些眼熟。攝友見我呆若木雞,眉毛一挑,嘿嘿地笑,說:“怎么,看傻眼了,漂亮吧?”

我點頭不語。

攝友說:“女人呀,就應該長成這樣,舉手投足,多有味道兒,這才叫女人嘛。”然后舉起相機繼續拍攝,生怕遺漏哪個精彩瞬間。

我問:“這是你們請的模特?”

攝友頭也不回,說:“也是來采風的。”

老易說:“拍了一天的風景,眼都累了,給大家發個福利,換個美女再拍拍。”咂了咂嘴,又說:“這女人太上相了,分明就是個大明星嘛。”

我點點頭,再次瞄向女人。嗯,個子長高了,但眉眼沒怎么變,體態婀娜,雖不說是風姿卓絕吧,卻也完全能夠滿足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所有幻想。

我向前擠了擠,找到一個合適的角度,也跟著舉起相機,咔咔按起了快門。

那個時候,電視臺和報社還沒有合并,我也還沒有當上總編輯,身上的擔子也遠沒有現在這么繁重。只要完成領導安排的采訪任務,我便背著相機走街串巷,一雙眼睛捕捉獵物般敏銳地在人群中掃視。

上大學時,我的攝影老師曾說過,神槍手都是用子彈喂出來的。攝影也一樣,唯有多拍。多拍才能出好片子。我便射子彈般不停地去按快門,每天都會拍上幾百上千張照片,晚上獨自坐在電腦前再把它們一張張刪除。只要能挑選出一兩張比較滿意的,我都會激動不已,覺得這一天沒有白白浪費掉。第二天,我挑選出的照片就會被報紙或網站刊登出來。

那天,我拍了很多照片,最終只留下三張。第一張是全景,人物極小,旁邊有一棵樹,背景是大山,人物站在其間只是個點綴,我取的是意境;第二張是人物全身,背景是漫山紅葉;第三張是人物特寫,我只取了半截,李嫣然在夕陽的照耀下,通體發光。如今我盯著第三張照片反復看了半天,想,好好的,怎么就跳樓了呢?

后來,我把第三張用U盤拷貝好,拿到樓底照相館打印出來,打算當遺像用。照片上,李嫣然側著腦袋看我,睫毛微翹,黑色的眸子射出兩團火苗。我想,李嫣然是個精致的女人,如今要走,應該把最美的一面留在人間。

雪依然下著,比剛才還大了些。我沒敢開車。來到李嫣然的住所時,遺體已經被運走,幾個警察正忙著收警戒帶。李嫣然剛剛躺過的地方,正在被雪花一點點覆蓋。只有一攤瑩瑩的黑血依然醒目,昭示著剛才發生的慘案。幾個還未散去的人湊在一起,交頭接耳地議論著,猜測女人的死因,咂著嘴巴為女人感到惋惜。

這是一棟老式的七層建筑,沒有電梯。李嫣然住在六樓。好久沒有爬樓梯了,來到房間時,我已氣喘吁吁,說不上話來。這幾年應酬越來越多,特別是當上報社總編輯后,一個月都回不了幾次家。身體逐漸發福,高血壓、脂肪肝隨之而來。有時一個人靜下來,總覺得莫名地空虛,想著人活一世,究竟是為了個啥。每天在巨大的機器里運轉著,忙碌著,最后落下一身病和一副連自己都覺得鄙夷的軀殼,值得嗎?

老易夾著一支煙,在客廳里來回踱著步,一副焦急模樣。客廳本來就小,他人高馬大的這么來來回回地晃,更顯得擁擠不堪。

看到我,他有些生氣,說:“怎么才來?”

我站在原地喘著粗氣,說:“雪太大了,堵車。”

我沒敢告訴他,其實我是在故意磨蹭。我害怕見到血腥場面。

房子依然保留著多年前的布局,收拾得干干凈凈,一點也看不出要自殺的跡象。只有地板上留著許多泥濘的腳印和雪水,證明警察已經來過。空氣中飄浮著濃濃的煙草味,嗆得我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老易說:“警察已經來過了,初步斷定,并非他殺。”

我點點頭。

老易將目光狠狠地甩過來,說:“你看著似乎并不著急,也不難過?”

被他劈頭蓋臉這么一問,我滿臉憋得通紅,說不上話來。

老易嘆口氣,說:“太不值得了。”然后三步并作兩步跨入臥室。

等他走出來時,手里多出三個筆記本。本子大小不一,兩只黑色的,一只粉紅色,都挺厚,看上去已經有些年頭了。

老易說:“這是李嫣然留下的,你應該看看。”他聲音低沉,像一只被扎破的氣球。

我打開本子,里面醒目地寫著年月日。原來,是三本日記。

3

在回去的路上,我便迫不及待地開始翻閱。

天已黃昏,雪不再下了。春天地氣變熱,原本就存不住雪,被行駛的車子一碾,路上頓時濕漉漉一片。

我打開那個年代久遠的粉紅色日記本,就著黯淡的光線開始閱讀:

今天很難過。我們就要分開了。成績已經下來。他如愿以償,考上了理想學府,而我……我們的人生從此就要駛向兩個不同的方向。真不希望,會成為兩條平行線,從此陌路。

字跡娟秀,只短短幾行,就讓我的內心翻滾起來。李嫣然文筆很好,日記卻寫得隨性。有時一兩段,有時就那么一兩句。很少有長的,但句句扎心。

細說起來,我和李嫣然的故事,從讀高三時已經開始。那段時間,像每個經歷過高考的人一樣,我們每天起早貪黑地刷題背課本,一個人恨不得分成兩個人用。那時,我們學校也還沒有發展成為城市的中心區域,周邊還是大片大片的農田。沿著農田往下,有條河,日夜奔流不息,像我們青春勃發的生命。夏天,會看到許多蝌蚪擺著尾巴在水里游,運氣好了,還會看見魚兒。傍晚,青蛙們值班一樣,每天都會蹲在岸邊“呱呱”地鼓噪。

我那時候學習比較刻苦,每天都會夾著兩本書蹲在田頭,或來到河邊背誦。河邊極為安靜,很少有人打擾。

李嫣然是個細心的女生,注意到了我的這個舉動,有意向我靠近。一天,她鼓足勇氣對我說:“咱倆一起吧,也好有個監督。”她竟然為此詳細制定出了一份學習計劃。我沒覺得有什么不好,便欣然答應。

我們一天出去兩趟,早上約定五點半起床,飯前趕回來;下午吃過飯出去,晚自習前回來。畢竟是青春萌動的年齡,剛開始還有些不自在,別別扭扭怪不好意思,后來就習慣了。有了彼此的監督,我們的成績突飛猛進,很快成為班里的佼佼者。誰料,我們成雙成對地出入,不久就引來同學們非議,說我倆在搞對象。我這人性子拗,別人越這么說,我就越這么做。我就喜歡讓他們看著難受又拿我沒辦法。

后來議論聲不斷壯大,我終于憋不住,問李嫣然:“他們說咱倆搞對象,你介意嗎?”

李嫣然說:“什么?”

我又說了一遍,李嫣然說:“身正不怕影子斜,又封不住他們的嘴。”

我說:“好,我要的就是這話。”想了想,又說:“要不,咱們干脆假戲真做,你喜歡我嗎?哪怕只有一丁點?”我倆一前一后走著,我明顯感覺到李嫣然的腳步有些亂了,也慢了許多。

我說:“李嫣然。”李嫣然扭過頭來,我順勢在她臉上吻了一下,說:“從今往后,你就是我女朋友了。”

李嫣然臉色緋紅,伸出小拳頭要打我,又沒有落下來,害羞地低下了頭。

來到河邊,我們相隔十幾米坐著,一副互不干擾的樣子。可我的心卻靜不下來,怦怦地跳。我扭頭去看李嫣然,她竟也在偷偷看我,我趕緊將目光收回。

這樣又過了一周多,一次李嫣然和鄰桌一位男同學因為一點小事起了摩擦,兩人大吵起來。她是我女朋友,我自然不能讓她受氣,走過去勸架。沒想到男同學情緒上來了,口無遮攔,當著我的面罵起了臟話。

男同學說:“一對破鞋,不要臉!”我說:“你怎么說話呢,再說一遍!”男同學說:“怎么?敢做不敢當,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倆每天早出晚歸干啥去了?不就是搞破鞋么!”我說:“有種你再說一遍!”男同學說:“搞破鞋,搞破鞋,你敢搞還不敢讓人說了?”我一拳掄出,打在男同學的鼻子上,對方頓時鮮血噴涌。他也毫不示弱,和我扭打在一起。李嫣然嚇得大哭起來。事情很快就驚動了老師和學生處。

學生處主任把我們叫去,當面訓斥。同學抹著鼻子上的血跡,舉報我和李嫣然搞對象。于是,事情便發生了逆轉,重點不再是打架,而是我們搞對象觸犯了學校規定。主任不僅讓我向同學道歉,還要給我處分。并列舉出許多鮮活的事例,講了許多道理,強調搞對象的危害。我堅決不道歉,說同學罵人在先我才被逼出手。主任見我態度惡劣,揚言要開除我。李嫣然一聽急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向主任解釋,說我倆在一塊只是學習并無其他,是同學污蔑她,我才出的手。最后主任對我做了記過處分,才算了結。

主任說:“你們現在搞對象,就像爬在玻璃上的蒼蠅,前途光明,腳下光滑,趁早打消這個念頭。若再被我發現,肯定開除。”

這件事后,我和李嫣然只別別扭扭出去過兩次。后來我再去叫她,她總是找借口搪塞。我們的學習計劃就此停止,從此我們之間總像隔著一層什么東西,話也逐漸少了,見了面總遠遠地躲開,生怕給對方傳染什么疾病似的。有那么幾天,我注意到她一直沒來學校。再來時,變了個人似的,整個瘦了一圈兒。

同學說,她父親去世了,肝癌晚期。

我有些生氣。想,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告訴我?還是把我當個外人看。我想應該去安慰她幾句,又不知怎么開口,便也作罷。

李嫣然在日記中寫道:

真難過,我從他的臉上看出了淡淡的冷漠。可這能怪我嗎?學校要開除他,我又能怎么辦呢?

因為沒有結冰,車子走得很快。到了小區門口,我讓司機又改道去了單位。這些年一直忙,與妻子本就離多聚少,妻子已有怨言,再唐突拿著這樣幾本日記,妻子肯定會發火。為避免節外生枝,我向妻子發個短信,說晚上加班,不回來了。

4

李嫣然的后事由老易料理。他一個老光棍,倒也方便。這也讓我對他刮目相看。這人靠譜,有擔當。

老易人長得粗獷,身上有一股子江湖氣息,很招人喜歡。聽說他以前也寫作,后來不寫了,開了個農家樂。生意剛剛有起色,他又丟給兄弟,開始玩攝影,整天東跑西逛。再后來,老易專業“打鳥”。他“三只眼”的稱號就是從這兒來的。

老易的眼賊尖,哪棵樹上哪片草叢里只要有鳥,他一眼就能瞅見。他還有一個特技,就是懂鳥語,能學許多的鳥叫。只要他一叫,果真就有鳥兒飛來了。他便趴在地上,拿一只六百毫米長焦的鏡頭咔嚓咔嚓地拍,機槍掃射一般。攝友們開玩笑說,他叫來的鳥都是母的,他在叫春。

當然,他喚來的大多是本地鳥,與他混熟了的。像白鷺、丹頂鶴之類的物種,他是叫不動的,而是追隨著它們的足跡跑。鳥兒們每年南來北往地遷徙,他便也成了鳥兒,跟著遷。因為早已摸透了鳥兒們的遷徙路線,他提前藏在路上打伏擊,收獲滿滿。

和老易混熟后,我曾十分好奇地問他:“世間有那么多可拍的東西,什么人像啦,風景啦,古建筑啦等等,你為什么對鳥兒情有獨鐘?”

老易嘿嘿地笑,說:“這世上的每只鳥都是我前世的情人,我這輩子就是追著它們還債的。”

這個比喻一下子就吸引住了我。果然是當過作家的,說出的話都不一般。又想,在今世里,老易會不會也有許多的情人。

5

李嫣然的日記有種魔力,捧著它就不想再放下。我的兩道目光像兩只細小的變焦鏡頭,跟隨著她的文字在時光隧道里穿梭。一會兒是特寫,李嫣然的眼睛、眉毛和紅嘴唇;一會兒是大畫幅,我和她肩并肩走著,像一對真正的情侶;一會兒又變成了長焦,只有一個孤單落寞的黑色剪影。

愛情就是喜新厭舊。什么一見鐘情,那都是騙人的幌子。就像我們倆,現在連爭吵幾乎都沒有了。只剩下一片茫然的時間,來消磨彼此。婚姻真像個黑洞,無休止地吞噬著我。

又是短短的幾句,直戳人心。

我和李嫣然的那次相遇,純屬偶然。除了短暫的驚喜,我們只是彼此加了微信,留了電話,并沒有深入交流。之后看到對方的朋友圈動態,也會點個贊,或豎個大拇指。我們都刻意保持著距離,不親不疏。

不過說句心里話,我對她也不是沒有產生過想法。就在那天,我一看到她,記憶瞬間蘇醒。這樣一位美麗豐盈的女子,哪個男人會不動心呢?

李嫣然在日記中也記錄了這件事。她寫道:

沒想到,第一次參加采風,竟遇到了他。他遲到了。但他一出現,我就認出了他。還是那么英俊,且多了幾分陽剛之氣。我的心怦怦直跳。為什么他在我結婚之后才出現?究竟是上天故意捉弄我,還是,要給我某種預示……

聽說李嫣然的丈夫在給市里一位領導當秘書,前途無量。我一個無足輕重的小記者,自然無法與他相提并論。再說了,我總不能破壞她的家庭吧。我只能收起這份愛意,在心底默默地祝福她。

誰知那天下午,她竟發來微信,主動聯系我。

李嫣然說:“在嗎?”

我說:“正準備下班呢,有事?”

李嫣然說:“我想喝酒。”

我以為她在開玩笑,說:“你女人家的,喝什么酒?”

李嫣然說:“我在山上,你快來接我。”

“大冬天的,一個人跑山上干嗎?”字已經敲上去了,又覺得不合適,改成了:“好。”

我按照她發來的定位,驅車而行。地點竟然是在我們那天相遇的地方。漫山的紅葉已被寒風吹散,樹木枯瘦冷峻,草色一片死灰。

李嫣然穿了件白色上衣,渾身毛茸茸的,像一只北極熊。見了我,搓搓雙手,趕緊鉆進車子。

我說:“這么遠的路,你怎么上來的?”

李嫣然說:“一個人沒事,走著走著,就來了。”

我張了張嘴,還想問什么,又吞了回去。

暖風開著,李嫣然冰凍的臉很快就融化了,變得一片通紅,呈現出別樣的嫵媚。我從后視鏡偷偷瞄她,心生蕩漾。

下山后,我問她:“想吃點什么?我請客。”

李嫣然說:“就想喝酒。”

我說:“那也得墊點東西,不然傷胃,醉得也快。”

李嫣然嘆口氣,說:“醉了好,醉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然后,她茫然地望向窗外。街道兩旁的霓虹燈照在她臉上,時明時暗。

我說:“我知道一家燒烤店,味道挺好,怎么樣?”

李嫣然說:“隨你便,有酒就行。”

李嫣然竟點了白酒,沒等燒烤端上來就連飲三杯。三杯過后,才突然記起我似的,說:“你不喝點?”我說:“我還得開車呢。”

李嫣然有些失望,嘆口氣,再喝幾杯,說:“喝點兒吧,就當陪我。”一對眸子望著我,帶著悲戚。在酒精的刺激下,她臉上的紅潤又濃了一層。

我拿過酒瓶倒上,說:“來,走一個吧。”

李嫣然一笑,說:“這還差不多。”

她只一個勁喝酒,話少,幾乎不怎么動筷子。

為了避免尷尬,我沒話找話,說:“沒想到,你酒量還挺大。”

李嫣然說:“這兩年,沒事就想喝兩口,練出來的。”

直到半瓶酒下去,李嫣然的話才多了起來。

李嫣然說:“你就不想問一問,大冬天的,我為什么一個人跑到山上去?”

我的心一顫,這正是我在山上欲說還休的話,說:“為什么?”

李嫣然苦笑一聲,露出兩個小酒窩,說:“就在剛剛,我差點自殺。如果你不及時回微信,我現在可能已經血濺山谷了。”

我的心一緊,眼前馬上浮現出可怕的場景來。

我說:“別瞎說。”

李嫣然仰頭將一杯酒倒入嘴里,說:“你們男人都一個樣,見一個愛一個,愛一個丟一個。你們只關心女人年不年輕,漂不漂亮,哪一個真正關心過她們的死活。”這話堵得我無話可說。我本來想說,我不一樣,又覺得不合適。

李嫣然說:“我原想著,既然找不到我愛的人,就找一個愛我的吧。一輩子很短,將就將就就過去了。可誰想,他端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在外面胡搞,還……”

我這才知道,她這些年過得并不容易。她上的大專,因為形象好,畢業后被招聘為紀念館講解員,每天迎來送往,靠嘴皮子吃飯。一次省里來人,市領導陪同參觀,男人當時是通訊員,也跟著。男人一見到她,便兩眼發直,不知從哪里搞到了她的電話號碼,每天給她打電話。她不厭其煩。男人見沒有效果,就隔三岔五地給她送花。她的辦公室鮮花堆得滿滿當當,芳香四溢,惹來同事們一陣羨慕。她起先不愿意,讓男人不要再來。可她哪里經受得住如此熱情,很快就淪陷了。直到結婚后她才知道,那些花男人其實一個子兒都沒掏,都是直接從會議室抱來的。那個時候領導開會,都會在主席臺擺幾盆鮮花,開完會就沒用了,下次再換新的。男人便每次整出一捧送給她。

結婚不久,男人轉成了領導秘書,每天早出晚歸,有時幾天才回來一次。后來干脆掛個電話說加班,一個星期也見不上一面。起先她還以為男人是為了這個家,不容易。每次見他醉醺醺地回來,都對他無微不至地照顧。可誰料,男人竟在外面養了小三。

李嫣然在日記中寫道:

無休止地爭吵。他竟然翻看了我的日記。罵我不要臉。怪不得,好好地突然就不回家了。都怪我,沒有把它藏好。可是,就因為一本日記,他就這樣對我?他追求我時的那些甜言蜜語呢?他明明知道的呀,我的第一次是給了他的呀!我知道這樣做不對,日記本早該扔掉了。可我沒舍得,我只是想留個念想而已,我真沒有做出過對不起他的事呀!

也是在翻看日記的時候,我才知道,李嫣然在結婚前,其實找過我一次。那時,她剛剛辦完母親的喪事,正孤苦無依,舍棄一切來找我。而我那個時候,正在為論文答辯的事忙得焦頭爛額。

我都已經下火車了。我想給他個驚喜。可他卻在電話里說:“什么事,說吧,我正忙著呢。”語氣冰冷。我的心也一下子降到了冰點。我好不容易才打聽到他的電話,他卻……難道,一直以來,只是我一廂情愿?他從來就沒有喜歡過我?我太天真了,或許,我根本就不該來。可這陌生的城市,我又該去哪兒呢?

我當時并不知道這些。李嫣然沒有向我透露。

提到小三,李嫣然一味地喝酒,怎么也勸不住。后來終于大醉,不省人事了。我不知道她住在哪里,一咬牙,干脆帶她回到了我的出租屋。我當時還沒有結婚,女朋友倒是剛剛介紹了一個,長相一般。不過還沒處到可以住在一起的程度。

出租車上,李嫣然倒還安靜。可一下車,被冷風一吹,她就大口大口吐起來。衣服也弄臟了。吐完軟著身子站不起來,鬧著要我背她。已經背著走了,她還不消停,孩子一般揮動著手臂,嘴里哇啦哇啦地唱著歌。

我抱著她的雙腿,生怕她不小心掉下來。我們像一對真正的情侶一樣,相互依靠著。她嘴里的味道,頭發的味道,身體散發出來的味道,一浪浪向我襲來,搞得我暈頭轉向。我心中某根隱秘的情感突然被激活了,一股幸福之感水一般彌漫開來。

她的身子真軟,像一攤泥。

6

那天晚上,我們什么也沒有發生。

但我不得不承認,那的確是一個美妙的夜晚。危險而甜蜜。

回到家,我把李嫣然放倒在床上,幫她脫去鞋子和外套。我想著,是不是再燒點熱水,幫她擦擦臉,這樣會舒服些,酒醒得也快。

她卻睡著了。她睡著的模樣太好看了,一陣陣眩暈向我襲來。我腳步都挪不開了。

李嫣然雙唇微閉,黑漆漆的眼睫毛變成了兩條弧線,如兩把彎曲的小刷子。眉毛又細又密,似兩片柳葉,直直地向兩邊舒展開去。脖頸雪白,露出的鎖骨能盛一窩水。兩只胸脯隨著呼吸起起伏伏,散發著誘人的氣息。一縷長發滑落到她的臉頰,我想著是不是應該去幫她理一理。

我心跳加速,有只小鹿在猛烈地撞擊著我。慌亂之中,我舉起一只手,顫顫地向她伸去。她的臉色那么紅潤,有著絲綢般的質感。

怎么?她不會還……還醒著吧?她是害羞了嗎?

我一下子被驚醒了。我這才覺察到自己正在做著一件齷齪的見不得人的事。一股羞愧瞬間涌上心頭。

我趕緊拿起她的外套,到洗手間去洗,并擦去她鞋子上的嘔吐物。做完這一切,我才徹底冷靜下來。

再次返回時,李嫣然依然沒有醒。她的呼吸平靜而安穩,如遙遠的海面升起一輪明月。她側躺著,雙手合十,腦袋輕輕枕在上面。或許是受到擠壓的緣故吧,她的嘴唇微微開啟,露出了兩顆牙齒,在燈光照耀下,閃著潔白的光。

她的睡姿像極了母親懷抱中的嬰孩兒。

我來回踱著步,發現這里并沒有我睡覺的位置,只好將她滑落的被子往上拉了拉,轉身走出門去。

就這樣,我在沙發上蜷縮了一宿。

她后來在日記中寫道:

他肯定是嫌棄我。我已經向他打開了,他卻沒動我,寧愿躺在沙發上。我的確喝了很多酒,但我的腦子清醒著。他在床前站了那么久。他在盯著我看。他在想什么呢?是糾結猶豫,還是其他什么?我真是個失敗的女人。真不如死了算了。可站在山崖,我沒有勇氣。我不敢。一個女人,被摔得稀巴爛,還怎么見人?

他的背真暖和。

7

李嫣然火化的前一晚,我來到殯儀館,決定為她守夜。

老易說:“你早該來了。你再不來,我就要打電話叫你了。”我說:“你回吧,這些天辛苦你了。”老易說:“行,那……”他瞅了瞅李嫣然,“她就交給你了。”然后拍拍我的肩膀,走了。

我重重地點頭。

夜色越來越濃。兩只白熾電燈泡努力著,想一點點擠走黑暗。房間空空蕩蕩,咳嗽一聲都會發出回響,像靈魂在飄蕩。

我抬頭去看李嫣然。李嫣然也看我。她被掛在空中,果真成了一尊菩薩,發出金子般的光芒。她腳下供著許多果品,圍了許多鮮花,開得正艷。兩支粗大的紅蠟燭燃燒著,淚流滿面。

我怎么也沒想到,她能跟老易搞到一塊去。老易人是不錯,可年齡太大,都能當她爹了。

聽說,老易要去青海拍鳥,我真想跟著去。拍不拍鳥倒無所謂,就是想去散散心。如果可以,我還想再去一趟拉薩。拉薩是個有信仰的地方,我想在那里好好凈化一下我污濁的靈魂。

沒想到,老易還真的帶她去了。孤男寡女,按照正常的事態發展,那肯定得發生點什么。果不其然。

真可怕,他陷在一片沼澤地里。越掙扎,陷得越深。他把相機扔給我,兩只胳膊匍匐著,不敢再動。我慌亂至極,不知道該怎么辦。他向我喊:“樹枝,找根樹枝來。”我趕緊去找。茫茫沼澤,哪有什么樹枝呀?只有草。后來,我找到一根藤條。返回時,他的身子已經淹沒到了胸口。我費了很大力氣才把他拉上來。他爬上來,竟躺在那里沖著我笑。太嚇人了,他怎么能笑得出來?太不可思議了。

后來,我向老易提起這件事,他用眼瞪我,說:“你怎么知道?”片刻,又恍然大悟,說:“是她,她在日記中寫到我了?”老易喜出望外,皺紋里都綻著笑。我點點頭,心想,日記本明明是他交給我的,他自己卻沒看過。想來,我和李嫣然的事,他大概也是一知半解。

老易說:“沒錯,是她救了我,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再晚回來一點,我的命就擱在那兒了。”又扭過頭看我,說:“好死不如賴活著,你說,她怎么就想不通了呢?”為了感謝她的救命之恩,一路上,老易對李嫣然噓寒問暖,傾注的關心遠遠超出了常人。他還手把手地向李嫣然教授了許多攝影技巧。讓李嫣然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她冰冷的心開始融化。

他真體貼。我從沒有想到過,一個男人也能這樣。也可能是我太孤單了。先是爸爸,接著是媽媽,一個個都走了。我已多久沒有感受到這種溫暖了?我只淡淡提了句拉薩,他竟真的帶我去了。我太高興了,喝了許多的酒,都醉了。他的朋友竟把我們當成了情侶,開了一間房。我們就稀里糊涂地住在了一起。也許是酒精的作用,也許是太想他了,我竟把老易當成了他。真是荒唐。可是,他對我那么好,我又該拿什么來回報呢?或許,這是我唯一能夠拿得出來的。

那段時間,我與女友見了雙方父母,訂了婚,正在籌備著結婚。新房已經裝修好,兩居室,離單位也近。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面發展。一個嶄新的生活正迎面向我走來。李嫣然與老易的事,我也有所耳聞。都在一個圈子里玩,就那么幾個人,根本就藏不住什么秘密。圈子里已經開始流傳著這樣一句話:想要學攝影,先跟師傅睡。

知道他們的事后,我為李嫣然感到不值。可又想,她要如此作踐自己,又關我什么事?第一,我和她只是同學,彼此雖產生過愛慕,卻沒發生什么實質性關系;第二,她已經結婚,自有她的男人去管。看不慣,我還躲不過?我也便漸漸不再與他們廝混。

婚后,我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上,開始為生活奔波。因為工作出色,我一步一個腳印,走得很扎實。終于在不久前,謀得了副總編職位,在四十歲時升為副處級。每天開會、策劃、審核,忙得不亦樂乎。偶爾見到李嫣然或老易,也只是禮貌性地打聲招呼。

誰知,李嫣然竟想不開,跳樓自殺了。

看了日記我才知道,在我春風得意的那段日子,卻也是李嫣然最艱難的時刻。李嫣然與老易從拉薩回來后,其實已經分開了。畢竟都生活在同一城市,很多事情還得顧及。可誰能料到,李嫣然的丈夫在外面胡鬧也就罷了,還與小三有了孩子。這徹底激怒了李嫣然。

太不要臉了。還敢發朋友圈。一定是趁他不注意時發的。他沒那個膽。用心險惡。小三上位都是這種伎倆,她是想拆散我倆。他或許還被蒙在鼓里呢。這個蠢貨。果然,沒多久,微信就被刪除了。我本想著,自己也生個小孩吧,或許可以收收他的心,用孩子綁住他。看來,一切都晚了,已經不可能了。覆水難收。

李嫣然主動提出離婚。她反復思考過,即使她有理,站在道德的至高地位大鬧一場,那又有什么意義呢?愛情本就沒有什么道德可言的,結果還不一個樣?李嫣然拿了二十萬塊錢搬了出來。

他結婚了。我沒有勇氣去祝福他。我們終究還是走在了兩條平行線上。那一晚,成了我們永恒的記憶。我突然產生一個奇特想法。他結婚了,那套房子不就空出來了么,我可不可以租下呢?這個想法讓我一陣興奮。我一刻都等不及了。果不其然,房東老太太說:“本來我準備搬過來住的,可兒子不讓,說樓層太高,不放心。”我說:“如果可以,我會一直租住下去。”老太太有些疑惑,問:“你,一個人?”我掏出一沓鈔票遞給她,說:“我下午就搬過來,這是一年的房租。”老太太見了錢,放下心來,連聲說:“好好好!只要你愿意,住多久都行。”

房子是上世紀的老式建筑,紅磚房,步梯,面積只有四十多平,兩室一廳。一間是臥室,另一間還可以當個書房。李嫣然一個人住著,倒也自在。

他在這里住過。這里有他的氣味。房間的各種擺設,也都保留著原來的樣子。我沒有動過。特別是那張床,我甚至買了一塊和之前一模一樣的床單鋪在上面。有時候,我躺在上面睡著了,突然就會看到他。他站在那里,靜靜地看我。就像那天晚上一樣。我知道,在他內心深處,一定是愛我的。

離了婚,李嫣然成了自由身,在全國各地跑。今天在上海,過幾天,又到了青海或深圳,過一段時間又到了北京。而且開始寫詩。李嫣然的詩歌篇幅不長,卻有靈性,時不時會有作品發表,而且都是大刊。除了作品本身的質量,這可能也與她的活動有關。回來后,就和老易在一起,略作休整后,便開著車子出去打鳥。圈子里的議論他們一清二楚,卻活得超脫,不屑一顧。房子大多時候都空著,李嫣然依然租著。老易也常來,只是坐坐,她不讓老易留宿。有時興致好了,李嫣然會做一頓好吃的,與老易一起分享,然后又去了老易的住所。

但,李嫣然的健康卻出現問題了。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突然就睡不著覺了。一只羊、兩只羊、三只羊……我一遍一遍地數著,越數越清醒。我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淪落到如此境地,成為別人的情婦。我成了曾經最痛恨的那種人。自作自受。一手好牌被我打得稀巴爛。是我太過于執著了,把自己逼上絕路。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么完美愛情。

老易開始擔憂,要求她搬過去與自己一起住。她不同意。老易便盡量減少她的獨處時間,領著她到處跑。李嫣然眼力挺好,老易還沒看到樹樁上蹲著的貓頭鷹,李嫣然看到了。老易沒拍到的紅腹錦雞,李嫣然拍到了。

老易說:“不行了,不行了,看來,我是真的老了。”李嫣然說:“胡說,老什么老,在床上的時候你比誰都精神。”說完,害了臊,扭過頭去。老易呵呵地笑,嘴都合不上了。

老易說:“你看,咱倆天生一對,不如將就一下,回去領個證,把事給辦了。”李嫣然歪著腦袋不說話。老易便不再提及。

那年春天,他們再次去了青海,竟碰到了黑頸鶴。兩只黑頸鶴立在水邊,伸長脖子咯咯咯地叫,一只還繞著另一只拍打著翅膀跳舞。舞姿曼妙。

這么多年了,老易還從沒有拍到過黑頸鶴,興奮至極。食指按著快門,盡管掃射。

李嫣然說:“真有趣,它們干嗎呢?”老易眉毛一挑,說:“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兩人對著黑頸鶴一通狂拍,拍著拍著,一只黑頸鶴竟伏到另一只的身上去了。李嫣然這才明白,臉上一陣緋紅,用拳頭去捶老易。

老易樂了,開始向她普及知識。老易說:“人們都說鴛鴦恩愛,有首歌不就唱么,一對對鴛鴦水上漂。其實,鴛鴦的心都花著呢,愛一個丟一個。黑頸鶴的愛情才純真專一,都是一夫一妻制。兩只鶴一旦結為伴侶,絕不會另覓新歡。如果其中一只死去,另一只會孤獨終老。”李嫣然聽得入神,當晚在酒店整理照片,精心挑選出一張雌雄共舞的,設置成了手機屏保。老易躺在床上注視著她,輕輕地搖頭。

如果有來世,下輩子就做一只黑頸鶴吧。一輩子忠貞不渝。我的心里只有他。他的心里也只有我。沒有人能夠把我們分開。

李嫣然在日記中寫道。

那晚,她沒讓老易碰她。

8

房間里突然竄來一股怪風。燭光左右搖晃,差點熄滅。我趕緊起身遮擋,才發現,蠟燭淚已流盡,我趕緊取出兩根新的點上。

我想,是李嫣然顯靈了嗎,還是她有什么話要對我講?

我抬起頭去看李嫣然,想從中得到點啟示。李嫣然也看我,還沖著我笑。

老易說:“李嫣然臨走之前的那段日子,幾乎閉門不出,整天酗酒,形容枯槁。她太要強了,有什么事總憋在心里,硬撐著。”

我深感內疚,突然產生再看她一眼的想法。人就這樣,想法一旦產生,就會變成一種執念。

我圍著她的棺材轉圈,想要把棺材蓋掀開。可棺材蓋被卡得死死的,要用專業工具才能打開。我幾次努力都以失敗告終。

我癱坐在地上,像泄氣的皮球。突然,想起她日記中的一段話來。

我又來到了這里。十年間,我幾乎每年都來。同樣的地方。同樣的樹木。同樣的紅葉。但,一切都回不去了。那天,很多人都給我拍了照片,我卻獨獨喜歡他那張。他說,這叫發絲光,頭發都變成紫紅色了,金子一般發光,像圣女菩薩。原來,我在他心中,像女菩薩。可當個菩薩又有什么好呢?只能遠遠地看著,卻不能走近,彼此痛苦。這里的風景的確漂亮。老易說:“不僅風景,這里的風水也好,坐北朝南,你沒見那邊就有好幾座墳墓嗎?只是被密林遮著,很難發現。”我想,如果哪天我真的走了,能夠長眠于此,未免不是一件好事。只要他看到照片,就會想起這個地方,就會想起我。

我一下子來了精神,掏出手機向老易打去。老易打著哈欠,說:“怎么了?也不看看現在幾點。我好不容易才睡著。”

我說:“火化明天取消。”

老易顯然被我的話給嚇到了,半天才說:“你開什么玩笑,這火葬場是你們家開的,說取消就取消?再說了,這可是頭爐,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辦到的。”

我說:“這是李嫣然的意思。”

“李嫣然?”老易再次蒙圈,“她……她給你托夢了?”

我說:“沒有。”

老易說:“那不行,來不及了。改日期也會很麻煩。”

我說:“改土葬吧,我給她買塊墳地。”

老易說:“土葬?現在不是不鼓勵土葬嗎?”

我說:“這我來想辦法。”

掛了電話,我在電話簿里搜索,撥通了另一個電話。一連打了好幾次,聽筒里才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也像老易一樣打著哈欠。男人說:“喂?”我瞅了瞅時間,是凌晨三點。

樊濤,1985年生,陜西延川人。陜西省作家協會會員。作品散見于《延河》《延安文學》等。出版小說集《漂動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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